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不解风情(中篇小说)
醒来时,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想坐起身来,这才感觉到头很重,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两只手乏力。在徒劳的努力后,我不得不继续躺着,感觉两侧的太阳穴开始胀痛。 我极力的扫视着屋内。床的对面墙上悬挂的是我的工笔古装自画像,我特别喜欢古代仕女的形象,画中的我笑意盈盈,姿态柔美,妩媚动人。这是我最得意的画作,是我大学四年时间的杰作。床头的正上方还有一张画,我虽然看不到,但也非常熟悉,这是一幅我将永远珍藏的油画,它是长剑在那个小鸭棚里画的我的裸体像。长剑的笔法非常娴熟,特别是他把全部的爱都投射在画中,我也许没有那么漂亮,但我相信在长剑的眼中,那天的我肯定是大自然中最美的自然之子。 我把头转向床的右侧,看见长剑靠在单人沙发上睡着,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幸福的眼泪也溢出了眼眶。长剑守着我肯定太疲倦了,不能把他吵醒,我痴痴地望着酣睡着的爱人。 窗外,天光微亮,估计已是早晨,外面除了雨声,再能听到的只有远处传来的早行的车声。望着天花板发呆时,前一阵子的不快又涌上心头。 一 知道自己很不孝顺,但我却不能原谅妈妈,我是和妈妈大吵一顿后离家出走的。 离开家门时,我很伤心,也很决绝,就当爸爸妈妈没有养我这个没用而又不孝的女儿。我在大雨中奔跑,在十字路口等了很长时间,身上已湿透了,终于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这个温暖的巢,我和长剑共享的“爱之屋”。长剑帮我换上干净衣服,睡到床上后,发现我已经发烧。温度越来越高,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我好像在云里雾里穿行、在天上和地狱里行走、在平地和深渊间漂浮。我既做了可怕的噩梦,又梦见了和长剑在“爱之屋”里画画的时光。 我的乳房涨涨的,很难受。摸着乳房和乳头,忽然又伤心起来。我的儿子,你在哪里呢?妈妈好想你!不是妈妈狠心不要你,是你外婆太坏了。儿子出世时的样子,我永远都会记住的。我的儿子像个红孩儿,通体发红,正是所谓的赤子,他的头上长着稀疏的浅浅的黄发,他的个头不矮,就是太瘦了,都怪妈妈怀孕时没重视补充营养,害了我的孩子。不知道喝不到妈妈的奶,儿子能不能活下去?他的小嘴就像长剑的嘴,亲他的时候,就像亲着长剑。可惜长剑不能到场,妈妈不允许他出现,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长得像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我已是满脸泪水。 狠命的妈妈,只让我看了一小会儿,她抢走了我的孩子,马上把我的儿子送给了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家。那一刻我欲哭无声,只是揪心的撕扯着被子,眼泪汩汩的流着。陪在一旁的姨娘劝我说,月子里流眼泪对眼睛不好,以后见风就会流泪,劝我要保重身体,可我又怎能想开呢! 当我在医院里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虽然怕被室友知道了,但内心里却很高兴。奇迹,就一次,我和长剑的爱情竟然有了结晶!我决心一定要让我们的孩子健康成长。我在电话里把喜讯告诉长剑后,长剑立即从南京赶到了杭州。长剑劝我把孩子做了,我非常执拗,长剑无论怎么劝,我都没有同意。长剑的妻子不愿意离婚,我把孩子生下来了,无名无分,这对孩子和我都将是不公的。长剑说的这个道理我都知道,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即使不能和长剑在一起,我也可以守着我们的儿子,守着我们的爱情结晶,这样就是守着一份永远的爱了。 快要临产了,正好也到了寒假。纸是包不住火的,无论如何要让妈妈爸爸知道。在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后,我回到了家中。我把和长剑交往的情况有保留的作了简单的介绍,妈妈已经很生气。当我把要生孩子的事告诉妈妈时,妈妈气得当时就休克了。妈妈醒来后,和爸爸商量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要这个孩子。他们的理由是我还在读研,带孩子是不可能的,长剑是有家室之人,即使长剑离婚了,也不能再往来,他是外地人,谁能搞清他的底细。他们要让我彻底切断这段历史,这样,我毕业后才能找到好对象,我们家才会有更好的未来。 我说服不了他们,但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女儿就是这个命,这一辈子要么和长剑在一起,要么就守着我的孩子过一辈子,我不会再嫁给他人。 起初父母哄着我,当孩子生下来被领走后,母亲的态度发生大逆转。从医院回到家坐月子时,妈妈每天都和我吵架。她说的很多我也能理解,但他们能理解我吗?我的家境很穷,爸爸妈妈都是国企下岗职工,九十年代后期,除了交保险,他们的工资只有300元出头,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省吃俭用,供养我读高中、上大学、读研究生。按道理我应该早点工作,减轻家中的负担,而我执意要读研,又读的是自费研究生,沉重的负担压在他们身上。父母默默的支持我,因为他们心中有着期待和希望,他们希望女儿能有出息,能发展得更好。从亲戚的感叹中,我也能感受到父母的辛酸和劳苦。 可我又怎能和长剑分手呢?虽然长剑是山西人,比我大十二岁,还是有家有子之人,但我们都喜欢艺术,我们爱得太深了。我们的缘分是不会断的,是婚姻雷打不散,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我也不会再错过属于自己的爱! 春节是万家团圆,普天喜庆的日子,而我的家里竟没有一点喜气。在家坐月子的两个星期,妈妈和我不断地吵着,也吵不出新鲜的话来。最后一次吵架,妈妈又气得休克了,爸爸是第一次狠狠地骂我,他要我滚,他说没有我这个女儿。我在伤心绝望中,离家出走,回到了我和长剑的“爱之屋”。 二 “海子,你终于醒啦!”长剑站在床边,温柔的看着我,他摸摸我的额头,然后对我说:“真吓人!你发高烧两天两夜,昨天夜里终于退烧。医生说你对自己太不负责人啦,坐月子的人淋雨很容易得妇科病,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老天保佑,现在没事喽!” 感觉身子骨像散了架一样,而且酸痛难受,我要长剑把我扶起来靠着。坐起来后,把手放到眼前,才发现我的两只手都有吊水打针的痕迹。 