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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憬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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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笼山》原创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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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 签到天数: 158 天

    [LV.7]常住居民III

    81#
    发表于 2015-12-16 07:36:4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再教育的期限是多久呢?城市孩子开始担忧未来,思考人生。继续关注,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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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9-15 08:21
  • 签到天数: 1 天

    [LV.1]初来乍到

    82#
    发表于 2015-12-16 08:04:29 | 只看该作者
    一路看来,写得相当不错!写出了那个年代的贫困面貌,写出了四个女知青自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决心,也反映了那时农村中所谓“地、富以及坏份子”的生活状态。文笔质朴自然。
    略提一点瑕疵:文革是1966年发动的,红卫兵的停课闹革命也是发生在当年,从而使得那些个所谓的“革命小将”有充裕的时间搞串联。1967年开始提“复课闹革命”,搞夺权建立革委会,68年搞各派大联合。

    问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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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83#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6 10:02:28 | 只看该作者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5-12-15 19:58
    周文亮和王仁明总算搬出了驴圏,有了安身之处。两个好朋友的到来,让他俩倍感亲切,同时也了解到别处的情况 ...

    谢谢飞侠关注!插队在农村的知青几乎都吃过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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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8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6 10:04:08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12-16 07:36
    再教育的期限是多久呢?城市孩子开始担忧未来,思考人生。继续关注,问好老师

    谢谢奕奕!实际上学生从到农村的第一天就开始巴望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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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85#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6 10:11:07 | 只看该作者
    笔似青锋 发表于 2015-12-16 08:04
    一路看来,写得相当不错!写出了那个年代的贫困面貌,写出了四个女知青自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决心, ...

