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在一个偏远的地方,葱茏的树木遮掩着她清丽的面容。村子四面环山,山上是一块块土,山下是一方方田,透过竹林能看见一座座农家小院。大路边,小院旁的那一口口井就像一颗颗明珠点缀在小山村里。这些井,用她那甘甜清洌的井水哺育着乡亲,乡亲们在井水的滋润下过着简朴而幸福的生活。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口井。这口井在大路边,井口是两块石板拼接而成,周围还铺着一些不大的石块。从井口到井底有三四米深,有水的位置一般在井的中间。站在井边,揭开盖在井口的厚木板,从井口望下去,碧绿的石壁氤氲着油油的水气,能隐约看见自己的影子。这口井有多少岁了,周围的乡亲们谁也说不清,只是看到井口的石块已经磨得非常的光滑,稍低的一方已经有了凹槽。因为这口井水质好,出水量多,即使干旱年景也不会干涸,夏天井水甘冽清凉,浸人心骨,冬天又温暖宜人,除我家所在的大院外,周围几个大院的人都来挑这井里的水。每天早上、傍晚就会听到桶儿叮叮当当,扁担吱悠吱悠,说话声、欢笑声,谱成了一支支快乐的乡间小曲。井周围的路面湿漉漉的,老是像刚下过一场春雨。这口井,它有多大的胸怀,可以常年不断地向乡亲们提供井水呢? 井边的大路是我们村子和周围几个村子到街上的必经之路,每逢一、四、七街上赶集,乡亲们络绎不绝地从井边走过。井后边是几蓬翠竹,竹子下面的空地上立着几根石凳。有人累了,就在石凳上歇歇脚。有人渴了,就会用放在井边的树钩和小木桶打来一桶清凉的水解渴。不知小木桶和树钩是谁放在那儿的,在我的记忆里,它一年四季都在那里。井的下方并排做了三个洗槽,傍晚时院里的大娘大嫂们常在那里洗衣服,拉扯着家长里短,你帮我拧一下厚重的被子,我帮你打一桶清凉的井水,嘻嘻哈哈中,一天的疲劳也会被洗涤得干干净净。而大爷大哥们,则爱在夏天的夜里汇集在水井旁,月色下,打一桶井水,洗去身上的泥土;或者,拿来家里的地瓜、红薯、黄瓜之类,打上一桶井水,浸泡在里面,瓜果被井水浸得冰凉冰凉,趁着大人吧嗒着旱烟的功夫,瓜果被孩子们一扫而光。 在我们院子里住着一位无儿无女的老人,我们叫她蒋三婆婆。蒋三婆婆已经八十多岁,裹着一双小脚,走远一点就必须拄着拐杖,看她走路颤颤巍巍,我们真担心她会摔倒。蒋三婆婆是个热心肠,院里谁家大人要出工,没人看小孩,她就叫人把孩子放在她家,收工时再带回去。乡亲们呢,这家给她挑挑水,那家给她一把菜,家里做点啥好吃的也不忘给她送去一点,蒋三婆婆家里的水缸就没见过底,菜篮就没空过,她常说自己的日子过得蛮舒心的。在夏天,蒋三婆婆常叫我去地里割薄荷回来,她会烧一大锅开水,泡上薄荷,放在木盆里凉着,让院里的大人小孩喝。蒋三婆婆说:“夏天喝了薄荷水,不会中暑,小孩不会长痱子,不会生疮。” 我们小时候,父母总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当我大一点的时候,就主动承担了部分家务。有一天该做午饭了,我突然发现水缸里没水了。一阵思索后,我和妹妹决定去抬水。要知道,这井比较深,平时父母从没要我们去挑过水。打水的工具是一根长着枝桠的小树,把枝桠砍掉,留下一部分成为一个钩,打水时木桶钩在上面,手握树干快速地把桶往水上一放,水就涌进桶里。可是当我把桶放进水里时,动作太慢,没有钩住桶把,桶晃悠了几下,沉入了井底,我和妹妹傻眼了。妹妹人小,一会儿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哭声引来了正要去地里干活的李叔,他听说我们的桶掉到井里去了,安慰我们,他会给我们勾上来的。李叔去砍了一根长长的竹子,用绳子和一截树枝在底部绑了一个钩,然后放到井里去,顺着井底一点一点地搜寻,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家的木桶终于钩上来了。李叔还给我们挑回了一挑水。我们想请李叔喝点水再走,李叔却急匆匆地向地里奔去了。 年来年往,日子悠悠,外面的世界千变万化,家乡的小山村依然沉睡在古朴之中。那一口口井虽然加上了井沿,有的井口已经插上了几根水管,乡亲们可以直接用机器抽水,不用肩挑手提了,但是水的味道一如既往,邻里之情一如既往。 家乡的井水养育了一方儿女,无论走在哪里,远方的儿女总是忘不了家乡。当我离开村子后,和住在高楼里的邻居对面不识时,喝着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自来水时,我又会想起家乡,想起家乡那那甘甜的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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