长剑问我想吃点什么,我故意说想吃他,他搂着我,我们忘情的亲了很长时间。随后,长剑弄了碗红糖水让我喝下,喝完后我说想吃面条,长剑立即就去煮面条了。 看着长剑走出去的背影,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和长剑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来。 我家在南苑花市租了一间门面卖花草,平常都是父母亲在忙。大一那年暑假,我代替妈妈来帮忙。每天中午吃过饭,我就过来接替爸爸看店,一直到傍晚爸爸过来,我才回家去。 花店的生意主要在上午时间,中午一点后几乎没有人来,傍晚时分会有少量的顾客,他们趁太阳落山天气转凉,到花市来转转。 我家花店的门面不大,店外面帐了黑色的防晒网,把一些体积大的和数量多的花摆在门口。店里面除了放一张小床头柜和几个小凳子外,摆放的都是各种品种的花,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一个人呆在花店里,有一种压抑感,被迫呆在店里,除了看小说杂志,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很无聊。 偶尔的,我会请隔壁的大婶照应一下店,然后,我在花市里随便走走,打发着时光。 南苑花市比较大,来回绕一圈要走半个小时。从我家的店向西走去,沿途有许多花店,也有卖看鱼的、卖鸟雀的。 走到近四百米的地方,有一幢独立的两间上下的小洋楼,屋顶铺的是琉璃瓦,飞檐走壁,雕梁画栋,很是气派。这家店的经营也很独特,在花市里经营古玩字画,有点令人费解。出于好奇心,我踏进了叫“一色斋”的这家店。一楼两道门都开着,中间整齐有序的摆放着许多瓷器,有一人高的四件景德镇青花瓷瓶,也有许多中小型的各种造型的瓷器,另外还有一些菩萨、财神类的瓷器。靠北边摆着三张玻璃橱子,里面有各种古玩小物件。靠里面有一张写字台,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东面有一个后门通往后院,西北角有楼梯通往楼上。三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字画,北面墙上挂着不同字体的条幅,东边墙上挂着几件不同题材的中国画,西边墙上则挂着几幅西洋油画,画子都配了镜框。西洋油画更显眼,画面中的人物大多是赤裸着身体,有一张我比较熟悉,安格尔的《泉》,这幅画的艺术感染力很强。 店里没有人,我漫不经心的瞅着。特别吸引我的是两边的画,因为对美术感兴趣的缘故,我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这些中外名画,想把高中学的美术鉴赏的一些技巧用上,《泉》让我驻足了很长时间。 “你好,请坐!想买画吗?中午没有人,你可以慢慢地挑选。”一个中年男人微笑着看着我。 我坐下来时,他马上端上一杯凉茶递给我,“我叫袁长剑,是‘一色斋’老板,有什么需要的,请吩咐!” 他到柜台里整理着东西,我悠闲自得地喝着茶,继续欣赏着。 过了很长时间,见我并没有买东西的想法,老板也就是长剑,干脆搬了个椅子过来,在离我不远处坐下。可能是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他打量起我来,主动地说着:“小姑娘,好像在花市见过你,印象如果没有错的话,你家是开花店的,店铺在花市入口不远处,靠北面的一间。不要诧异,我的记性很好。我从你家店面经过时,看见过你,你长得很漂亮,所以对你的印象很深!” 我是一个比较自闭的人,和外人从来没有说过话,即使是与家中的亲戚见面,也几乎不说话。但他的话听起来很亲切,不知怎么回事,我很想对他说几句。也许是在花市里太孤独、太单调、太郁闷吧! 我对他说到:“老板,我家是在那里开了花店。今天中午没事,我就在花市里闲逛着。看到你的店感到好奇,在花市里开古玩字画店,你的眼光肯定很独特。如果影响你工作,我这就走啦,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我准备起身时,长剑立即阻止我。“不要急着走,我也没事!看你对那些画挺感兴趣的,是不是在美术学院上学?” 我也没有真的想走,于是和他交谈起来。我把大学学习的情况告诉了他。我在徐州工程学院上大学,学的是机械制造专业,学了一年,感觉很苦恼。在高中时对物理就不感兴趣,选理科完全是妈妈逼我选的,实际上我最想学的是美术,我想成为一名画家。我是一个乖乖女,妈妈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大学的学习真没意思,女孩子们在一起,天天比着吃穿和谈男朋友的事,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没事的时候,只有看小说来打发时光。 长剑安慰我,要我不要想那么复杂,大学生活就是那么回事。长剑讲起了自己的经历,他高中学的是文科,但他想学美术,家里人却极力反对。上大学后,他非常后悔,虚度了两年时光。大三时,别人开始准备考研,他开始自学绘画。工作后,他一直保持着画画的爱好,后来拿本科学历时,他考取了美术本科。他老家是山西的,本科毕业后又工作了两年,他放弃了在山西的工作,到外面闯荡,最后选择了在南京发展,开了这家古玩店。 大约两点四十的时候,长剑雇的帮手老崔上班来了。我告辞后出门往回走,长剑在门口叫住了我,在树荫下,他给了我一条建议,他觉得我可以考美术研究生,这样也就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了。 三 长剑端了一碗面条进来。他自责道:“我做事太慢了,把你饿坏了吧?” 长剑扶我坐起来,准备喂我吃面条。我感动得直摆手,我端起碗,深情地望着倦容满面的长剑,而他傻傻地笑着。“鸡炖好又凉了,我又把它加热,所以耽误了时间。” 长剑非常细心,我俩接触以来,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着我。我有个私心,将来我一定要成为画家,我必须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我的爱人就必须负责好家中的一切。长剑曾答应我,他一定会做个最贴心的帮手,让我在艺术殿堂上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才华。不论今后怎么样,长剑正是我心中的理想爱人。 我能想象出发烧的这两天两夜,长剑着急忙碌,但又细心护理我的样子。 我边想边吃,吃了很长时间。长剑在沙发上坐着,好像又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他,把碗筷放到床边的书桌上。 望着长剑的睡相,我想起了第二次见到长剑时的场景。 那天中午,我想去找长剑聊聊。一进“一色斋”,就看见长剑靠在藤椅上睡着了。我没有惊动他,站在橱柜旁看着各种古玩打发着时间。 