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2018-6-10 22: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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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72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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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广州一个在建大楼的工地上，老葛正忙忙碌碌地干着活。他是工地上的副队长，吊车司机有事请假了，老葛因为原来干过这个，所以就顶班干活来了。他把一块块建筑材料运到十几层楼的高处，按照调度的意思，把楼板准确无误地放进需要位置。
吊臂升到一定高度后，老葛看准了，就把吊着的东西轻轻放到该放的位置。这是最后一块建筑空心隔墙板了，都放上去就可以下来休息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琢磨着时间可能差不多了，他觉得快下班了。就从吊车楼子上低头看向工地上还在忙碌的人群，用目光搜寻着自己的老婆。
老葛的老婆是工地上筛沙子的工人。长得纤细、瘦弱，一点也不像干重体力劳动的人。她一双美目有些往上挑，五官很匀称，当初老葛就是看她像林黛玉似的娇小可人，才死追到手的。此刻老葛的妻子正站在铁筛子跟前挥舞着铁锹一下一下地把粗沙往沙篦子上面扬。老葛看到了妻子干活的身影，虽然那个身影只有花生米大小，但老葛还是认出了那个挥舞着铁锹，系着大花头巾的人是自己老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在感叹着，老婆看着娇媚，其实真是个能干的女人啊。
自从十三年前离开家乡来到广州打工，他无时不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故乡。那时候妻子和孩子都还在老家，他只身一人出来的目的就是挣钱养家，供孩子上学。直到孩子考上大学离开老家，妻子才随着老葛来到广州，也在建筑工地当了一名工人。
老葛是安徽人，老家灵璧县。那里可是个好地方，是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老县。历史厚重，不但矿产丰富，还盛产粮食。虽然那些年家中不富裕，但是一家人生活没问题。要依着老葛，他是不打算出来到外面打工的。当年还是一个老婆家的远房亲戚，说在广州带了个建筑队，让老葛来帮自己一把。老葛是个没出过远门儿的人，为了开拓自己的眼界，他抛家舍业地随着亲戚来到广州。来到大城市打工的老葛，等到做了建筑队的管理，才真正地明白了自己身上最缺的是什么了。他一面挣钱养家，一面利用业余时间自学文化，现在已经拿到了大专文凭。儿子在老家经过几年拼搏，也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这一家三口现在的日子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老葛沿着塔吊的梯子走下来，找到了正在干活的妻子，他接过妻子手中的铁锹说了一句：“我来帮你，你去歇会儿吧，马上就下班了。”
妻子看了看满脸汗水的老葛，把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摘下来递给老葛：“你先擦擦汗吧？这点活我一会就干完了，队长有事找你呢。”
听到队长有事找自己，老葛放下手中的铁锹，转过身往工地上临时搭起的简易办公室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和队长老朱碰上了。老朱看着满头冒汗的老葛说：“刚下来呀？这有你的一份快件，我看着好像是你老家来的。”
一听是老家来的，老葛就想到了是弟弟。他前些日子给自己老家的报社发了一篇稿子参加征文，他考虑到自己居无定所，老随着工地转移，留下的地址是弟弟家。回馈信息说已被采用并获奖，也许是弟弟把获奖证书给自己寄来了？
