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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克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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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人(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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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2-7-20 21:11
  • 签到天数: 319 天

    [LV.8]以坛为家I

    81#
     楼主| 发表于 2015-8-20 17:05:1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克谐 于 2015-8-20 17:27 编辑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一)

    在修理厂二楼办公室里,阚进先听到妹妹说不留下吃饭并要乘公交车回去,他便也站起来说道:“这里今天还有一堆事情,我不留你了。我让四哥送你俩回去,在你学校附近找个地方请你们吃顿饭。你听我的,别拦着。杰子书生气太浓,让四哥和他交流交流,对你两个生活有好处。”
    “哥,你老是这样说他。他教的课大学生可愿意听了。他挺疼我的,怀孕后生么活都是他干。我是不是又胖了?”三胖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她二哥说着闲话。
    阚进先跟在妹妹后面,眼盯着她下楼梯的背影,便在妹妹身后顺口说道:“身材保持得不错!我看也像怀的男孩。”
    “真的吗,二哥?那咱妈就神了!杰子说喜欢要个女孩。哼!他那点心思,我早就看透了,大男子主义。”妹妹三胖听到二哥的话,脸面高兴起来就像绽放的花朵一样,她一边看着脚下台阶一边摇头晃脑地说着。
    “妈又怎么神了?妈也说像个男孩啊?要这么多熊小子干嘛?又不打仗。我就喜欢要个女孩,吃的还少,一样干活。”阚进先看着妹妹欢快的样子,他自己心情也好了起来,便又开始胡扯了。
    “嘿嘿!妈说的不是这事。但不能告诉你,你回家问俺姐去吧。”妹妹三胖到了一楼下楼梯旁,站在那儿回过头来笑嘻嘻地像是故意逗她二哥。
    “妈有事和你说还瞒着我?我才不信哩。”阚进先一边和妹妹闲聊着一边拐过楼梯,他远远地看到老四一定又是向妹夫在炫耀他肚子里全球顶尖汽车知识,于是阚进先高声冲他们那边喊道:“哎!杰子,咱别弄那洋货事啊!国产车就挺好……”
    杰子老家位于海边农村,家里哥仨中他是老幺。杰子大哥警校毕业后分配在海滨旅游城市,早就是交警分队长了。他二哥在老家里自己有个工厂,听说效益不错,其产品主要销售海外。阚进先见过杰子大哥几次面,而且人家还专门来过修理厂并介绍过来几个小活。现在阚进先厂内还有一辆车正是杰子大哥打电话让放在这里,眼见都快两个月了还没过来结账。在大厂阚家门内之所以都知道杰子大哥能量挺大,还是杰子结婚时男方家在大厂附近又摆了一场婚宴,从选地址到烟酒糖茶以至于大小车辆,里里外外杰子大哥全都包圆了,甚至城府还来了一个分局副局长,并且是代表男方和大厂一圈领导称兄道弟,喜酒喝得不但十分尽兴而说话更加到位。
    杰子大哥虽说是外地市区交警,但对于城府确实比一些当地城里人还要熟悉和游刃有余。三胖结婚后回来给家里人说,在杰子老家举行婚礼时全是杰子二哥一手操办,并说她自己在城府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那样豪华奢侈场面。三胖公公婆婆在老家海边上已经给她小两口买了楼房。杰子兄弟三人及其父母都在家乡海边上各自拥有一套楼房,而他父母却一直住在村里老房子里。
    杰子大哥只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而在老家的二哥有两个孩子,却都是女孩,而且小丫头已经上小学了,听杰子说他二哥还想再要个孩子。
    杰子父母年龄不大应该都不到七十岁。三胖回来说第一次上门她公公婆婆见到这个小儿媳妇都十分满意。当听说儿媳妇怀孕后,往大学家里电话明显频繁多了,但每次都是杰子拿着电话一直和他爸妈胡扯八拉的,三胖在一旁听着像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即便杰子从来不说他爸妈一直关注怀里孩子性别问题,但三胖就是再傻点也猜得出来他们究竟聊些什么。
    在大厂阚家门里面,事无巨细大小真能够沉住气坐在一起,说是“闲扯海聊”也行,若说“交流传承”也未尝不可,但类似这样谈话只可能发生在阚大娘与二小子阚进先之间。事实上,他们娘俩过不了多长时间,一般总是阚进先一边帮着母亲梳理裁剪凉台上花花草草一边听着他妈经常讲一些老辈生活中故事。阚进先一直觉得,母亲对于日常生活中像鸡鸭鱼肉、瓜果李桃等品性的温热燥湿以及饮食菜肴的冷烫缓急和生孰搭配等等,都可以讲出十分独到的经验体会,但母亲没有多少文化关于许多东西只能言传身教,却无法给予深入分析或详细说明。所以,仅在做饭炒菜上母亲教会了阚进先许多技巧办法,但阚进先即便完全照着母亲说的样子去做,经他手出来的玩意儿却始终是“欠把火”。
    阚进先没结婚前就和媳妇一起相处了三年还多,结婚后好像也听媳妇说过婆婆总让她如何如何生活,而阚进先却一直没把这当回事。就在为修理厂急需资金送钱之中,小妹三胖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阚进先才突然觉察到母亲还有些事情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妈,小胖怀的是个男孩吧?”修理厂发展风波刚过去不久,一天阚进先在家里就这样问询过他母亲。
    “瞧你这份出息!你妹妹生男生女关你屁事。俺看像个女孩。你看那腰胯不是和那大嫂一模一样吗?哪点像你媳妇啊?”阚大娘戴着老花镜就坐在挨近窗台明亮的地方,正在给大孙女织一种可以露出手指头的手套,她连头都没抬只是十分随意地回答着二小子问话。
    “那她怎么说要是生个男孩你就神了?我看这丫头也开始神道了!”阚进先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去端起母亲跟前瓷茶杯,他自己先喝了一小口,可能觉得有点凉了,便端到一边茶几上又给母亲杯子里加上了一些开水。
    “啊!真是男孩啊?”阚大娘听到儿子的话,这会儿转过头来,眼睛从镜框上面瞧着二小子,一边问话一边放下手里活,并伸手接过了搪瓷杯子。
    阚进先可能感到母亲真的不清楚三胖怀孕情况,于是便和母亲闲扯起来,说是怀孕后腰胯不重要,主要看前面肚子形状,并说他自己觉得妹妹像是怀着男孩但也说不准。阚进先又在一旁提到不知道将来能否放开生二胎,如果三胖生个女孩子,虽然说是生男生女都有一样,但杰子若又是一个女孩,小两口回老家都不会自在,三胖恐怕都不好意思进门了。
    阚大娘瞧着二小子为他妹妹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了不起的事啊!不让进门就不进门呗。什么时代了?还翻了天来!他海边人有本事把娘们脚再裹起来吧,关在屋里光给你生孩子。那儿就是再有钱能养几个啊?”
    “行了,行了!扯啰着玩儿你还当真了。还用着裹脚吗?真到那份上,离婚不就是了。我看三啊,挺有福相,真就是生个女孩,也不会出问题。妈啊,听说厂里要盖房子,俺爸怎么想的?”阚进先看到母亲只要为她闺女事情,一贯都是一副“护局子”不讲理态度。于是,阚进先连忙宽慰着母亲,并把话题引开了。
    “你爸爸能盘算啥!论资排辈呗,能分到啥算啥。光听说出来图纸了,还没说怎么分来。你爸爸这次能沾点光,他工龄又延长了三年。”阚大娘又开始低头织起了手套,并漫不经心地和二小子随便唠嗑。
    就在大厂新宿舍筹建之前,大厂内部又进行了一轮工龄普查,大概是考虑到阚大爷在戴家铁铺入职时间,但也不清楚究竟是如何核算的工龄,反正阚大爷工作年限已经超过了四十年。事实上,当初大厂内传闻即将在河西沿加盖新宿舍楼的时候,大多数工人阶级都没有太当回事情。因为近十多年来,单是在大厂周围零零星星地不断加盖新家属楼,而且每次分房子基本是一种模式,无外乎按照像工龄、厂龄、职务或职称等计算分值,顶多再加上历年各种名目嘉奖以及是否双职工等等。总之,凡是大厂里分房子别管怎么统计分配办法,通常该是谁的还是谁的,而且这中间仅仅为了关照或倾斜某个人和某几个人而去更改分配方案情况更是屡见不鲜。所以改革开放以后,起码对于大厂里老百姓来讲,所谓单位分房子就和按名额提干或涨工资一样,其实无论“较真”与否基本上和“听天由命”也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对于一些真较劲并呼吁闹事的个别人而言,在结局上更经常是即得不偿失而且遗患无穷。由此大部分人也早就看明白了,与其在这些问题上遇事闹别扭滋事到不如听之任之还显得洒脱大度。
    阚进先和母亲于上面谈话交流不久,一天阚进先一家人与父母正在一块儿吃饭时,房间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小孙子壮壮跑过去接起电话并大声问道:“谁啊?”
    壮壮在屋里像是听了好一会儿,这才冲着客厅里喊道:“奶奶接电话。姑姑说我要有个小弟弟了。”
    听到孙子喊叫,阚大娘连忙站起来并从阚大爷身后走进了自己房间里,尽管阚大娘嘴上什么话也没讲,但在心里却嘀咕着:“呀!二娘的办法还挺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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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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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82#
    发表于 2015-8-20 19:40:25 | 只看该作者
    克谐 发表于 2015-8-20 11:04
    《城里人》……第三篇城里人城里事儿之(十二)

    大厂阚家门里“三胖“刚上班那会儿,若回家一趟必须倒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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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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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83#
    发表于 2015-8-20 19:41:31 | 只看该作者
    克谐 发表于 2015-8-20 17:05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一)

    在修理厂二楼办公室里,阚进先听到妹妹说不留下吃饭并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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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2-7-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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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8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1 16:12:0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克谐 于 2015-8-21 16:43 编辑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二)

