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5-6-9 07:37 编辑
闲说春秋: 《他们的国.郑国篇.郑庄公》
一.
公元前774年,从老子手里接过江山衣钵并为之奋斗了27年的郑武公病故了。
人啊,谁也躲不掉这个归宿。
我昨天写《郑武公》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尾巴,那就是有关他的家人,官拜一国之君,老婆孩子是怎么个情况呢?
郑武公娶的是申后的姜姓女人为妻,顺理成章,这个妻子也就随了他的名号,历史上说叫武姜。
这个武姜为郑武公生了两个儿子,生第一个儿子的时候,那孩子据说是难产,而且据说是武姜在睡梦之中生下了这个儿子,受点惊吓或者痛苦大概不算意外。那会儿的医疗条件肯定不能比肩于今天,所谓民间的“横生倒养”都是指难产的,不幸的是这个长子就是倒着生出来的,所以,武姜这个当娘的不大喜欢。
“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这就是上面的那段话的原句。
其实,不管咋生,都是娘的肉是吧,按理说武姜不该这么挑剔,但是,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倒着出来的大儿子,你能咋地?
武姜的第二个孩子叫叔段,她喜欢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生产的时候很顺利,没吓到她,所以,对这个二儿子宠爱有加。
有关郑庄公和亲娘以及兄弟叔段的事情,我在《春秋系列.郑庄公》里写过,就不重复了。那段主要写他和他娘武姜的恩怨,以及他是如何除掉他的政敌,他的兄弟叔段,还有他又是如何和母亲重归于好的事儿。
今天要说的是他在治国方面的才华。
老子郑武公病逝了,他这个大儿子,当仁不让的接过江山,虽然期间娘亲武姜和兄弟叔段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但是,凭着过人的才智,以及足够的厚黑,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寤生同学是公元前773年接班的,从这个时间段上,我个人感觉,武公大概死在公元前774年的秋冬季节,因为从时间上看,跨了两个年份,如果是死于秋冬就比较好理解了。
从根红苗正的角度上说,你甭管人家寤生同学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至少不含糊的是,祖父郑桓公是周朝司徒,也是郑国的创始人,老子郑武公也是周朝的司徒,更不含糊的是在他的治下,郑国风生水起,引人瞩目。
所以,到了寤生同学这里,压力肯定是有的。
二.
匆忙接班,发送了老子,寤生同学就坐到了郑国第一把椅子上了,父亲郑武公的那些在周朝的官职,他也一并继承了,只不过他是一个明白人,看得清楚,这些所谓周天子分封的官职,多数属于中看不中用的虚名,所以,治理好郑国才是不折不扣的硬道理。
事实上,在东周初期,郑国作为一个活跃在东周政治舞台上的诸侯国,显示出了极大的活力以及强大的政治渴望。
寤生走到了郑国的前台,也就是史称为:郑庄公。
周朝遭犬戎之乱而东迁,已经到了不靠诸侯国的救护就不能自保的地步,丧失了往日的气魄和威望。犬戎之乱又极大地解放了人们的思想,破除了人们对周朝的迷信,向社会公开展现了礼仪制度的虚弱和强力的重要。在当时,要想号召列国,在政治舞台上有所作为,依靠周室是绝对不行的,必须要有自己的实力。鉴于这些情况,郑庄公把自己事业的立足点坚决地放置于郑国,不惜与自己的弟弟、母亲以武力相对抗,与周天子闹翻也决不动摇,他以极大的精力经营自己的国家,终使郑国成为东周初期崭露头角的诸侯国。郑庄公要发展自己的国家,首先遇到的是地理条件的制约。
郑国的地理位置并不好,它处于四战之地,南有蛮楚、北有强晋、西有东周,郑国无法与之争锋,只能向东发展,而东邻卫、曹、鲁、宋、陈、蔡诸国中,宋国国大爵尊,在东方小国中又有号召力,是郑国发展的严重障碍。
在平息了内乱,干掉了对他形成威胁的兄弟叔段之后,郑庄公必须面对的问题就是:生存和发展。