老葛走进办公室，从桌子上拿起那份快件一看，还真是弟弟发来的。上面有老葛在省报征文投稿获奖的证书。他兴奋地和老朱说了一句：“看！我的作品终于有人看上了！”
老朱也挺高兴：“老葛，你真了不起！你也算是咱队上的知识分子了！好好写，争取当个作家！”
“哎呀，作家梦我就算了吧，我想等儿子毕业我们就回老家！那里才是我们的归宿，哪好也不如家好啊！”老葛的话透着感慨。老朱听了，也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二）
老葛在纸媒上连着发了几篇文章，都被采用了。又经朋友介绍，申请加入了省作协。儿子马上就要毕业，这一连串的好事让老葛更加萌生了回家的念头。妻子在工地打工也是辛苦，和男工人一样的重体力劳动让老葛心疼不已。又听弟弟说最近几年老家已经越建越好，他恨不得马上就赶回老家去。
晚上躺在出租房里吱吱作响的木板床上，老葛等妻子洗漱完毕在身边躺下后，就和妻子商量：“等岩岩毕业咱们就回家吧？”
“回家干吗？这里多好！虽说累点，可是挣钱还多呢！”妻子并不同意老葛的意见。
“你这个婆娘！回家比这里不好呀？钱可以再挣，老家现在发展得也不错了！”
“要回你回！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在广州站住脚了，回老家还得种地！你那文凭不是白学了吗？”
“怎么是白学了？我是学建筑的，到哪都用得着！回老家一样发展！”
“老家再好，有这里好吗？这里毕竟是大城市，儿子毕业要在这里发展事业的。”老婆又说。
“你是不是怕回家种地呀？咱们是农民，土地是根本！回家种地又不丢人！我决定了，等儿子大学毕业，咱们全家都回去。”老葛一步不让，语气坚定地说。
老婆翻着大白眼珠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做得了我的主，做得了儿子的主吗？到时候看他不同意回去你怎么办？”
老葛嘿嘿一笑：“嗨！我要拿不住你们俩，我就白活这40几年了！除非你和我离婚，不然啊，我上哪你就得跟着上哪！”
老葛的老婆一想也是，自己还真做不了老葛的主，可是想想又不甘心。她撇了撇嘴，鼻子里哼了一声：“哼！那也得看什么事？要是对咱儿子不利，我可不答应你！”
说完转过身子，给了老葛一个后背，摆明了要和老葛作对。老葛本来想和老婆亲热一下，他贴着老婆，用手搬着老婆的肩头，想让老婆转过身来。没想到老婆使劲地把老葛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推开。老葛看老婆不理自己，也就没了兴致，他还沉浸在自己设计的宏伟蓝图里，想回老家大展身手，好好干一番呢。他才不管老婆愿意不愿意呢，他知道，只要自己决定走，老婆是不敢不跟着的。现在的关键是儿子，他能不能乖乖地和自己回去？
眼看着毕业放假了，老葛给远在上海的儿子打了电话，说出自己想要回家的想法。电话那头半天没吱声，老葛心里直犯嘀咕。心说岩岩这小子是不是不愿意回老家？不然先和他说回去看看，如果儿子不适合在老家发展，让他再出来也行。但是老葛再也不想过这种漂泊在外的生活了，他是一定要回老家的。
想到这里老葛“喂、喂”了两声，刚要说什么，就听那边儿子搭茬了：“爸，你别说了，我和你回去！我要回去当老师！咱们那里的学校需要人。”
儿子的话，让老葛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他对着电话大声说“好儿子！我为你自豪！你真没白念这大学！知道报效自己的家乡，我太为你高兴了！”
说完他激动地放下电话，急匆匆找到正在工地干活的妻子，也不顾当着好多人的面，一把把老婆抱了起来转了一大圈，逗得旁边好多人都笑着看热闹。老婆莫名其妙地被老葛转得直犯晕，她嘴里嚷着：“快点放我下来！你抽疯呀？”
老葛放下妻子，兴奋地对着她说：“等工地上的活完了咱们就回家！儿子同意回家了！"
老婆站定后马上用手推开老葛，脸上也露出了不快：“你喝了蜜蜂屎呀？这么兴奋？我还没同意呢！告诉你，娶儿媳妇的钱不挣出来我才不回去呢！要走你自己走！”
看热闹的人们一看两夫妻有点红脸了，就大笑着凑趣。有人就出来说：“老葛这回横不起来了吧？还是老婆厉害！”
老葛被妻子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又是这么多人看着，脸上自然有些下不来。想骂老婆的心思都有。不过他也怕人家笑话他们夫妻在众人面前吵架，忍了忍胸中的怒气，笑眯眯地咧着嘴，装作很大度地样子说：“现在我不理你呢！先让你狂着！晚上回家看我不收拾你！”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老葛说完话还是走到木工班去看进度了。