    “1965年,1965年,应该是1965年吧……”
    和方医生在河边方台子边上分手后,阚大爷远远地望着方大夫背影上了公交车,他好像听她说要乘一站车赶快回家,因为担心午饭时间外孙子往家里打电话。
    阚大爷随后走下西河沿通过护城河上铁桥溜达着来到了河东岸边。今天可真是出来太晚了,王老头可能一等二等不见阚大爷人影,或许就提前回家了。眼前老哥俩经常一起晒太阳的位置上空空如也,甚至周边也没有见到几个人影。
    阚大爷前两年出门总想着带上一块西铁城手表,那手表还是大小子阚大海当年替换下来的。当初大小子说是一块“懒汉表”,即不用上弦还带着日历最适合老年人使用,但这块表自从戴在阚大爷手腕上表盘上日历就没有一天精准过。曾经有段时间,孙子壮壮每周末回家都忘不了帮着他爷爷调整手表上日历和时间,可是不过两个月大孙子也开始不耐烦了,十分干脆地撂下一句话:“爷爷,你光看时间吧,日历你也看不清楚,想知道日子你就问问吧。”自从知道手表日历不准后,阚大爷总觉得那表上时间也忽快忽慢起来,所以没多久,阚大爷更是一会儿戴一会儿不戴的而那手表时间更加没法看了。
    话说不再戴手表这一年多,不管中午还是晚上二小子媳妇再也不嘟囔阚大爷回家忽早忽晚了,而阚大爷到家时间每次都近乎恰到好处。虽然孩子们没有谁用心问过这里面的蹊跷,但阚大爷心里有数,像回家时间能够拿捏那么准确,其实这里面也没有什么邪乎事,不过就是一看日头高低二凭肚子里感觉,再者小腹里那泡尿也像是调整回家钟点的滴答声。
    自从阚大娘突然走了以后,在头一年里阚大爷也没有啥感觉,除了晚上寂寞点,大白天里老觉得她在身旁依然不断地唠唠叨叨。阚大娘走后第一年那个忌日,孩子们扫墓回来也不清楚阚进先究竟是和他哥还是与他嫂子生气,阚大爷眼瞧着二小子耷拉着脸就没吃上几口晚饭。隔日早上,阚大爷大清早睁开眼就发现床头上放了两条香烟,而且还是听说已经停产了的红盒软大鸡。从那以后,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阚大爷连自己都开始有些寒心了,因为每天脑子里像梦游一样总在老家沟沟坎坎上飘来飘去,这中间虽说偶尔也会联想起上庄史大脚身影,但浮现最多的全是下庄阚家门里故事。是啊!就在当下大厂阚家门里,对于曾经养育过三个孩子的阚大娘,除了阚大爷偶尔有一份歉疚和牵挂之外,在日复一日昼夜轮替中间,也就只有二小子阚进先时常挂在心上并且逢年过节或遇民俗忌日一二再三地悼念和怀恋着他母亲。
    要说起来二小子阚进先就应该最疼他妈。阚进先和他大哥虽说是一奶同胞,但大小子吃他妈奶水断断续续顶多也就一年。而二小子说是出生在国家困难时期,那会儿阚大娘尽管奶水少得可怜,但阚进先甚至上了大厂托儿所还恋着她妈那点奶水,三天两头赖在家里,抽空便往他母亲怀里钻。那会儿阚大娘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在奶头上涂抹了紫药水,由此二小子才断了这念想。
    关于母亲奶头上涂紫药水的事情,有一次在大厂阚家门闲扯起来,阚进先自己也承认依然存留印象,并在一旁暗地里思量:“上学跑得那么快是不是和吃母乳时间长有关系啊?”或许就是这种潜意识作祟,在壮壮小时候阚进先就不同意媳妇给儿子早早断奶,但儿子吃上奶粉后却开始不爱吃母乳了,好像阚进先媳妇都没喝回奶汤这事就算过去了。
    昨晚上阚大爷一夜就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早晨出门路上又遇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尤其方大夫虽说是关注大小子出事问题,但在嘻嘻哈哈闲聊之间又扯落起来一些陈芝麻烂谷子,而这会儿原本想可以吐一吐苦水的聊友王老头却也不见了踪影,阚大爷抬头望着懒洋洋日头,心里盘算着要是这会儿就回家也确实太早了。于是,阚大爷把马扎子放在朝阳的墙根底下,他屁股刚坐稳而身子才靠到热烘烘石头上,原本已经昏昏沉沉的脑袋瓜里反而回旋起了那年那月那些日子里和方医生的故事。
    有一次忘了是在三区“治安办”里屋还是厂内卫生室中,办完俩人事情后,方医生一边整理好衣服一边冲着闷头不说话的阚宗山,张口埋怨道:“你这人最不怎么样了。你知道老百姓说的那话吧?你就是那种‘不领情’的主儿!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你躲么啊?我又不吃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阚宗山在一旁一身尴尬地问道。
    “我说吧,你就根本不放心上。1965年,记住了吧?我第二天就参加送医下乡去了。本以为回来能好些,但还是那熊样,一点都没变。玩得更欢了,连孩子都不管了!”方医生伸手把床边阚宗山拉到一旁,俯下身子十分利索地整理着床单子,然后,她用嘴叼着发卡抬高双臂又在盘起了她那又粗又黑长辫子。阚宗山一见她盘头动作不打紧,浑身上下却躁动起来,伸手便把她又按倒在床边上。
    1965年真是全国人民都应该记住的伟大岁月,迈进这一年凡是城里人仿佛个个心头上完全扫尽了连续三年自然灾害的阴霾,全国上下虽然没有了“大跃进”一样狂热劲头,但大多数民众耳闻目染着报纸广播里激情洋溢且高亢奋进的字句话语,无不瞻望着现代文明社会“四个现代化”光明未来。于是,大厂内外“大干快上”烈火又逐渐炙热,各个岗位上下“加班加点”便成了家常便饭。
    1965年城府里春天似乎来得有些太早,原本有些异样的倒春寒一直迁延不断,甚至侵入了春夏之交。所以到了那一年夏秋时分,天气反而更加酷热难耐连续十多天让人彻夜难眠了。就在这样一段特别炎热日子里,大厂车间内因为一直加班加点,所以连阚宗山都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家吃晚饭了。在大厂车间里面亟待加工的部件尽管已经压得堆成了山,但于食堂里吃罢工作晚餐后,三区工人们依然汇聚在路边风口上一边纳凉一边休息片刻。就在那一年内,好像车间中需要加班加点工作始终没有间断过,而在这一天下午刚送过来一批工件连车间内都放不下了,于是便暂时堆放在路边一旁。
    这天晚饭后,阚宗山正在外边凉快,眼瞧着不远处一群工人围成了一圈,也不清楚里面有人干什么,阚宗山也溜达过去并挤进了圈子里面。工人们就围着在下午刚运过来的一小堆铸钢件周围,里面有两个工人正在那儿打赌,说是看看谁能一只手提起一个有脸盆大小的钢环。
    前两年因盗卖二车间铜线并被调到三车间的张疯子,这会儿也站在圈子里面,他眼瞧着阚宗山挤了进来,便连忙喊道:“算了!算了!你俩谁也别吹了。憨股长要是搬不动,你俩就一边去吧。要是搬动了,你俩再比划。老憨,我说的有道理吧。你那手劲我领教过啊!人家老憨,干嘛都是这个。”
    张疯子一贯就是煽风点火的主儿,但大家伙整天相处一起,对于他说啥话也都习惯了。所以,一圈人对于张疯子明显别有用心的闲话,大家也没有谁去迎合都没再吱声。明知道张疯子话里面连讽带刺,阚宗山也没有去结合话茬,他站在一边只是低头瞧着脚下那一块钢件。阚宗山从十七八岁开始打铁,对于什么是钢什么是铁以及它们分量上差距,他心里确实要比外行人有数的多。阚宗山搭上眼一瞧,心里琢磨着要把钢环举起来确实不容易,但要是一只手提起来离开地面应该不成问题。
    阚宗山也没有说话,凑上去站在钢环前面,他两手解开上身白色短袖衫衣扣,又把下身灰裤子上牛皮腰带紧了一扣,然后双脚分开一弯身子并憋住气用力往上一提。从表面上看,那钢环刚一离开地皮即刻“噗”一声又落回了原处,周围人单听那动静谁也不敢再试了。随后寂静圈子里,便传出来张疯子特有的话音:“不是咱说吧,也就是咱憨股长敢露这青头。不服气你们试试。老憨,大哥我又服了一次。没这两下子,谁也别吹了。走,走,走,都干活去吧。”
    阚宗山眼看着大伙都散开了,他这才转动了一下腰身,但是刚一转身不打紧,即刻感到左大腿靠小腹部位坠胀隐痛不适了。就在刚才用力起身时,阚宗山即刻感觉那一股劲像是没用在钢环上,仿佛一下子全集中到左小腹上了。阚宗山就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似乎腹部疼痛不再加重了,于是他便松开腰带一边慢慢溜达着一边重新系上了衣扣,径直回到了办公室里。
    这些天实在太热了,即便在高大敞亮房间里依然闷热难耐,阚宗山一边敞开房门开大电风扇一边端起茶缸子坐在屋外凉快着,单等到每间隔一到两个小时再出去巡岗。坐在外面喝水凉快时候,阚宗山也没觉得身上那儿不舒服,赶到从厂区转了一遭回来,他自己觉得身上出问题了……在这大热天里,全身上下各处都冒汗,而且一摸身上多处地方都冰凉,唯有左下腹一块儿虽然湿漉漉的但是发烫。
    阚宗山刚才巡查时,当从三区路过二车间东南处之际,他远远地看到卫生室那块儿亮着大灯,透过卫生室两扇纱门也看到里面房门大开着并有几个人在屋里站着,好像值班的是大厂医院方医生。阚宗山脚步刚要往卫生室那边拐弯,但一想是自己是这个地方不舒服,他便又忍住了。这会儿从外面巡查回到办公室,阚宗山一做二不休先把办公室门前东西收拾进屋里,并把房门打开而把外面纱门别上,随后关上值班室的所有灯光,便拖出来一个大铁盆,阚宗山脱光了衣服在黑灯瞎火之中洗了一个凉水澡。
    洗罢凉水澡,阚宗山感觉整个人舒服了很多,而且小腹那块儿也像是没事了一样,甚至觉得天气也不炎热了。阚宗山刚把办公室里收拾回了原样,突然一阵倦意升了上来,于是他就又打开了办公室内外灯光,自个躲进办公室里屋休息室中,把床头马蹄表定好闹铃后倒头睡去。
    “铛、铛、铛、铛、铛……”马蹄表格外急促的闹铃声音把沉睡中阚宗山吵醒了,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一下子会睡得这么沉,他即刻猛地一起身,只听“嗷”的一声阚宗山整个身子又重重落到床上。阚宗山伸手往下身一摸,就在左大腿根部像鼓起一个绵软小包。他这会儿才慢慢起来身子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阚宗山在值班室床边旁走了几个来回,反复抚摸着好像那包块儿略有略无,只是始终感觉下腹部有些发胀而疼痛却不明显。阚宗山心里禁不住暗自叹息起来:“唉!真的老了。已经不是当年小伙子,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以后再也不犯这种傻劲了。”
    阚宗山瞥了一眼床头上马蹄表,到外屋拿起查夜手电筒,顺手带过来办公室玻璃屋门,掩上屋外防蚊子纱门,便又向各工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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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7-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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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85#
     楼主| 发表于 2015-8-22 22:48:0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克谐 于 2015-8-22 23:26 编辑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三)

