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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短篇小说） 村边的几棵苦楝树，树叶早被风吹得光光的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果子还吊在上面，有两只白头翁在上面飞来串去的，吃着苦练果。光秃秃的树枝刺向天空，天空是灰蒙蒙的，大概是快要下雨或雪了吧，所以气温也是阴冷阴冷的。这时从一家农家小院里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天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呀！？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儿个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你叫我怎么办呀？叫我怎么办呀呜呜呜……”这惨叫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就连白头翁也卷缩了身体站在树上一动不动的了。 这惨叫声发自于一位叫王秀英的不到五十岁的妇女之口。她老公杜运来原来在乡建筑公司的一个工地上做泥瓦匠，儿子大学毕业以后在城里找了个工作，已经结婚了，还买了房子，按理说，他们的生活应该说是在小康水平上，满幸福的。然而，人有旦夕祸福。不久前杜运来在医院里查出是胃癌，他瞒住大家，在医院里配了点药，照样在工地干活，到实在坚持不住了，晕倒在工地，大家把他送进医院，才得知他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无药可救了。于是工地安排了几个人把他送回家静养。昨天和回家探视他的儿子儿媳妇说了一会儿话，晚上吞服了大剂量的安眠药，当上午王秀英叫他吃早饭时，才发现他早已撒手西归了。 在乡亲们的眼里杜运来福气好，真是大（在吴语里大和杜是同音词）运来。妻子贤惠，儿子聪明，自己还有个好手艺。所以，他在人们的眼里他们家早就是小康之家了，让人羡慕。儿子为他争气，摆脱了他家祖宗十八辈的种田运，考上了大学，并且在城里落了户娶了个漂亮儿媳妇。用乡亲们的话，他家祖宗坟上冒了青烟。 工地上，杜运来干活更是卖力气的，对人也更为和蔼了。儿子有出息老子也沾光，工友们一口一个杜师傅，人们争着递烟给他，他当然也不会拒绝，因为烟酒不分家，要吃自己拿，他也少不了还敬给人家。这样你来我往的一天一包烟是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的，况且他是老师傅工资比一般人高一些，所以抽的烟也理应比别人好一些，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样算下来每月也得五百上下，对他来说，这不是钱的事，主要是自己自从学这门手艺以来就天天如此，在跟着师傅单干时，雇主给他们每人一天一包烟这是规矩，是断不能少的，不抽也是浪费。这已经早就成为习惯了，要改也难，再说也没有改的必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能联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熟悉的人，递上一支烟算是打了个招呼。不相识的人，敬上一支烟拉近了距离，就可以开始谈及自己或他人的要求了，从而达到目的。一天，经理走过来：“杜师傅，工地上新到了几条红中华，一包六十五，怎么样？要不要来两包？”“好的，来两包就来两包。”经理很麻利地打开手提包，随即又拆开一条中华烟，拿了两包给杜运来，杜运来接过烟后打开一包，从经理开始每人一支。在远处的工友们看到杜运来发中华烟也跑过来了，他只能一支支地递出去，等到他自己抽的时候两包烟只剩下五支烟了，看了看烟，“现在没人了吧？我自己也来一支。”“杜师傅，一百三十元一下子就没了，真有种。”杜师傅到也挺爽快“那有什么？钱嘛，挣了就得花，再说我们打工的，难得享受一下高档人的生活，也是值得的，大家说是不是？”“是啊，今天杜师傅让我们做了一回高档人了。” 中午，食堂里工友们争先恐后地排着队，大家看着一盘盘的红烧肉，想吃而又舍不得吃，只有几个工资高的，而且是家庭条件好的人才吃得起。所谓工资高的人也就是杜运来这样的原来有手艺的人，而那些当官的人是不在一起吃的，他们有他们的小食堂。伙房的人看到杜运来到了，也不问他要什么菜，就给了他一盘红烧肉。