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中杂记(一)识冢(文附一绝) 里中靳某,鳏居一生,不通文墨。性虽颟顸,然与人热肠,能周人危困。一日,病瘵而亡,侄辈悯其孤老,薄具棺椁,草草殓葬。同村王某,其妻王氏,性诡谲,工心计。生二子一女,俱已成家,远处别村。孰料世事无常,忽一日,王氏移疾而亡,二子并女醵金盛葬之。王某因用度难以自理,遂搬至长子家以终年。其子女因居所去故梓甚远,故年来蒸尝之事,多在有无间。纵岁暮亲临,填坟焚楮,终是了了。故冢上多生芜草,圹旁间有鼠窦。 敝乡之俗,凡人故去,辄延星士,点良穴,择吉日入土安葬。所谓良穴者,无非梓中一处田埂上,林带侧之地,以其不毁耕田也。星士之言,更是孝家所求心安,由其言说罢了。 越数载,王某病逝,留遗嘱于子曰:“迁乃母之茔,与之合葬某地。生则同衾,死亦同穴耳。”二子从之,归乡乃迁母茔。始聚人众,方动土,靳某之侄拨开人群,指其穴曰:“此是吾叔父之墓,乞勿动。”因两家俱不曾立以墓碑,且丘冢相邻,故实难考。咨以乡中耆老,皆以昏瞀称之不能察。争喧良久,靳某之侄曰:“曩者因吾贫窭,装殓家叔之棺,乃院生之杨木。已逾数年,料想早已腐烂不堪矣。而尊母之棺,乃上等椴木,虽年久不致朽败。何不以细竹入土探之,则分晓立见。”王家子女从其说,试之果验,状如靳某之侄说。 事毕,合村尽将王家子女逐年误祭他坟之事,引为谈资。或云:靳某一生无子嗣,然死后能安飨祭祀,盖因生前善念独守,别无邪思也!王氏子嗣虽众,然坟前终未焚片纸,盖其生前机械乖戾,算尽机关故也! 噫,天道公允也! 书绝云: 逢人抛尽热衷肠,恒守慈心一靳郎。 莫道苍天少公允,犹能泉下飨蒸尝。 红尘散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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