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地间,浓浓的晨雾重重的把整个村子笼罩在自己的怀里。几天的秋雨连绵,使空气都感觉湿漉漉的寒,朦朦胧胧的村小学合着前前后后的树木,放佛画中一样。过了一会儿,浓雾散去,东方的天空出现了 霞,一轮红日耀着深红色跳了出来,瞬间,大地、树木、房屋、河流都披上深红色,屋顶上的烟囱也冒出了缕缕青烟。转眼间。太阳升的更高,光芒四射,寒意也悄悄地褪去。 江一坤从小学的教师房间里走了出来,扭了扭腰,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校园里一片寂静,他已经和海燕在一年前结了婚。和他一同来的好多知青返了城,只有他们这些黑五类分子的子女被遗忘在这个角落,没人关注那又能怎么样?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压抑的生活。大队蒋文书记发现他俩是文化人,就临时安排他们今年当了民办教师。江一坤教数学,海燕教语文,一对上海的“呀呀”开始在教学的岗位上工作。它们教的都是三年级。 月儿也上二年级了,他们知道那个赵海月是自己的月儿,那个可爱的精灵古怪的小姑娘 牵动着夫妇俩的心。他们不常去看望月儿,只有在孩子不在的时候悄悄地给月儿的养父母捎去几块钱,或者在远远的地方悄悄地看一看自己的小月儿,看着她慢慢地长大,一点点的变化,一点点的可人。他们是多么希望月儿留在自己身边,脆生生地喊他们爸爸妈妈。可是,他们不愿意让小月儿发现这个秘密,因为那个约定深深地捆住了他们,他们不能让好心的赵家人为难,更不想别人知道那个不能结婚却未婚先孕的羞于见人的秘密,只有埋藏在心里才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不想解开那个刺痛的伤疤。 他们变得成熟起来,毕竟都二十六七岁的成年人。他们不敢再要自己的孩子,因为回城的信念 提醒着自己不能那样做,多一个孩子毕竟多好多麻烦,虽然他们都二十六七岁了。这样一天天的过着熬着。 喇叭上终于传出了让人始料不及的消息,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城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和应届毕业生,符合条件均可报名参加高考。考生要具备高中毕业或与之相当的文化水平。招生办法是自愿报名,统一考试。 这消息,在知情点不亚于一场地震。高考这个新鲜的词焕发出了青春般诱人的光辉,恢复高考在十月的金秋就像沉甸甸的果实压得人心疼,撩得人心动。江一坤和他的妻子听到这个消息整个晚上都高兴地合不拢嘴,沉浸在不安、希望、渴望地焦灼之中,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红色的艳艳的亢奋不已。 他们到村里开了介绍信又到公社里报了名,知青点里剩下的几个知青到处寻找把高中一些过了时的找不齐全课本都当成了宝贝疙瘩,生怕自己少看几页,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又复习些什么?毕竟荒废得太久太久,索性就凭着感觉把以前在学校里读的和平日里积累起来的有限知识放大胆子去撞运气了。江一坤准备报理科,而海燕是文科,他们互相鼓励着对方,激励着自己,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要奋斗。 白天教课和孩子们在一起,毕竟这是个人的私事。一有空闲时间,就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之中。在他们年轻的生命里充满了激情,不知疲倦地熬夜再熬夜,再简单不能再简单的破屋子里战斗。没有纸,就把废弃的化肥袋子的黑黄色牛皮纸用针线封起本来,没有墨水和钢笔只好和孩子们一样用铅笔涂抹着验算着。没有时间做饭就啃一啃剩下的玉米饼子,喝几口凉水咽下,因为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高考上。这也是他们回城的唯一希望,对于他们这些黑五类的孩子这就是一颗救命稻草,是远方父母深情温暖的眼睛。 他们拼了,疯了,狂了。 转眼间到了接近高考的日子,12月11日就是高考的日子。没日没夜的复习,懵懵懂懂的希望,焦灼不安的等待又等待。经过两个多月的煎熬,江一坤和海燕这对小夫妻在焦急中度过,他们互相鼓励着对方,共同学习相同的科目语文和数学,有点时间就坐下来探讨和督促对方把学过的知识回顾,使劲回忆着那已经模糊的知识内容。 江一坤拉着妻子的手,默默地深情地望着满脸憔悴的妻子,说到:“燕儿,我们会成功的,我们要有信心!”