老婆冲着老葛的背影“呸”地一声啐了一口：“你收拾谁呀？谁怕你呀？大不了离婚！”
说完后也装作没事人似的又开始筛沙子了。看热闹的人们看两口子不吵也不逗了，也就散开干自己的活去了。
（三）
老葛下班回家后，看到老婆没做饭，阴沉着脸在屋里躺着。他就知道老婆还没想通，他转身出去买了几个馅饼，用塑料袋拎着回了租住的小屋。进门把馅饼递到老婆面前，用诙谐的语气说：“你今天骂我有功！还给我罢工不做饭？我怕了你还不行吗？快吃馅饼吧！”
妻子撅着嘴不理老葛，站起来要往外走。老葛赶紧把馅饼放在桌子上，一把拉住妻子，口气软软地说：“你还生气呀？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赶紧趁热吃吧。”
老葛的语气透着心疼，他明白妻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很多。在老家的时候又种地又照顾老人，出来了每天都干着和男人一样的体力劳动。现在又不愿离开工地，为挣钱娶儿媳的事情操心，真是个贤妻良母。他用手搂着妻子的肩头，语气中透着诚恳：“孩子毕业回家工作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回家也是为了支持孩子。再说这里离着老家一千多公里地，咱们的生活条件又这么不好，你看这间小屋子住着多憋屈。咱们要是回老家，吃住都不用发愁，你也不用像现在似的干这么累的活了。现在老家发展也越来越好了，我完全可以在家找个工作干，到时候我和儿子俩人挣钱，空闲时间还能帮你忙活地里的事，也一样能攒钱娶媳妇，你说是不是？”
老婆知道，老葛这话也很有道理，谁不愿意回家呢？还不是老家工资低，广州工资高呀。正因为广州挣钱多，她才舍不得回去，就是想凭着自己还能干，多给孩子攒点钱，就是将来创业也好有个积蓄。想到这里她说：“老家发展得是比原来好多了，可是我总想多挣点钱不是？毕竟这边工资高点。”
老葛看着妻子情绪已经好转了，知道商量回家的事有门了。他把馅饼递到妻子手里，温和地说：“吃吧，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等工地完工就走，我先带你到省城逛逛，顺便到中医院给你看看一着凉就闹肚子的毛病。”
老葛的妻子没说话，她知道老葛心疼他，其实她心里也惦记着老家。在外打工终究不是长事，趁着现在回老家说不定也挺好的。
当下两夫妻不再讨论回家不回的事，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吃了一顿馅饼。老葛对妻子说：“你说咱老家什么最出名？”
“这谁不知道呀？灵璧石呗！咱们县就叫灵璧县啊！你写的不就是灵璧的石头吗？”老婆有些不解地说老葛。
“是啊，这谁都知道。灵璧石美，有灵气。你看我写的文章，都是赞美咱们老家灵璧出产的灵璧石的，还有古代传说。我真下了心血，这次终于获奖了。”
“你当作协会员也没啥，回家找不到工作还是得种地。”老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其实她是担心自己家的经济状况会下降。
“我在工地老加班，根本就没时间写作。回家即使找不到工作，也能帮你种地，再干点副业。实在不行，我还想去矿上干呢，亲身体验一下开采灵璧石，那样写出来的文章也许会更有内涵和质量。现在灵璧石已经不多了，实在有必要亲身参与一下开采工作。说不定我这个学建筑的还能发挥特长呢。”
“得了吧你！什么都想干！我也想通了，我看你喜欢写作，那回老家后最主要的就是写作吧，我把你当个作家供着。我可以出来工作挣钱！本来家里弟弟种着咱们的地呢，还让他接着种呗。我到城里去打工，你专心写作。儿子回家当老师，咱们一家三口就在老家发展也行！”
妻子这番深明大义的话让老葛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激动地一把把老婆揽在怀里，低下头用力亲了一下老婆有些粗糙和不再年轻的脸蛋：“你真好！知我者莫我妻啊！”
妻子被老葛像年轻人似的这么一抱，心里也不免荡起涟漪。她又想起昔日老葛追求自己的时候了，一抹红晕瞬间浮上脸颊。老葛在灯下看着妻子红红的脸，越看越喜欢。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感到妻子越来越可爱。以前只觉得婚后老婆的话语里，整天除了挣钱就是挣钱，俗气得和自己差距越来越大。现在想到老婆其实是为了这个家才变得那样，如今为了自己的爱好，老婆又要做出牺牲成全自己，老葛就更感动了。