    1965年在大厂里阚宗山和别人较劲时,因为用力过猛导致小腹受伤那天是否已经“立秋”了呢?如此一份困惑于眼下确实不好再去考证了,仅从印象中好像过了那天之后还有一段时间内,天气不仅依然酷热难耐,而且一直没有下雨。阚宗山之所以联想到是否“立秋”这件事,因为那天晚上阚宗山出来查夜之际,等他巡视到三区靠近二车间东南侧卫生室时,空气中突然刮起来了一阵又一阵凉风。若不是那晚上刮起了凉风也不会那么凑巧,方大夫可能听到了门外有了风声,她便起身过来关闭诊室房门,就在她走到屋门前面时,通过纱门刚好看到阚宗山正从门前不远处路过,于是方大夫大老远地打招呼道:“阚股长,查夜啊!”
    阚宗山睡意朦胧地刚走出了治安办公室,一旦走起路来他即刻明显感觉到左小腹下面特别不舒服,这会儿听到方大夫和自己打招呼,阚宗山便停下脚步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方医生,还看病吧?有膏药吗?”
    “看病啊!一晚上就没断病号。你哪儿不舒服啊?快过来吧。这么热的天,谁还贴膏药啊?”方大夫站在纱门里面,看着阚宗山穿着煞白的短衬衫,从脸面到头发于夜色灯光下更显得干净利索,越过阚宗山身影方医生看到远处几棵大槐上枝条树叶不停地摇摆,耳畔亦传来一阵阵劲风吹拂的沙沙声响。
    眼瞧着阚宗山慢悠悠地进了诊室里,方医生稍一迟疑还是把房门关上了。
    “方医生,我下午搬东西,好像闪了大胯,老觉得不舒服,贴个膏药就行。”阚宗山进门后,可能下面确实十分难受,他屁股在方大夫对面方凳子上还没有完全坐稳当了,哪儿不舒服的话便已经出了口。
    “哪个大胯啊?多沉的东西?怎么伤的啊?砸到身上了吗?”方大夫从桌子边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比香烟盒大不了多少的病历本,她低着头一边问话一边用蘸水笔书写着。
    阚宗山这会儿才第一次近距离地端详着方医生。虽然天气炎热,但方大夫依然穿着全套隔离服,她那短袖隔离衣领口上面还用一个针尖朝下的镀镍长针头别上了,隔离帽子边上已经透着一圈汗渍,而一条大辫子完全盘在白帽子里面,更凸显出异常白净的脖颈子更加俊俏颀长。
    “没砸着。是提的东西太重了,一下子没提起来,小肚子现在坠得上。”阚宗山一旦坐在了穿白大褂大夫面前,他嘴巴好像不再接受自己大脑指挥一样,即刻一五一十地把全部实情都倒了出来。
    “唉!你一开始说清楚了啊。去把那边里屋灯打开,脱鞋上床,把腰带解开。”方大夫刚听完阚宗山述说了受伤过程,她立即把手里蘸水笔放下,随即站了起来一边指着身旁那个房间一边嘱咐着阚宗山,并转身到背后一排厨子里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阚宗山虽说也应声站了起来,整个人却依然于原地没有走动,他望着方大夫背影紧接着又问了一句:“还查吗?要不等明天再说吧。”
    “你知道啥毛病啊?还等到明天!耽误了治疗算谁的啊?你还挺多事来,快点吧!”方大夫扭头看到阚宗山说话和动作都慢腾腾样子,她自己说着话便先走进了侧身边上检查室里,伸手打开了房间灯光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那儿催促着阚宗山。
    进大厂已经这么多年了,阚宗山平常有啥毛病都是去外面医院本部就诊,若是到厂内卫生室里顶多就是要几贴膏药或是拿几片应急药品,而这一次还是头一回进入查体室里面。
    这查体室房间大小有外面诊室一半还大点,里面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方凳,好像比外面还多了一个低矮磅秤和一张又窄又长的单人床以及一个刷着白漆的木架子屏风,而在单人床头下面放着一个用脚踩可以打开盖子的垃圾桶,在床对面是一个和外面一样带玻璃门的木橱子,靠着厨子边上就是一扇门,显然在这个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套间。
    阚宗山坐在床边上一边褪下凉鞋一边解开上衣下面两个扣子并松开了腰带,然后他就坐在床上两眼环视着这房间里一切。
    整个查体房间内部近乎是一挂白色,这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房顶却特别显高,尤其是房顶中间有一个大号吸顶灯照得屋里四周雪亮通明。也就是刚坐下一会儿功夫,阚宗山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一下落入了一个大深坑里,他自己心里虽然不能说有点害怕吧,但确实即刻出现了像悬吊于半空中一样的恐惧。
    “没进来过呀?快躺下吧!”方大夫站在阚宗山身旁,眼瞧着阚宗山对周围环境明显陌生的身姿,她口气十分缓和又随便地问了一句。
    方医生软绵温柔的话语把阚宗山一下子拉回到现实之中,他瞧着眼前这女人丰腴的体貌以及因天热而显得红润娇媚的面庞,尤其伴随着方大夫话音一缕缕女性特有的沁人心脾般馨香也飘浮着扑面而来……此时此刻,阚宗山似乎于进门之前就一直特别担心的问题还是如期而至了,这会儿他左下腹坠胀不适的异样感不仅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那祸根子竟然抑制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随着“快躺下吧”一声口令,阚宗山光着脚丫应声躺在了没有枕头而铺着胶垫子的又窄又长的小床上。
    房间里仿佛一下子变得格外寂静起来,空间中即刻回荡起阚宗山牛皮腰带铜扣鼻互相碰撞之中“叮当、叮当”磬钟般清脆声响。
    “把腿分开,圈起来点。”随着大夫要求,阚宗山机械地顺从着。
    方大夫一边伸出左手扶着阚宗山左胯一边将右手深向了他左腿腹股沟地方。
    阚宗山立即觉察到一只温凉油滑的小手蹭了一下那要害处,而那家伙却像雨后春笋般一鼓作气地拱出了地面。
    阚宗山还没等着缓过神来,一只更加软绵的小手已经攥住了那命根子。
    “妹子”阚宗山呼地一下从小床上坐了起来,他扎煞着两手根本没敢直视方大夫脸面,而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明显鼓起来的部位。阚宗山满面羞愧十分尴尬地完全不知所措了。
    “我愿意”方大夫随着这句话儿出口眼泪也经不住流了下来。
    在厂区内卫生室内检查室一侧还连着一个当作休息室用的内间,这个休息室屋里只有一张钢丝单人床,床上铺着麻布凉席子,而凉席下面是用蓝色被单子裹起来的厚褥子,在凉席上面放着一个叠着整整齐齐有些褪色的蓝被单子还有一块有半个床单大小的浴巾。其实这个内间与外面检查室原本是一间大房子被从中间隔开了,而内间一面主墙上原先窗子明显是后来又用砖垒住了,只是在最上面留下了一个像监狱里一样长条形通风窗户,并且还在窗口上竖立着三根间距伸不进头来的钢筋。
    阚宗山侧着身子闪进了检查室内间里,这里面明显让人觉得狭小昏暗,床头边一个小方凳上放着一个戴纱罩台灯,原本不过十五瓦亮度的灯光透过厚重纱布灯罩愈发幽暗了,反而衬托出通风窗外的月色更加明亮皎洁。阚宗山本身就不是那种多言多语的人,加上生平第一次置身于如此幽闭灰暗环境中,他愈发不敢作声了,一味聆听着身旁低声细语雷同旧交新知般倾诉,真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媚一会儿娇,让始终没有话可说的阚宗山只是一次又一次用身体迎合着。
    时间一分分一秒秒悄然流逝,不单纯由于年富力强因素大概是太久没有回家缘故吧,阚宗山始终精力充沛一次接着一次。然而,这会儿阚宗山却完全没有放纵的窃喜和骄傲亦没有显能的专横和霸道,只是令他说不清究竟在心窝里还是脑袋瓜中一直惊恐着外面会有人过来敲门的动静。其实,自从阚宗山躲进这狭小休息室后,周边四处除了可以听到透气窗外街面上树梢风响之外,也就只剩下身旁的绵软沉吟了。在这封闭狭小空间之中,弥漫的气息由潮湿燥热渐渐地感觉上有了丝丝若秋的凉意,她偎依在他胸前用似乎更加清醒且柔和腔调总算说出来一句:“累了吧?你睡会儿吧,快天亮时再叫你。我把窗子关上吧?”
    方大夫踩着颤巍巍的床面并抬起双手关闭透气小窗时,在窗外月光衬托下她那轮廓清晰的酮体让阚宗山看在眼里,却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触手可及的真实,甚至一股更加复杂难辨的愁云竟然在这一刻依然袭上了他的眉梢心头。
    是啊!作为一个男人阚宗山自己确实没有能力去分析或思辨,今夜这一切究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还是来世须偿还的孽债呢?然而毋庸置疑,恰是此夜经历让阚宗山蓦然回首之间才彻底清醒和明白了,从乡下到城里为何始终有人津津乐道的一种情调一番滋味一份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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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2-7-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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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86#
     楼主| 发表于 2015-8-22 23:38:11 | 只看该作者
    上面这一节一直是让我十分棘手的部分,也是被某网站屏蔽者。多余的话也不想在这儿多说了,总之,虽然我从不否认自己在文学写作上是门外汉,但因为在中学时期读习文学史之间,尤其是在俄国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的一些文艺评论家那里尚且熟悉一个词汇,即“御用文人”。也就是说,所谓文艺理论工作者,尤其是敢于自称鼓捣“纯文学”或“纯艺术”者,起码必须应该明确“御用文艺”的狭隘、局限和错误所在,由此才能尽可能避免充当“御用文人”从而导致害人亦害己……暂且不展开瞎说了,权且借此表态说明,仅我上面一节文字或许有诸多瑕疵和不足之处,但其内容确实是立足文艺写作而无法回避的生活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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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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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87#
    发表于 2015-8-23 16:08:32 | 只看该作者
    克谐 发表于 2015-8-21 16:12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二)

    “1965年,1965年,应该是1965年吧……”

    阚宗山,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拜读,问候克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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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8-12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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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88#
    发表于 2015-8-23 17:46:21 | 只看该作者
    克谐 发表于 2015-7-21 11:36
    【小说】……《城里人》
    第一篇环境和事端

    语言朴实,人物形象跃然上纸。相信风更多精 尚在后面。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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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2-7-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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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89#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10:27:31 | 只看该作者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四)