他们也不是有意给杜运来吃红烧肉，那是因为杜运来在工地对好的菜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他工资比一般打工的高，而且家庭条件也不错，一家三口六只手，每一只手都能挣钱，怕什么？所以每天晚上除了菜以外还得再加上一杯酒。老婆来电话告诉他，儿子找了个对象，对方也是个大学生，父母也是农村的，农村人好，农村的人能吃苦，更不会像隔壁生产队老田家的儿媳妇那样看不起农村的公公婆婆，这样使他省了不少的心。儿子结婚有个三五万的也应该可以的了，自己现在手头上还有个三四万的，再向亲戚朋友们借一点，基本上是大事已经能够过得去的了，因此他也没有当他一回事，成天乐呵呵的，是啊，眼看马上就做爷爷了能不高兴吗？搁谁都高兴。就这样一边喝着酒一边想着美好的未来，不知不觉地两边的嘴角往后挪了挪并往上翘了起来。“杜师傅，你的手机响了！”“哦，谢谢。”拿起手机一看，是老婆打来的“喂，喂……正在吃呢，你呢？哦，想我啦？哈哈哈……什么老不正经的，你不想我，难道想其他人，开玩笑嘛……哦，好呀，买，买，要买大一点的，今后我们老了，到儿子身边也有个住的地方。哦，好的，我知道了，我想办法。”放下手机，“儿子想买房子。”大家一听杜运来的儿子要买房子，都为他高兴。“是啊，在城里工作总是要买的，再说房价一个劲地在涨，倒不如早一点买的好。”他们是为开发商造房子的，对房地产市场多少也有点了解，就这样七嘴八舌地瞎议论着。杜运来掏出一包烟“来、来、来，大家来抽烟。”“啊杜师傅发喜烟啦！”“错啦！这是打招呼的烟！”“你要买房子不是喜烟是什么？”“买房子要钱呀！所以我这烟，就是个打招呼的烟，有谁愿意借钱给我？”“有，”“有，”“有”。大家争先恐后地都愿意借钱，不到十分钟十万块钱就这么敲定了。 年关将近，人们都忙碌着准备年货。杜运来家也和其他人家一样地热闹着，人来人往的。然而，这些人不是送礼的，而是来要债的。大家都说当时借给你时并没有想到自己明年造房子，真是不好意思，请你去问其他人挪一下，我来向你要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时我也不会这么急着向你要的。杜运来数十年来什么时候经过这种场面的呢？从他成家立业以来都是借钱给人家的，从来也没有向人家借过钱，现在他第一次向人家借钱，却落得如此难堪，只好低三下四地向来人打招呼赔不是。大部分的人来过一两回也就不再来的了，知道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了，要是没指望了，只有自己另外想办法。再去也没用，只有使大家难堪，下不了台，到那时多年的交情也没了，情面上是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只有平时对杜运来最好的，叫杜师傅叫得最多最甜的李二娃就不这样认为，他来了有四五次。并且说话也难听得很“杜师傅啊，现在大家都在抢房基地，窑厂的砖瓦也都一个劲地涨，我再不造就吃大亏了.”第三次来时“杜师傅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房子早就造好了，城里房子也买好了，城里乡下都有，而我呢？我还在小房子里蹲着，寒碜那。”“李师傅我不是不还给你，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儿子买房子欠了一屁股债，银行里还有几十万的贷款呢，我有的话，不要说还给你，就是借给你也是应该的。实在是没办法，请多多包涵。”李二娃以后来语气也跟以前不同了，看来他也是急得没辙了：“你平时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到还钱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了呢？我等着急用，不然我也是不会向你要的。”这句话彻底伤了杜运来的自尊心，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呀，他跑向厨房间拿来了两瓶酒“想喝吗？”他猛地高举酒瓶狠狠地向地上砸去“乒乒”两响。“我从今以后不再喝这酒不抽这烟了，看你还怎么说？要钱吗？现在没有，明年我第一个还你，你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走！”李二娃一看杜运来动了真火，有点儿胆怯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地“怎么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那有这样的人，欠钱的倒比我讨债的有理了。” 