当我转到店的后门口,欣赏着院子里的竹林时,长剑醒了。和他打了招呼后,我随后又回到屋内。 长剑搬来椅子坐下,我们开始聊天。长剑先开口问到:“我叫袁长剑,请问姑娘的芳名?” 看着满面笑容而又真诚的他,我没有隐瞒,便说:“我叫江海,家里人都叫我海子。” 他重复了我的话,“你叫江海,小名叫海子(孩子)。”他说海子的发音就像我们南方人说“孩子”,我连忙说:“我不是孩子!”他竟冲着我憨笑着说到:“你就叫海子(孩子)!”我正色地纠正他,“错了!我叫江海,大江的江,大海的海,小名叫海子,大海的海!”他狡黠地看着我,“你就是孩子!”我不再和他争,只是问他:“我俩年龄差不了多少,你最多比我大六七岁,怎能叫我孩子呢!”他满脸疑惑地问我:“我今年虚岁33,你多大?有点不礼貌啦,不该打听姑娘的年龄。”我很坦然的回答:“我今年21岁,比你只小12岁。”长剑立即喊道:“你都比我小一属,当然是孩子啦!以后我就喊你的小名海子。你也可以喊我的小名长剑,怎么样?”我默认了。 随后,我向长剑请教学绘画的问题。他说学绘画的花费很大,要请老师或进辅导班、写生、考试辅导、原材料等等,可能还有其它的开支,估计我难以承受。 见我没吱声,长剑又问了我一句;“海子,你家经济条件怎么样?”这句话竟然问得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长剑看到我沮丧的神情,没有再问我。 此时,我已把长剑看作是大哥哥,便把家境告诉了他。我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单位发给的离职工资每月不足1200元,根本就不够家庭开支。我家借钱开了花店,门面是租的,生意也不是很好,收入只能勉强够我上大学用。要是再学美术,家庭在经济上肯定是承受不不了的! 沉默了一会儿,长剑对我说:“海子!我可以教你一点美术基础知识,入门是可以的,但要学好,你必须跟专业的老师学习。海子!我和你商量一件事,你可以好好的斟酌一番再答复我。我也是学美术专业的,但我涉猎的绘画范围太窄,我钟情的主要是人体绘画。而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在外面奔跑,偶尔的在自己的卧室里随意画画,主要是临摹一些作品。那边挂的几幅西洋画都是我临摹的,我自己创作的几乎没有。我也想画真人,但是没有条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付费雇你做我的人体模特,也可以解决你学习上的资金困难问题。” 在我犹豫沉默中,长剑接着说道:“你可以参观一下我的画室,答应不答应都没关系,最起码的,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性的东西。” 我随长剑上了二楼。二楼的外间是仓库兼厨房,比较整齐的堆放了许多商品,里间是长剑的画室兼卧室。 画室靠门口,有点乱,摆放着画架、临摹的作品、颜料、纸张和一些堆积的作品,墙上挂着几幅西洋油画,当然,作品中的人物基本上是裸体的。 长剑听到下面有人喊,随即到楼下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往里面走去,靠南面摆放着一张挂着蚊帐的单人床。床头上方和对面墙上也都挂着画子。当然也是裸体的,其中有安格尔的《泉》,比店里挂的尺幅更大些。 床边书桌上摆放着一排参差不齐的书,引起了我的注意。大多数书是西洋精品油画以及绘画资料,还有美术史方面的书,小书里夹杂着几本小说,其中有我听说过的传奇画家潘玉良的传记。 那天走时,我向长剑借阅了《潘玉良传》。 四 不知什么时候,长剑醒来,他要到下面去忙,我没有阻止他,只是提醒他要注意休息。长剑走后,我又接着回忆起来。 《潘玉良传》我看了两遍,更加崇敬潘玉良,我心中的梦想也更加明朗,下定决心要走美术考研之路。但在是否跟长剑学的问题上,我拿不定主意,一是不想打扰他影响他做生意,二是我和他太陌生了,特别是他想雇我做模特的事,我很害怕,他会不会有其他意图。我是一个很保守的人,对人的戒备心比较强,这与我的早年的经历有关。 那个暑假,我经常想起以前的事。有时晚上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会翻看以前的东西,特别是我珍藏的在少年宫时的画作。看着我的画作,感到很欣慰,回想到老师的夸奖,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但一想到现在,内心里又会产生强烈的郁积已久的愤懑,因为我的童年的梦破灭了。 我有着幸福的童年。那时父母都在企业上班,父亲在钢厂,母亲在纱厂,他们的企业效益都好,我们三个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那时妈妈非常重视培养我读书,周末时,她全程陪我在少年宫学绘画。我特别喜欢工笔画,而且喜欢画古代的美女。我学得很认真,也很刻苦,老师多次表扬我的作品。 不幸是从小学三年级下学期开始的。父亲所在的钢厂被外资合并,他先下了岗,母亲在年底也下了岗。父亲下岗后,无所事事,喜欢上了打小麻将,经常彻夜不归,母亲和他也开始不断地吵架。母亲下岗后,家里收入非常低,俩人吵得更凶。母亲劝说不了父亲,干脆也在外面玩牌赌钱,偶尔也会一夜不归。 那年春节前,有一天晚上,父母亲都没有回家,第二天他们回来后,就大吵起来,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了母亲,母亲不能原谅父亲的行为,把父亲赶出了家门,从此我的父母离异。自此,我的厄运也降临。 母亲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贤淑温柔,她经常打我骂我。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她只关心自己,有时就当我不存在,她甚至几天几夜不回家。我经常在饥饿难耐中,盼着她回家,哪怕她打我骂我。 我不能再去我最喜欢去的少年宫,再也见不到少年宫的老师和同学,我更不能继续学习绘画。每到周末和寒暑假,我只能孤单的在家里守着。我从一个曾经活泼可爱的女孩,蜕变成了一个内敛自闭的宅女。 妈妈经常不买菜,我们的一日三餐都是随便对付的。由于妈妈的粗心,家里出现过没有米的事,那时我只能空着肚子,熬到妈妈回来。饿得最长的一次,我有一天半时间没有吃东西。 那些孤苦的日子,陪伴我的只有雪花,它是我捡回来的一条白色小狗。雪花经常陪我饿肚子,但它对我非常忠诚,从不嫌弃我这个穷主人。 母亲过了两年多的糟践自己的生活,不知何故,她把心收回来了,她开始打点这个家。白天她在外面帮人看店,晚上守在家里,她把主要精力放在我的身上,督促我的学习来。 初中时,我的学习成绩并不理想,但在妈妈的逼迫下,最后我还是考上了金陵十三中。在金陵十三中的学习都是按照母亲的的设计进行的,我没有能按自己的想法学美术,而是坚持着学了不太感兴趣的理科。 