    “爸,爸,爸爸。”二小子阚进先穿着他那一身十分板正工装,站在河东岸坡道下面一堵墙根边上,一边摇晃着坐在马扎上背靠石墙的阚宗山,一边急切地喊着。
    “啊!二小儿,你揍嘛?”阚宗山猛然醒来,稍一顿会儿,便张口问道。
    “哎吆!我那亲爹啊!你可吓死我了。都几点了?你还真睡着了。我那妈啊!算了,你也别急。慢着点,我先打个电话。”看到父亲猛一下起身却没站起来,旋即又蹲坐了下去。站在一旁的阚进先赶紧伸手搀扶了一把,并示意父亲坐着等会儿。阚进先赶紧用握在手里的电话,先给他嫂子打过去电话,急切地说让她放心已经找到爸爸了,老人在河东岸晒着太阳睡着了没有别的事情。然后,阚进先又把找到父亲的消息告诉了家里媳妇,只听媳妇在电话那头立即哭出声来:“你可吓死我了!我什么话都没说吗!以为去了大嫂家,吃饭再回来……”
    “好了,好了,对不起啊!没事不就好了吗,你快点给爸爸热上饭,我回去再说。”阚进先一手扶起来父亲一手还在打着电话。
    一旁的阚大爷这会儿或许听清楚了二小子说的话,他一边起身一边趔趄着身子便向铁桥方向走去。
    “爸,你上那边干嘛去。我把车开过来了就在岸上。咱走这边吧”阚进先把电话放进上衣口袋里,一手接过父亲手里马扎一手搀着父亲胳膊。
    “给你嫂子打电话了?”阚宗山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面,随走着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好嘛!一上午打了三四个电话了。爸都一个星期了,大哥家里没什么大事。厂长也进去了,咱急也没用。对了,春又生了个男孩。”阚进先搀扶着父亲,从东岸坡道上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地走到了他那辆黑色帕萨特轿车前。
    阚进先打开了副驾驶车门,扶着父亲坐下又把安全带帮他扣好了,并说道:“带上吧,不舒服也就一会儿。桥上有监控,不扎安全带真罚钱了。”
    “你方姨说,晚上给你打电话,为你哥的事。二小儿,厂里都知道了!”阚大爷双腿夹着他那马扎子,双手往外拽着胸前安全带,目光茫然面无表情地更像是自言自语。
    “这事还能瞒住了!哪个方姨啊?噢!医院里方大夫吧?嗯,我明白她什么意思。爸,你和人家扯啰这个干嘛。黑子上午打听到了,没去外地,都在市里来,叫‘双规’,谁也不让见。”阚进先一坐上驾驶座位,听到父亲嘟嘟囔囔的话语,一边扎着安全带一边又调整了一下座椅,眼睛环视着车周围状况,并顺口和父亲闲聊着
    东门楼子河上的老桥本来路面就不宽绰,在这大晌午里桥上和路两边又冒出来一些卖小百货的野摊子,这会儿路上行人虽然不多,但汽车却不敢加速。阚进先眼睛盯车窗前面和两侧倒视镜一边和他父亲闲聊着一边谨慎地开着汽车。
    “黑子不是死了吗?”阚大爷不知道听到“黑子”时,脑袋瓜子里又和谁对上了号,顺口应声道。
    “爸,你又糊涂了!不是前年闯死的老黑,是他侄子。你还记得退休时,你弄进保卫处那个矮胖子吗?”阚进先瞥了他父亲一眼,一手打过车把,轻点油门车速缓缓地提了起来。
    “他能帮咱吧?”也不知道阚大爷是否真弄清楚了“黑子”究竟是谁,随着儿子话音,他又应声问道。
    “哎吆!我那亲爹啊!你别给我添乱了好吧?干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你那部门能干嘛吗?”汽车眼看着进了大厂西河沿宿舍大门,阚进先听到父亲疑问,转头不耐烦地呵斥道。
    黑色桑塔纳稳稳地停在了阚大爷楼头的一处空档处,阚进先一边熄了火一边又转头冲着低头坐着不再言语的父亲说道:“到了,你先别动,我扶你下来。对了,爸,我求您一件事好吧?你听我的能行吧?咱真不能在这儿住了!其实,没有大哥这事……算了,这么说吧,要是大嫂提前三天给我说大哥的事,我可能还真不收拾那房子了。就在这儿呆着,等大哥事情了了再说。现在队伍都进去了,钱也交了,一旦弄好了,咱都不过去住,不都白瞎了!反正你不点头,咱就都在这儿靠着,你老人家看着办吧!”阚进先俯着身子和他爸说了这么多话,而阚大爷好像是在认真听着却面无表情低头不语。
    阚进先下来车过去扶他父亲时,一眼瞥见他媳妇也跑了过来。这儿媳妇人还未到,那声音就已经飘了过来:“哎吆,爸啊,你这是干嘛呀?刚夸奖你早晚都回来准时呢,你倒好一下子不回来了!可吓死我了。”阚进先媳妇忙过来伸手抢过阚大爷手里马扎,她搀扶扶着公公另一边的胳膊,老少三口缓缓地向自家楼道走去。
    三年前,阚进先就在东郊南边靠近一片山丘的“林风华府”买了商品房。当时房价正在急速上涨,周围几个伙计和朋友都在犹豫,一直盼着房价下调再买。
    阚进先谁的话也不听,只说钱刚好凑手又与银行签了三十万房贷,总房价接近了一百万,他选了一个十八楼120平米的西户。阚进先看好的住宅楼足有三十多层。当初阚进先与媳妇和儿子一起看房子时,他自己决定要顶层或者必须是八楼,而且儿子壮壮也和他爸爸一样喜欢顶楼,但阚进先媳妇死活就是不同意,最后三人一致意见决定要八楼。但是一旦真去签购房合同时,因为当初看房中和售楼小姐只是口头协议而没交押金,所以眼下八楼售罄刚好还有一户在十八楼,于是三口人看过样板房后都还挺满意。
    听说阚进先买的是高层十八楼住宅,修理厂里几个哥们弟兄都说:“二哥那是演道,一开始就奔着‘要发’去的。不过是用障眼法,糊弄老婆和孩子罢了。”
    确实,城府人大多数都有点迷信,买个房子一般都是“要七不要八”或是“要九不要十三”等等,其实日常生活买卖中如此忌讳挑剔贪图的亦不过就是“心理安慰”而已。然而,阚进先这次买房子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有数,仿佛从楼盘名字到最终楼层,甚至就是必须在这一年办这件大事确乎是命中注定一般。
    话说十八楼新房间钥匙拿到手里都有大半年了,阚大爷前后去看新房子至少两次以上,而这中间似乎只有一次阚大爷明确表示过“嫌太远”,随后他老人家便什么话都没再说过。大哥阚大海自从知道弟弟买了新房子那一刻起,他就没有赞许过这事。尽管随后整个“林风华府”房价像翻筋斗一样向上腾飞,但大哥阚大海态度一直未曾转变。最近一次阚大海把电话打到修理厂里,他劝兄弟阚进先也别老闲着新房子,若老爸不想过去就还在大厂住着由他来照顾。一开始听到大哥能说出这话,阚进先心里格外温暖以为大哥眼看奔六十人了而人情味也日渐浓厚,但随后大哥说出的其它话,却让阚进先又变得火冒三丈。阚大海另外一些话意思,是想让兄弟放心,父亲百年之后大厂里房子都留给壮壮而他自己一分钱都不会要。从表面上看,大哥阚大海十分大度,完全放弃了对父亲财产的继承权,但阚进先这位大哥说话方式,尤其“画外音”却是表明当初他自己要了“九零”房子而没有全力支持父亲选择同样面积住房,根本原因是他自己当初确实没有料到这“福利房”后来买到手里竟然是如此便宜。
    阚进先在母亲去世前数年之间就一再提醒他妈,千万别再和大哥计较集资建房前后的事情。眼下面对大哥自己老话重提,阚进先忍了又忍最后只是撂下一句话,说是母亲早就交代过,只要父亲健在他一天都不能出门单过;只要父亲不离开大厂宿舍,就是壮壮娘俩去住新房子,他自己也会和父亲住在一起,至于房产继承权问题那是兄妹三个人的事情。
    阚壮壮刚上大一的时候,曾经与阚进先一起买新房的一个朋友,因为乔迁新居,阚进先带着媳妇赶去温锅。间隔最多也就是三四个月功夫,再次来到“林风华府”,阚进先和媳妇简直都不敢认了,四周空地上全部种植了花草树木,尤其是路旁商场变化之大若与大厂生活环境比较起来,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了。阚进先媳妇温锅回家后一开始想方设法哄着阚大爷高兴,目的就是希望老公公同意去住新房子,但阚大爷一下子就和全聋了一样根本不动心,甚至连点头默许的意思都没有。所以近几个月来,用阚进先评价他媳妇原话……就是“更年期提前综合症”,没闲工夫和她去理论或讲道理。
    大概在一个月左右时间内,阚进先有一个“混社会”的朋友,过去这个人其实手里没有多少资金也没有自己的公司或专业队伍,完全就是一个人通过各种关系渠道一旦揽到他以为可以赚钱的活,便到马路边上找一些打零工人员临时发放服装扮作专业人员,并吹嘘这个那个大楼就是他们建的或装修的等等。近一年多来大概阚进先这位朋友“老办法”都不灵了,因此真的注册了装修公司,不但租了写字楼还有了设计团队和工装队伍。有一天一起打牌中,这位名正言顺的公司经理才知道了阚进先还闲着一套房子,当时就非要用他那个新房子做个样板间不可。其实阚进先和这朋友没有多么深的交情,所以阚进先就没有即刻答应。而阚进先朋友也的确不是干赔本买卖的人,他心里清楚“林风华府”必将成为城府新兴住宅区,所以他想借此机会打开那边市场,而且他与阚进先原本就是生意上伙伴,即便装修不付钱也是一桩“双赢”的好买卖。阚进先与这位朋友闲聊了没过几天,人家还真就拿来了一摞设计图纸找到了修理厂里。单是那一幅又一副模拟图案,令阚进先看得眼花缭乱而回家后不经意间和媳妇也就顺嘴一说,不曾想阚进先媳妇却直接和人家联系上了,并通过网络拉上了壮壮,娘俩最终定下来图样,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如何协定的费用,反正眼下装修队伍已经进去了。近来,阚进先光是修理厂内事情就忙活不过来,关于新房子装修上问题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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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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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90#
    发表于 2015-8-24 14:37:52 | 只看该作者
    继续关注后文{:soso_e160:}问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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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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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91#
    发表于 2015-8-24 16:02:33 | 只看该作者
    继续关注,问好克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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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2-7-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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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92#
     楼主| 发表于 2015-8-25 11:46:2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克谐 于 2015-8-26 22:08 编辑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五)
    “见水即撒网,有鱼没鱼捞一把。”这样一句街头巷尾的俚语俗话,原本和阚进先人格品行沾不上边。而大厂的方姨,也就是医院的方大夫,说是通过宿舍院传达才找到阚宗山家里电话,并和阚进先在电话里交流了关于阚大海未来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最后方大夫便留下了她大女婿的手机号码。关于方大夫的这个大女婿,也就是在大厂里,凡是上点年纪的人一般会知道那人是北京的著名律师。接到方大夫电话以后,近来阚进先思前瞻前且犹豫再三始,终没能决定究竟何时给北京打电话才好。