海燕还是有点惴惴不安,对于她来说她感觉没有那么信心十足,她不知道将会面对怎样的结果,毕竟这是第一年恢复高考,全国听说超过千万的人都要参加这次高考,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残酷的战斗,又是一场甜蜜的高考。海燕看着两眼有点血丝的江一坤轻轻地而又真诚地说道:“一坤,你要好好的努力,你的文化底子比我好,你在大城市里念的书,只要你考上就是我们这次最大的收获。” “我们都要有信心,战胜自己不怕困难,争取考一个好的成绩无愧于心!”江一坤接过了话头,对于他来说他是信心百倍。 到了高考的前一天下午,他们早早的向学校领导请了假,吃了午饭。就和知青点的其他青年一块踏上了进城的路,他们要去赶考。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边,他们要在城里住一晚上,第二天走向考场。他们是荒废了的一代,他们在农村接受了教育,锻炼了自己的意志,也锻炼了自己的生存理念,他们也是比较幸运的一代,邓小平亲自拍板定夺恢复了高考,再也不会有推荐无知狂热的“疯子”去上大学,可悲的是这些工农兵学员有的仅仅是小学毕业。他们还能赶上时代的末班车。 江一坤给妻子系好了那块金黄的围巾,准备好了两人高考所用的文具,海燕套着江一坤的胳膊愉快地走着,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来越长,越来越清晰。他们已经无心欣赏秋末冬初的田野风光。寒冷的十二月,离冬天不远了,在他们的心里只有装着高考这个词,在他们的心里,月儿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他们要好好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抓住了它也就是抓住了希望,因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就会改变自己心爱孩子月儿的命运。 他们来到城里的饭店住了下来,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考场,他们都被安排在一中考点,并且中间只隔了一间教室,看着自己的名字写在教室的门上,他们的心里踏实多了。他们将要在这里拼一拼自己的命运,拼一拼自己的未来。他们没有牵挂,牵挂也是白白的担心,远在几千里的上海的亲人们在他们心里只是多了更多的惆怅和深深地思念。他们是主角,现在只有满腔的热情和一颗“撞大运”的心,寄托着自己的梦想。他们晚上也没闲着,因为他们不会闲着,考试牵动着他们的轨迹,他们又复习了两个小时。这时候的头有点炸了,隐隐地有点涨疼,他们只好出去逛一逛,休息一下。 江一坤拉着海燕出去逛街。县城里这几天也比较热闹,参加高考的人来了好多,在街上走来走去,好像过节一样。钟鼓楼也在夜色中显得庄重而典雅, 默默地观察着身边发生的事情,他就像一个历史的见证老人,见证了古城过去的岁月,见证了古城解放的喜悦,见证了古城动荡的文革武斗,这次又要见证这个特殊的历史事件-----恢复高考...... 第二天一大早,麻雀叽叽喳喳地叫醒了所有睡不踏实的人们,这群小精灵还是那样勇敢地活了下来,他们在秋后的树枝头欢快地跳来跳去,没有一点惊恐和不安,尽管被当做“四害”杀又杀,赶了又赶。江一坤、海燕匆匆地用粮票和几毛钱,买了饭店里的稀饭和馒头草草地吃了下去。她们互相招了招手,就进了各自的考场,海燕考的是文科,考题都是些常识性的问题,比如说井冈山在那个省?可是海燕答得并不理想,在那个知识断档的年代,好多知识人们都不知道,海燕家在农村,是在农村上的学,海燕的心里沉甸甸地发慌,考了语文、考数学、又考了政治和史地,她答得稀里糊涂。语文作文题是《不到长城非好汉》,只有作文是她的强项,答得还算可以。 江一坤也结束了自己的考试,心中不是那么的慌,因为他是大城市里来的,文化底子不错,毕竟从小就受到自己的父母的文化熏陶。他看见了妻子失落的表情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只能紧紧地给妻子一个深情的拥抱。海燕凄惶地看着丈夫,心里暗暗地祝愿丈夫能够考上。 考试结束了,接下来是焦急的等待,他们回到了学校继续他们的教学工作,该干啥继续干啥,知青点的人总会隔三差五的去县上打听消息,出榜的时间谁也闹不清楚,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总说快了快了,可就是没有,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出榜,这次考试的人数太多了,听说把印刷毛选的纸张都印了试卷。 