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烦恼

雨的声音

一个人的烦恼


他，差不多是个成功的人了。当然，不是披金挂银，空中飞来飞去的那种成功。但是，在内有房、有车、有幸福的家庭，在外有一片自己说了算的天地――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仿佛幸运似的都有了。然而，他却越来越觉得有些莫名的烦恼，像雷雨前的闷热，从里往外地拘郁着他，让他无法摆脱，无处发泄。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怪异了。当坐在办公室里，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俊男靓女，总让他有扑朔迷离，不真实的感觉。这感觉和他被拉去，坐在包厢里喝莫名其妙的酒，唱南腔北调的歌的时候差不多。


因为在朋友圈里也是所谓的成功，虽然他不善交际，却常有莫名的场合被称作非他去不可。去了，往往是许多旧面孔陪着一个新面孔而已。于是就喝起来，于是就唱起来。所有的旧面孔仿佛都成了新面孔。各人身上笔挺的西装除去了，数杯酒精成了最好的油 。话少的多起来；严谨的放纵起来；陌生的，无限亲密起来；最木讷的也有了柳永的多情，稼轩的豪放。酒是世间最高明的魔术师，叮当间，改变了所有人。他也在这里面，却觉得无所适从。像儡傀一样喝别人端的酒，并为别人端酒，往往喝醉了，还不能罢休。这令他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这样，凭什么要这样？他甚至想，那坐在霓虹灯下的一圈人，一定是些别的什么人，被别人偷换了的――包括他自己在内。


看着大街上的人，也令他揣测不已。那刚走下轿车的人，可能刚刚醒酒，现在又要赴新的宴会了吧，他是高兴还是厌倦？那个秃顶的男人，不就是曾经与自己一起喝酒，拍着胸脯与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吗？然而他们之间的亲热，就像那场酒一样，已经是过去时了。


还有那些香气袭人的女孩子，穿着时髦而暴露，招摇而过，是不是就曾在包厢里与客人周旋过？对这些女孩子，他更感到疑惑：她们为什么用父母娇养的躯体，迎奉陌生人的要求。她们可也有过娇羞的青春。李清照说：“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可是她们当初的模样？是什么时候，她们把这一切丢了？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思想是太不合时宜了，这些不该是他关心，更不该是他烦恼的。但他总摆脱不掉这种感觉。是谁说过“我思故我在”，也许这句话是对的，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存在在这里，他一直存在于早年生活的那个小村镇里。


只要一闭了眼，他就能想象出那片褐色的村镇静静地坦卧在冬日夕阳下的样子。


那是一片半丘陵的土地，除去草木的遮护，显得更加丰满而质感。在他的感觉里，那土地仿佛一直带给他温暖的触觉。随着黄昏迫近，阳光变得越来越黄，越红，越艳，而且还有一种寂静的冷漠透出来。这所有的一切调和了无边无际的光 ，把整个大地笼罩了。太阳却远远地斜下去，仿佛带着无声的嘱托，又有些哀怨似的，落向远处的河谷――那里隐隐约约是参差的树梢，像一个寂寞的巢。


这时，他往往是骑车走在放学的路上，就一直被笼罩在这一片光 里。路上行人稀少，路面干硬崎岖，颠簸着他的车轮。朔风尖利，刺着他的肌肤。走到一个土山上，他常常停车暂驻，看夕阳怎样惆怅地落下，感受四顾茫茫的苍凉。
他依稀记得那时的少年情怀。曾有数个月的时间，他偷偷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女孩。他像发现了主宰命运的神，变得惊慌无措。他极端地以为自己的宿命，都寄寓在那个女孩的身上。但是，他又那么地自惭形秽，不知如何接近他命运的神。那是一种快意的痛苦，仿佛是对生命的特意的煎熬，使他常常面对那夕阳西下的世界，泪流满面。


那无法言说的初恋，像嵌进生命中的种子，潜伏着，随时都会发芽。


有时晚归，他唱着齐秦的歌“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在清朗的月光下，歌声传出好远，少年的情怀也更加缥缈。那些出没于晚间的风，该记得这样一个寻愁觅恨的少年吧。


那个灰色的小村，那一片褐色的土地，存留着他的初恋的酸涩，他的青春憧憬，他的失意，他的疯狂。那时他往返几里路到镇上上学，一天数次奔波，冬有雪，春有风；早晨的朝霞，日暮的炊烟，点点滴滴都刻进他的生命里，那是原始的感觉，原始的色 ，那是生命的本色。而这一切，被自己抛在身后有多久了？


他是在人云亦云的年龄，来到这灯红酒绿的世界，凭着青春的智力，跌打爬摸地生活，有二十年了吧。但年近不惑，面对这看似美好的一切，他却越来越思念着那片原始朴素的乡土。


他常想起那条起伏的路。那是缠绕他生命的带子，已经把他系牢了。他想，总有一天，他会回去，那片包容了他的一切的土地，那无言的夕阳，都是真实的，不会让他烦恼。

运涛

人是要有点精神的。

老党

固守了那份朴素、善良。正道是沧桑。

雨的声音

运涛 发表于 2015-7-31 19:51
人是要有点精神的。

有信仰才能有固守。谢谢来读，问好。

雨的声音

老党 发表于 2015-7-31 20:28
固守了那份朴素、善良。正道是沧桑。

谢谢党老点评和抬爱。问好，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