    谢谢青锋的提醒!那个年代实在不可思议,每个时期都有紧跟时代的弄潮儿,都有不同表现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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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86#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6 10:16:55 | 只看该作者
            吃了一条狗、吃了两只鸡地热闹了两天,同学朋友又要分手了,临走时黄大国相约在插秧之前到雾笼山相会。田敏伟指着东边的雾笼山说:“我们就住在雾笼山脚下,是城东公社最偏远的一个生产队,山的背面就是你们关帝乡的地界了。”
          黄大国喜滋滋的告诉王仁明:“年前在雾笼山上我们埋藏了两瓶山芋老白干酒,埋藏在土里有三个多月了,那酒在土里埋着走不了气,味道肯定香。等你们来时我们一起喝!”
          一周以后,阴阴沉沉的几天小雨,乍暖还寒的天,清晨的水面冰寒刺骨,社员们已经开始赤脚下地忙着整田了。王仁明和周文亮感觉太冷,有点怕赤脚下地。
          地上湿濡濡的,穿着毛衣和棉毛衫的王仁明说:“天太冷了,前两天在水田里跟着贴田埂,水冰凉刺骨,冷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嘴唇都乌紫了,冻死我了,今天又要下水,不想出工了。”
          周文亮也很畏惧。下水田,水温太低,不穿裤子实在太冷,冷到骨头眼子里去了。穿着棉毛裤和毛线裤却卷不到大腿上,还没能离开冬装的天,穿一条长裤还得把裤腿卷到大腿根子,站在冰水里,上身穿再厚的衣服也和没穿一样,透骨凉从褪下传遍全身,每个汗毛孔都渗透着寒意,用劳动增加身体的热量根本抵挡不住寒冷,无济于事,上下两排牙颤抖的停不下来的滋味早有领教了。
          两人一商量,这么冷的天,干脆躲几天,就说去雾笼山找城东的田敏伟和黄大国去,向后推迟一天是一天。
          半阴无雨的天,穿着深筒齐膝的雨靴,用田敏伟指教的方法,就是眼睛看着雾笼山走,不管是经过村庄还是绕过池塘,只要以雾笼山顶为方向,准能走到。因为在两个公社交界处的雾笼山山势最高。
          经过生产队没有两分地大的小竹园,生产队唯一的一块冬天的绿地。
          王仁明突然想到说:“进竹园看看,有没有竹笋?”
          “这么细的竹竿,只能做鱼竿,长一个笋子出来也没有用。”周文亮没有兴趣进去。
          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青竹,很小的一块竹园。竹林里竹叶在风的抚摸下沙沙声响,寥寥无几的几支新竹已过了采笋的时间。
          绕过竹园,开始在田埂里穿行。
          半阴湿濡的天,半水半黏的路,一步三滑,黏在靴子上的黏土比靴子还重。周文亮和王仁明拖着沉重的泥腿,缓慢带溜滑的向雾笼山走去。
          款款窄窄的田埂,王仁明和周文亮一会儿并肩行走,一会儿前后单溜。
          周文亮对王仁明说:“我们在城市里是看不到土的地方长大的,很幼稚,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在潮湿的泥地里走路这么累,脚板底到鞋面全包裹着泥巴,比鞋重几倍,若不是怕冷,在农村走路还真不如赤脚轻松。”
          王仁明也说:“不懂土质呀,什么粘土层?砂土层?没下放前根本就没想到过,你看鞋上的泥土都有好几斤重量了。”
          周文亮说:“上学的时候,地理老师说到江西井冈山时,说革命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土地,除了夸张的比喻以外,我想那地方可能就是红土层。还有西北的延安,黄土高原,就应该是黄土层。以前好笨,从来都没想过土的颜色,现在能理解了。”
          哧溜带滑的走了六、七里地,终于绕到了雾笼山脚下,望着馒头形状的雾笼山,两个城里长大的学生第一次在野外爬真正的山。
          王仁明和周文亮很兴奋,周文亮说:“在上海就虹口公园里有一座土山,上小学时是学校组织我们春游时去爬过那山,好像只有三层楼高,小时候觉得那就是高山了,很了不起的高山,觉得这山挺大,现在看雾笼山,虹口公园里的山简直就是一个小土坟堆子了。”
          两人一高兴,又回到了儿童时代,吆喝着向山顶发起了跑步冲锋。
          雾笼山不算高,二百多米的上山坡道,跑冲不到六十米,两人累的张着大嘴喘气。周文亮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乖乖,爬不动,越往上冲两条腿越冲越软了。”
          王仁明把棉帽子拿在手上,潮湿的头发冒着热气,一个劲的给自己扇风,喘着气说:“累!累!冲不上去,看上去山不高,不是一口气能冲的上去的。”两个快乐的伙伴,站在半山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登高望远,阡陌田野尽收眼底,自然风光极目舒畅。雾笼山的土是红褐色的,山脚下公社方向的土是黄色的,红黄相间,犹如一幅粗笔绘出的油 画。
          翻过雾笼山山头,就看见山下有一排四间黄亮亮的新草铺盖的屋顶了。
          新土坯草房东头两间果然是田敏伟他们四个人的“家”。
          赤脚在地里干活的田敏伟、黄大国、许守忠、小李子一阵风的都跑回来了,到家就把两脚搓一搓,把裤脚先放了下来,还一个劲的喊:“冻死了,冻死了!这个天就要赤脚了,这辈子别指望穿袜子穿鞋了,冻脚的滋味真受不了。”
          捋掉脚上的黄土,不用洗脚,各自从床底下找来自己的鞋袜穿上,四个学生居住的房间里被子凌乱的堆在床上,空间横拉的细麻绳上挂着一堆的衣服裤子,灶台上和水缸上散乱的丢放着牙膏牙刷漱口杯,空气中有股微微的臭脚丫的气味。
