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屡扑 于 2015-6-29 11:16 编辑
那是一九七九年,我担任县航运公司抓生产的副经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已经确定了团结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同心同德搞四化的政治路线,经济工作得到了突出的强调,这无疑是党的工作重心的转移。于是,我向党支部提出了一个改革方案,其主内容;一是船队自负盈亏,超产分成奖励:二是船队两级负责人发给岗位津贴:三是管理与地勤人员根据公司效益实行工资浮动。在今天,这种管理模式已经普遍推行了。可在当时,在这样一个吃惯了大锅饭的地方,改革却遭到了反对。因为船队不愿意承担自负盈亏的风险。党支部书记吕德山两难起来,他对我说;“搞改革吧,船队有意见。不搞改革,今年生产还是够呛!你看能不能搞个折衷的呢?”吕书记是个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的人,见他把话说得这么委婉,无疑,他是想在稳中求进。怎么办?不改革分配制度就打不破大锅饭,生产就不可能管好。改革力度大了,吕书记又有难处,无奈之下,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说;“这个改革方案有两点我们应当坚持;一是超产分成,二是岗位补贴。这是调动船队生产积极性的关键,船队自负盈亏就算了吧!”“好!就把这个折衷办法拿到支委会和公司大会上去。” 这个改革,尽管已大打了折扣,但利益还是驱动了生产积极性。正是这个超产三七分成办法,使公司与各船队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突变,突变的实质就是船队对于任务的看重。以往,公司下任务船队并不过分争执。这次却大不相同,当公司要把去年计划数作为今年的任务基数时,船队却主张以去年实际完成数作为任务基数。怎么办?主抓生产的我是有责任向党支部拿出最佳解决意见的。我感到,改革方案已经抓住了船队想超产,想分成的心,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开头,尽管去年的实际完成数小于计划数,船队得到的实惠要大,但生产上去却是大局。最后,党支部会议通过了我的意见。 然而,货源却出了问题。这是省航运管理局的一个自我保护主义政策出台所造成的。原来,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黑龙江省内河航运市场已是运大于求了,当时,黑龙江和松花江两条水道的航运业务统归国家交通部黑龙江省航运局进施行业管理,在两条河道上从事运输的船队又分为直属和地方两类,省航局为了保证他们直属船队的货源充足,就在一年一度的全省春季货源平衡会上出台了一个政策,其主要内容是;煤炭运输全部由直属船队承担,地航只能拉运木材等杂物,不让地方船队从事煤炭运输就等于卡住了我们的大部分货源。怎么办,是争还是不争?争吧,面对的是上级领导,不争,公司还在等着我领米下锅,两相权较之下,我决定据理力争。此时,邻县与会的地方航运企业也纷纷不平,于是,我便与他们取得了联络。一沟通,他们也有争的想法,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来争。我说;“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同这种在行业管理掩护下的自我保护主义展开斗争,要给省局施压!”一听我说要给省局施压,他们不禁面面相觑起来。我说;“办法是有的,就看大家敢不敢了?”于是,我便说出了我的打算,随后他们便半信半疑地跟我行动起来。我的第一手就是抢在省航前拿下货主,由我做东,各地方航运公司以答谢的名义安排一个饭局,宴请省煤运中转站及省燃料公司领导。虽说酒菜一般,但我们地航的举动让他们很高兴。开席不久,我便把话题扯到了运煤上,我说;“往年地航和省航那是谁先靠港谁先装,你们不偏不像,够意思!不知今年咋样?”我这试探的话一出口,对方立刻公允的回答;“咋样,还和往年一样,谁先靠港谁先装!”一听此言,我立刻知道省航不让我们地航运煤仅是一厢情愿,并没有和货主达成一致。于是,我立刻跟进追问:“此话当真?”“当真!省航,地航谁拉不是拉呢!”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有了货主对地航的认同,我们便有了下步据理力争的基础。 接下来,在会议的讨论期间,我们便集体找到了省航运局王局长,同这位领导见面的情节是颇富戏剧性的。由于是会见上级领导,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摆出请愿的姿态,而是用汇报的口吻表达了我们对不给地航运媒计划的异议,同时也提出了按船只吨位分摊运煤计划的要求。听完我们的意见后,这位领导略显沉矜的面部表情告诉我,这项不合情理的煤炭运输垄断政策的制定,他即使不是策划人起码也是知情者。怎么回答我们呢?他肯定感到棘手,坚持原议吧,作为统管全省航运业务的主要领导,照顾到地方航运企业的利益是他的分内之事。而这次的吃独食之举他最担心的,恐怕也是我们地航的反对了,何况,我们还提出了一个让他没理由回绝的按吨位分摊任务的要求。不坚持原议吧?在全省内河运输运力过剩的情况下,直属船队又吃不饱。怎么办?最后利益的天平还是倾斜到了自己一面。于是,他讲起了下级服从上级,局部服从全局的大道理。然后,他带着鼓励的口气要求我们地方航运企业发挥船队小,灵活方便的优势,深入挖掘货源。 王局长的这番话虽未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但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不同意我们按吨位分摊运煤计划的要求。他还说;“就是给你们计划,货主能欢迎你们吗?我想,他们是更欢迎省航船队的。”听到王局长如是说,我感到既然领导不肯公允地对待我们地航,那我们也就只得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了。于是,我拿出了省煤炭中转站和省燃料公司给我们的托运证明。这一手是他根本没有料到的,在吃惊之余,他不禁重新打量起我们来,那神态分明是动了心思。他说;“货主你们能沟通,可港口方面就不行了,因为沙河子港是松花江局投资建设的,前几年你们地航白用,他们就很有意见,他们不答应,省局是不好协调的!” 见王局长又拿出港口做说辞护短,我便立即不软不硬地说;“如果省局管不了松花江局,管不了沙河子港,那我们只得沉船封港了!” “怎么,你们要怎样?” “怎样!我们的船员听说省局不让我们运媒的消息,已经炸锅了,他们刚才打来电话说;谁不让运媒,就和谁干,他们要在沙河子港沉船呢!” “这!” “请王局长考虑吧,逼急眼了,兔子也会咬人的。”之前,为了配合攻心计,我已通知公司几大船队抢在省航船队前到了沙河子港锚地,并让船员上岸把沉船的话散布出去。这时,只见一个人匆匆地向王局长耳语了一阵。我知道,这肯定是沙河子港方面传来消息,我的攻心计在疑心计的配合下犯药了。其实,这沉船的后果是王局长不能不认真对待的,倘若真的发生了沉船事件,他如何向交通部和省里交待?于是,他拿起电话对主管生产的副局长说“那个媒炭运输的方案还得再研究一下。” 果然,在见了王局长的第二天,事情就有了转机。这天,主管地航的吴副局长召直航和地航开了一个协调会,同意地航使用港口并拨给每月五千吨的计划。通过这次抗争,此后省航运局再也没有出台过类似的政策,直到若干年后全行业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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