鉴于这种情况,郑庄公把向外用武的目标定于宋国,这是在当时情况下的最佳战略。
为了实现对于宋国的军事胜利,郑庄公实行了以下的战略方针:第一,和齐、鲁建立稳定的同盟关系。齐、鲁处在宋国的东北部,建立了和齐、鲁的同盟关系,就形成了对宋的牵制和包围,他几次和齐、鲁二君约会,在攻取宋国的郜、防二邑后将其送给鲁国,都是为了巩固三国的同盟关系。第二,假借王命伐宋,号召列国。无论如何郑国在当时看,都算是一个新起的小国,在诸侯中未孚众望,但郑庄公是周朝卿士,具有特殊的身份,于是庄公宣称宋公久缺朝贡,自己以卿士的身份,承王命率兵讨伐。郑国通过这种方式纠合了更多的国家,又形成了对宋国的舆论压力,事后还对不追随出兵的许、郧(今山东宁阳东北)小国以“抗命”的罪名予以教训,几乎灭掉许国。第三,扶植宋国内部的反对势力。宋国前君主的儿子公子冯出奔到郑,宋国曾为此出兵讨之,郑庄公对公子冯采取保护措施,厚相招待。宋国在一次内乱后,国人欲迎立公子冯为君,公子冯临行前,泣拜于郑庄公之前表示,自己返国后,“当世为陪臣,不敢贰心”。
说实话,这个真的是有一些基因的东西在其中的,他老子武公厉害,到他这里依旧有着足够的政治手腕和智慧。
三.
从可以掌握的资料分析来看,郑庄公期间,他和宋国的较量,可以说是以胜利居多。其实那会儿,以宋国的军事政治实力,郑国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说到底,春秋期间各诸侯国之间就是一种牵制和平衡,尽管郑庄公打着貌似挺有来路的名号,几次为难宋国,但是,他根本没有力量干掉宋国。这里,不利的政治地理环境起了决定的作用:郑处在几个大国之间,又几乎无险可守,即使某一天有力吃掉宋国,那相邻的大国也绝不会坐视其崛起,必然要以武装干涉的形式使郑国回到自顾不暇的地步。
郑庄公在位42年,这样一个执政长度,足以证明他的统治力是足够的,而且,在他执政这几十年的时间里,郑国还是处在一种相对平稳的发展时期,而庄公本人后来也被史学家们称之为:“春秋小五霸之一”,显然,这个评价背后,就是对他的肯定。
活跃于春秋政治舞台上的郑庄公还有一个如何对待周天子的棘手问题。从道理上说作为周朝卿士,他应当尽忠于王室,他是诸侯瞩目和敬重的人物,但他把自己事业的立足点放在对本国的经营上,要兼并、扩张,要破坏周朝既定的实力划分,甚而要凭实力号召列国,那必然和周室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既要利用卿士的角色,又不愿恪守卿士的本分,这种矛盾的处境和心态决定了他对周天子在总体上采取的是又打又亲的手段。当王室要限制他的发展和自由时,就打击王室;当这种打击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自己的需要时就亲近王室,打击王室是为了抵制王室对自己的限制,是为了向列国示威;亲近王室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卿士身份,或保持自己对若干国家的号召力。他为了防止国内反叛而久不入周供职,但当闻知周平王欲分政于虢公时即日驾车入周,可见他即使在坐镇守国的危急时刻也密切注视着朝中动静,他经营郑国,同时又不愿放弃周政。
看到没有,身兼数职的人劳心费神啊。
一方面要考虑如何治理郑国,还要考虑如何平衡和周天子的关系,真够累的啊。
历史上有一个典故,叫做“周郑交质”,下面我就扒拉一下这个故事。
作为周朝的卿士,以及诸侯国,这其中一直有如何维持和当朝天子关系的问题。庄公的爹武公当年大肆的扩张,就引起当朝天子周平王的不满和忧虑,以至于要收回当初分封给他的虎牢之地。所以,从周天子的角度上说,看着诸侯国做大,当然是有一种威胁感存在的。
这期间天子周平王做了一件让庄公十分不满的事情,那就是他把自己的权力分出了一部分给了虢公,为此庄公特地去问了周天子,平王说:“没有的事儿。”当然,这么一说也不足够诚信,干脆,于是周王、郑国交换人质(证明互信):周平王的儿子狐在郑国做人质,郑庄公的儿子忽在周王室做人质。
古人做事儿挺好玩是吧,为了表示足够的诚信,把自己的孩子当成诚信的砝码和工具了。
四.