新年伊始，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拜年的、祝福的、贺喜的、回访的、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走村串户。然而，杜运来自从李二娃走后就闭门不出，他感到自己颜面扫地，再也没有往日的自豪感和优越感了，他感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嘲笑他，看他没钱还债时的狼狈相，笑他平时怎么就不知道节俭而落得如此尴尬之境地。所以儿子带回来的酒和烟，他一动也没动。儿子以为他身体有哪儿不舒服“爸，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检查？检查什么？我的身体好着呢。”“那你为什么烟也不抽了呢？”“我年纪大了，怕得气管炎。”“酒为什么也不喝呢？”“儿子，你知道我的，整天爬高蹲下的，酒喝多了误事。”“哦，原来如此。” 然而，真实情况只有王秀英知道。现在儿子在家里，她不能明说，说了只能让儿子感到自责、难堪、内疚。她也深知丈夫的脾性，他说过的话，从不更改，哪怕说错了做错了也是如此。虽然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在她的身上仍然保持着过去的那种贤妻良母的本质。把自己的全部心身投入到丈夫和儿子身上。因为丈夫是她的依靠，儿子是她的命根子。现在看着丈夫这样心里难受极了，就去店里买了个打火机到柜子里拿了一包儿子带来的烟，走到丈夫身边塞到他手里“你就抽一支吧，少抽一点慢慢来嘛。”“抽什么？你别来烦，走开！”顺手一推，王秀英往后退了几步，眼里含着眼泪看着杜运来。杜运来看着王秀英饱醮着泪水的双眼，一脸的委屈相，不禁感到一丝的内疚，走过去轻轻地搂了一下王秀英“没事的，熬过了这阵子就好了。”“那也不急在一时啊。”“你知道什么？再过几年我就退休了，哪来的钱啊？儿子怎么办？咳——” 王秀英自从丈夫离家去了工地，把家里安排妥当之后，带着绿豆红豆花生米之类的农副产品来到了儿子工作的那个城里。她到城里不是专程看望儿子儿媳的，更不是去享受的。当她在春节前的讨债事件中，看到丈夫被债主追讨时的那种无奈和窘迫，真如万箭穿心。她爱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她的靠山；儿子则是她的心头肉是命根子。所谓男挑千斤担，女挑八百斤，她必须为丈夫分担忧愁减轻负担，为儿子积累财富。当她有了自己的目标，也就什么都不怕了。村里也有到城里打工的，一年也有一万多的收入，她为什么就不能呢？这样一家四口人一年也有好几万的收入，要不了几年就可以把债还清了。到时候就再也不用受别人的窝囊气了，丈夫在别人跟前又可以扬眉吐气了。想到这些，她的心又是热乎乎的，浑身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劲。 这是一个到城里打工的人都不太愿意去的农村里，离市区大概有一百里地，并且还是种地，同样是面对黄土背朝天的事儿，只不过是换了报酬的形式而已。所以一般的人都不太情愿干，然而王秀英却想：我是来挣钱的，又不是来享受的，还比在城里多了两百块钱呢，有什么不好的？也就很爽快地同意了东家的要求。 当她到达目的地以后才发现，这里是个远离市区的地方，虽然有一条公路从这里通过，但也离开公路约一里地，这住所占地足有一百来亩，住着四五十户人家，四周围墙高耸。围墙的外面就是农田，门口站着四个保安，都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不像城里的都到了快退休年龄的老头。穿着的制服也比城里的要好看，帅气。这个小区清一色的别墅，里面树木参天花卉随处可见，小区的中央还有一个游泳池，在泳池的周围摆放着几十把躺椅，用以供游泳者休息。与其说是游泳池倒不如说是游泳馆，因为它的外面加上了个巨大的玻璃房子，玻璃房子是用不锈钢支掌起来的，这样的游泳馆就是在市区也看不到的，由此可见这里的设施是一流的。王秀英跟随着她的主人进入家门，让她感觉到自己如同置身于童话里，这里的一切她都从没见过，要说见，那也是在电视里见过。进门之后就是个大的客厅，客厅后面是洗浴间和厨房间，在它的左边是一间卧室，这就是王秀英住的地方。在它的右边是餐厅，长方形的红木餐桌四周摆着十把红木椅子。而这十把椅子中的一把椅子与众不同，比其他的椅子大了一点，造型也更为精致一些。那就是唯一一把朝南的是男主人的专座，其他人是不能坐的，即便是男主人不在的时候，女主人也不去坐，这是东家的规矩，这也是王秀英要遵守的，不得违规。二楼有两间卧室和两间书房，三楼一间客房一个健身房和一间台球房每一间的卧室都有卫生间。 