    方大夫家大女婿之所以在大厂里能够闻名遐迩,追溯起来还是千禧年之前的事情。那会儿每个周一到周五下午五六点钟,央视有个电台进行普法讲座,据说讲课的那位就是方大夫大女婿。当时阚进先应该是听修理厂老四说的,因为老四和方大夫家老大曾是高中同学,老四可能和那个律师碰过面,一提这事老四经常跟在后面一句话必定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在阚进先印象中,曾经从电视上瞧见过那位律师一次,说实话不知道是电视质量问题还是电台摄像水平差点劲。总之,电视上那位大律师无论衣着谈吐还是相貌上都给人感觉土里土气。阚进先现在回忆起来那天电视上讲得司法知识一点也没有记住,仅凭印象总觉得那位讲课老师应该比自己年龄还大,要不就是人家少年老成。
    方大夫之所以会热心阚家门里事情,对此阚进先倒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很早之前,阚进先就听母亲说过,当年父亲因搬重物得了疝气,大厂医院里有医生说过必须作手术才行,而人家方医生只用家传膏药就把父亲治好了。阚进先听母亲还讲过,当年住跃进楼时候,逢周六到托儿所接孩子而方大夫家里千金始终都是托儿所的老大难……也就是到了下班时间孩子家长却不来接孩子,尤其是方大夫家大姑娘,可能不够年龄就进了托儿所,经常遇见在托儿所里又哭又闹。所以,关于方大夫家里三个孩子人家托儿所阿姨都习惯了,一般临近下班时间经常是让别的家长把这孩子捎到大厂医院里,而当方大夫轮到厂里卫生室上班时,有时就托熟悉的人直接把这孩子送到东门桥附近孩子姥爷家里。阚大娘因为曾经在街道上住过,虽然和方大夫娘家不在一条街上,但早就熟悉方大夫娘家大门。话说想当年阚大娘生了老大以后有过一段时间月经不调,她曾经和街道上一个姊妹到方中医家里看过病。那时候方大夫她爸爸已经是一个区级医院的中医专家了,不过周围街坊邻居到他家里看病都一概不收费,而且方中医问诊和号脉那个认真劲头,不管是谁只要去过一次都会终生难忘。其实,真正令人钦佩的是一旦拿着方中医药方子到了街上中药店里,而抓药的那些人经常拿着药方子互相传阅并啧啧称是。
    阚进先曾经听母亲讲过,大体意思是方大夫之所以在大厂里人缘好,主要是对待病人就和她父亲一样,不仅一视同仁而且非常热情认真;另外,方大夫在面相上,尤其白净面皮和说话表情完全随了她父亲,但在身材气质上却更像她家老太太显得特别洋气。
    方大夫家大姑娘究竟和阚进先相差几岁呢?对此阚进先自己也弄不清楚,甚至她名字究竟叫小凡、晓凡还是步凡或一凡,在大厂阚家门里大概没有一个人真正记得。
    阚进先有时和别人说起来上学经历,其实加上技校两年多文化课学习刚好凑齐了“九年”义务教育时限,即便再加在托儿所大班里唱儿歌和演杨白劳的学前教育,也超不过“大专”学历的教育年数。不过就在这些集体性文化学习生活中间,让阚进先时常叹息并奇怪着一种现象或说问题,即:“凡是高出他一到两个年级以上的小学、初中、技校或加上托儿所时同学、校友或伙伴,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即便不知道其姓氏名谁,一朝遇见了却总会有些眼熟并且还敢打招呼,但凡是低了一到两个年级的这些人甚至连点滴印象都绝少留下。”
    阚进先关于上下级同学存留印象的上述感觉和发现,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一般人均有的错觉啊?还是社会共性现象呢?总之,对于方大夫家三个千金情况,阚进先最多也就是知道人家姊妹仨人在学业上一个比一个优秀,而其它情况阚进先确实从来没有在意过,或许这也正像人们常说的因年龄和文化水平不同而造成的差距或鸿沟吧。
    按说阚进先也是一名相当于“高中”文凭且是正规学校出来的技校生,但在文化课方面,像外语和“数、理、化”,他确实就是“一窍不通”,而对于语文、历史和地理,尤其是华夏文明知识,甚至就是其中“古汉语”部分,只要有一本《新华字典》在手上,阚进先不仅阅读起来一点没有障碍,并且对于其中一些知识性和思辨性问题,他即便不敢说理解与认识的头头是道,也近乎像是“无师自通”。起码近十多年来,每遇闲暇时光,阚进先经常从三十岁以后才从东门桥头书摊上积攒起来的古旧书籍中随手抽出来一本,于翻阅之间却经常看得津津乐道且愈发有滋有味了。
    既然一下子扯到了文化上,在这里就先说一说阚进先在“文化”上那点事吧。若细说起来,阚进先那一届技校生所使用的课堂书本确实比同时期两年制高中的简单多了。不过在他们所用课本内容上,因为技校教育主要侧重于知识面介绍和一般性了解,所以他们的“语文、历史、政治、地理、生理”等课本,无论属于必学还是选修都非常简约而精炼。在阚进先技校同学中,即便多数人都分配在厂企工作,却其中也有不少人随后接受了脱产或在职电大、夜大或函授教育,而且有的还成了单位或业界的大领导和厅局级干部。
    阚进先一出学校门之后就没有想过去接受什么“再教育”,不管是为了提高业务能力还是专业学历,在他脑袋瓜里就连类似“一闪念”都未曾有过一次。要说起来凡敢自称“文化人”者一般都会有一些业余爱好,而所谓“业余爱好”又无外乎“琴、棋、书、画”吧……既然这里面没有标明“纸牌”和“麻将”,即便它们有的还被说成是国粹和国外特技,咱在这儿就别提它了。那么,单讲在“琴、棋、书、画”四项中,说实话人家阚进先起码有过两项还真不是一般水平上精通,而这两项就是“棋”和“书”。
    先说“棋”。阚进先曾经和他儿子壮壮说过,他小时候玩的象棋、军棋、跳棋和斗兽棋等,一概是他大哥玩剩下的,而且这些玩意儿基本全是阚大爷年轻出发学习中买回来直接给他大儿的。阚进先和妹妹三胖从来没有记得父亲专门给他俩买过什么玩具。阚进先在技校上学时,起码在他这一届学生中,阚进先参加象棋比赛虽没有进入前三名但入围了半决赛。以后阚进先之所以不再玩象棋了,根本原因是他和那年参赛的不是一个班的象棋冠军曾经同住一个宿舍。那个伙计简直就是棋迷,在技校里是有名的“烟鬼”,好像他就只吃两顿饭,午饭和晚饭基本全是蹭饭吃。阚进先虽然和他一共住在一起半个学期,但阚进先知道这位棋迷同学只要手里有钱全部用来买棋谱了。这位同学家在郊区应该是农业户口,就他自己说家里穷得叮当响。那一届的技校同学都清楚这位象棋冠军基本不去教室里上文化课,但人家文化课成绩却一直在班里排前十名之内,而且所有机械加工活一律干得特棒。可能为了挣大钱吧,据说毕业不久他便去了南方,之后再也没听说过他的消息。阚进先在宿舍里和他下过一盘棋,没出五步就认输了。从此以后,阚进先偶尔喜欢看别人下象棋,他自己再也没有和谁较真过这方面本事。
    阚进先在大厂学徒之际,举国上下刮起了围棋风。跟风“下围棋”是阚进先年过半百之前生平之中曾经有过的最疯狂举止。那会儿有一段时间大厂基本处于停产状态,但上班时间不敢打扑克,因为人多太扎眼,而一些比较从容的犄角旮旯都被老师傅们占据了,所以他们年轻点的只能在一边用螺丝钉或钢帽玩一下五子棋而已。当时阚进先是跟着一个师傅学会了下围棋,大概也就一个月左右人家那师傅就不再叫他去家里下围棋了。从那以后,阚进先便到社会上转悠着到处找同学或朋友下围棋,就在这中间他结识了下河沿街道上一个老大爷,这位老人家原本是海边旅游名城的,当初也没机会打听老人家本身究竟是干啥出身,但人家老大爷教给阚进先几手布局诀窍和绝杀技巧之后,便要求他回家读上三年棋谱后再去找他。
    阚进先一边下围棋一边主要把吴清源棋谱磨练了大半年。有一天在朋友家里遇到了一个浙江籍七八岁小男孩,一盘棋阚进先持黑子走到第十四步上就只能认输了。从此之后阚进先彻底放弃了围棋,又通过打康乐棋还喜欢上了一段时间台球,但不久他自觉不是那块儿材料;再后来,所谓“棋牌”方面爱好,阚进先只剩下偶尔打几圈麻将或是找一帮人打“够级”或在网上自娱自乐“斗地主”了。
    说完了“棋”,再说一说“书”。阚进先当初在大厂车间里有一位师兄一直和他大哥阚大海关系不错,听说现今这人在不知啥名堂画院里已经是知名画家了。当初在大厂车间里,这位老兄拿着锤子把粘着水在地面上练字,以后他当上了班组长就于值班室里空出一块儿作为练毛笔字的自留地。就在那一段时间内整车间里报纸都被他包圆了,一进那间小屋里墨汁子臭气熏天,那个臭味直冲脑浆子。就是这老兄一开始看到阚进先对毛笔字感兴趣,曾让他先临摹柳公权字体。为此,阚进先专门去买了一本柳体法帖《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曾经隔三个月或半年时间,尤其是刚有孩子那些年,就在结婚那间平房里阚进先反复临摹过这本法帖。有一天,阚进先想:“这些字连起来究竟是啥内容呢?”于是,他又通过查阅其它书本,才知道《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原本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刚经》啊。这一明白不打紧,其中反复临摹和诵读的一句话,突然之间让阚进先如若醍醐灌顶,即刻脑洞大开而这句话就是:“…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阚进先听父亲偶尔提及在下庄老家中仅是爷爷和老爷爷这两代上,虽说算不上书香门第,但确实都有过读书和教书经历。阚进先自己一直说不清楚,为什么他自己虽然挺喜欢看《水浒》《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和“三言”“二拍”等古典文学作品,但凭心而论他确实更感兴趣翻阅《老子》《阴经》《阳经》《正经》,甚至像《荀子》《韩非子》或《吕氏春秋》之类理论性古籍。不过,对于《易经》以及麻衣看相之类一般认为是旁门左道东西,阚进先于三十岁后便于东门楼子一带经常搜罗购买,而且时常驻足一旁聆听那些算卦测字的胡吹海捧,但阚进先对于此类学问一直将信将疑。
    再说当年大哥阚大海下决心让女儿阚晓春回大厂子弟中学上初中时,阚晓春那会儿性格脾气就已经十分执拗了。虽说大厂子弟初中距离阚大爷家门确实比较近一些,而那会儿三胖刚结婚才彻底搬了出去,所以阚进先一家子搬回了父母家才过了一个冬天,却又因为侄女坚持而阚进先媳妇也乐意,于是阚进先一家人再次回到了他结婚时那间小平房里。这时间阚进先媳妇还在商场里工作,每逢周末她必须加班。而壮壮小时候也是特别难缠,所以逢周末阚进先只能自己带着孩子到处乱转悠。一次在动物园里就位于那个文化长墙一侧,有一个五十来岁乡下人看到阚进先肩膀扛着儿子从他面前路过,那人便招呼阚进先要给他算一卦并吆喝着不准不要钱。当时阚进先也就是稍一迟疑,当驻足听到谈钱的话,阚进先即刻起步要走,而那算卦的却说:“你有乔迁之喜,必定住个大房子。”阚进先原本就因为房子问题正窝着一肚子火气,一听算卦的说出这话阚进先脚步走得更快了,并在心里暗自嘀咕:“确实有乔迁之喜,还是越住越差了!”
    于动物园偶然遭遇算卦的事情,阚进先当时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但由那之后接二连三经历了“买断工龄、修理厂改造、卖结婚平房、集资建新宿舍楼”等等事端,真的让阚进先一步接着一步且步步都是挪窝搬迁,而身边居住环境条件确实一个比一个好了起来。由此再回头审视当初动物园情况,岂不就是“一语成谶”了吗。所以这些生活经历也愈发刺激阚进先更加“神道”起来。毋庸讳言,当时阚进先之所以有那么大决心非花巨资买社会上大住宅,其中一个主要因素正是和上述动物园经历有关。
    修理厂逐步走向正规,而且搬入大厂新宿舍“七零”楼房之后,有一天吃罢晚饭,也忘了为了什么事情阚进先心里特别烦闷。阚进先便一个人出来溜达,来到老东门桥头上刚好看到一个测字的老头。虽说是那人是个老头,其实顶多也就六十岁冒头,阚进先过去就掏出十块钱,但人家开始还不要非要让他先写下一个字后再说。阚进先随手在一个小学生用的方格练习本上写了一个“阚”字。当时那个测字老头说过两句话,由此让阚进先一直受用至今,至于其它闲话,若今天回想起来恰是大哥阚大海的宿命一般。
    那老者第一句话便是“过犹不及”,而其二句话却是“吃硬怕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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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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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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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8-25 11:57:49 | 只看该作者
    克谐 发表于 2015-8-25 11:46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五)
    “见水即撒网,有鱼没鱼捞一把。”这样一句街头巷尾的俚语 ...

