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平回山东老家结婚之后,陈家少爷的头仰得更高了。面对路上流淌着乡亲羡慕眼神的招呼,他往往只是用鼻音哼地一声回应。 陈家少爷和少奶奶,毕业于燕京大学。婚后,风流倜傥的少爷经营矿山有方、财源滚滚;貌美如花的少奶奶心地善良、乐施好善。 入春以来,远方的枪炮声搅乱了平静的小山城,也打乱了陈家人的生活轨迹。 原来吃素念经的少奶奶,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白天到白岩寺为逃亡难民施粥、施衣,夜晚到佛教医院组织伤兵救护,参加超渡抗日阵亡将士法会…… 看着整日奔忙、日渐憔悴的妻子,陈少爷颇有微词。少奶奶总是微笑着说:佛心可鉴,慈悲为本、从善是岸…… 一天,株式会社的野田一郎来洽谈矿山“合作”。在房里帮少爷穿外套的少奶奶轻声细语地说:我们是学冶金的,知道矿石能生产武器。万不可造恶业…… 一脸阴阴的少爷扫了她一眼,她的话戛然而止,低头走向佛龛。 县城沦陷了,到处飘扬着膏药旗。闭门念经的少奶奶,变得沉默寡言。 整天忙碌的少爷回家后,掩饰不住得意的神情说:过几天要出任商会会长。神情凝重的少奶奶默默地帮少爷准备就职的新服装,还特地安排人买来了许多的鞭炮。 那天上午,陈家大院鞭炮齐鸣,刚穿上新衣的少爷转过身来惊恐地看着,平时连蚂蚁都不敢踩的少奶奶,握在手中的枪口正冒着一缕青烟…… 少爷倒地后,她双目紧闭,默诵着:地狱未空,誓不成佛。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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