在和母亲的相依为命中,我学会了忍受、顺从,妈妈要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惟一不能按妈妈要求做的是我的情感。高二时,我暗恋同班的一个男生,他高大帅气,篮球打得特别好。一段时间,为他饭不思茶不想,经常分心走神。我也知道他不爱我,但只要看他一眼,我就会沉湎于幻想之中。情感上的困惑,导致学习上精力不济,也使我的情绪很糟糕。 当妈妈爸爸复婚时,我的坏情绪才得以好转。一家人的团聚,让我重新获得了家庭的温暖,父母亲的关系融洽,使我很舒心。是我逼着妈妈和爸爸复婚的,实际上,他们俩都爱着对方,只是赌着一口气。虽然我家的生活依然清苦,但生活中有了物质之外的温暖和爱,我的心也开始归于宁静。 上高三时,因为我的成绩不理想,一度时间死党鲍慧娇劝我改学文科去美术班学习。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于是在死党的支持下,我和妈妈之间展开了一场较量。妈妈死活都不同意我学美术,她认为女孩子学美术没有什么出息,她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工程师。我和母亲较劲了近三个月,我们母女俩性格似乎是一样的,明里暗里互相都不让步。高三期末一模统考,我故意在选择题上填错答案,结果考试成绩很烂。我没有想到母亲急了,不是对我让步妥协,而是不惜一切代价要请家教辅导我。当父亲把借来的三千元钱放在桌上,商量着怎么安排寒假补课时,我终于妥协了,我坚决反对请家教,我向父母保证一定能考上本科。 功夫不负苦命人,高三下学期的全家齐努力,让我考上了徐州工程学院。 五 半上午时,长剑到楼上来看我。他服侍我躺倒,亲了我一下,然后把我的手机开通,放在书桌我够得着的地方,又下去忙了。 看着对面墙上我的工笔自画像,一股自豪感涌上心头,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品。我把自己想象成古代的大家闺秀,自赏、自爱,风情、妩媚,悠闲、独乐。我经常幻想自己能有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从童年学画起,我就想着把自己画到画子里,大学重新学画后,我用了三年时间完成了这幅作品。我欣赏这幅作品,就像欣赏自己一样。我和其他女孩不同,由于家庭的变故,我在自闭中变得非常自恋,孤芳自赏,顾影自怜。 大一暑假那天长剑想雇我做模特的事,在我心中激起千层浪,那天的一个下午都惴惴不安,晚上回到家,洗澡时,还在想那件事。我喜欢洗澡时照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十分陶醉,觉得自己的体型是老天爷的杰作,太完美了,完全可以画到画子里,那一定非常吸引人,画作也能传世。但我的身体能让长剑一个人去画、去欣赏吗?我的身体是大自然的杰作,为什么不能让更多的人欣赏呢?我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爱的人将拥有我的身体,也只有他才能欣赏,我的身体是为他准备的。 那晚早早就躺到了床上,我还在想着长剑的建议,想到我的身体的绝对完美,想到它将献给谁,我又想起了曾经的高中同学任长雄,想起了我对他的暗恋,还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他约会的情况。 书桌上的手机发出来短信的提示声,打开手机,发现是死党鲍慧娇发来的。短信中问我能不能接听手机,要我回她电话。我打通了她的手机,把自己从家里离走的事情和现状告诉了她。她说我的妈妈通过她在打听我的情况,我要鲍慧娇不要对我妈妈说。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回忆和死党鲍慧娇的交往。 在高二上学期文科班组建时,我从小学到初中就玩在一起的死党鲍慧娇,也分到了我们班,我和她重新开始形影不离的日子。我们无话不说,特别是她告诉了我许多秘事。她说现在女生中流行“破处”,很多人以为老处女是一种耻辱。虽然初中谈恋爱就很流行了,但我不相信女孩子能大胆到这种地步。鲍慧娇笑我太孤陋寡闻,不过她认为对于我也是正常的,因为我除了她这个朋友,就没有其他交往的人。她说她在初中时做的事不敢和我讲,所以我才这么老土。 鲍慧娇不是富家女,但家境还好,她家在夫子庙开一家李宁服装专卖店。她的父母关系不是很好,但还维持着家庭现状。她从父母的吵架中知道了一件事,她父亲在外面包养了女人。而她却很同情父亲,还偷偷的去看过那个女人。 鲍慧娇聪明,但不爱学习,她喜欢吃零食,爱打扮,我和她在一起就像是灰姑娘和白雪公主在一起。但她这个人有一点很好,只要是她认定的朋友,就绝不抛弃。我们在少年宫学美术时成了好朋友,从而发展为死党。 鲍慧娇告诉我,她在初三时赶时髦谈朋友了,当时我听她说过,另一件事我从没有听他说过,那时她就大胆地破了处女身,而且还怀了孕。她一度时间疏远我,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她的尴尬。她后来又谈了几个男朋友,开房上床成了家常便饭。她还告诉我,和男人的那种事非常爽,她还开玩笑,要我也尝尝那种滋味,保证我从此忘不了。 鲍慧娇对我讲过,说现在的高中生里,有一半的女孩都不是处子啦。我很惊讶,也不相信。她举一个例子证明给我听,她说去年高考体检时,全市检查出有40多考生怀孕了,这是她在教务处办公室偷听到的。鲍慧娇开我的玩笑,问我什么时候破处,她能帮我的忙。我追打她,还故意骂她“小骚精”。 后来,我暗恋上了新来的男生任长雄,引起了鲍慧娇极大的兴趣。任长雄高大帅气,皮肤微黑,但体格健壮。在篮球场上,他生龙活虎,球技精湛,尤其是他的中远投和篮下强攻,每次都让我非常兴奋。那一段时间我特别迷恋篮球,为此还看起了男生们喜欢看的体育报刊,关注一些体育明星,仿佛成了追星一族。实际上是我想找到和任长雄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将来和他在一起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鲍慧娇看我暗恋得很苦,就怂恿我主动进攻。而我没有这样的勇气,我只是在心里放着他,在眼里爱着他。一段时间,鲍慧娇几乎天天查问我的爱情有没有进展,他决心帮我打探任长雄的态度和看法。 可是,过了几天,鲍慧娇变得非常文静,她和我在一起竟然不说话,很淑女似的。我很纳闷,大课间主动领着她在操场最偏的地方走走。我们瞎转悠了几个来回,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很不自然,而且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她告诉我一件很糟糕的消息,她又怀孕了。我停下脚步,很惊讶的看着她。她反而安慰我,说做那样的事总是有风险的。我问了一句傻话:“把孩子养着,怎么样?”