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2015-5-23 0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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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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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 本帖最后由 王根生 于 2015-8-2 18:48 编辑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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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td][color=rgb(0, 0, 0)][align=left][size=4][font=宋体] 这还是你吗,我的洪庆镇?我那歌谣般美丽,水墨画般古朴,慈母般亲切的故乡小镇!我少年时代的天堂!你地处临潼、兰田、灞桥三交界地带,头枕西安东郊有名的白鹿塬,脚蹬滔滔不息的灞河水,像一个疲惫的历史老人,悠闲地躺在八面来风的的土地上。可今天,当我怀着教徒般虔诚的心情朝拜你时,你却让我感到新鲜、陌生与迷惘┄┄
(一)洪庆街道
乘着不知道何时开通的231路公共汽车,经过熟悉的刘家底村、二炮学院,便来到了我魂牵梦绕的洪庆镇。你的一切还是那样亲切,中心街道依然是市区公交车的交通要道。街道两旁的行人,还像串门子一样,闲散地出了这家店铺,进了那家门面。人们的衣服款式新颖,色 丰富,如万花筒般,不管你如何转动,总能变幻出各种美妙的世界。街道依然古朴,就连庆华厂家属区的几处楼房,依然保留着前苏联式的建筑风格,中苏两国蜜月期的那段历史,不经意地在这里拉了一笔。东面多了一个小吃街,东西走向,伸进庆华厂家属院。那些卖小吃的生意人在腾腾的炉火与幽幽的馨香中送出了热情,收获了幸福。街北头。不知道何时建起一座“东方乐园”,其貌不扬;从大门透进去,能隐约看见一滩寒酸的假山,缺少绿色的点缀,有些清冷。街南头,原来绿色的田野,盖起了几家店铺,建了几家农民企业,与不知什么时候迁进来的向阳公司(航天研究员)联成一起,与田王镇融在一起。刚喷过漆的防盗网杂乱地躺在店铺外面晒太阳,吸着氧气,呼出刺鼻的气味;那家铺子门前,又有几个电焊工人,端着焊枪,对这钢筋一阵猛射,喷溅出刺眼的光芒;还有对面木器厂的电锯声沸腾着洪庆镇。我的洪庆镇,你就像山乡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开始注意打扮自己;又像刚刚跨出中学校门的小小男子汉,在“外面的世界很精 ”的暖风吹拂下,做走四方前的热身运动。可我又觉得像一个没有进过校门的村妇学英语,有些不伦不类,但勇气可嘉。
(二)洪庆百货商店
这不是洪庆镇最繁华的国营百货商店吗?你本来是这里最有身份,极具威望的主人,童年的记忆中,这里永远有着我梦寐以求的商品:令人垂涎欲滴的水果糖;漂亮的儿童自行车仅仅一辆,以5块钱的身价,高傲地站在货架上,不懈的俯视着家长干瘪的口袋和孩子仰慕的目光;还有那厚厚的低算本,小A4纸那么大,足有50页,才8分钱,封面由绿色小蝴蝶铺张成美丽的图案。这一切都让我眼馋。南面的布匹柜台前,更有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我百看不厌——
一道玻璃柜台把营业员和顾客分开。柜台外面,站着一群妇女,指指画画的谈论着布匹的成色、价格。柜台里面,女营业员以娴熟的动作,麻利地量好布,然后用剪刀在两手紧捏的标记处轻轻一点,两手一撕,那块布料在美妙的哗然声中,从母体中分离出来。随后,营业员将手上的布料轻轻一抖,那块刚才还不着头绪的布料,顷刻之间便被叠得四四方方。与此同时,营业员的右手指,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跳着轻快的舞蹈,所有这一切,都在魔术般的境界里完成。营业员头顶,是一条光滑的铁丝,系着一只木夹子,夹着顾客付的钱以及发票。营业员优雅地一推,这个夹子便被带到高于别处的收钱处。那里坐着一位年长的阿姨,好像有五十岁左右,那神情,简直像驾驶舱里的飞行员,神奇极了。他快速地收发票,找零钱,随后轻轻一推,携带着零钱的夹子,极懂事地停在那位营业员的头顶,零钱与布料在两位营业员潇洒的配合中,到了顾客的手中,这两位营业员颇具职业特色的配合,以及那种目不斜视的高傲、优越的幸福感,曾让我萌发了长大以后当营业员的念头,也风光地坐在洪庆镇百货商店里。