等待着.......等待着......终于有一天,大红纸在教育局的门口贴了出来,挤满了看榜的考生,他们甚至抱着孩子来看结果。海燕221分,江一坤325分考在第九名,海燕离录取线差了29分落榜了,江一坤上了录取线超过录取线75分,江一坤借了一辆自行车一眼看见自己的成绩,心里那个激动!又看到妻子落了榜,心里那个凉,冲出了黑压压的人群。接着就填报志愿,填完志愿后,就等着录取通知。他骑着车子回到了学校。 海燕落了榜,丈夫上了线,她也好高兴,毕竟有一个上了线。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知青点的没江一坤考的好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好几个,就是迟迟不见他的,江一坤眼巴巴地看着乡邮递员的绿色自行车来来去去,心里那个着急揪心。知青点的一个知青录取到了湖南师范大学,一张油印的纸条,上面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一个大大的红色公章,一个人的命运就改变了。他们为这位朋友祝福。一转身,江一坤的心里越来越沉,越来越不安。海燕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比谈恋爱还让人忐忑,她只好劝丈夫不要灰心,耐心等待。 一月过去了,转眼到了冬天,天寒冷了起来,海燕夫妻的心也跟着气候变得越来越凉,越来越寒。江一坤有一天早上终于忍不住去教育局,问招生的工作人员:“我,全县第九名......我的录取怎么没有消息?”工作人员听了也感觉不对,录取通知也该早下来了,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了问省上的,然后黯然地说:“小伙子,今年的录取形势严峻,全国超千万考生,录取比例39比1,我问了省教育局,你的分数虽然远超过分数线,但政审没有过关,所报的学校拒绝录取。” 工作人员的回答让他如雷轰顶,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种结果。他的希望就这样被残酷的现实彻底击碎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心爱的燕儿,他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自己日思夜想的孩子---月儿。他彻底被打败了,他买了一瓶四川高粱酒喝了个精光,他满眼的泪合着酒急急地咽下,喝的踉踉跄跄,喝的天昏地暗,上海人酒量本来就不行,他醉倒了,醉倒在寒冷的冬日,醉倒在回校的半路上....... 江一坤真的是醉了,这个清秀瘦高的南方人,从城里的饭馆一出来,骑着自行车没走上两里路,一头就扎进了路旁的草垛里。那辆红旗牌自行车顺势躺在他的身旁,诡异地伸出双手,把他抱在了怀里,两个锈迹斑斑的轮子在太阳底下发出斑驳的亮光,懒懒地转着圈,发出齿轮的声音。江一坤感觉到生硬得不舒服,车把的拥抱让他有点窒息,他转了个身躺在厚厚的草窠里。这时候他感觉到放松了,舒服极了,静静地躺在软软的草上,呼吸着草的味道,感受着草的触摸。
几只黑色的大蚂蚁在他的身体上焦急地跑来跑去,从头到脚,从一只胳肢窝到另一只胳肢窝;从一只脚嗅到另一只脚,想要寻找点可以过冬的食物。可是它们失望了,这莫大的活物身上什么也没有。它们只好钻进他的衣袖,钻进他的衣袋,但始终也没有找到它们需要的猎物。它们只好撕咬他的鼻子、嘴巴,却只能嗅到一股浓浓的酒精味。蚂蚁们的耐心是永恒的,它们钻进了他的裤腿里,一步步在黑暗的热乎乎的茂密的奇山异水中搜寻探秘,放心大胆地左咬一咬,右碰一碰,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就连虱子这种常见的活物也没有找到,它们不知道江一坤在考试前是被老婆整装待发,彻底地打扫过战场,为的是不在考场分心,而这个人已经麻木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江一坤就这样昏昏地睡着,四脚八叉地躺着,从早上10点一直到下午,昏昏地懒散地睡着。初冬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泛着红光,微微渗出些细汗。他的耳朵也快失灵了,路旁大树上的两只喜鹊“喳喳”地叫着喊着,不时用嘴叼来树枝搭建自己过冬的暖窝,又惊奇地看着树下这个怪异的人,好奇心使它们观察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它们“喳喳”地交流着信息,这个穿着一身蓝色衣服的怪人躺在树旁的草垛里到底是怎么了?