鲍慧娇责骂我太天真,看我一脸愁容,又劝起我来:“女人养孩子,一定要选择时机,不能学外国人做单亲妈妈。只有结了婚,有了经济保障了,才可以考虑养孩子。” 后来,我偷偷地陪她到一家妇科医院做人流手术。事后,鲍慧娇调侃我说:“淑女陪骚女害命一条,同罪,同罪!” 六 听到长剑上楼的脚步声,我假装着睡着了,我感觉到长剑在床前看了我一会。他又下楼去时,我才睁开眼睛。 我接着前一段回忆,继续想着和死党鲍慧娇的事。 鲍慧娇为人大大咧咧,没有心机,很容易看透,而我和他不一样。鲍慧娇自称自己是坏女孩,总担心把我带坏了。我很内敛,对她说的话总有保留,如果按她的说法,她是坏女孩,我可能比她更坏。她能做到敢作敢为、言行一致,而我却是心里想的和做的不一样。虽然外表上看我很矜持,也不做出格的事,是个乖乖女,实际上内心里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自己也很纠结,为什么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性格决定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诉鲍慧娇,关于我的真正的内心世界。 我不是个好女孩,我的内心里有魔鬼被我压制着,但它偶尔也会溜出来,做出一些只有我知道的坏事来。 对于性知识,我比鲍慧娇了解的并不少。我养的宠物狗雪花是只母狗,它发情时,我怕它跑丢了,总是远远的跟在它后面,于是也偷偷地看到了它和公狗交配的全过程。从那时起,我也知道了男孩骂人的粗俗话“弄你妈X”的含义。 最重要的秘密是关于妈妈的。妈妈爱面子,脾气犟,她爱爸爸却不愿意妥协,自己压抑得很痛苦。爸爸每两个星期来看我一次,爸爸走后,妈妈常常一个人偷偷的流眼泪。我有意识的观察过,妈妈虽然不理爸爸,却很在意爸爸的到来。小时候爸爸抽烟时,妈妈总逼他到院子里去,但离婚后爸爸来看我抽烟时,妈妈跟本就不说,而且还会主动地放一包烟在饭桌上。爸爸走后,妈妈也不开窗换气,而是听任淡淡的烟味在满屋里飘荡,似乎是要留住这个家最稀缺的男人味。 父母亲离婚八年,他们都没有找新的伴侣。爸爸的心思我知道,他想破镜重圆,而妈妈在想什么,我却搞不清透,在她面前,她不准提关于爸爸的任何事,但我又感觉到她想着男人。 手机振动,有短信来。短信是鲍慧娇发的,信中说:“海子,一定要养好身体。我的任性已让我尝够了苦果,你也一定不要再任性。孩子可以再养,爱可以重来。保重!死党” 看着死党的短信,心中暖暖的。鲁迅说斯世得一知己足矣,我有鲍慧娇这一知己,一辈子也足矣! 鲍慧娇没有考上本科,只读了三年大专。一毕业,她就嫁给了一个韩国人,他们生活两年又分手了。后来她跑到深圳闯荡,又嫁给了一个台湾老板,她说是做小老婆,老板在台湾有家室。台湾丈夫现在对她并不好,因为她未能给她生儿子。台湾丈夫又有了小三,但还顾及与鲍慧娇的夫妻情分,仍然给她钱生活。 鲍慧娇很慷慨,她多次表示要资助我读研,但我坚决拒绝了她。我们的交往中,我接受她的帮助只有一次,事后却令我很无奈。 高二下学期,也就是2005年三月的一天,中午放学时,鲍慧娇神秘的告诉我,她终于安排好了我和任长雄的约会,下午放学后,任长雄将在校门口等我。她要我一定要赴约,不能错过机会,否则她也会很没面子的! 那天中午没有休息好,下午也不能静下心来听课,脑海里总是浮现任长雄的身影,我还想象着两个人在一起的场景,甚至还想到了和他接吻拥抱。 那天下午,我的心一直激动着,不能平静下来,我的手心不停地渗着汗,一直潮湿着。 放学的人流散尽,我才和鲍慧娇一起走出校门。任长雄远远的迎过来,鲍慧娇叮嘱他:“我的死党这是第一次约会,一定要照顾好,否则我跟你没完!” 那天任长雄奇怪的穿着军大衣,虽然有点滑稽,但却隐不住他的轩昂的气度,他的眼神很坚毅,似乎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我顺从的跟着他在大街上走着。 他带我从鸡鸣寺这边向北去,到玄武湖公园里散步。 已是傍晚时分,公园里人很少了,越来越安静。在路上遇到的几乎都是年轻的眷侣,像我和长雄这样的高中生几乎没有。他们或手拉手,或勾着肩搂着腰,我和任长雄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只是来看热闹的。 当任长雄在无人处突然拉着我的右手时,虽然感觉像触电一样,但我却没能拒绝他。他的手很大很厚很温暖,几乎是把我的小手裹在他的手里,而我有着一种渴望已久的温暖和幸福感,我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得很轻盈。我们手拉着手,话说得更随意。长雄特别能说,他说的每一件事都令我很感兴趣。我只是偶尔的回答他的问题,更多的时间,只是幸福快乐的听着。 那天天阴,玄武湖公园的树又高又密,很快公园里暗了下来,除了昏暗的路灯下,其他地方都阴森森的。 不知何时起,我靠在了长雄的肩上,而他搂着我的肩膀。我们继续散着步,说着悄悄话。 可能是天黑的原因,隐约中看见那些情侣们的动作很热辣。有时会遇到在路灯下亲吻的,有时会看见在大树下搂抱的,更有甚者,在路旁的椅子上有女子坐在男子身上亲密的。渐渐地任长雄把我搂得更紧,他的话变少了。 在一个无人出没的拐弯处,任长雄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紧紧地抱住了我。我很激动,我期待的那一刻终于到来了。当长雄用嘴唇轻触我的嘴唇时,我的小口也动起来。我似乎比长雄还老练,我们的舌头纠缠在了一起。这一记长吻,令人非常兴奋非常幸福。特别是长雄大胆的举动,让我更觉刺激,也更兴奋,而且我几乎是酥软在他的怀中。长雄把手伸进我的上衣里抚摸着我的乳房,那种奇特的舒心感觉,令我很受用,我听任长雄抚摸着,在快意的兴奋中,我微微的喘着气,甚至还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 天空下起了小雨,洒落在脸上的雨滴,把我和长雄从痴迷中击醒。 七 这时的我们也不知走在公园的什么地方,想找一处可躲雨的地方,便快速的前行着。 走了很长时间,终于在湖边找到了一个凉亭,当我们准备停下来不走时,却被亭中的一个场面吓傻了。在亭子的长椅上,躺着一对情侣,他们下身赤裸着纠缠在一起,正处在亢奋中。我拉着长雄赶紧离开,又找到了另一个无人的凉亭。 我和长雄搂抱在一起,欣赏着雨中的玄武湖的景色。湖面在轻微的水汽中显得很朦胧,雨滴落水的声响,似在迷雾中一群人的走路声。不远处的古城墙像一块长长的黑幕,阻隔着那边城市的喧闹。远处的高楼虽然很模糊,却仿佛是透过水帘才看到的样子,更显得夜色里尘世的神秘。虽然听到雨声的淅沥,但却感觉夜色非常宁静。我轻声的哼起歌来,“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长雄也跟着轻轻地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们陶醉在雨夜的美景和歌声里。 