在周平王儿子留在郑国做人质的日子里,郑庄公对待这个人质的态度起伏变化,当周天子做了有益于郑国的事情的时候,他就会特别宽待周平王的儿子,一旦发现周天子的言行对郑国不利,他就会冷遇甚至折磨太子。完全忘了自己的孩子也在平王的手心里捏着呢。
周天子平王挂了之后,他的孙子姬林继任,名号为周桓王。周桓王对庄公没有太多的好感,于是辞他回国。被周桓王辞了,庄公心里老大不舒服:“你不让我舒服,我也让你不舒服。”
于是他派兵抢收周地粮食,事后又准备亲去谢罪修好。本来假周王之命伐宋是利用卿士身份而对卿士本分的严重背离。所以,为这个事儿,周桓王亲讨庄公的假命之罪,庄公怒气相待。以至于他手下的大将射伤周桓王,周兵溃退时,郑军急忙鸣金收军,庄公又派人去王师稽首谢罪,要“天王怜而赦之”!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要笑,这郑庄公同学很具备一个专业演员的天赋,看看演的多么入戏,果然声情并茂啊。
郑庄公对周王室的态度真的是可以用两个字来体现:纠结。
郑国要发展,可是周王室限制它,所以,对周王室的态度郑庄公可以说是爱恨交加。不打不行,不亲也不行。郑庄公对周王又打又亲的手法,对郑国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然而,他对周室的打击以及周室对他亲近态度的表面认可与接受,严重地降低了周室在诸侯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从而降低了他对卿士身份利用的有效性。这是他能够预料但却无法避免的矛盾。
郑庄公在率军袭击戴城,继而击溃宋、卫、蔡三国联军后,举行了一次隆重的表彰庆祝大会,他自信十足地问大臣:“寡人赖天地祖宗之灵,诸卿之力,战则必胜,威加上公,于古之方伯如何?”方伯,即一方之长,是古代诸侯中的领袖之称。庄公此语,吐露了他的志向,表达了一生事业的追求目标,正是为实现这种志向和目标,他做出了极为艰苦的努力。
周恒王接过周王室的班儿,对郑国的嚣张和扩充是十分不满的。他想回复周天子的威仪,想打造一个一统天下的周王朝。所以,他继任之后,削弱了郑国对周朝的渗透,把郑庄公赶回了郑国,也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郑庄公当然也不能买账,所以也较劲。较劲的结果就是对立,对立的结果就是兵戎相见。周恒王对郑庄公拉大旗作虎皮,借周天子的名头去讨伐宋国早就一肚子气,更气不过的是,郑国居然嚣张到连周天子的庄稼都敢抢收。
所以,双方没有了任何温情,只剩下是否可以用战斗解决问题。
反正到了东周那会儿,周天子的威仪在诸侯国里都不重要,连郑国这样的新兴小国都敢叫板,你可以想象的出是一个什么状况。
五.