    阚进先的人物形象很生动。拜读
    问候克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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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7-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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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6 17:55:1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克谐 于 2015-8-26 22:06 编辑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六)

    在东门楼子老桥头一端,有一位摆摊测字老者正用眼睛余光瞥着阚进先脸色,这位个头不高其貌不扬的胖老头时断时续说出来一套近似庙里出家人惯常用的“偈子”样话语。阚进先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话到最后便从左裤兜里掏出来仅有的三张十元钱。阚进先说罢“谢谢”一转身便从桥头南侧走下了河岸东侧人行漫道。在暮色掩映下河沿树丛夹道中间,阚进先一边散步一边才开始咂摸刚才测字老者那一番朦胧虚幻的字词话语。
    无论在何种场合下,阚进先从来不敢自诩是“文化人”,只是对于人世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一阴一阳之谓道”之类逻辑思辨,他通过读书思考而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理解和认知而已。
    自从汽车修理厂“大有起色”之后,在阚进先身边徒然增加了一些富商、官员和各路朋友。单说在修理厂内部,从合伙人到各级员工都完全清楚阚进先确确实实“先天性“不胜酒力。然而在现实情况下,别管阚进先自身是怎样一种身体素质,撇开政府机关和国营企事业单位不提,单言私营企业更尤其像这种个体汽修厂行当,若要维持生机还想远离“餐桌文化”基本等同于天方夜谭。所以,不管阚进先是“先天性”还是“后天性”不胜酒力,只要民俗文化和特色风貌不转变,像阚进先这种企业性质和岗位角色注定让他不得不坐到酒桌上推杯换盏和礼尚往来。
    且不论在高档会所还是路边特色小店,亦不论是被人宴请还是宴请别人。总之,阚进先只要上了餐桌,不管坐在哪个位子上都是一样即不舒服更不自在。关于阚进先在餐桌上完全就是“憋屈、煎熬和遭罪”简直达到了“极端不是滋味”程度的心情感受,其实就连修理厂里伙计们也不是都能理解得了。许多年以来,唯有大厂阚家门里自家媳妇最清楚,阚进先不仅是十分“好面子”,甚至彻头彻尾就是“既有贼心也有贼胆却做不了贼”的一个人。所以,阚进先貌似一贯“雷厉风行”好像“无所畏惧”的样子,甚至还有“愣头青”的名声在外,但是一旦到了关键节点上,他往往大煞风景十有八九做不出来太出格的事情。
    在汽修厂六七个合伙人当中,他们在大厂出来的四个师兄弟,既是主要出资方也是业务主干。其中大师兄垫资最多,并且他在社会上朋友多路子广。自建厂伊始,老大在汽修厂里只留出了一个单间小办公室,而他本人也不需要每天过来上班。人家老大在自己设计的名牌上一会儿冠名“董事长”一会儿改成“总经理”,总之老大最不喜欢被人称呼“厂长”了。按说在他们四位师兄弟当中,不管从投资份量、业务能力还是论资排辈等方面,阚进先都应该当之无愧地担当“厂长“角色,但阚进先从一开始就死活不干厂长并非要老三挂“厂长”名头。所以,至今阚进先和老四都分别是“副厂长”,而这二位副厂长也不再分第一第二。在修理厂内部,从建章立制、操作流程到技术质量等管理方面的工作,在名誉上是由两位副厂长负责,但实际上完全由阚进先一手掌控。所以,作为副厂长的老四在修理厂里顶多算是一名“监工”,因此老四也不避讳人一再公开抱怨:“反正咱修理厂里里外外得罪人的话,也只有我说得出口啊!”那么,修理厂的“厂长”老三负责什么呢?说实话作为厂长的老三基本上也不常在厂子里呆着,他基本和老大一样始终负责外部业务来往,尤其是应酬饭局上事务。
    刚建厂那些年,为了招揽生意阚进先也陪着别人参与过各种娱乐场所,但每次回家后经常不仅仅是他自己闷闷不乐,而且还冲着别人大发无名之火。关于阚进先这种毛病,还是自家媳妇最早发现后并及时给他指了出来。
    在大厂阚家门里自家媳妇不止一次提醒过阚进先:“你就别再搀和喝酒的事情了,一个大老爷们酒量又不行还是个火爆脾气!人家别人喝了酒,不管是真醉假醉,都可以在一边胡说八道的。而你自己吧,本身就喝得少,甚至就是不喝酒!你说你在旁边什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偏巧你还是个不懂得装傻的人!你自己想一想这种滋味能好受吗?”
    阚进先一直暗自佩服自家媳妇的眼光和主见。在筹建修理厂之初,师兄弟们曾经商量过让阚进先媳妇到修理厂来管理财务。阚进先回家转达意见时,自家媳妇当时就回绝了,而且人家她自己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大师兄,并解释说修理厂要想长远发展必须有三个以上学财务管理的才行,若修理厂真要忙不过来,她可以过去帮忙但不会正式上班,一旦由她来干财务对大家都不好。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也是让阚进先特别佩服自家媳妇眼光敏锐的地方,而那件事情就是关于当护士长的女同学问题。
    当年为了与初中女同位来往,阚进先不管怎么向媳妇解释,自家媳妇就认准了他是在说谎话。经过几次家庭集会之后,阚进先媳妇不但不闹了,而且知道了这位女同学走出校门后一直独居,随后又听阚进先说从来没有去过她家里,于是自家媳妇便对阚进先说过:“她不会让别人进她的家门,她有洁癖。你看着她像是对谁都是一样热情和亲近啊。其实,她那是在演戏,还是演给她自己看。这种人心里有毛病,好可怜啊!”
    事实上阚进先还真的去过护士长女同学的单身公寓,但阚进先始终没有弄清楚这位女同学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论说刚刚恢复高考时,即便就是城里人也没有多少家庭自觉意识到将来学历会有多么重要,而这位女同学父母就把她安排在大厂学校里上了初中和高中,而且她根本不是大厂内部子弟更不是周围片区的孩子。仅就这点信息,阚进先确实不好猜测她家里究竟都是干啥的。第一次阚进先去这位女同学住处,虽说是公寓楼的单身宿舍,却是位于一个干休所里,并且是独门独户两室一厅房子。那位女同学当时打电话叫阚进先去家里,理由是她家浴室水龙头坏了,宿舍院里来人修理后她嫌弃人家活干得太差而且新水龙头也太难看,因此她自己又买了一个新的让阚进先过去帮忙换上。
    除了在电影上见过像王公贵族家里一般都是富丽堂皇之外,阚进先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人家,尤其在内部摆设和洁净程度上面能够赶得上那位护士长女同学家庭装饰。而且她家那种房屋结构本身就带着浴盆,整个浴室里面凡是能够擦拭到的地方全部璀璨光亮。
    另外一次阚进先去她家里就是在阚进先与媳妇闹得最凶的时候。这位女同学不清楚为什么喝多了,用她家电话一遍遍地给阚进先发传呼。当时正在大厂上班的阚进先专门找到了外线电话打过去,随后向车间主任请假立即赶了过去。
    阚进先还记得那是一个秋冬季节下午三四点钟,阚进先坐公交车赶到她家时,只见她直接坐在当客厅用的房间木板地上,穿着一个白色长睡袍,里面还有一身真丝碎花的睡衣睡裤,正披头散发地盘着腿在那儿发呆。客厅房间里已经拉上了厚重窗帘,屋顶吊灯和沙发旁落地台灯都开着,但电视却没有打开,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身边地板上放着一瓶全是外文的洋酒,酒瓶里绛红色液体仅剩下了一个瓶底;地板上还有一个里面全是烟蒂的景泰蓝菱形烟灰缸,旁边是一个与烟灰缸配套的可以放入香烟盒、打火机和杂物的景泰蓝长方形盒子,而这盒子里分别插着一盒女士摩尔香烟和一个比普通火柴要长近两倍的白色红边火柴盒,就在这个长盒子旁边还放着一盒进口加长“白剑”香烟。当时在这烟雾缭绕房间里面,除了洋酒和香烟之外,却没有见到其它可以吃喝的东西。
    阚进先一见她失魂落魄模样,猜想她一定是光喝酒抽烟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于是,阚进先就附身劝她先回卧室躺着并说给她做点吃的,但她伸手把半蹲着的阚进先一下子拉倒在地板上,嘴上只是嘟嘟囔囔说道:“我让你来,你就来吗?你还想干什么?你还想干什么?你干吧,你干吧。”
    阚进先看着她只是往自己怀里钻,一只手附在他身上而另一只手从他上身外套下面伸进去。她一只手隔着衬衣只是抚摸阚进先胸膛和腹部,当运动中的一只手刚要滑到阚进先肚脐眼位置时,即刻却像触电一样又缩了回去。
    在第二次登门造访之前,阚进先就单独和她一起喝过几次咖啡,甚至俩人还曾经乘坐长途汽车去过一个十分隐秘的景区。他们一起游览的景区位于大山里面,当时那地方显然不对外开放,阚进先记得除了通过一个山口处有站岗的限制入内外,到了景区里面也不像是军事禁区,既没有见到穿军装的也没有瞧见武器设施,整个风景区确实不是疗养别墅而更像是一个微型城市。当他们两个在一处类似机关食堂里吃午饭时,过来一个好像她也不认识着便装的中年人,那人安排好伙食后也没再打招呼就走了。由长途车站到景区一段路程,仅有他俩人是同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并且是同一个司机来回接送,在路上那个专车司机连一个字都没说。阚进先曾经问过她那个景区叫什么名字以及她家人情况,但她好像故意回避这些事情,阚进先也就不好意思再打听了。
    在干休所内曾经是同学的单身公寓里,阚进先和她都半侧着身子躺在木地板上,阚进先任由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胸前抚摸着,但他自己却一句话也没有回应。仅一会儿功夫她好像完全熟睡过去了,整个身体明显沉重了起来。阚进先一边把她抱起来一边走过去推开了卧室门。卧室门被推开一瞬间,阚进先禁不住吃了一惊。卧室里灯光通明,所有灯具全亮着,厚重华丽的窗帘把一面墙遮得严严实实,她平时爱穿的一身套装便挂在一个像真人模样衣服架子上,这衣服架子就竖立在房门旁边,打眼一看就像是站着一个没脑袋的女人。在她卧室里从地面、床铺、沙发、茶几到梳妆台简直不是一般水平的整洁靓丽,足以堪称“井然有序”和“一尘不染”了。阚进先在卧室门前稍作迟疑才把她抱到床上,并给她盖上了一床特别轻柔的缎子面棉被。阚进先将要关闭卧室房门之际,虽然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任由房内灯光全亮着。阚进先本想给她做点饭吃,但打开厨房冰箱,里面除了三个苹果和十几个鸡蛋外,再就是速冻食品和方便面。阚进先在那个当作客厅的房间里把烟灰缸清理干净后,又找到一个干拖把擦了一遍地面,并把客厅、浴室里和门厅电灯都关上了。阚进先没再去她的卧室,便带过来房门并轻轻地合上了那个十分简易的铁框防盗门。
    第二天上午十点以后,她没有像过去发传呼让阚进先回电话而是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大厂车间里,她只对电话那头阚进先说了一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怎么把你叫去了。谢谢你啊!我没看错人。就想和你说这些,有事再联系吧。”
    阚进先对于这位初中女同位从一开始接触总有一种稀奇古怪的感觉。经过第二次上门服务后,阚进先才下定决心要让媳妇与她正面接触,心想单凭自家媳妇机灵劲头一定能够看得出来他与她压根不是一路人,而且更不可能睡到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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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7-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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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95#
     楼主| 发表于 2015-8-26 23:02:14 | 只看该作者
    上一节虽几次改写和修饰,却总不满意!更多人可能根本弄不清楚文中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和主旨所在。其实,最初在本部分起始,连续有四个章节以上,其标题都是“见鱼撒网”,所以上面一节确实不是空穴来风,也是我一直想要在小说里再现的一份我自己曾经历过的日常个人或家庭在背景、习俗、爱好等方面“实实在在”藏身于生活中,但大多数人却接触不到或意识不到因而也无法理解的一种彼此之间差距或说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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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7-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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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96#
     楼主| 发表于 2015-8-28 11:40: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克谐 于 2015-8-28 11:52 编辑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七)