          大伙儿一阵好久不见的热闹,亲热无比。
          仓库的房子是新造的“毛坯”房,墙面都没有用泥粉刷,满墙都是毛坯的裂纹,锸墙时的裂缝布满墙面,裂缝里还有好多过冬的甲壳虫。
          知青的生活都一样,见了面先找吃的,黄大国还是酸酸溜溜的说:“民以食为天嘛!又不是神仙,人到哪儿还能把锅背着?先想办法搞饭吃。”
          田敏伟和黄大国先领着王仁明和周文亮两个上山寻找那两瓶“好酒”,今天黄大国要用珍藏在山上的“好酒”招待朋友。许守忠和矮子小李两个人负责在村里搞菜,刚下放时的知青不管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只要是“知青”,都特别的热情和仗义。
          黄大国扛着锹,沿着房后的一条青黄杂草掩盖着的小道,一行四人兴高采烈的上山去寻找埋藏了三个多月的两瓶“肯定香”的好酒。
          黄大国提议向山顶冲锋,并指着山上裸露的一块巨石说:“第一个冲到石头上去的人今天不用掏烟,也不用做事,其他人负责给胜者提供香烟。”
          已经“冲锋”失败过的周文亮和王仁明赶紧反对:“那不行、那不行,你瘦的跟猴一样,我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不能比。”
          不比就胜的黄大国笑笑说:“你们都空着手,我还扛着一把大铁锹呢!”
          田敏伟跟着阻止说:“不和他比,他像山猴子一样,爬山不知道多快,我每次都输给他,把我的香烟都骗光了。”
          四个年青人有说有笑的向山上走去。
          一年一度春风起,漫山遍野的枯草叶子吐露出了新的嫩绿,青黄交杂的色 染遍了整座山头。
          扛着锹的黄大国走在前面,走到一块岩石附近,就开始信心满怀的挖了一个小浅坑出来,不对?没有瓶酒。再挖一个小坑,还是不对,还是没有瓶酒。再挖,没有?再挖,没有···
          挖带草根的碎石山土很费劲,平口锹特别难挖,黄大国挖的筋疲力竭,挖的满头大汗。
          “吔?找不到了吗?”一头汗的黄大国迷糊了,看看哪儿都像当初埋酒的地方,挖挖哪儿都没有。
          挖累了的黄大国指地方,换田敏伟、王仁明、周文亮三个人轮流挖,四个人都挖的汗流浃背,都没找到那两瓶埋藏在土里的“肯定香”的美酒。
          雾笼山,方圆数里。没有树的山,到处都是 “记忆中”的“在那一丛草傍边”的位置,春天,万木更新,漫山遍野的丛草早已掩盖去年冬天的“那一丛草”了。
          这一下轮到黄大国倒霉了。田敏伟臭黄大国:“埋藏酒的时候你可给土地爷上过香?磕过头没有?农村埋个死人还要给土地公公磕头,你把两瓶好酒藏在他家里,什么招呼都没有,你以为土地爷不喝酒啊?这上哪里去找呢?”
          周文亮也臭他:“这么大一座山,你不上香,你点支香烟插在土里也行,我们今天找烟屁股不也找出来了吗?”
          被三个人责怪、奚落的黄大国再也讲不出“好像就埋在这边”的这句话了,在三个伙伴的一致惩罚的决议下,只好一个人灰灰溜溜的垂头丧气的爬过山头,跑到五里地外的供销社重新买酒去了。
          馒头状团团转占地好几亩的雾笼山,再也没找到那两瓶埋在土里肯定香的好酒。
          等到黄大国气喘吁吁的赶回来,香喷喷的一脸盆红烧鸡已经做好了,炒鸡杂,豆腐青菜,红的白的青的,全是用脸盆盛放在箱盖上了。
          朋友聚会,喝酒侃大山,离开家门的年青人欢乐无比。围坐箱子,酒过三巡,朋友们吹牛的匣子全打开了。
          许守忠炫耀的告诉周文亮:“没花钱,就买了几块豆腐,其它就地取材,是从老乡家的菜地里拔的。”原来他们四个知青和周文亮他们一样,没有菜园子,只不过“占着”雾笼山,早已养成“匪”气罢了。
          “山大长不高的荒草多,一棵树也长不出来,全是盖着脚面的草,散养的鸡满山坡转,山上还有野鸡、野兔到处串。到处还都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这菜地都不在‘计划内’的,是老百姓自个开荒开出来的,他们能收则收,收不到也不指望。”
          矮子小李端着酒碗十分有理的解释说:“这是公社最边远的一个生产队,山高皇帝远,没人管我们,连社员也没人管。老乡在山上自己开荒种菜的土地,东一块西一块,没人知道地有多少,连生产队都隐瞒着土地亩数,所以我们不吃,山上的小动物也糟蹋掉了,黄鼠狼也经常吃老乡家的鸡。”
          许守忠夹着一块鸡肉笑着说:“我们带花钱、带帮黄鼠狼吃鸡,买一只偷一只,社员根本搞不清,这里的社员还叫我们摘菜吃,山上的菜他们吃不完,但不能连根拔菜,必须旋菜叶子吃。因为旋掉外围的叶子菜照样能生长,连根拔起来就玩完了。”
          田敏伟说的更开心:“我们用肥皂、火柴、还有下放的补助款,甚至衣服和老乡们交换荤菜,咸肉、老鹅、鸡。便宜得很,两条肥皂就能换一只老母鸡了。我去年底就用一件小棉袄换了三只鸭子吃掉了。”
          大伙七嘴八舌,说着快乐的话,又说着难过的话。
          谁都没想到,冰天冻地的季节来到农村的知青,原本就没有菜园子,所以整整三个月没见到过蔬菜,即使立志在农村落户的人员,到农村现整地现播种,那颗种子能在冬天长出菜芽来?所以平时能吃到的一口青菜,全是从社员的菜地里弄来的。
          青年人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说到了上海说到了家,说到孩提时期的顽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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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 签到天数: 158 天