可当我跨进百货商店才发现,童年的一切都变了。商店内部经过了装修,当年比较有档次的水泥地面已经换成大理石地转;那乳白色的吊顶中,有规律地点缀着灿烂的花灯。商店的布局也经过精心调整,颇具商人的精明,丰满而不杂乱。那令我垂涎地儿童自行车已经被豪华的山地车所取代。那低算本已经变成塑料皮,以那些末流明星作封面,她们衣着暴露的时装,诱惑着你的购买欲。有的一汪明湖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你,又有“恰似你的温柔”作提示,让你魂不守舍。当年的布匹柜台已经被分割成豆腐块状的时装摊,那业务熟练的营业员变成周身光亮,玻璃人般的帅哥靓妹,她们衣着一岁一枯荣的时装,摆着名模的步态,以极富魅力的笑脸,很得体地夸奖光临小摊的顾客,发自肺腑的羡慕顾客年轻,以至于自己每每猜错她们的年龄;又以满脸的真诚、激动的颤音,介绍刚进的这批广州新款何等适合这批顾客,好像是专为他们设计的。当一位顾客面露难色,满脸歉意地问道,“我不买可以吗?”靓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立即变成三角眼,猩红的嘴唇化成一把带血的刺刀:“没钱充啥阔?想砸摊子扎着?”“一看你就不是穿这种衣服的料”,接着便是互不相让的吵闹声,伴着对面音响器材中吼出“大哥大哥你好吗?”的多情嘶喊,和着“抱着我的妹妹上花轿”的调笑声,喧嚣着整个商店。
我的百货商店,你的柔情,我怎么不懂?
(三)洪庆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我在大街上搜寻您的身影。您没有搬家,只是新盖的邮电所楼房,趾高气扬的把您推到它的身后。我还记得您最初落户在街北头——庆华厂家属区的门前,那是一排低矮的砖瓦房,后来您迁到这个气派的新居。新华书店,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您是那么神圣,可今天,您却像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知趣地躲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只是那醒目的毛泽东手书的“新华书店”四个字,让我踏上故土,便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新华书店,我的恩师!我的乐园!我成长的每一步,都离不开您的关怀。六十年代出生的我们,儿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去书店买小人书。在那个物质匮乏,知识荒芜的年代,新华书店里的那些书便成了我们唯一的营养品。每每我怀揣着平时积攒的或是亲戚给的买水果糖的钱,舍不得花它,星期天到洪庆玩时,第一个要去的就是新华书店,直奔到摆放得如星星般繁多的小人书柜台,根据手中的钱,参照着自己的奢望,优选着自己心仪已久的小人书。捧着刚刚买回来的、散发着油墨芳香的小人书,我幸福极了。一有空就翻,端着一碗令人生厌的苞谷糁子,只要有小人书,不就酸菜,也会吃的特别香甜。晚上坐在炕上,如果没有小人书,那必是最悲惨的漫漫长夜了。我那可爱的《沙家浜》《智取威虎山》《闪闪的红星》《小八路》《半夜鸡叫》等小人书,把我们这一代人贫瘠的精神家园装点得绚烂多 。
十一岁时,我从您这里买小说,《西沙儿女》《连心锁》《鸡鸣山下》《战地红缨》等那个年代红彤彤的书籍,不管历史如何评价,但这些书里面的一个个英雄形象,影响着我们的做人,也影响着我们的阅读兴趣。由于我是您的忠实读者,以至于一位营业员阿姨一看见我进门,便对同事说,“这娃很爱文学,这么小,就爱买小说,将来肯定当作家。”当时,我一个农村的穷孩子,没见过世面。听到这些夸奖,很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以后我进书店时,老躲着这位阿姨。我那不知名的阿姨,您那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幸福,让我自豪,也让我常常为自己直到今天仍一事无成而内疚。那位阿姨,您今天还在这里吗?如果还在,纵然时光流失,我还会认得您的,就如同认得这新华书店一样。