    近来修理厂接到一个大单业务,一个部门机关要把十多辆车限期维护整修且票据上不能出现于同一个时间段。阚进先一天到晚加班加点忙活这事,虽无法放下挂念大哥的心思,却也已经是有气无力了。
    这天一个大清早,大厂里黑子来了一个电话,说是总公司里下来了一个工作组,昨晚上指定了大厂临时领导班子并逐个谈了话;另外,厂里成立了专案组,主要配合上面调查前任厂长问题。因为新指定一把手原本就是大厂里老人,而过去阚进先在大厂时这个刚上任一把手还在销售处任副职,不过十来年功夫这个人从销售部门一步一步终成人物了。一听说是这个角色当上了一把手,阚进先心里即刻凉了大半截。因为不用听大哥阚大海评价,他自己也清楚如此品格与德行人物在这种时候还能当上“一把手”,总公司决策人眼光以及这里面可能隐匿的故事……总之,若要让阚进先来评价还是那老话:“换汤不换药啊……”
    近半月来无论再忙阚进先也不可能真正放得下大哥的事情,但是这中间思虑再三他还是没有给北京方大夫大女婿打电话,而回家后却和父亲讲,已经和北京那边联系过了,并煞有其事向父亲解释,人家北京人说了惩治腐败是大势所趋,一旦谁家里遇到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耐心等结果吧;另外,阚进先还向父亲特别说明,咱大厂里厂办主任这种级别在人家北京人眼里都不能算是一个干部,更够不上政府官员了,但眼下只要进去了三天不回家最少也得判上三年五年。因此,阚进先提醒父亲要早有心理准备,没必要再去河边上听那些人胡说瞎猜了。
    阚进先之所以决定放弃与北京律师联系,不单纯因为大哥事情尚且不明朗,也不是不清楚无论利用个人关系还是走司法途径在结果上绝对胜过“逆来顺受”“任人宰割”和“不管不问”,但是涉及阚大海这个案子究竟应该从哪儿着手以及何时介入等问题,阚进先平常日子里也不完全是“不读书、不看报、一天到晚瞎胡闹”之类的社会混子,他自己尚且清楚国家形势、事态发展和大致方向。鉴于大厂本身性质及其隶属关系的特殊性,事实上自从阚大海被抓之后,也不是只有方美华大夫提醒过阚进先,凡是大厂阚家门里亲戚朋友中间像“尽快走上层托关系走后门”一样建议者,几乎一直未曾间断过。阚进先之所以迟疑犹豫并没有贸然给首都名律师打电话,根本原因并非阚进先有什么神机妙算或是审时度势,而是在阚进先心目中对于“北京人”一直以来就心存顾忌并有一种抵触情绪。
    话说1990年春夏之交,有一天阚进先回家吃午饭,家里来了两个老家亲戚。阚大娘在一旁向二小子介绍说,那个与她年龄相仿的老太太应叫“三姑”,而另一个有三十岁冒头高个子男人应叫“表哥”。当在一起吃午饭时,阚进先才逐渐弄清楚这个三姑也姓阚,并且是老家上庄人。三姑与母亲拉呱闲聊之间,一旦扯落起上庄河沿周遭谁谁谁的故事,俩人都笑得前仰后合。阚进先在一旁听父亲与三姑搭话时,觉察到他们二人并不是十分熟悉,从父亲询问三姑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这个三姑曾经和爷爷奶奶住过一年半载,而且按老家规矩应该是过继给了下庄阚家。所以,父亲阚宗山应该称呼这个“三姑”叫姐姐。如此说来,阚大爷与孩子们这个“三姑”应该非常熟悉才对。
    被阚进先称呼“表哥”的那个男人一张嘴就是特标准且还带着儿音的京腔京调。阚进先进了家门后,这个表哥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城府最大医院的位置和远近,便于十二点之前急急忙忙地下楼说是当地有朋友过来接他出去吃午饭,并交代等到下午两点钟左右他再回来接她母亲去医院看病。等表哥走了以后,阚进先与三姑闲聊之中才大致弄清楚了三姑家庭情况。
    当年在老家下庄阚进先的爷爷家里,父亲阚宗山大姐在出嫁不久便跟随她婆婆和丈夫去了东北,没出几年还留在阚家门的三个姑娘中有两个在十来岁左右接连得怪病死了。那会儿阚宗山和弟弟与一个妹妹还很小,阚宗山后来说起来还能记得那时候经常有神汉或巫婆来家里烧纸驱鬼,弄得每个房间里都乌烟瘴气。就在那个阶段,按照当地风俗这个阚家门里邪气必须要“冲”一下,否则家里其他孩子特别是最后一个女孩必定也生命难保。因此,下庄这门阚家便从上庄一个没出“五服”亲戚家中过继来了一个姑娘。当年下庄阚家门里过继来的姑娘,也就是1990年春夏在城府大厂阚家让阚进先称呼“三姑”的老大娘。
    据说当年“三姑”来到下庄阚家后最多住了不到一年,随后因为附近兵荒马乱,特别是日本鬼子都分布到了庄头上。所以这个三姑就又回了上庄,再往后便嫁到其它庄上去了。据三姑讲,她至今记得当年临出嫁时阚宗山母亲没有陪送嫁妆只是让人送到她手里两块银元。三姑嫁进门的那家人在当地也是一个大户人家,在一群兄弟姐妹中间有两个人是同一个母亲的兄弟,而三姑就嫁给了这兄弟俩中那个外号叫“二邪子”的老二。这兄弟俩中老大早年就参加了抗日游击队,据说解放时上庄附近几个大镇子都是在部队的这个老大引领队伍一气打下来的。解放之后,三姑的这个大伯哥在五六十年代就当上了副部长,就因为这层关系刚解放不久三姑丈夫“二邪子”就被他哥哥调进了北京,并在一个编号已经过了“十”以上某路局里干后勤工作。三姑丈夫为何人称“二邪子”?而且这个“二邪子”究竟能“邪”到什么程度呢?
    “二邪子”从他进城第一天起,即便就是在北京也没打算长住。当初他自个儿户口完全由他大哥一手代办进京,随后“二邪子”便在北京与老家两地奔波,并且始终不允许老家媳妇以及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移居北京。二邪子除了睡觉和发驴脾气之外啥活都不想干,在北京他工作单位里只是给他安排一间居住的小屋而其编制为仓库保管员。改革开放之后,好像八十年代中期,也不清楚他是否到了退休年龄,反正“二邪子”彻底搬回老家居住了。
    表哥是三姑和“二邪子”的唯一儿子还是老幺,好像在老家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他一个人便跑到北京直接找到了他大爷门上。表哥这个亲大爷把亲侄子户籍落在了“二邪子”路局在河北一家单位里,而表哥本人就一直在北京该路局某部门工作。表哥自己说他在北京还拿到了大专学历,而他找的北京市当地媳妇就在东单百货大楼里和挺出名姓张全国劳模站一样柜台。
    三姑来的那个晚上阚进先回家吃晚饭时,“三姑”娘俩还没有走。说是当天下午表哥一个朋友也没有说清楚是否找到了一名胸外著名专家,因为第二天是周末而那会儿只有一天休息日。当时一般人清楚在星期天医院里只是上午半天查房而专家门诊通常停诊,所以表哥本来想带母亲回老家或去宾馆住两天等到周一再想办法会诊。可能是阚大娘说起来二小子阚进先有一个挺要好同学就在那家医院当护士长。表哥听说后即刻打算晚上请一家人到饭店吃顿饭,主要是想让阚进先与他医院同学联系下能否尽快会诊。
    阚大娘坚决不同意与“三姑”娘俩一起出去吃饭,主要理由说是在饭店里老姊妹俩说话不方便。或许那整天下午,阚大娘与三姑扯起来老家事情,一定还会说她亲手炒几个拿手菜,目的让这个小时候同庄上妹子尝尝还有没有老滋味。其实,也不清楚阚大娘是故意的还是真糊涂了,仅凭三姑那时候到阚家门里还是去抵挡死神的身份,她怎么会有那口福品尝过上庄西河沿七里堡“顺记”的锅子肴和糖果子呢。
    表哥娘俩来城府时正值1990年春夏之交,那会儿城府一般家庭还没有普及电话,阚进先还记得,他专门跑到宿舍大门传达室给当护士长女同学家里电话联系。初中女同位回答说是每个星期天专家教授只上半天班,她让阚进先带着病人务必九点前到病房大楼门前等候,她明早一上班先和那位教授联系好了到时候她到楼下找他。
    来自京城的表哥于城府这样小地方偶然见到了如此气质容貌的女孩子,说不上是临时失态还是刻意显摆,他瞥着一口京腔不到一两个小时就把他全部家底全吐露干净了。那天最让阚进先反感的并不是表哥在女同学面前的献媚和得瑟,而是在病房里于城府著名专家教授面前,表哥一再询问他母亲的病能否确诊,而且还提到了北京至少两家大医院某某专家如何如何。要说起来城府这位老专家还真的有涵养,每等到这北京人提到一个首都大专家名姓,城府老专家便会再次拿起来那张片子,端详片刻后便回答道:“我可以确定”。如此问答反复多次后,连一旁的阚进先都想插话说:“你拿着片子去北京不就是了!在这里啰嗦啥呢?”但是,城府老专家一直不厌其烦地听着表哥说这说那,直到最后老教授才站起来冲着带病号过来的阚进先女同学,十分亲切地说道:“你家亲戚吧,不知道老人身体情况如何?明天不用过来看了,回家好好调养吧。”然后,老教授又转身对阚进先表哥说道:“小伙子,你在北京见过世面,但医学是开放型的,医疗的目的是提高生存质量。好好孝敬你母亲吧,有条件带她出去转转,代我祝你母亲生活愉快!”
    离开了城府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乘电梯下楼中间,阚进先表哥脸色忧郁着也不再多言多语了,阚进先女同学在一旁说起这位教授在门诊上凡是他接手的病人都必须亲手查一下,而且在医院里从来没见过这位教授有不高兴的时候。
    阚进先和“三姑”娘俩是由表哥一位当地朋友开中巴车过来的,表哥一开始就没让三姑上楼,她老人家就一直坐在车里等着。一行人会诊下来,阚进先表哥便附身在中巴车窗前,像是十分高兴样子先是给他母亲介绍了一同走出来的漂亮护士,并说楼上著名专家讲了这片子很清楚也没有大事回家养两天就好了。表哥和他朋友商量着先把他娘俩送到长途车站,然后再把阚进先送回大厂。但表哥那位朋友坚决要送他娘俩直接回老家,并说不能让老太太再在路上折腾了。因为出城去上庄正好和大厂位置相反,阚进先连忙说自己坐公交车回去非常方便,就和女同学一起目送着中巴车缓缓地离开了城府大医院。
    阚进先那时候和她才熟悉不多久。阚进先为自家表哥不礼貌而显得尴尬和不好意思,但没等阚进先张口道歉,护士长女同学却主动说出来:“没关系!家属情绪好理解。你没听出来吗?已经是晚期了,都转移了,做手术已经没有意义了!老人真富态!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事后阚进先才听说表哥还是把他母亲带回了北京,而且在首都大医院里做了手术治疗,但出院不久三姑便去世了,粗算起来老太太年龄不过六十三四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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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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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97#
    发表于 2015-8-28 15:20:56 | 只看该作者
    克谐 发表于 2015-8-26 23:02
    上一节虽几次改写和修饰,却总不满意!更多人可能根本弄不清楚文中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和主旨所在。其实, ...

    克谐的文很接地气,均源自现实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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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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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98#
    发表于 2015-8-28 15:21:17 | 只看该作者
    克谐 发表于 2015-8-28 11:40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七)

    近来修理厂接到一个大单业务,一个部门机关要把十多辆车 ...

