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筱欣奕奕 于 2015-8-19 20:32 编辑 <br /><br /> 初日(短篇小说)
一. “滴、哒、滴、哒……”远远的,似有水声传来,是否找到了水源,可以解我周身的燥热和饥渴?可我为何什么也看不见?这是掉进深渊里了吗?我在哪里? 忽然一道强光射来,使我睁开了黏黏糊糊的眼皮。同时撕心的疼钻了过来。我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休息够了?我们继续!”眼前,熟悉的脸又开始晃动,我的目光落在了他右手的皮鞭上,“说吧,电报内容是什么?准备发往哪里?” 他的中文很标准,只是这会儿似乎有些累了,声调并不高。我瞥了他一眼,依然是没有表情的脸,可那双小眼睛告诉我,他有些不耐烦。接着,我轻轻地闭上了眼,吞了一口唾沫,来润湿和我一样不屈于魔鬼的咽喉。 “啪!”沉默了片刻,狠狠的一鞭又在我左前胸留下了一条印迹。疼?我已经没有感觉了。那根皮鞭已被我的鲜血染红,而离我不远处的那一缸子盐水已被皮鞭染红,还成天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液体。 “还是不说?骨头真够硬的。”他嘟囔了一句。 “报告大佐,自从前日把他抓来,先后上了夹棍、老虎凳、火烙、油烫、鞭刑。”他转过身,朝屋子深处毕恭毕敬地说道,“可是没有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况!” “你滴,还好意思说!接着滴干活!”传来的声音,洪亮干脆。 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我,转了转手腕,沉重的手链和脚链为我遮住了部分皮肤,免于受难。 “你还年轻,更何况又不是共产党员,这样子,何苦呢?”他开始像朋友或许是长辈一样地和我说话,“孩子,听我的,大佐只要你回答这两个问题,你说了,就立刻放你走,还给你很多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 我认真地听进去了,微微一笑,继续半闭着眼。这种情况下,沉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二. “你滴,继续,我滴饿了,去吃饭!”那个被称为“大佐”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三步并两步地踏上石阶,离开了地牢。 “好了,两整天了,大佐终于走了。”他也松了口气,走近我,仔细看着我胸口的伤,“很疼吧?” “少假惺惺,真为你感到耻辱,比那狗日的还可恶!”听他嘴里蹦出来的怜惜,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我们是一个村的,他比我年长五岁。从小聪明勇敢,我一直敬重地叫他“大哥”,他的父亲几年前死于日本人的刺刀,后来他拼命学习日语,还参了军,近一年来没了音讯,直到两天前,我在地牢里遇见他,没想到竟会变成这样…… “小剩子,有很多事你不明白!”他叹了口气,“也许以后你会明白的。这儿有止疼剂,我从大佐房里悄悄拿的,给你打一针吧。” 他熟练地用注射器吸了小玻璃瓶里的液体,打到了我左胳膊上。无所谓了,我守住秘密就成,做我该做的。绝不像他一样。 “小剩子,出去以后一定要坚定信念,看你在狱中的表现,我很欣慰,你确实长大了,相信你会是个好战士。这儿有封信,你贴身带着,交给……”迷迷糊糊地听着他说,体内又是一阵疼痛袭来,我慢慢地又失去了意识。
三. 等我再一次醒来,是在一辆颠簸的军用大卡车上。一张陌生而慈祥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小兄弟,你可算醒了。成栋把你托付给我们的时候,说是给你打了药。”他温和地看我,眼神像极了我的父亲,“对了,叫我王叔就好。” “王叔。”看着他鲜亮的军装,我忽然有些害羞起来。参加八路军、加入共产党是我一直来的愿望,原想着自己会在地牢里走过最后的人生,也是光荣地为国捐躯。却没料,居然有机会走出来,还坐上了八路军的车。一激动,便坐起了身,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的。可是这点点疼立刻又被喜悦和兴奋盖住。 “孩子,别乱动,躺着吧,伤得不轻呢。这些伤口啊,暂时都给你处理了,等到了绥远,再让战地医生给你看看。”王叔笑笑,拍拍我的大脑门,“你叫小剩子?孩子,你很勇敢,成栋都和我说了,信我也看了。” 王叔扬了扬手中被血染红的信件,我依稀记得那是“大哥”在牢中塞在我贴身背心里的。 “王叔,您说的‘成栋’是?” “他是优秀的共产党人,也是我军优秀的战士,因为日语好,又果敢机灵,一直潜伏在日营里,表面身份是翻译,实则窃取敌方情报,并营救像你这样的好儿郎!”说起他,王叔很骄傲地向我慢慢道来,“他的工作很危险,但他一直坚持。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呀,再三嘱咐我,说你会是个优秀的战士。这不,等到了绥远,我就向组织汇报,介绍你入党。” 可我这一逃跑,他该怎么交代啊?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之前对他的误解,我又涨红了脸。“王叔,我……” “小罗,前面村子处,停车,兄弟们都休息一下!” “是,团长!”
四. 一周后,我们抵达绥远。王叔召集来了120师358旅715团的各级领导。 “小剩子,我现在正式宣布,从今天起,你是我团的战士。”王叔正了正衣服,向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希望今后严守部队秘密,服从指挥,不怕牺牲。” 换着崭新军装的我,迎着东方初升的红日,又不由闭上了眼睛。
文:筱欣奕奕 2015.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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