    [LV.7]常住居民III

    87#
    发表于 2015-12-16 12:40:01 | 只看该作者
    话说铁锹挺沉的,初使会觉得很费劲了。记得我高二时候去奉贤学农,铁锹的活儿都是男生干的,我们女生就用用镰刀,都觉得费老大劲,需要两个手举……
    拜读了,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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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 签到天数: 239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88#
    发表于 2015-12-16 21:11:51 | 只看该作者
    周文亮王仁明这次的回访,虽然历尽艰辛,但终于如愿以偿。青菜、小鸡、豆腐下酒让几个几个年轻人找到了乐趣。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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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89#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7 10:03:29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12-16 12:40
    话说铁锹挺沉的,初使会觉得很费劲了。记得我高二时候去奉贤学农,铁锹的活儿都是男生干的,我们女生就用用 ...

    奕奕你好!各地农村使用的工具是不一样的,皖东是平口钢锹,不像有些地方是尖口的铁皮锹,用锹的人没力气不行,社员天天使用的锹,锹口像切菜刀般的金亮而锋利,我用了三年也没能当菜刀用,没用出来,可惜,当初没把它留下来做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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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90#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7 10:08:25 | 只看该作者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5-12-16 21:11
    周文亮王仁明这次的回访,虽然历尽艰辛,但终于如愿以偿。青菜、小鸡、豆腐下酒让几个几个年轻人找到了乐趣 ...