过往的行人匆匆而去,偶尔有几个好奇的人来看一看躺在草窠里的这个人。他们不认识他,他们也怕麻烦。这人显然是个地地道道的酒鬼。酒本来就是稀罕物,酒鬼在那个年代更是个稀罕物,也是最讨厌的代名词,和懒鬼、不安分的女人的名字“破鞋”一样被游街讨人嫌,让人厌恶,比“牛鬼蛇神”戴着高帽被反绑着走路也好不了哪去。
江一坤紧紧地眯着眼,做着梦,思维着,幻想着,痛苦着,反正想啥有啥,酒精的麻醉就像抽大烟一样让他飘飘然。他的灵魂出了窍,高高地在天空翱翔。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父母,看见他们轻轻地来到了自己跟前。父亲摸着他的头,母亲抓着他的手,慈祥地看着他。“坤儿!坤儿!起来吧,天冷。你要坚强,这么大的人还让我们操心,忘记所有的痛苦,忘记过去,一切会好起来的!”爸爸妈妈说了这几句话就飘飘悠悠地走了。他在梦里喊着:“爸爸!妈妈!我好孤独,为什么我是资本家的子女,让我政审过不了关,我好伤心,救救孩儿!”爸爸妈妈对他慈爱地看了一眼:“你要振作起来,孩子,冬天冷过去,春天就会回来的!”说完爸妈不见了,消失了。他用手去抓,手里抓了两把麦草,在空中举着摇晃着,他的嘴角不自主地抽搐着,眼角流的全是一滴一滴泪水。
他似乎又感觉到了他美丽的上海妻子燕儿,娇俏美丽的燕儿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为他擦掉脸上的泪珠,为他抹去脸上的尘埃......他感受到了温暖,他感受到了这个至亲的至爱之人的温暖,他感受到了他的燕儿和他一样承担着痛苦的煎熬。他们的灵魂同样需要氧气,需要空气,需要食物也需要鲜花般的灿烂。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就像那群黑色的大蚂蚁在他身上探索似地一无所获,也像那两只喜鹊高高地站在树枝上惊奇地嘲笑着他们。他们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抛弃在离家几千里的西部农村,他们渴望被爱,渴望被关心。
他痛苦地向天招了招手,草飞了,四散开来,有几根掉在了他的脸上痒痒的,横七竖八地搭建成一个网,他用手把网撕开,他突然高兴起来,他看见了他那可爱的被自己忍心送人的孩子月儿,清纯小模样的小月儿“咯咯咯”地对着他笑着跑着,两只小辫子晃来晃去,她的眼睛发着明亮的光芒。他跑了过去蹲下,好想把她搂在怀里,给她的额头上印几个甜甜的吻。小姑娘笑着跑着惊奇地看着他:“叔叔!你来抓我呀,叔叔,你抓不到我!”他的小月儿突然又跑了不见了。他的小月儿从来没有喊过他爸爸,他多想告诉她:“我就是你爸爸,你的亲阿爸,你的阿妈就在你身边,就在学校.......”但月儿还是跑了,愉快地笑着“咯咯”地跑了。
他想抓根本抓不着,他后悔死了,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子对他?
他的头好痛,嘴唇好干,嗓子眼冒着火,浑身发烫。他的心好疼,他感觉到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公平,老天爷对他也不眷顾,让他生在这个世界,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之中煎熬,没有依靠。
忽然,一口清泉涌进了他的嘴唇,又一口清泉流进了他的心里,再一口清泉润入了他整个身体,他感受到了一张软软暖暖的湿润的嘴唇,他的头上有一块湿毛巾。他开始感到舒服极了,他能自由舒畅地呼吸,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种菊花的清香。他听到了妻子燕儿在旁边轻轻地呼唤,“一坤……你醒啦!”“一坤……你要吓死我吗?”燕儿深情地呼唤着。“......你要抛下海山......你要抛下我们娘两个吗?明年再参加高考啊!你已经三天没醒了,……你真要吓死我吗?”