我心存侥幸地跨进书店熟悉的大门,固执地想从中搜出小人书的影子,可想而知,这是何等的痴心妄想呀。我的书店,您比以前亮堂多了!步入大门,让我以为进了琳琅满目的玩具店,几乎目光触及的书籍,封面都那么艳丽,那么光亮,像打了蜡一样。前后左右全是书籍。像以前一样,这些书籍被分了类。小人书早已被卡通书、精致的儿童漫画书替代。那些欧美版的《奥特曼》、日本版的《新西游记》以及不知道什么版的《美少女战士》《古惑仔物语》等书,让我怀疑这是否适合孩子阅读。毗邻的小说类图书,一听书名《荒原野尸》《处女村》《情殇》等,便会让人想入非非。无产阶级英雄战士保尔.柯察金那横刀立马的威武形象,随着几年前中国版的电视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热播,跻身到这个小小的书店,如今已落满了浮躁的灰尘,被冷落到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伴着我们少年时代的同龄人祝新运所扮演的少年英雄——红军战士潘冬子的形象,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走下了高高的殿堂,遗落在历史的隧道中。
来到科教角,随手抄起一本书《少儿学唐诗》,想再次回味那个文学灿烂的朝代,随便翻了一页,映入眼帘的是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出于多年当教师的职业敏感,我一眼就看到一个错误的拼音“乡音无改鬓毛衰(shuai)”(此处“衰”应读“cui”),让我兴味索然。至于那本书《明年让你进北大》,尽管营业员以他那富于感召力的语言正在为几个戴眼镜的中学生摆事实讲道理,充分论证不看此书,是断然进不了北大的,我还是不敢再看。因为看这本书的读者有千千万,而北大却只爱一点点。那边的工农业科技类书目,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好好的现代书籍,却有一些历史的沧桑感,无人问津。我悻悻地走出书店,再次回望那遒劲的“新华书店”四个字,我的心里感到隐隐的酸痛:新华书店,我的恩师,我梦开始的地方,当我今天拜访您时,您怎么又躲到我的梦中去了?
(四)洪庆电影院
洪庆电影院,这还是您吗?我还记得您当初是那么气派,扬起高傲的头颅,雄居于洪庆街南头。您曾经是我心中的麦加和麦地那。儿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进电影院,美美地过电影瘾。特别是大年初一,吃过早上的饺子,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逛洪庆,拿着压岁钱,格外大方,无所顾忌地走进电影院,那情景,才是我心中的过年。可今天的电影院已经被录像厅、网巴挤得无立足之地,老大的块头,在那里垂头丧气。昨天如潮的观众,今天已经被稀稀落落的少男少女代替。门口有几个懒散的小青年,穿着廉价的时装,扎着闲痞的势,对着那些刺激的录像片广告指指画画。我的电影院,什么时候,我能拿着今天的电影票,去回味昨天的故事。
告别了洪庆镇,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几多欣慰,几多失意,翻搅着我的心。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洪庆镇的变化也如此。昨天的政治风云,教科书已经做出了自己的结论,我不想评说。但无论何时,盛开在纯朴的老百姓之间的真善美之花,却总在散发着幽微的芳香。昨天的洪庆镇已经随着那个时代远去,消失在时空隧道中,但她毕竟留下了我们这一代人成长的脚印。不管历经的是噩梦一样的岁月,还是阳光灿烂的日子,这些脚印,总像童年时代的老照片一样,纵然泛黄、模糊,总让人回味。
真的好想你,我的洪庆镇!
1997年8月12日于西北化工院子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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