    谢谢飞侠!下放农村的生活,有过烦恼有过累,有过眼泪有过欢笑,也有单身汉快乐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迷茫,是一种对自己的将来是什么的迷茫,所以都盼望早点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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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91#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7 10:12:36 | 只看该作者
          老家的居民区里,领头的一个顽童尖着声音高叫着:“大元宝哦!”众孩童一起齐声应呼:“好哦!”“三十晚上养个儿子没得屌哦!”“好哦!”有节奏的音调,往复循环,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
          这是上海老锦州湾棚户区的孩子,每年大年三十的傍晚,都会聚集在“大元宝”家的门口,一人领叫,大家伙跟着呼喊,往复循环的演唱着孩子们感觉最快乐的“儿歌”。
          “大元宝”和黄大国住在一起,是门靠门的邻居。田敏伟住在路口,也算是近邻。由于玉宝从小就胖,矮敦敦的胖,从小就被玩伴们起的绰号叫“大元宝”。
          此起彼伏的、快乐的、阵阵叫喊声中还夹杂着成年人的笑声。这叫声,从黄大国和田敏伟记事开始,直到他们离开上海,延续了二十多年,整整传染了这个年龄段的所有孩子。
          没有多少可娱乐的游戏,放学回来的男孩子不是打弹子就是滚铁圈,女孩子们在一起跳皮筋,男孩子聚在一起的时候,往往就有了互相捉弄人的“儿歌”。
          在老宅的深巷子里,黄大国和田敏伟是最活跃的积极分子,是每年最起哄这叫声过年的。儿时最深的这种映像回荡在他们俩人的心中。
          趁着酒性,田敏伟又领头起哄的叫了一声“大元宝哦!”六个年青人立即会意的人仰马翻的欢笑起来了,随着众口一起喊着“好哦”,他们快乐的回到了孩童时期。
          六个年轻人,喝着酒,说着从儿童到青年的往事回忆。
          老锦州湾,曾经是一条河道拐弯的地方,现在既无水也无湾更无港的只是一个地名,是解放前到上海打工的人们胡乱搭建的一个工人棚户区,高矮错落的房屋横七竖八的找不到一条笔直的小巷,在弯曲的一个大巷口的转角处是田敏伟家的房子。整个小巷的路面已经比家里的地平还高,从外面进屋有下一格台阶的感觉。
          下放前的最后一个夏天,每天忙于操劳的母亲临上班前一边在急急忙忙的收拾家务,一边在絮絮叨叨的关照田敏伟:“大伟,你不要和那个叫美英的来往,我看不惯。”
          田敏伟不高兴的咕噜着:“天天叽咕我,我脑子都被你讲出病来了。”
          “你别听我说话啰嗦就不高兴,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天天和你在一起,你马上去农村她会跟着你?”
          “我谈恋爱,你老絮叨我,你上班时间来不及了吧?”田敏伟不高兴的提醒和催促母亲。
          母亲上班走了,田敏伟骨碌一转身也出了大门,他站在路口等李美英的到来。
          穿着齐膝盖的花裙子,打着一把遮阳伞的李美英来了。今天是几位待下放的同学约好一起去兜商场购买下放的生活用品。
          田敏伟献媚呵护的把李美英哄带上了阁楼。
          周文亮来了,坐在楼底下等田敏伟和李美英下来。
          住在附近的黄大国也到了,周文亮和黄大国在楼下干坐着等田敏伟。
          过了一会儿,黄大国对周文亮说:“我们两个别傻坐了,走吧?”
          周文亮说:“不是约好一起出去的吗?”
          黄大国指指天花板不怀好意的说:“你看还能下的来啊?用炮也轰不下来了,再等下去就要给他们抱小孩了。”说完强拉着周文亮离开了屋子。
          田敏伟是六个年轻人中间唯一在谈恋爱的同学,大伙一起端着酒碗拿他说笑。
          周文亮端着酒碗问田敏伟:“李美英有什么消息?”
          提到李美英,黄大国抢着说:“啥叫朝思暮想?看一眼田敏伟你就懂了。天天在盼望来信,比等他父亲来信都着急,老头子不来信没关系,大美人不来信可要他的命了。”说完还做着怪脸用筷子指着田敏伟。
          一提“大美人”,田敏伟很得意,沾沾自喜的显摆着说:“快了,今年不超过下半年就要到我这边来了,她们也毕业了,还是上山下乡,我写信去了,叫她来滁州。”
          黄大国戳轮胎放气的补了一句:“重色轻友。一手搂着大美人,还两眼盯着王湘薇,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们。”
          说田敏伟“本事大”,田敏伟更得意了,大言不惭的说:“一个漂亮,一个秀气,一碗阳春面,一碗烂糊面,这两个人的风味是不一样的,要是能把各人的优点拼在一起就完美了,可惜,各有特色。”
          王湘薇文质彬彬的带着一副秀才眼睛,她父亲是单位里的工程师,和田敏伟黄大国都住在一起。
          “说他胖他还喘起来了,还想两个拼在一起了,看看你现在混得两腿牛屎,你还当真你是牛郎配上七仙女啦?就算你成功,每年一次七七相会你能熬得住?”
          年青人调侃中欢笑不止,继续说着往日的趣事,渐渐的话题转入到父母身上,大伙的情绪又都黯然神伤了。
          田敏伟属于高兴的时候能手舞足蹈,情绪低落的时候消极悲观的个性。他喝了一大口酒,没有刚才的得意劲头了,声音也变低调了许多说:“哎!我父亲高血压,我到滁州,我家老二去了‘五四零’高地啃大山芋了,都插队出去了,我弟兄五个,就一个妹妹,我爸最喜欢她,但愿她能留在上海。”
          “五四零”高地是上海下放知青们对淮北的五河、泗县、灵璧的简称。
          黄大国容易欢乐也容易动感情,说到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和身体不好的父亲母亲时竟满含泪水了。
          “我母亲一生好辛苦,起早摸黑、家里家外的忙我们长大,我是老大,却下放种田了,临走时,我从没看母亲流过这么多的眼泪,我走的时候,我妈知道我喜欢吃鱼,烧了好多咸菜小黄鱼,还有咸带鱼给我带着,我母亲舍不得我,我不敢想,一想心就酸。”
          说心酸,黄大国眼眶里两滴泪闪闪有光了。
          在外的知青们聚会的时候最容易回忆少儿和思念家乡的父母。
          父母们只指望让子女们下放的农村离上海近点,但他们并不知道孩子们连菜也吃不上嘴的困难,她们更不知道上山下乡需要多长时间?是三年还是五年?还是真的从此叫孩子们在农村扎根一辈子?
          知青们在一起聚会的时候,也都悔不如当初下放的时候报名到边疆生产建设兵团去多好,同样是上山下乡,同样是“防修、反修,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到有食堂的连队过集体生活多好,省的吃棵青菜都要自己操心。
          毕竟都是年轻人,带着兴奋和醉意、寻思着不解和迷茫的年轻人,乘着微醉的酒兴,他们摇头晃脑的唱起了思乡的歌曲:
          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
          美丽的扬子江畔,
          是我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
          低沉、粗放、不合音律的高高低低,青年人唱的特别有劲。这是当时南京下放学生编写的属于禁唱而又最流行、最符合知青心情的歌曲,有点凄婉、有点思乡,然而下放的学生却人人会唱。
          这天,雾笼山欢聚的六个青年醉倒了三个。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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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2-10 17:18
  • 签到天数: 120 天