风吹得湖边的树儿瑟瑟的响,雨开始下大了。在我感觉到有点冷时,长雄把军大衣披到了我的身上,让我心中倍感温暖和幸福。 因为担心雨淋湿了衣服,我们干脆把长雄的军大衣铺在亭子中间的水泥地面上。我正在想着说些什么时,长雄紧紧地抱着我,我们又开始亲吻,他还把一只手伸进我的上衣里抚摸着。我陶醉在幸福里,同时也感觉越来越兴奋,身子也越来越酥软,于是任由长雄摆布着。长雄把我压到身下,亲着我的耳根、颈部,他甚至掀起了我的上衣,但被我用手推开了。我在他的亲吻抚摸下已经意乱情迷,我享受着这种温存,竟然想起了书上看到的男欢女爱的情色场面,还想起了小狗雪花发情时与公狗交配的情景。 一阵雨点洒落在我的脸上,我从幻觉中惊醒,猛然间感觉到长雄解开了我的裤子,而且他的手正向我的下身摸去。我突然害怕起来,也警觉起来,我知道长雄想做什么,我害怕那件事,我也不想就这样交出了处女身。我用双手拼命地拉开他的手,收紧了双腿。长雄责怪我:“干嘛这样!没什么害羞的!”我坚毅地说:“我不想!你不能这样,我害怕!”长雄温柔地说:“女人都会经历第一次的,不要怕,我一定很温柔!”我很干脆的拒绝他:“现在不能给你,请你不要再动!”长雄口气竟然变了:“真扫兴!鲍慧娇说你想让我为你破处,怎么又出尔反尔呢!”他没有停止动作,反而更加粗野起来。我的内裤也被他褪掉,我知道接下来的可怕后果,在挣扎中我想着脱身的办法。于是,我假意抬起头来主动亲吻他,他也迎过来回应我。我将头凑到他的左耳边,似乎是在亲吻他的脸颊和耳朵。在他放松时,我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耳朵,直咬到他疼痛得大叫起来。我推开他,立马站起身,迅速地穿好衣服。在他还在捂耳朵责骂我时,我像箭一样地逃离了湖边,奔跑在越来越大的风雨中。 那晚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我以作业多搪塞住了妈妈。换掉湿衣服上床后,我竟然后怕起来,回想湖边的那件事,我在被窝里发起抖来。我感觉全身滚烫,随后就处在迷迷糊糊之中,大约两点钟时,我在全身大汗淋漓之下,醒了过来。换了衣服再睡时,头脑变得很清醒,昨晚约会的情景一幕幕的闪现。我很诧异自己那么喜欢任长雄,第一次约会就听任他亲我摸我,差点还把女儿身交给了他。他爱我吗?我们散步时,从他的话语来看,好像没有特别爱我的说法,他只是用他的热吻、他的爱抚表达着一种爱意。这是我真正需要的爱吗?我的爱应该是什么呢? 早晨到班级后,我一直低着头,故意不看任何人。上第二节课时,我在无意间扫了一眼较远的前排的任长雄,发现他的左耳竟用纱布包着。我的心中一下子收紧,一股愧疚感油然升起,我后悔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了,他是我所爱的人,把身子献给爱人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那天上午,我一直心不在焉地听着课,大课间也没有离开教室,而是假装累了,趴在书桌上睡觉。 中午放学时,死党鲍慧娇带我到校园图书馆的一个无人的角落,她责骂我不该那样对待任长雄,她还告诉我是她请任长雄为我破处的。我有点气恼,但我又不能责怪她,我能理解她的好意。如果任长雄不是昨晚第一次就想那样,而是第二次、第三次,也许我是愿意的。 死党还是死党,但我的初恋却成了历史。任长雄没有原谅我,我在愧疚中慢慢地也忘了他。我隐约地感觉到我喜欢的男孩应该更有内涵,应该更能理解我、包容我,也能等待我、守着我、保护我。 八 当长剑叫醒我的时候,他已把热腾腾的米饭和我喜欢吃的红烧肉、蒸鸡蛋,端到了书桌上。 长剑在一旁看着我吃饭,帮我夹菜、舀汤。等我吃完了,他才端着饭碗。陪在我的身边吃饭成了他每天的享受,因为这时他可以抛开业务上的烦心、不快和劳顿之苦,只是守在我们的二人世界里。 吃完饭,长剑陪我坐了一会儿,他详细地告诉我这几天我生病的情况。他还告诉我,因为不知道我在那边家里会发生什么,他随时等我的电话叫他过去。所以,春节他没有回山西老家,他在电话中要他老婆趁年轻再找个好丈夫,也希望她同意办理离婚手续。 长剑上午接了一笔业务,一个客户订购了九幅油画,时间有点紧,他把画架搬到下面去,赶紧画了起来。 望着长剑忙碌的身影,我很是心疼,虽然他还没能离婚,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是我的男人。 长剑曾详细告诉我他的婚姻情况。长剑进修美术本科毕业后,调到本县一所完中青山中学任教高中美术课,那时他已二十五岁。长剑五岁时,父亲病逝,母亲一个人把他和幼小的妹妹拉扯大,饱尝了人间的酸苦。母亲经常催长剑找对象结婚,长剑推辞说还早。但调到青山中学那年九月份,母亲病重被查出已是肝癌晚期。老人家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对长剑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希望能在活着的时候把媳妇娶进门。长剑因母亲的病重悲痛万分,但他答应母亲一定把媳妇娶进门。 青山中学所在的镇上很偏远,未婚而又有公职的女孩找不到,于是长剑便托亲戚在县城的纱厂找了个对象。女方家境很好,就一个女儿,她家想找一个有修养有学问的教师做女婿,长剑符合她家人的条件,所以这门亲事很顺利地谈成了。在母亲临终前十天,长剑和那女孩完成了婚事。老人家看儿媳妇非常满意,最后走的时候很安详。 长剑为这场草率的婚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的老婆叫管春霞,他和长剑相识只有一个月,却对长剑非常满意,丈夫相貌堂堂,个子中等,有才气,有修养,有孝心,脾气好,善于料理家务。对长剑来说,管春霞的长相一般,只读过小学,这些并不是问题,后来的生活中,她的毛病越来越多,她人懒,自私,脾气大,说话粗俗,为人小气,还嫌弃长剑家里穷。他俩实在是讲不来,长剑渐渐地从心底了厌恶她。虽然她生了个儿子,长剑也没能爱她,他和她几乎只剩下夫妻的名分,以致于管春霞悲愤到了极点。管春霞为了“性福”,竟然将长剑不履行丈夫职责之事告到了校长那里。管春霞的愚蠢行为,彻底断送了两人的夫妻情分。长剑本打算清心寡欲心向佛门,对家里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春霞拙劣的做法,使长剑下定了决心,便提出了离婚的要求。管春霞和他的家人奋起保卫她的婚姻,学校领导也被迫卷入其中,事情闹了一个多月。在过了一个多月糟搞透顶的生活之后,长剑为了自由,竟来了个断然的抉择,他抛弃公职,离妻别子,跑到外面闯荡去了。除了每年春节时回老家看看儿子外,其他时间,长剑都飘泊在外,独自一人的活着。 长剑是个性情中人,又是一个不能苟活的人。他做事很专注,为人很实在,对爱情有着自己的理解和追求。我曾问他为什么爱上了我,他没有恭维我,而是很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来。 