王秀英的任务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她除了在这里看守这栋房子以外还得去种大概一亩地的蔬菜。东家每星期大概回来一两次，每次回来也就是拿一点蔬菜而已，也不吃饭，只有逢到节假日的时候才在这里住。在这里的时候鱼肉荤腥之类是主人带来的，要不然就是去附近的街上去买。其实他们在这里主要是来吃蔬菜的，因为王秀英种的蔬菜虽没有城里的蔬菜长得那么好看，但吃起来的味道却是城里没法比的。然而在王秀英看来却是得不偿失，她弄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那么地浪费，光来来回回的汽油费就够买到这些蔬菜的了，而且是吃不完，更不用说给她工资了，她带着一连串的不明白去问儿子。 儿子听了以后不无感慨地说：“妈，这就是城里有钱人的生活，他们追求的是农村的自然清新的鲜鲜空气和放心的无污染的绿色食品。这大概也叫着都市农村化吧。还有一点，在你看来是浪费，其实在他看来是再合算不过的了，他请人看管房子就得出工资，请人种菜也得花钱，现在他二者兼而为一，只顾了一个人，这样算来他就赚了。” 王秀英在儿子的解说下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吃得好，原以为买上一条鱼割上两斤肉就是吃得好。现在听了儿子的话，使她感到自豪，她自豪的不是有那么一个爱讲究的东家，更不是为自己的大开眼界，而是自己有一个博学多才的儿子而自豪，庆幸儿子这十几年的书没有白念，以后说不定儿子也和东家一样有钱，买上一辆小汽车带着老婆孩子每逢星期天来看她老两口子，带着她种的蔬菜回城里。因为她有信心，再过几年儿子买房子的债务就可以还清了，以后用两三年的时间买车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儿子，谁知儿子苦笑着说：“妈，您老就别操那个心了，再过几年爸就不能去工地了，哪来的那么多钱？你们老了，我们得养你们，她的爸爸妈妈我们也得养。再说就我们俩目前的工资能养一辆汽车吗？妈，我们现在只要能兢兢业业地保住这份工作就满足了，到哪儿说哪儿吧。您自个儿的身体要紧。”儿子的话像锥子一般刺着她的心，打破了她的梦想。然而，她还是有点不甘心：“他们怎么能成大老板的呢？”“妈，有些事你不了解。比如说吧，杜德福去年死了，现在这个厂就由他的儿子管，一样的道理。实际上光靠自己的努力奋斗是不行的。”听了儿子的话，王秀英的心凉了。不管怎么说她也得为儿子打好基础，做为母亲没有比儿子更重要的事了，所以不管怎样她都得为儿子创造一个好的环境，多挣几块钱，多让儿子日子过得舒适一点。这大概就是天底下所有做父母的通病吧，哪怕自己平日里省吃俭用的也要尽一切可能来满足子女们的要求和愿望，这也是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娇贵的原因。 王秀英除了种蔬菜以外，还养了十几只鸡两只羊。当她的东家吃了这些鸡下的蛋之后对她青睐有嘉。“王嫂，草鸡蛋真好吃，比城里的好多了，在城里就是钱再多也是买不到的。”夸张之后给王秀英每月加了五十元工资作为鼓励。 “王姐——煮点咖啡送来，糖少加点。”他在门口叫了一下后又重新坐到位子上继续搬砖头。“出吧。”“三万。”“七同，”“八条”“碰——杠——开！”“啪”“一条龙！哈哈哈，这下和大啦！”这时王秀英把咖啡端了上来。“来来来，大家喝咖啡。我这咖啡今儿个可卖了大价钱了。”“哈哈哈，智多星你说笑话了。区区一副牌钱，那是我们交的咨询费。”“喔，这怎么说？” “智多星，这一次中央对我们的政策可不利呀，你是怎么准备的？我们今天来就是为这事。”这是宏达地产的胖子王董。 智多星一边用勺子慢慢地搅拌着咖啡一边慢慢地品尝着，对于刚才的话似乎充耳不闻，搁下咖啡继续整理麻将。盛大地产的眼镜张董见“智多星”漫不经心，于是就打圆场：“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问题大家在一起商量商量，陈董，你说是吗？”“智多星”停下手中的麻将“你们的这些问题都是小学生提的问题，中央的政策是中央的，市的政策是市里的。再说政策没有规定我们最高限价，也没有规定我们一定要下降百分之几，所以如何操作那是我们自个的事。再说我们对党和政府的政策必须坚决执行。当然了，我们也有申说的权利和理由。到时我们只需搞一点小动作就可以了。如果没有利润谁还会做生意？”“我也是心里着急嘛。”王胖子无力地辩解道。 大家一听说小动作便立刻竖起了耳朵围了过来，他们伸着脑袋欠着身体，他们的眼睛有瞪着的也有眯着的，但他们的嘴巴都是张着的。似乎是准备把智多星一口吞下肚里去，又似乎在等候着智多星分发什么好吃的东西给他们。然而智多星还是不紧不慢地：“如果政府真要我们降价，我们也不得不降价，那我们就打折出售。”