江一坤缓缓地睁开了眼,他醒了,他不明白怎么会在家里,他看见了早上的阳光从窗户温和欢快地射了进来,照射在地面上。生铁炉子的火里冒着火星,呼呼作响。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妻子,原来他已经睡了三天,他不知道大夫已经来过两次,他不知道他的燕儿担惊受怕了好多天,他更不知道他是被路过的认识他的,正好赶车回村的李大胡子叔叔给弄回来的。他的心开始温暖起来,耳朵也好使起来,能听见外边“嗡嗡”的鸽哨声…… 转眼又是一年,在这一年里,江一坤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他继续着他的教学,也没忘记自己神圣的使命,一定要考上大学的愿望在他的心里深深的扎根,就像一棵大树在黑暗里不断地壮大自己,把根扎向地球的的深处,吸取大地的营养,灼日月之精华,开枝散叶。 也就是那个失意的岁月,海燕温柔的体贴和照顾,让他寒意的凄凉的坚冰慢慢地升温、融化,逐渐有了笑容和自信。他把爱也逐渐投入到生活中,一个小生命也正在孕育在海燕的肚子里,小宝宝的出现使他们忧郁的灰色心情有了好转。这次和月儿的出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月儿带给他们的是忐忑不安的重重磨难,让他们担惊受怕又无可奈何,充满酸痛生离死别的苦不堪言。这个小宝宝出现没了那么多的让人担心的后怕,是在一次不经意的爱的浪漫中的小插曲,就像一曲舒缓的夜曲,在月亮的光辉下,舒展自己的筋骨,缠绵自己的爱的浪漫,一个小小的碰撞,一次爱的火花,一个天使就出现了,出现在海燕那温馨的肚子里。海燕好高兴好激动,母性的温柔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温柔,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观察着小天使的动静,体会着他慢慢地长大。海燕拉着丈夫的手让他经常也摸一摸大肚子的生长,听一听孩子小心脏的心跳,感受孩子在肚子里大闹天宫的喜悦。 江一坤亲吻着自己的老婆,感谢老天给了他这么好的人,在他人生短暂经历中是这个人,让他倍感憔悴的心灵得到放松,他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老婆,在心里充满了感激,他对海燕说:“老婆,你真好,谢谢你!”“谢谢你的关爱,谢谢你的不离不弃,谢谢你给我们带来了我们爱的小天使!” “说啥呢?一坤,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 海燕羞红了自己的脸说。“你安心的复习功课,我就不考了,孩子我会小心的照看他,当你考上大学时,这孩子也是那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江一坤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嗯,燕儿,我们都努力,你努力给我们带来一个可爱的宝宝,我努力考一个像样的大学,为了我们的明天,为了我们的孩子,加油!” “加油!一坤!也为了我们的月儿加油!” 江一坤第二次去参加高考。他和妻子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告别妻子和孩子,就要踏上高考之路。他比以前显得更消瘦,高高的个子成了一颗直立的毛白杨,单薄中透着一种古风的气韵。他把儿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摸了一下孩子的头,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老婆说:“燕儿,你好好照顾这个家,看好我们的孩子,等我胜利的消息,等我回来……”他的心里充满激情,他真的不想输,大学的大门向他敞开,高考政策又放宽了许多。 海燕痴痴地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她大声地喊了起来:“孩子爸,早点回来……” “我和孩子们等你……” 江一坤转过身来,冲着她们娘两坚定的招了招手在:“偶会回来的!” 这又是深秋,江一坤迎着夕阳大步流星地赶路,他走得自信而坦然。他路过了去年醉倒的二队的场子,场子还是老样子,还是那几垛大大的草垛,一栋栋发着金黄色的长方垛,在秋风地吹拂下,不时卷起几根麦草舞者飘向远处。大树上的喜鹊夫妇,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在树杈上喳喳地倾诉着,爱理不爱搭理地看着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他们操心的是如何过冬?他们的小日子不能因为寒冷而散架。 