    [LV.7]常住居民III

    92#
    发表于 2015-12-17 16:07:57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2-13 06:48
    谢谢奕奕!事物总有一个磨合启动的过程。上山下乡运动不可取,运动中青年人的奋斗是可取的。

    人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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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2-10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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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93#
    发表于 2015-12-17 16:17:59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2-15 10:35
    腊月,数九寒天。
          干燥的风吹打着光秃的丘陵,一群在寻觅食物的麻雀,被人惊起,像刮起一阵 ...

    呵呵,一顿狗肉大餐写得有趣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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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2-10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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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94#
    发表于 2015-12-17 16:22:46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2-16 10:16
    吃了一条狗、吃了两只鸡地热闹了两天,同学朋友又要分手了,临走时黄大国相约在插秧之前到雾笼山相 ...

    呵呵,实在,农村的生活让你琢磨个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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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2-10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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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95#
    发表于 2015-12-17 16:24:51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2-17 10:12
    老家的居民区里,领头的一个顽童尖着声音高叫着:“大元宝哦!”众孩童一起齐声应呼:“好哦!”“三 ...

    那时候,酒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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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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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96#
    发表于 2015-12-18 09:34:53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2-17 10:12
    老家的居民区里,领头的一个顽童尖着声音高叫着:“大元宝哦!”众孩童一起齐声应呼:“好哦!”“三 ...

    喝酒聊童年往事,容易醉人。
    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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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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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97#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8 10:51:09 | 只看该作者

    谢谢飞鸿的关注!问好朋友!那地方有酒厂,老白干酒,也叫山芋酒,七毛钱一斤,社员平时都是用十个鸡蛋换一斤酒。知青在一起喝酒很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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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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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98#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8 10:56:33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12-18 09:34
    喝酒聊童年往事,容易醉人。
    问好老师