长剑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有真爱,也一定有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在等着他。他和我相识之初,只是把我看做小妹妹,他很同情我,真心的想帮助我。他提出要我做他的模特,是帮助我的一个策略,他不能直接给我钱,那样会伤害我的自尊。人的自尊是很脆弱的,一定要小心的保护。他看我很善良,担心我为了挣钱可能被人家伤害。他的画室里收藏着为我画的一百三十九张素描,每一张画的几乎都一样。我的身体在他的心中,根本不要看,他也能把我的形体画出来。他非常喜欢我,他喜欢我的清纯天真,喜欢我的善良直率,也幻想着我能成为他的爱人。但他从不表现出他对我的爱,因为他不想把爱强加给我,他等待着有一天我向他表白。如果我不爱他,他也心甘情愿的为我付出,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是幸福的,也是值得的。 大二那年,我选择了考美术研究生,在学校里初学了一些绘画基础。暑假时,一边听长剑指点一些绘画技巧,一边做他的模特。长剑很体贴我,第一次当他的人体模特时,他让我戴上一副墨镜,用手机放着表达宁静夜色的轻音乐,让我感觉在黑夜里,从而使我迈出心理障碍的门槛,克服了矜持和羞涩,一件件的脱去衣服。 我为长剑做了三个暑假的模特,我也感到很神奇,他从没有表现出对我有着邪念,而我也没有产生冲动。我们的心灵却很默契,我能感觉到他用理智战胜着感性,而我的感性却越来越强烈,我有时害怕自己会不理智。 九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听着哗哗掷地的雨声,我又想到了玄武湖公园的雨夜. 和任长雄的感情没有发展起来,我有一种失恋的感觉,心情糟透了,一连两个星期不想学习。有一天晚上,我实在不想呆在教室里,便托病请假回家去。 那晚下着很大的雨,我赶到家里时,身上早已湿透。打开门,家里黑灯瞎火的,我以为妈妈在外面没有回来。但我准备进自己房间时,听到了那种我曾经熟悉的微弱的呻吟声,妈妈的房间虚掩着,我感觉到妈妈又在做那种事。 初二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天空下着雨,我从鲍慧娇家回来,关上门后,听到厕所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我家厕所的门锁坏了,门只是虚掩着。我轻轻地把厕所门推开一条小缝,看见了非常的一幕。妈妈闭着眼睛坐在马桶上,一只手握着什么东西在捅自己的下身,她的嘴里嘟哝着,发出来好像很快活的声音。 我没有打扰妈妈,但是很纳闷很奇怪。爸爸离开家后,每晚我都和妈妈睡在一起。妈妈睡得迟,她总是要看很长时间的小说才会睡觉。对妈妈看的书我从没有过问过,但看到妈妈那奇怪的举动后,我开始偷偷地观察妈妈的行为。我发现妈妈的秘密,藏在她的紧锁的红色的皮箱里。 初二那年暑假的一天晚上,我被什么声音给惊醒了,我没有翻身,凭着直觉,我猜是妈妈在开箱子。妈妈到房间外面去了,过了一会,那边传来我上次听到的那种声音。我悄悄起身,看见放在五抽橱上的妈妈的箱子没有锁,我在箱子里面摸出一个空盒子,盒子上的图案色 非常耀眼,盒子的名称叫“幸福自慰器”,图案很吓人,好像是生物课本里男人的阴茎,只是感觉图案太夸张了。粗劣地看了一下文字说明,我好像明白了一些。 暑假里基本上都呆在家,常常会产生无聊的感觉。有一天白天,呆在家里感到无聊透顶,作业写不下去,逗雪花玩了一会还是无聊,后来我又画起画来,结果画画时竟想起了妈妈用的那个东西上的图案来,我把画稿撕得粉碎。除了无聊,还是无聊。干脆躺到床上睡觉,睡不着,更是无聊。我突然又产生了好奇心,想知道妈妈看的是什么小说。 妈妈的枕头竟然是硬的,再摸时感觉枕芯里放的是书。我把枕套拿掉,发现里面有四本书都没有封面,是盗版书。我拿起一本随便翻看,这本书名叫《秘书的裙子》。我又拿了一本翻看,书名叫《风流的浪声》,书名蛮有意思的,我便从书的第一页看起来。书的情节非常离奇,很有吸引力,不知不觉中我被吸引住不忍离手。书中主人公的爱情故事非常感人,但书中有大段大段的男女性事的露骨描写。我已经发育,也处在青春期的好奇中,虽然脸红红的,感觉不好意思,甚至有羞耻感,但还是忍不住继续看着。怕妈妈回来看见,我把枕头理好,到我的书房里,插上门,继续偷偷地看着那本书。妈妈回来时我不知道,直到她敲门喊我吃饭,我才从书中回过神来。妈妈吃晚饭就走了,我没有午休,而是一口气看完了那本书。 看完了书,才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我竟然看这种书,突然感觉自己犯了严重的罪行,好像自己已变成了坏女孩。虽然感觉耻辱、负罪,但书中的夸张的场面却历历在目,头脑里闪现着乱糟糟的画面。我努力的告诫自己坚决不看这样的书了,我绝不能成为坏女孩! 妈妈回来时,我要求和她分开睡,妈妈非常高兴,夸我长大了。她根本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的秘密,我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想远离那些秘密的诱惑。 有时我还在心里谴责妈妈是个坏女人,但想到书中女主人公在爱情上的大胆和执着,以及甘愿为爱人牺牲一切的境界,我仿佛也能理解妈妈。书中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还说“女人的幸福感最重要的甚至是最核心的是‘性福’”。我只是感到特殊,却不能理解,但后来想到妈妈的行为,我好像又能理解了。 由于心情不好,妈妈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就感觉特别刺耳,那声音给人以淫荡的想法。烦躁的我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竟闯进了妈妈的房间。我又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而妈妈被吓呆了,她竟然定格在床上。 我悲愤的用手指着妈妈,谴责起她来,“我真为你感到羞耻,想男人,为什么不找个男人回家来;想男人,为什么要把爸爸赶走!你太自私了,你太丑陋了!爸爸有什么不好,你把他给撵走了,你让我们的家变成这个样子!我的童年时光,我的少年时光,全给你毁了!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我想爸爸回来,我想有个完整的家!哪怕你不爱爸爸,我也希望爸爸回来,你看着办吧!” 妈妈慢慢回过神来,她用被单盖着身子,然后恨恨地哭了起来。我没有理会她,转身会自己的房间去了。 那周的星期天,我家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爸爸竟然被留在家里吃午饭。