江一坤这次考完试没有了上次那种焦虑和忧愁,他回到家里继续干他的教学工作,该干嘛干嘛,在别人的眼里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因为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担心和害怕。熟人如果问其他:“江老师,考的咋样?”他会微笑着回答:“你不晓得啦,爱咋地咋地!”他的上海普通话里已经夹杂一点北方地方口音。这里不经意间成了他的第二故乡,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九年,适应了当地的风土人情。他教的数学是响当当的好,深受孩子们的喜爱。他喜欢上了教师这个职业,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教师这个专业,他离不开教室这个二尺讲堂。 这里的孩子更需要他睿智的浇灌和养护。冬天的教室只有两个土炉子,炭火烧着发着哀叹的热,一张张水泥做的光溜溜的桌子发着青冷的光,手一贴上去就冷的生疼。孩子们握不住铅笔只好把手塞进护手的棉套子里,静静地听老师讲课,记在心里。一条条长长的木制长凳就像一条条脱了毛的大黄老狗卧在教室的地下,上面坐着四个一组的小屁股,张着一双双渴求知识的小眼睛在昏暗的教室里晃动。教室的窗户裹着一层白色的塑料,把寒冷挡在了窗外,窗内的小火炉们尽情燃烧自己的能量如同一群抱团取暖的小鸡仔。不时会飞进来几只满身黑忽忽的小麻雀来这里取暖,结果是有来无去,找不到出去的的路。只好在孩子们好奇地尖叫声中撞来撞去碰得头破血流掉了下来,变成了孩子们口中的美味或着玩物。 可怜的麻雀那是没有被平反就像一些没有平反的带了帽子的人,继续带着长长的尖帽等待摘帽,他们还是四害之一,和苍蝇、蚊子、老鼠一样同流合污不得翻身。 好事,坏事在这个村子里一样传得飞快,因为农村的大婶大妈不忌讳那么多的家长里短,坐下来传话是她们最喜欢的大众娱乐。 这不,隔壁的张老师的爱人就心急火燎地扯开了嗓子当起了大喇叭,生怕自己的那张大嘴不够大,嗓门不够亮。甩开了蚂蚱腿屁颠屁颠地在院子里造势,就像她家老汉考上大学。 “江老师考上了,江老师考上了陕西师范大学!”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不到半个小时,赵正武的老婆魏文娟就知道了,她叫醒了还在睡梦中老公。“娃爸,那个呀呀考上了,考上了大学!”接着又说:“这下可好了,他们不再遭罪了!” 赵正武迷迷糊糊地醒来,也是一惊。因为在这个村子里考上大学都是头版新闻,不亚于最高指示让人震惊------飞出来金凤凰。 “好啊好!好极了,江兄弟夫妻两这下可好了,可以不再过这样的苦日子哩。我们今天晚上去道喜。” “把咱家的那只九斤黄母鸡杀了,再把那两瓶烧酒拿上,我要和江老师好好喝一通!” 魏文娟的眼里也亮起了泪花。“江老师考上了,熬出了头,我们带上月儿、海山去贺喜。” 她心里想着江老师真厉害,龙生龙凤生凤,他们夫妇给了他们一个这么好的一个女儿,一定错不了。不过她以前也有点担心,这下可好,这两个“呀呀”走了,就省得和她要闺女,争闺女。月儿是她的心头肉,亲闺女。将来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媳,我们是一家人。想到这里她美美地做着自己的美梦,沉浸在幸福之中。 江一坤仔细地看着红色的录取通知书,一遍又一遍,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赵正武两口子知道消息的那一天晚上就来祝贺,他们热闹了半夜,尽情地吃喝,扬眉吐气,两个大男人喝了个痛快,一瓶没够又喝了半瓶,上海人不胜酒力,早喝得爬下,嘴里喊着;“偶没醉,来,来…..”两个女人也在一起拉着家常,不时看看两个男人惊奇的表演。小月儿和海山也在一旁逗着小海涛玩。小海涛长的和他姐姐月儿有好多相似之处,那眼,那鼻子和嘴都是神似的,大人们都心知肚明的清楚,这是亲姐弟俩。小月儿也是极喜欢这个小弟弟的,她不时抱着小海涛逗他玩游戏,小海涛在姐姐的挑逗下哈哈地憨笑。 江一坤夫妇从来没这样放松地笑过,甚至比结婚还高兴。为了那个大学之梦他可没少下功夫,这下好了,终于考上了。海燕也拿出了专门从商店里买的糖果点心招待孩子们,她也笑开了花,这是多让人幸福的事,老公如了心愿,小月儿也长大了,虽不相认,看见小女儿可人的小模样,也是一种安慰。小月儿的两根乌黑的小辫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眼睛明亮,目光清澈如水。让她对赵正武两口子充满了感激,这是多喜庆的事。老公在那儿高兴,小海涛也会牙牙学语了,她从未有过的舒心,也是这九年来第一次感到这样的畅快,这样的幸福,她不由得哼起越剧中梁山伯与祝英台分别时“十八相送”的那段,心里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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