这场战事在历史记录里叫“繻葛之战”。这个繻葛在今天河南省长葛市北面。
郑庄公很生气,因为周天子拿着豆包不当干粮,而把权力分了一部分给虢公林父,周恒王更生气,你打着我天子的名号,讨伐宋国,你抢了我的粮食。矛盾最后闹到什么地步呢?周恒王免了郑庄公在周朝卿的职务,郑庄公能干么?你免我?好,我干脆连周天子的面都不见了,省去了朝觐的程序了。
这让周天子很恼火,很生气:“我是谁啊?我是天下的王啊,你连我都不待见,我不收拾你能行吗?于是,公元前707年秋天,周桓公为了一份王的尊严,愤然起兵讨伐郑国。周桓王亲率王师并征调陈、蔡、卫三国之军联合攻郑,郑庄公则率军迎战周联军于繻葛。
战前周联军的部署为:以虢公林父指挥右军及配属的蔡、卫军;周公黑肩指挥左军及配属的陈军;周桓王亲自指挥由周军主力组成的中军并为三军统帅。天子憋着一肚子气,就想给郑国一个教训。
其实,那只是周天子的一厢情愿而已,因为此刻的郑国翅膀已经硬了,羽翼早已丰满。
针对周联军的布阵形势和特点,郑庄公采纳郑大夫子元(公子突)的建议:陈军因国内动乱而士无斗志,蔡、卫军战斗力不强,先攻周联军两翼薄弱部分,造成周左、右军混乱而败,尔后集中兵力合击周中军。郑庄公令大夫曼伯(公子忽)率一军为右拒攻击周军左翼;大夫祭足率一军为左拒,攻周军右翼;大夫原繁、高渠弥合率一军为中军,随郑庄公配置于两拒中间稍后,相机出击。郑庄公又采纳高渠弥的建议:改变传统的车战战斗队形,将通常配置于战车之后的隶属徒兵,以五人为单位,分散配置于每乘战车的左、右、后方,填补车与车间的空隙,形成徒兵与战车相互掩护,密切协同、攻防自如的“鱼丽之阵”。
所谓鱼丽之阵,是古代将步卒队形环绕战车进行疏散配置的一种阵法。这种阵法最突出的特点是在车站中尽量发挥步兵的作用,即先以战车冲阵,步兵环绕战车疏散对形,可以弥补战车的缝隙,有效地杀伤敌人。冷兵器时代,基本都靠近身肉搏解决问题,所以,阵法很重要。
战争开始后,郑庄公命中军将“旗动而鼓,击鼓而进”,号令左、右两拒同时出击,向周军两翼配属的陈、蔡、卫军发起猛攻。陈军一触即溃,蔡、卫军迅速败退,两翼周军为溃兵所扰,阵势大乱,纷纷溃败。此时,郑左、右二拒对孤立无援并已开始动摇的周中军实施钳击,郑庄公乘势将郑中军投入战斗。周中军遭郑三军合力攻击而大败,周桓王的肩膀也被郑军将领祝聃用箭射伤,引军而退。这时候,郑庄公以“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凌天子乎”为由,禁止祝聃追击,并于当晚派祭足为使者赴周军慰问周桓王及其将领,以示与王室和好之意。
一声叹息,庄公这不愧是武公的儿子,继承了他爹乃至他爷爷桓公的厚黑本事,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简直就是把周天子玩于股掌之上啊。
繻葛之战,使周天子威信扫地,郑庄公声威大振。宋、卫、陈等宿敌都来求和,郑国成为当时中原最强盛的诸侯国。前701年,郑庄公与齐、卫、宋等大国诸侯结盟,俨然已是诸侯霸主。
郑庄公在历史上的最大作为,是通过各种手段使西周末期才立国的小小郑国,在春秋初年率先崛起,“小霸”天下。当然,在今天看来,这点儿事功也算不得惊天动地,可歌可泣。但若从郑庄公所作所为所体现的政治技巧来考察,就不能不让人对他表示佩服了。
乱世枭雄,这几个字大概挺适合郑庄公的。
就是这样一个枭雄级别的人物,还有一句名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公元前701年,因病庄公也去找他爹去了,身后为郑国留下了一份比上辈更殷实的郑国家业,也留下了十几个儿子,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是走得匆忙还是别的什么,总之看来他对身后事的安排很不好,结果他一挂,他的国就乱了。
叹息:
乱世枭雄自有志,小霸天下意欲何?
庄公治国有方寸,徒使后人赞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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