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钢钢好 于 2015-8-1 21:25 编辑
文/宋钢
小孟初中毕业,又上了两年汽车修理技校,好歹也算个中专生。 他爹说,出去学点手艺,将来养家。 二叔曾出门干了20多年汽车修理,带着小孟来到T市。 二叔有个小铁盒子,整天上着锁,很少见他打开,偶尔一两次打开,翻出几个本本,看完上又了锁。 小孟纳闷,但不敢动二叔的东西,只是在心里默默惦记着。 给客户修车,简简单单的保养,小孟撒了一地油。二叔很不高兴,扔过来一个拖把,让小孟擦干净。 小孟也不高兴,顶了一句,干完活再说。 二叔过来照着小孟后腚就是一脚,踹得小孟转磨磨。 二叔说,这是看在叔侄的辈分上,要是别人,我…… 小孟不得不擦干净洒落在地上的油污。 晚上吃饭,二叔指指自己脑袋说,那年,我和师傅学徒,就因为修车递错了工具,师傅拿改锥把狠狠敲了我的脑袋,当时就起了个大包,师傅还不依不饶。现在你们学徒,那可是幸福里面不知愁呢! 二叔夹了一块肉放到小孟的碗里,催促着,吃,吃,吃饱饱的,吃饱了不想家,也不想媳妇。 小孟说,我才多大啊,想什么媳妇。 二叔抿了口酒,呵呵笑了起来,等你挣够了钱,你就该找媳妇了。 一天, 给一辆车换前面的雨刮连杆,连杆锈蚀,拆装螺丝很费劲,即便点上了松动液也是无济于事。小孟一使劲,将客户汽车的前风挡玻璃撞裂了,小孟登时傻了。 小孟知道这回屁股又要挨踹了。 二叔并没有责怪小孟,而是和客户谈了一会儿,之后,又给那个客户换了一块新玻璃了事。 小孟看结账时,是二叔自己从口袋里掏的钱。 二叔只说了一句,以后注意,发力时,看好角度。 时光荏苒,一晃小孟学徒近两年了,一般技术含量不高的活儿,小孟都能拿得起来。 在二叔的督促下,小孟二年中记下了近五本维修案例,还自己上网下载了不少疑难杂症的解决方法。 小孟能够独立操作修车了,二叔放心地去逛商场,因为离年近了,要给老婆、孩子们采买些年货,自己狠狠心,在外面炒了两个菜,还喝了二两二锅头。刚回到店,正看到自己的师傅和小孟吹胡子瞪眼。 这叫干活么?你师傅教给你这么干么? 二叔见是师傅,忙扔下手中的东西,搓着手低眉顺眼地说,师傅好。 老爷子指指发动机上的油泥说,这是师傅教过你的玩意? 二叔朝小孟吼道:咋这样呢? 小孟委屈地说,老爷子着急,我就没顾上。 二叔二话没说,拿起抹布动手擦了起来。 小孟想凑前帮忙,倒让二叔一把推到了一边。 二叔和二叔的师傅,咋都是这个脾气,小孟呆愣愣地傻在了那。 老爷子看到二叔忙碌着,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拉过小孟,来来小子,跟你师傅学错不了。刚才不是冲你,我是冲你这个师傅,哪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二叔一边擦手一边冲小孟说。还不快喊师爷! 小孟也乖,甜甜地喊了声师爷。 师爷打开自己车的后备箱,一摆手,让小孟搬下来一个铁盒子。 师爷手有些抖颤,轻轻打开了盒盖,一套整齐铮亮的维修工具惊呆了二叔和小孟。 那是经过多年人手的摩擦和常年的使用,改锥已经磨得很短了,老虎钳子口似乎都被磨平了,各种开口扳子也如镀上白银似地闪亮着,似乎盒子里面蕴藏着久远的信息,这里面有多少故事啊。 拿去,我老了,这东西对我来讲没用了,还是传给我的徒弟有用。师爷说着,老眼里闪动着一丝光亮。他拿出一块餐纸,抹擦了一下老眼,又笑着说,以后,逢年过节别忘了打个电话,做师傅的就心满意足了。 几年后,小孟盘了一个店面,干起了自己的汽车快修。 那天二叔到T城办事,顺便看看自己的侄子。小孟要请二叔到旁边一家高档酒店吃饭,二叔摆摆手说,咱不摆那个谱,我带了一只烧鸡,在店里吃点算了。 小孟拿出存了好几年的老白干,叔侄两个喝得畅快淋漓。 二叔在店里住下了,转天还要办事。 第二天,小孟往二叔车的后备箱放一箱白酒,二叔却搬下来一个铁盒子,那是小孟太熟悉的东西,是当年和二叔学徒时见到的那个铁盒子。上面还是那把铜锁,好像由于不常使用,铜锁有些发旧,隐隐还有些绿色的铜锈。 二叔费了好半天也没打开锁,倒是小孟找来一节铅笔,用壁纸刀刮下一些粉末,倒入铜锁芯,来回试试,果然打开了铜锁。 好小子,还真有办法。二叔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出了微笑。 拿去吧,我不干了,放在家里也没有用。 小孟看到,满满一铁盒子各种各样的笔记本,有的纸页卷起了边,有的看上去因年头长了已经泛黄,翻看着二叔工整的笔迹,小孟哭了。 二叔,您就让我喊您一声师傅吧! 二叔将下面的几本纸质粗糙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很虔诚地说,这是我师傅你的师爷给我留下的,我修车的那些年,这些笔记其实就用不上了,可遇到难事,我就爱看看师傅留下的东西,也别说,马上就有灵感呢! 二叔走了,小孟将师爷和二叔留下的笔记,恭敬地放在了自己那只皮箱内,里面还有十几本自己曾经记下的维修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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