饭桌上,妈妈虽然没有多说话,但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愁颜。最令我奇怪的是到晚上时,爸爸搬过来了。我很开心,爸爸妈妈和好啦! 那晚我做了一件秘密的事,故意把我的房门虚掩着,偷听爸爸妈妈说话。那晚下着大雨,但妈妈房间里的说笑声,还是隐约地传到我的耳中。后来听不到声音了,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妈妈房门边,附耳听着。我又听到了妈妈发出的那种声音来,这次的声音与以前不同。以前她抑制着自己的声音,所以声音很轻微,今晚在雨声中,妈妈尽情地呻吟着。听得我也像在呻吟,我好像理解了妈妈。我激动得留下了眼泪,我非常高兴,妈妈又成了真正的女人! 那晚我也很兴奋,那本小说中的情节在我的脑海中重新浮现,我和任长雄的亲密接触也历历在目,我甚至有点后悔当初没有能体验那种男女之欢。 那晚我竟然在梦中破处了。我梦见任长雄与我和好了,他再次约我去玄武湖公园。在公园的草坪中间我和他尽情的享受着,他很温柔,也很内行,他非常棒,他是征服女人的高手。当我发出快乐的呻吟声时,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在我起身想跑时,他竟然消失了。 当我从梦中醒来时,我还在回味,我努力地想着这是真的。但我只是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只不过我的怀里抱着玩具大笨熊。 十 长剑上来过一次,又下去忙他的画作了。 想着曾经的往事,我为自己的单纯天真感到有趣好笑,又为自己的那些秘事感到荒唐可耻,同时又为我能遇上长剑而感到庆幸有福。 民间有两种说法:一是姻缘自有天注定,二是是婚姻雷打不散。人的成长其实是一个等待的过程,在长大了的时候,等来自己的人生伴侣。回想我和长剑的相爱,我真正地懂得了什么是缘分,而考验我们的将是如何相伴终老。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爱上长剑的呢?这个问题以前从没有想过。 最初到长剑的画室做模特时,我一方面把他看作是大哥哥,另一方面认为他是老板,而我只是一个打工挣钱的人。在克服了最初的羞涩之后,每次做模特,我都带着耳机听MP3,目光几乎不与长剑接触,耳朵里享受着轻音乐洗涤心灵的旋律,在心里想着各种杂事。大三的暑假再去长剑那儿时,我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时我会偷偷地打量忙于画画的长剑,甚至主动地和他的目光对接,我想通过他的眼睛了解他的心灵。每次在他的眼神中,我都能读到温暖体贴,读到稳重自信。估计那时我的眼神已有了隐隐的爱意,只是不易被捕捉到。 大三暑假结束后,回到徐州工程学院,我开始备战考研。在紧张的学习中,有时竟会想到长剑,甚至在偷偷地愣神发呆时,回想起了长剑教我画画的事。为了方便向长剑请教问题,我竟然第一次向室友借钱,买了部便宜的手机。在此后的时光里,每周我都通过短信问长剑几个问题。自从有了手机,联系方便了,每天晚上九点半之后,都能收到长剑同样的向我问安的短信。自那时起,每晚收到长剑的短信,我都会有一种浅浅的暖意。如果他的短信来迟了,我就会产生一种不安,担心起他来。 大四考研没有成功,我并没有气馁,长剑在电话中为我遗憾时,我反而安慰起他来。我不想停下来,我决心一考到底。对于长剑想在经济上资助我的好意,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2009年九月初,我在母校附近“考研村”租了一间十多平方的斗室,开始了考研的紧张准备。那段时间,我故意不和长剑联系,甚至和妈妈也不联系,我把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为了不耽误时间,每天早晨,我烧好一锅稀饭煮两个鸡蛋,就对付一天的时光。熬到周末时,我才到夜摊上吃一次红烧肉解解馋。九月份,我感到非常充实,紧张忙碌中很快就过了一个月。 国庆长假到来时,一种空虚感竟袭上心头。十月一日那天晚上,我感到百无聊赖,什么事都不想做。我忍不住给妈妈打了电话,电话中,我竟然哭出声来。巨大的孤独感包裹着我,希望见到亲人的愿望像蛇一样缠绕着我,看着斗室,我的心中充满了悲凉和无可奈何。我咬紧牙关考验着自己,不给长剑打电话发短信,也不接他的电话,我已经坚持一个月了,我决心考试结束后再和长剑联系。而长剑依然准时发来了问候我的短信:海子,晚安! 那晚收到长剑短信时,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想回去看看的念头非常强烈,很长时间没能入睡。长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微笑和安详,激动和不满,竟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我好想靠在长剑的肩上,好想他那双大手握住我的小手,我还想要抱抱长剑。这些念头出现后,我很惊诧,怎能这样想呢?长剑是我的大哥哥,他有家庭,我怎能朝那方面想呢!我开脱着自己,虽然不能那样,但长剑是个好人,我和他成为好朋友也是可以的。 十月二日,我克服了想回家看看的念头,重新投入到学习之中。 中午十二点多,我正准备吃稀饭,感觉门口站着一个人,会不会是房东?我转头看去,惊喜得大叫起来:“你怎么来啦!” 长剑进屋后,看见我的碗里只是稀饭,立即骂起我来,“海子!你怎能这样不负责任!身子搞垮了,你还能参加考试!” 那时的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竟傻傻地用泪眼凝视着长剑。长剑递给我一张纸巾,他的眼睛竟也湿润了。 长剑没有多说话,拉着我出了房间,然后带我去了一家小饭馆。他请我吃了一顿四菜一汤的大餐,其中有我喜欢吃的红烧肉和蒸鸡蛋。吃饭的时候,长剑很少夹菜,他用怜爱的眼神瞅着我,他不时地劝我多吃点菜。长剑说我瘦了很多,他不准我再这样,要我每天至少出来吃一次,还可以散散心。他硬塞给我三千元钱,说借给我用的,不要利息,五十年后还他都可以。他还告诉我,他是到徐州来采购的,顺道来看看我。我感觉好像不是这样,但我没有多问,我在幸福的包围里,懒得多想什么。我非常珍惜这个特殊的友情氛围,我要把这些都变成我的奋斗的能量。 长剑没有呆多长时间,吃过饭他就告辞走了。望着他匆匆的背影,我的心里怅然若失。他的背影消失后,我后悔起来,为什么不把他留下多做一会儿?我有好多话要说,我想告诉他我想他,我想画室里的时光,我想回家! 那天以后,每晚我都会回复长剑的短信,我回复的是:晚安!做个好梦。 偶尔的我还会产生强烈的冲动,我想在短信里告诉长剑: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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