    继续关注后文:handsh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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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2-7-2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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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99#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0:21:50 | 只看该作者
    《城里人》……第四篇大厂阚家门里闲事之(八)

    阚进先曾经听母亲详细说过,在老家那块儿阚家与史家很早就有换亲的风俗而且不仅仅局限在阚姓和史姓两家。阚进先也清楚当年大舅和大姑自成家后便随亲姥姥去了东北,但他们究竟去了东北什么地方?为何母亲很少和二儿子谈论找寻亲娘和亲哥的事情呢?
    在阚进先从小记忆中,凡是农村来了亲戚全都是阚家门里人,而且不管是近亲还是乡邻,这些人只要一走阚大娘和阚大爷必定都会吵架。正因为如此,即便到了九十年代初,一般家庭已经不再像生活困难那些年一样“穷急生疯”两口子很少有不吵架现象,不过在1990年春夏之交,像老家三姑这样因看病找上门来,而阚大娘还异常热情招待情况,这在阚进先和妹妹眼里还真的都是第一次见到。
    千禧年之后,有一次阚进先帮别人到北京提车,因买车那位已经联系好的京城朋友临时出发了,阚进先只好在北京逗留了近一个礼拜。这中间阚进先打听着还真找到了在复兴门附近的表哥单位,他们哥俩就近找了一个小饭馆吃的午饭。表哥除了打听阚进先那位当女护士长情况之外,再就是由衷感慨当年二舅母做得奶汤菜花和芹菜炒肉即便他在北京也没有品尝过那种味道。
    其实就是在三姑走了以后,尤其不久又听说三姑得癌症去世了,母亲才陆续和二小子阚进先详细说起了一些上庄家事。
    阚大娘为何离开上庄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乡呢?对此阚进先从母亲谈话中听得出来,阚大娘原本早就知道自己亲生爹娘是不得已才到上庄投亲靠友。当初,王掌柜要投靠的“亲”就是上庄王家一位待他情同父子的老前辈,而“友”就是与他有生死之交的史大郎。
    阚大娘在出嫁前就曾经问过二娘为何大娘和哥哥一直没有消息,二娘说他们去的地方不管走陆地还是海路都一样十分遥远,而且那块儿“天下”更不太平当地人很少有去那里的。二娘还曾经和史大脚说过她爹娘一直没有想在上庄常驻,但因她爹身体有伤最终没能如愿离开,所以父亲王掌柜去世后她娘便带着她哥投奔关外亲戚去了。
    进城后不久,尤其住进了大厂宿舍大院里,阚大娘便认定了母亲大娘和养母二娘应该都是南方人,而且家乡应该是在南通到上海附近。之所以从未去过其它省市的阚大娘还会有这样一种印象,因为阚大娘曾经和阚进先交流过,当年姥姥与二姥娘说话腔调完全不像当初楼下福建人,而是更接近大厂里已经调走的一对上海夫妻相互说话时样子。千禧年之前,刚搬进河西沿大厂新宿舍后,正赶上大夏天里楼上有一家装修房子,其中有几个搞内装修的工人敞着门窗彼此说话声音很大,特别是里面还有个女的说话速度很快。当时阚进先站在楼道里无论怎么听还是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母亲还让阚进先专门上去问了问他们都是哪儿人。当听说那些都是南通人时,阚大娘又问二小子那个地方挨着南京和武汉吗。听母亲讲,最初她亲爹和史大伯是在武汉相识,并且一起在南京成亲后才带着大娘和二娘来投奔上庄帮会里的人,其中包括阚宗山三舅还有阚宗山大哥的岳父。因为史大伯和二娘死的不明不白,而阚大爷用阚大娘评价就是“胆小怕事”,所以有一段时间阚大娘和老大阚大海提过老家事情,本心指望着大小子能够打听一下老辈人们下落。谁也说不清楚阚大海究竟了解到一些啥消息,他专门回家叮嘱他父母不要再翻过去老账了,只要老辈人还有一个活者必定会回老家寻亲,并说老家那儿阚家、史家和王家都有一大群人而且咱一家人在城里,一旦外面有回来寻亲的一打听便都找到了,若让我们去找他们真的太难了。阚大海所说的话虽然都在理上,但阚大娘背后里却嘟囔阚大爷:“你阚家门里真行啊!进了城当了官,还是那副‘夹巴佬’德行……”
    阚进先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老辈上事情一贯都特别上心。因为从小就耳闻过父母扯落老家亲戚事情,在八十年代中期有过大半年时间里,阚进先每天都关注着日报上港台或海外寻亲广告,并且曾经专门查询过阚家姓氏源流以及清末民国历史。近些年来,只要父亲说出想回老家的念头,阚进先不管自己再忙也要抽时间陪父亲回家乡看一看。
    母亲突然去世后,阚进先回首搬到西河沿后母亲一些情绪表现,他自己都会感到特别愧疚。是啊!作为儿子,不管最终是何样事实结果,他自己从来没有主动向父母刨根问底,更没能了却母亲一生一世的牵挂和宿愿。
    在母亲去世后,有一次阚进先询问父亲:“俺妈说过,当初我爷爷进城挑着担子里箱子不是陪嫁的那一个,但里面有两样东西是从娘家带过来的,有一个白玉镯子还有一个折子。那折子是啥样的啊?俺妈怎么说你给烧了呢?”
    关于当年娘家陪嫁中有一只白玉镯子事情,阚进先曾经听母亲讲过,说是大哥阚大海还挺小时候就把那玉镯子摔碎了,一开始碎成三块儿的玉镯子还在一个白手绢里包着,后来担心扎手不知什么时候当垃圾扔了。至于那折子,阚大娘只是一提,仅说上面都是旧社会娘们之间事情,在破四旧那会儿大街小巷上到处宣传“破四旧、立四新”,还是一个大夏天里阚大爷把那折子拿出去烧了。
    对于二小子阚进先追问当年阚大娘嫁妆里面那本折子,其实就是一个活页画册。对此,阚大爷一点也没有含糊直接答复了二小子,说是当年阚大娘自己撕碎后在煤球炉上烧的,也没再和二小子解释那折子究竟是一本什么内容的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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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2-7-20 21:11
  • 签到天数: 319 天

    [LV.8]以坛为家I

    100#
     楼主| 发表于 2015-8-31 11:33:0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克谐 于 2015-8-31 11:40 编辑

    《城里人》……第五篇雪夜黄昏之(一)

    知道了大小子阚大海出事后第二天中午,阚宗山在东门楼子护城河东岸上晒着太阳,因睡得太沉受了风寒,回家后阚大爷一直浑身不舒服,尤其是下半夜经常会被胸口憋醒。在感觉上,阚宗山好像整个人已经慢慢坐直了身子,但却没有一点平时坐起来即刻想咳嗽的意思,而是从四肢、躯干到头顶均一样焦灼烦热,尤其是脑袋瓜里面一直混沌模糊而不清亮。这段时间里,阚大爷经常于半夜醒来,一会半晌也弄不清楚身在何处,仿佛刚刚于梦中的一些人影还在身旁游荡飘忽着一样,阚大爷使劲定了定神,似乎张口在说:“你们揍嘛不好好地走,咋还飞起来了呢?”但是,阚大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想要说出话来却越是发不出来声音。于是,阚宗山赶紧晃了一晃脑袋,用力定睛,使劲细瞧,突然之间那些人影变得清晰了起来,一个个红着眼圈正向他面前围了上来,冲着他一个接着一个呻吟着:“冬儿啊,二小啊,二兄弟啊,二兄弟啊、二哥啊,二哥啊……”
    “吓!怎么是爹娘、兄弟和姐妹啊……”阚宗山一旦认清了事实,全身血管、神经和脉络顷刻之间完全通畅了起来,他猛地仰起身子,惊恐地环视着四周……即便在幽暗寂静的黑夜里,他还能辩得清楚这四周环境和眼前居处,于是阚大爷暗自嘀咕:“这不就揍在自己屋子里吗?咋还都来叫俺呢?真到了岁头了吗?”随后整个下半夜里,阚大爷依然时睡时醒,直到窗外天都大亮了,他才真正坐了起来,披上压在被子上衣服,顺手拿起床头边上纸烟,慢慢用打火机点上,并深深地吸上一口……即刻,狠命咳嗽的声音便传遍屋内角角落落,直到一口黏痰升上了喉咙里……到了这会儿,尽管仍觉得整个人像是散了架,但阚大爷心里这才真正觉得舒服了一些,而脑袋瓜中刚才若隐若现的稀奇古怪影像和撕心裂肺话语,才彻底散去而没了影响。
    快有一个多星期了吧,阚大爷没有再下楼出门。大儿媳妇已经过来了一趟,并和二小子两口子一起,都劝说阚大爷去医院里看一看。不过,阚大爷却一再坚持着不愿去医院,说是又不发烧也没有其它不舒服,只要躺两天就好了。二儿媳妇便和大嫂讲,过去公公也有过这种情况,对症吃点药一般三四天就过去了。二儿媳妇拿着阚大爷医保卡去了大厂医院里,并拿回来一大包中西药,在给阚大爷讲明白具体药物口服办法之后,便把阚大爷屋里和他身边烟卷全部收走了。
    烟卷才收去了两天,二小子晚上下班回来,阚进先刚走进父亲房里,阚大爷便说:“二小,我好多了,把烟给我拿来吧,我少抽。”
    阚进先看着父亲那日渐消瘦的脸面,知道父亲牵挂大哥的心事太重,随后尽可能用宽慰的话劝说着父亲。阚进先自己也清楚,像戒烟这种事情确实不是说戒一下子就能戒得了,于是阚进先便从自己兜里香烟掏出来一支,并给父亲点上了。
    阚进先爱抽的香烟类型可能劲头太大,阚大爷才吸了一口,即刻便狠命地咳嗽起来。阚进先赶紧俯身子拿起床头地下面一个大搪瓷缸子,看到父亲吐出一大口白粘痰,便说道:“爸,你还是少抽烟吧。你儿媳妇也是为了你好。不过看这痰的颜色,确实见好了。爸,你也别光躺着,出太阳时,还是起来出去走走吧。”
    二小子阚进先走进屋里后所讲得全部宽心话语 ,始终围绕着老大被抓的前因后果,而像这样一些不管是否在理的话语确实没有一个真正落在了阚大爷心坎上,等二儿媳妇过来问:“爸,你能起来吃饭吧?要不我再给你端过来吧?”阚大爷连忙回答:“我过去吃吧。”然后,听着二儿媳妇在客厅里摆弄碗筷动静,阚大爷便对阚进先说:“二小,你把脸盆和手巾烫烫,我擦把脸。今天真是轻快多了!”
    晚饭餐桌上,阚大爷其实没吃几口饭,只是把二儿媳妇夹到眼前盘子里青菜勉强都吃了进去。阚进先给大嫂打了一个电话,说是爸爸起来吃饭了并让大嫂和阚大爷说了一会儿话。阚大爷脑袋瓜儿这一时刻突然清晰了起来,还问到了大侄女阚晓春二孩子取得啥名字以及现在谁在那儿给她看孩子啊。
    阚大爷刚往下电话,阚进先又开始埋怨他爸,说是以后别再问大嫂孩子的事情。是啊!按说阚大爷也该清楚,大儿子阚大海两口子原本计划在过年前后就去国外探视阚晓春,一是为了看一看许久没见面的孩子们,二是为了熟悉一下那儿环境,等一年后阚大海退休下来,人家老大两口子便可以和女儿公公婆婆交替着照顾两个小孙子。
    阚进先坐在饭桌旁依然一个劲地让他老爸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并要求他父亲仔细想一想刚才问询那些话的后果。看着父亲一直低头不言不语,阚进先还进一步帮着他父亲分析道:“爸,大嫂现在就一个人在家里呆着,若是换了你心里能好受吗……”
    阚大爷坐在饭桌边上一坑不吭,等二小子不说话了他便起身又要回自己房间。二儿媳妇也立即起身,一边冲着阚进先使着眼色意思是让他少说点话,一边双手按住阚大爷肩头赶紧说道:“爸,你也别光躺着了,坐这儿看会电视吧。”
    二儿媳妇转身过去掀开了盖在墙边角厨电视上一块大红绸布,顺手打开了电视机,并把声音调得挺大。
    多年来,阚大爷只要一看电视立即就会犯迷糊,于是阚大爷起身走过去并把电视声音放低了。阚大爷又挪动着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墙边长沙发上,对着一直看电视而没有再说话的阚进先,不急不慢地说道:“二小,从现在到你哥出来,逢节日买几刀纸到河西沿上烧烧。你就说,放过孩子吧,都是你爸爸的不是。我和你妈这一辈子,进了城里,就没给家里人解决一点问题。二小儿,你爹就是个穷工人,能有啥法啊?”
    阚进先看着父亲茫然若失的眼神,聆听着一句句揪心窝子的话音,禁不住潸然泪下,赶紧低下头沉默无语了。
    “爸,你这是怎么了?大哥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就是出了事,家里不还有进先和壮壮吗?爸,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二儿媳妇可能听到电视声音突然变小了,正从厨房里探过头了,刚好听到阚大爷说出来这些话。阚进先媳妇便带着哭腔在一旁插上了话。
    一时间整个房间空气一下子凝重起来,只有电视里面那几十年如一日,每逢播放晚间正点新闻时的前奏旋律,在一股劲地往四处播散着播散着播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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