（四）
返回老家的火车上，老葛和妻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咱们回到县里以后，我先找个工作。你先歇着，慢慢找活干，没活就待着。儿子已经在县一中上班了，咱们村离着县城也就十几里地。这样还是回家合适吧？自行车骑个来回也就半个小时的事。”
“行，随你安排吧。我觉得弟弟说的，给你找个值夜班的事不错，白天你不睡觉的时候，还可以写作。”妻子因为要回家了，心里也洋溢着喜悦。
“嗯，我同意。”老葛说着冲妻子笑了笑，又打趣地开玩笑：“还是你英明！相信在你的英明领导下，咱们家的小日子会越来越红火！”
妻子轻轻用手打了老葛一下：“德行！你就会贫嘴！”
“是啊！不贫当初你能看上我吗？”老葛依然笑呵呵地和妻子开着玩笑。要回家了，俩人心情都很好。妻子特意穿上了在广州新买的套裙，一头长发也在老葛的授意下，按照城里人的打扮烫了大花，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就连老葛自己，也换上了崭新的夹克衫，里面的T恤虽说不是名牌，但质地和手感也都不错。他们这是衣锦还乡的味道，用老葛的话说：游子回家了。
他们的第一站是合肥，老葛承诺要带妻子看看著名的中医院，治疗一下着凉就闹肚子的毛病。也是为了实现很早以前，妻子说过想去省城看看的愿望。
到了合肥后，他们先找个小旅馆住下，想在城里逛一逛。走到凤阳路这边的时候，看到路边拐角不起眼的地方，坐着一个衣着不整、脏兮兮的、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老葛妻子好心肠，她走上前去给女孩放下一块钱，然后对着女孩和蔼地说：“小姑娘，你怎么不上学啊？”
小女孩一听就哭了，她断断续续地诉说了自己没钱上学，母亲得了绝症，在医院里的药费她家还交不起呢，已经辍学半年了。老葛看妻子和小女孩说话，把妻子拉到一边：“你也不怕遇上骗子？这孩子也许是和大人一起出来骗钱的！在广州你没看见好多呢吗？”
老葛妻子有点不服气，她说：“我怎么听着小丫头说话口音是咱们那边的呀？我再问问去，要是人贩子拐出来的，我就给带回去。要真是家有困难，咱们就帮一把！谁让咱们都是灵璧人呢。”
老葛看妻子这样说，他没再阻拦。他知道，自己老婆好心肠，也想到这个女孩家有困难，帮帮也应该。老葛妻子询问的结果，这女孩家还真和老葛家住得不算远。因为母亲住院治病，父亲白天在一个工地打工，晚上来照顾母亲。小姑娘为了照顾母亲辍学了，趁着母亲这会睡着了，她跑到外面透透气。
一天逛下来的老葛夫妻，看完病就很累了。晚上老葛妻子又提起了那个女孩：“你说那女孩多难，真是比咱们困难的家庭有的是。诶，我想帮女孩上学。”
老葛吃了一惊：“你真异想天开！人家孩子还要照顾妈妈，她上学了妈妈谁管呀？”
“也是哈，等她妈妈出院回家咱们帮帮他们吧，虽说咱们不是有钱人，我就看不了遭难的人。”妻子的话语充满同情。
“行！我老婆觉悟真高！如果大家都像你似的这么好心眼，以后咱们家乡灵璧会越来越好。对这种遭难的人家，大家都伸出手来帮一把，那就更好了！”
老葛现在越来越爱自己的老婆了，虽然老婆生气起来有时候撒泼耍横，但心地真是很善良。而且，对老葛虽不说言听计从，但一般都能从老葛身上着想，能支持他做想做的事。
老葛真是感谢家乡灵璧，感谢这块土地上养育了像灵璧石一样具有灵性和美感的女人。尤其是自己独具慧眼，选中了其中的一位做了自己的老婆。幸福生活也成就了老葛，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笔耕不辍，不但在家乡小有名气，自己还开办了一个网站呢。而老葛的妻子，在城里的纺织厂里踏踏实实地当了一名挡车工，他们用自己的辛勤和努力，在灵璧创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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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2 23:5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