“打折出售跟降价并没有什么区别啊？”“有啊，区别大了。”智多星喝了一口咖啡砸了一下嘴巴继续道：“一是说明我们的利润空间很小，你要我们降价，我们也是没办法，到一定的时候我们的楼盘还会反弹的，现在我们是不得而为之。二是我们并不是真正地降价，而是一种手段，这也是一种诱惑营销。现在人们都在猜测着房价会不会降，我们只要对自己的客户有个承诺，保证他在我们这里买的房子其价格是合理的，如果他发现其他楼盘的价格低于我们，我们就给他百分之十的回扣，当然了，这个前提是在本楼盘售完之前，不包括以后，这也是为我们自己留条后路。”智多星的一番话使大家茅塞顿开，随即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对呀，一定要我们降价，我们只能这样。再说，我们的开支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王胖子得意洋洋地说。哪知道他的话音刚落，智多星拍案而起：“你个混账！他们知道？知道什么？！你说！你想自找麻烦？我看你是活腻了！真是一头大肥猪！”张董、陈董从未见智多星发过那么大的脾气，一下子被他的雷霆之怒惊呆了。当明白怎么回事的时侯，赶紧劝智多星息怒一边又数落着王胖子的不是：“你也真是的，什么话不能说？你除了跟那秘书和公关经理以外还养了两个小蜜的事都可以说，为什么偏要提这种事？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你自己想倒霉，也不要连累我们大家呀。”这时的王胖子被吓得大气不敢出，活像一只大雨滂沱中的蛤蟆，眼睛眨巴眨巴的。面对智多星的怒骂和其他两位的责怪使他感到无地自容，有气无力地辩解道：“诸位，我认错了，今天我做东，请大家吃西餐、桑拿。好不好？求大家不要再说了。” 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认错了又何必穷追不舍呢？更何况大家都是明白人，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来、来、来，我们继续。”眼睛张打起了圆场，于是大家言归于好。继续着五条四索，七饼八同的方城之战。继续着刚才被打乱了的话题。最后大家基本形成了“拖”、“绕”“缠”的三字策略。就这样一个阴谋在麻将桌上形成了。 王秀英每当这些客人来临时总会忙一阵子。除了端茶送水之外还得多做几道菜，这是自然的。有时候碰到客人高兴时还会有一百两百的喜钱。这喜钱是客人赢了之后才会有，但今天，这些客人谁都没有赢，陈胖子也许是为了赎罪也许是为了讨智多星的欢心，破例给了她三百元的喜钱。陈董打趣地说：“老王，今天好像是你输得最多吧？还给喜钱呀？” “不多，也十来万吧，喜钱嘛，也就是高兴的事，难得大家开心，让王姐高兴高兴也是应该的。” “老王又在胡说八道了，你哪又那么多？我一共才赢了十一、二万。”智多星显得十分平静。 “可能有吧，我今天基本没有输赢，也就是几百块钱。”陈董两手一摊，表示今天我纯粹是陪你们玩而已。 “闲话少说，这点输赢算得了什么？走！先去花园饭店然后夜总会。我包啦！”智多星一手叉腰一手举起，提示着大家，一副趾高气昂的神态。 正当他们在花园饭店杯盏交错之后，在KTV高兴时智多星接到了王秀英向他辞行的电话。 王秀英风风火火地赶到家，望着躺在床上的杜运来心里一酸，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哗啦啦地掉了下来。也顾不得周围还有其他人，扑在丈夫身上呜咽起来。“怎么啦？怎么啦？英，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明天就找他给你出气。”杜运来从被窝里抽出手搂着王秀英安抚着。王秀英听了丈夫的一番话之后不仅没有破涕为笑反而哭得更凶了。她知道丈夫是在疼自己，他在病魔缠身生命垂危之际首先想到的是她是这个家，他似乎是为这个家而活着的。面对昔日魁梧强壮如今清瘦而苍白的丈夫心中是疼痛是感动是悲哀是爱和失望的交融。“好啦，不要再哭了。”他强忍着泪水故作淡然地：“怎么越大越像个小孩？快做奶奶的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这时的王秀英再也忍不住了：“你就不想想自己吗？怎么老是为我们着想啊。呜、呜、呜……” “哟，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不为你们想为谁想啊，难道你叫我想别的女人？我没有那个福气。再说除了你还会有其他女人看上我？也就只有你这个傻女人看上我，哈哈哈……” 王秀英听了这番话，心中感到无比的幸福，同时也感到辛酸乃至于恐惧。