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指的边缘人,非地理概念上的相对人,而是那些在特定环境下滋生并将人的恶性集于一身,使其内在的自私、冷酷、寡廉与外在的谦恭、和善、谨慎混杂一处,进而形成的一种病态、扭曲、卑俗的人格特征。 边缘人是一个特定时空的产物。他们既不承认黑,更不甘心白,习惯用固有的模式判定他不真正了解的一切事物。他们完全不具备驾驭人生境界的能力,根本无法专注于一项短期无法获益的事情。极具讽刺的是,骨子里明明看重的是物质而非精神,却又时不时地指望“精神”来慰藉一下自己,无奈在精神层面的空白,又使得他们完全不具有凭借道德能力来加以权衡、取舍的能力。 边缘人在面对自身与外部关系矛盾时,会表现出复杂难懂和言行不一的一面。善变而又自负,自私而又矫情,挫败感尤甚且暴露双重性:一方面在语言上指责、谩骂和诅咒,一方面又在行为上迎合、帮衬乃至充当元凶的角色。这种人在单位、社会及人际关系方面,虽不擅弄术,却对局部行为的放纵不加节制,这让他丧失了人格上的力量、自信和完整性。 边缘人的着力点,或负面作用的重灾区首先是他的家庭,而对象就是任何一个成员。边缘人的配偶,往往是他的帮凶。边缘人的子女,通常是一群丧失信念、意志、无方向感的人,整日只会沉溺于生活的漩涡和挣扎中,无力自拔。大凡成长在这类家庭土壤中的人,情商往往低到几近为零,稍加引诱就会蜕变成一个个善养沆瀣之流。某种程度上,并不是每一个边缘人都有能量形成对社会直接的危害,但却有足够能力形成对妇孺的蚕食,即通过转嫁的方式形成对社会间接的危害。 边缘人有这样那样的优点,比如在情感上既有粗糙的一面,又有细腻的一面,但它们只可远远地“欣赏”,绝不可走近了细看,亦不可拿来效法。边缘人用情感粗糙的“缺点”施于他的家人,用道义、忍让、甚至屈辱的“优点”对待他的邻居,这为他换得了一个好名声。然后,他格外大方地将细微、呵护这些性格中剩下的“精华”部分,一古脑儿用来弥补自己的亏空。你会惊讶地发现:家庭,不过是他放纵自我的出口,有时他痛恨自己的子女胜于罪犯,倒是从罪犯身上能找到值得夸奖的证据。 边缘人对于“错”有一套堪称绝伦的说辞,其所受的教育和知识最大的功效就是用来替自己辩护,如果你竟然聆听过他只言片语的忏悔,首先要恭喜你是幸运的,其次别以为他从此悔过了。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有错、有不对的地方,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必须为这错或不对寻找“理由”——毕竟过去已经走得太远,无论如何要把错的最严重的部分归咎于社会、或其他第三者头上,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他把自己干了一千件破事还原成最初的一桩,装出一付无辜、受害的样子,把良心发现干了几件善事(也就是对的)念念不忘地唠叨一辈子,仿佛这才是唯一、人道的真相。很明显,他的目的不在求赎,而在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这是其狡黠、贪婪、残酷本质的必然。 之所以称其为“边缘人”,概因其始终无法走入一条相对正确的轨道上,总是游离于轨道的边缘地带,并将这种异于常人的行为当作刻意追求的所谓人生境界,用近乎戏谑的心态漠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表面上貌似道家的超然世俗,佛家的清心寡欲,儒家的高风亮节,实则心底里透着老子的有为,却又不知何为,乃至于穷尽毕生一无所谓。 边缘人遇见强悍和厚颜之人总是退缩且以谦谦君子自居,对那些孱弱、接近自己乃至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却熟视无睹,处心积虑,无所顾及地百般羞辱,从中获取满足和尊严,究其根源,无非是客观环境、被作用对象与期望值之间的落差作祟。他们对于自己的感受异常敏感,对于弱者的际遇则无动于衷,仿佛那些人生来就该如此。他们一方面完全忽略了自己带给对方的伤害,一方面却能对此处之泰然。边缘人表面上扮演了多少张伪善的笑脸,背后就浮现多少张倍感困惑、诧异、绝望的表情。虽然我们许多人都有自私的共性,但边缘人把人伦亲情血淋淋地撕裂开来,无休止地冲击道德底线,且俨然将此视为不二的生存方式和处事逻辑这种本事,只要稍有良知的人都会感到不齿。 边缘人完整地演绎、诠释了作为一个人失败的宿命。这类人是最患得患失的,从不懂得大爱为何物,他们穷其一生的代价,便是游离于边沿而不得其道,始终无法步入正确的“世俗之道”。他们无时不渴望着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甚或侥幸成功一二,但“其身不修,何以明志”,其所起的坏榜样像发生病变的细胞一样扩散开来,使得家庭及其成员疥疮缠身,难以立足于社会人群,骨肉亲情间分崩离析,兄弟姐妹间相互仇视,最终不可避免地沦落为他人的笑柄。到了晚年,当一切都为时已晚,蓦然发现自己竟然远不如旁人似乎是毫不费力地拥有一份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连来自家庭的温馨和天伦之乐也成了奢望,于是转而又形成了愤懑、仇世、焦燥、敏感的发酵症状。殊不知,人家不过是走在一条相对正确的轨道上,并非具有超乎寻常的能力,而造成如此结局的罪魁祸首,完全在于自己是个一生都视正常轨道于无物的“边缘人”,且到死都缺乏承认这一点的勇气。 边缘人之存在绝非其一个人的得失,作为一个实体人,无论如何要与周边发生关系,释放其能量,这意味着他不可能也不甘心是孤立的,主要表现在:一是信仰极度缺失,没有起码的敬畏之心。其人生观拘泥在虚妄和以自我为中心,一切都因事因人而废,习惯以牺牲其他事物为代价,丧失伦理和必要的判断;二是生活态度偏激,价值观严重错位甚至本末倒置。凡事以“物”取之,鄙视一切非物以外的价值取向。用从不遵循的“道德”伪饰自己,用某人的功利责备另一人的无利却不问其出处,无法基于健康心理抱持客观乐善的态度;三是抛弃原则,逃避成性。小事无原则,大事更糊涂,做事无担当,做人失底线。不愿意承担后果也没有能力处理价值和现实间的关系;四是井蛙语海,不自知。时而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时而好高骛远、时过境迁,时而刚愎自用、败絮其中。做人失败者,做事必无疾而终。从不正面应对内心的审视,因而几乎不可能通过外界的良性作用真正改变自己,成为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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