窗内,窗外?那些遗忘在房间里的春秋(组诗) 文/陶金喜
(一)落雪
那是八十年代盖的六间平房中的一间 爷爷用他半辈子贩卖牛羊的积蓄建造 爷爷又打了口井,在井上刻上纪念我出生的年份
我总不敢睡去 爷爷说,我就在隔壁,你若惊叫,我就咳嗽
狂风、暴雨、窗外的落雪,趴在外面注视黑屋子的云雀 爷爷装咳嗽装了六年,于一个冬天后开始悄无声息 奶奶说,这一年是真的
那是只有一扇窗迎接屋子外面的世界,那是处停留的黑暗 狂风、暴雨、窗外的落雪,趴在外面注视黑屋子的云雀 窗内是爷爷咳出的无数片雪花 窗外是一座孤独的坟地里,巨蟒吞食爷爷尸骨的声响
(二)衣柜做的门·早春
父亲为躲债远涉他方 一头锁去,一头留着衣柜做的暗门 为了学业,母亲让我躲在暗室等待
我早已不怕黑 甚至是灭掉灯笼的山 幽暗的重影都挡不住发白的泥路
母亲患上重感冒 依稀记得老杨家豆腐不错 我踏着清露找寻 星星就在眉前闪烁 夜风就在倔强的身体里穿梭
推开老杨家大门,黝黑的老头端着茶壶,好奇的问 这家孩子是谁
(三)群居·巴掌
全封闭式的教育 十三个血气方刚的男孩挤在长条形的宿舍 还有一个床铺留给满满的行囊
三点一线 宿舍、食堂、教室 全封闭式的教育
一个夜晚,熄灯之后 我们都听见一声响亮的巴掌
第二天起床 谁也不知道是谁打了谁的巴掌 谁也不知道是谁挨了谁的巴掌
十年后再相聚,气氛欢愉,像模像样 只是再也没有谁提及 到底是谁打了谁的巴掌 到底是谁挨了谁的巴掌
(四)合租·亲哥哥
朋友让我提前一天搬进,让另一房间的小夫妻很意外 女孩假装和我搭讪,然后向我介绍男孩 “这是我亲哥哥!”
辗转反侧,我塞上耳机听流浪的歌曲 忘记告诉女孩,我从未见过她经常上夜班的老公
(五)单室套·跳舞的房子
木制的楼梯,木制的地板,还有木制的床 三层的单室套,临街的窗户,洞开的风口 如若鼾声够响,墙的那头会有强力的拳头捶来
夜间的货车是一个个魔鬼 疾速飞驰,带动整个房子跳舞
欢畅的心,第一次拥抱情人的眼泪 要及时送早餐,要学会洗刷锅碗 要学会在赶公交前留一朵玫瑰在她脸庞 要学会在墙壁上贴满爱的箴言和记录我们生活的书画
贫穷,单室套,不可避免,还有一次食物中毒 但是跳舞的房子啊,十年后我才明白 原来在里面住着穿过风雨和烈火后的妻子
(六)流动的房间·驿马
不知道前一个睡过的人是谁 不知道后一个睡过的人是谁 他们只是给你提供一个临时的地点 让你把生命消耗在冗长的差旅中
大雨磅礴,有时要被困在偏僻的山里 渴望一辆牛车上的农夫像个天使般的张开翅膀
没有泪水,也没有汗水,在泥泞中行走,忘记时间 心里明白:纵使一匹蹩脚的驿马,背上也藏着一双黑鹰的翅膀
(七)家·扩张
我清楚客厅长条形的地板有多少块 我清楚在第一百三十块的残缺里,曾有一粒她大衣的纽扣 闭上眼,我也能在地板的拼接处,摸出她掉下的长发
我清楚地板上的划痕,记得一个夜晚她喝醉了,搂着我跳舞 哦,这幸福的高跟鞋印记
我清楚卧室、书房的地板数 我还清楚厨房和卫生间的瓷砖数
我不是装修工,我也不是困在失去自由的牢里 家里的每一个房间也都不是高档的材料 我清楚的知道我们才是家的灵魂
转眼数载,我也不知道何时 这灵魂何时扩张到一个个房间 占满了整个房子,成为我全部的主宰
[url] | | Λ | Λ注| : 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