因为她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丈夫留下来，一张诊断书犹如法院的判决书一般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只能是无奈地珍惜，珍惜眼前的每时每刻，甚至于是每一分每一秒，让丈夫活得开心，让他感到人间的温暖，家庭的温暖，自己对他的无限的爱。她看到他的额头上沁出一粒粒汗珠，她拿来毛巾给他擦汗，他的嘴角虽然微微地扬起，然而却是紧咬着牙，很明显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的同时强装着笑容，这种笑比哭更让人揪心。“你疼成这样了，怎么也不吭一声啊。有止痛药吗？”“不疼。就是有点累。”“我去叫医生给你打一针。”“不用，是药三分毒。我还想去工地多干几年呢。” 王秀英迅速地离开，到了外面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是啊，有这样一个爱自己爱家的丈夫还有什么好值得去追求的呢？有这样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无微不至地呵护体贴的丈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还有比面对一个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即将与自己永别时更能让人心碎的吗？ “秀英，明天儿子儿媳妇就要到家了，你早点去买点菜回来。”“知道，你就放心吧。”“还有，那些帮过忙的邻居们也一起请来好吧，也算是对他们的答谢。” 儿子儿媳妇的回家带来了短暂的欢乐。杜运来也出来坐在椅子上招呼着客人，这欢乐也实在是太过短暂了，这欢乐只仅仅维持了十几个小时。当夜深人静时，杜运来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之后撒手西去了。 在杜运来的枕边人们发现了那歪歪斜斜的而且还有错别字的遗书。 亲爱的秀英、儿子、儿媳妇和尚未出世的孙子（也可能是孙女）： 我得了不治之症，心中十分难过。因为我还没有对你们爱够，按照一般人的情况，还可以再爱你们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多。然而，我没有机会了，我心有不甘啊。 我没有给你们创造财富，我感到很内疚，连儿子买房子的债都没有还清，就不得不离开你们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只能求儿子儿媳妇的谅解了。 秀英，你是个好女人。当初我娶你的时候家里穷，没有给你买戒指和项链。想和你相敬相爱白头到老的，可如今我中途就不得不抛下你，感到很对不起你，这是我欠你的，如果真有来世，我一定还娶你为妻，让你过上好日子。 秀英，我的好老婆。我们虽然结婚二十几年了，但这二十几年来我总是在外面，没能好好地照顾你，我虽然走了，但是你还有很长的路，找一个自己看中的人吧，只要疼你爱你就行了。儿媳妇快要生了，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你都要把他带到能够上幼儿园，好让儿子儿媳妇能够放心上班，这个我拜托你了。 儿子，你妈妈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很辛苦的，你要好好地孝敬她，不管她是不是再婚，你都要好好的孝敬。我虽然没有给你创造财富，但我相信你一定比我强。再说钱多钱少都一样过日子，只要家里和和睦睦的就好。我希望你待好自己的老婆，女人都是要宠的，两口子过日子难免会磕磕碰碰的，你就多担待一点，当然在原则问题上是不能让步的。要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 得了这样的病，既然看不好，那我就没有必要再看的了。活着只能浪费钱，在拖累你们的同时，自己也会受疼痛的折磨。所以我还是选择早点上路，这样对大家都是个解脱。 丧事从简。还有债没有还清，注意节约！ 杜运来绝笔 于2011年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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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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