    谢谢奕奕!农村条件是贫穷的,但青年人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还是很快乐的,刚去的时候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是知青都挺仗义的,但到后面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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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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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99#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8 11:13:56 | 只看该作者
          插秧了,农村最忙的季节开始了。
          已经劳动锻炼了一段时间的姑娘们,她们吃苦耐劳,起早贪黑,和社员们一起,披星载月、同甘共苦,博得了男女老少社员的一致好评。
          林场的自然风景是美丽的。虽没有像样的大树,但有一丛丛稀稀拉拉的桃树林,早春的桃花十分娇艳,像片片白雪落在刚吐绿嫩芽孢的枝头,有块块片片的油菜黄花和尚未耕耘的红花草,以及青青绿绿的山坡,漫山遍野浸染着令人欢欣鼓舞的生命色 。
          全是丘陵地貌,一条条小坡沟连着一块块坡地,小坡沟里有一汪汪秧田夹杂着一片片的水塘,层层散落在坡地上的梯田,有圆的、腰子形的、奇形怪状的、一头牛犁地都转不过弯来的大小不一的田块。坡地上还有散散落落的农家土胚房。偶尔在农户房前还能看到一两枝杏花,粉红、洁白,娇艳的小花点缀着这里的景物,显示房前屋后农家生活的气息。
          四月的天,水的温度依然很冷。
          姑娘们每天凌晨三点钟就和社员们一起抢时间农忙了。没有农业机械的乡村,全靠黑天白夜的“拉长时间”来抢夺田间的农活。泡在齐膝深的水里拔秧。水温冰凉,坐在小秧马上,弯着腰,两手不停地在水里拔秧,每够一小捆用秧绳扎成一个小秧苗把,拔完一片育秧苗田后再把秧苗把挑到栽秧田里去打秧。
          一小困一小困的秧苗均匀的撒落在秧田里。秧田里,为了保证秧苗的密度、保证亩产量的提高,预先用草绳打成了方格块子,规定着秧苗的株数以及左右前后的间距。
          “手把青苗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静方为道,退后原来是向前。”
          曹队长大声的念着传统的插秧诗,这是每年第一天插秧的仪式,是开门诗,是吉利语,是进军号,是预示勤劳与丰收的谶语,因为从这一天开始,社员们将近半年在秧田里直不起来腰,直至秋后粮食上场。
          插秧人左手大拇指掭着秧苗,右手三个手指捏着秧根立即转换成两指插入土中,横竖对齐,一撮一撮的不停的插,两只手像机械一样不停的高速运转,边插边往后挪动身体退着步子。这是“轻功”,是最磨难人体力的轻功。从凌晨起床,插到天黑归来,整天弯着腰插秧,整整四个月的插秧季节,几乎没有站直伸腰的机会。
          曹队长默默的观察着姑娘们小巧的双手,他知道最磨难人的是“拖”,而在“拖功”里面就是这插秧的“轻功”最拖累人。
          早稻的秧苗快抢栽完了的时候,小麦熟了。小麦收割完后再抢插中稻秧苗。收完早稻,又抢插晚稻秧。节气不等人,收早稻插晚稻秧,不能有半点耽搁,否则稍迟一点时间,晚稻就结不了稻穗了。秋风一起见白露,没拔穗的稻子就只能收稻草了。
          舞台上,只要移动一下场上的布景就能转换春夏秋冬,就能表示岁月在流逝。实际生活中,是一块块水田在插秧者的勤劳中消失,是一片片禾苗在阳光下迎风摇曳的生长。日复一日的时间是在连续不断的劳动中悄悄地移动着岁月。
          从冰寒彻骨穿着棉袄开始插秧,一件一件衣服脱去,现在已是穿着衬衫插秧了。
          夏季来临了,水的温度上升了,田里的蚯蚓、蚂蟥、小虫、小虾活跃起来了,水土不服的皮肤开始有疮疤了,从没有被蚂蟥叮咬过的上海姑娘突然惊叫起来了。
          第一次发现被蚂蟥吸在腿上的陈招娣从秧田里惊惊咋咋狂呼乱叫的奔向了田埂。
          “蚂蟥!蚂蟥!”陈招娣脸都吓白了,在田埂上用手指捏着腿上的蚂蟥,通体溜滑,捏扁了捏断了也拔不出来的蚂蟥,生根般的吸在小腿的疮疤上。半截还在陈招娣的手上蠕动,另半截依然叮在小腿肚子上血糊糊的疤眼里,陈招娣吓的魂飞魄散,瘫软在田埂上。同时田里的三个姑娘也同时惊跳着逃了上来。
          腿上一圈子的蚂蟥,斑斑点点的吸附在有疤眼的疮腿上,痒痒兮兮的疮口,吸饱血肥肥蠕动的黑乎乎的蚂蟥,特别瘆人,姑娘们毛骨悚然,抱着腿又抓又跳,大呼小叫的受了惊吓,那蚂蟥就像有根长在肉里一样,任你怎么甩打也不肯出来。
          曹爱珍用手指捏着蚂蟥的尾巴,一拉多长,成了细条子,蚂蟥头还吸在疤眼里面,姑娘们吓得掉泪了。
          忙着插秧的妇女队长贾二菊和村姑嫂们都放下手中的秧苗围了上来。
          贾二菊赶紧安慰陈招娣说:“别动,不要用手拽。用手掌在蚂蟥叮咬的下方轻轻的拍打,它自己会出来的。”
          姑娘们惊吓的眼泪鼻涕,生产队的姑嫂们帮她们在腿上轻轻拍打,受震动的蚂蟥一条条的掉了下来,连断了半截的蚂蟥也从血眼里掉了出来。
          贾二菊一边拍打,一边说:“你们学生主要是水土不服,腿上有疮疤,蚂蝗见血就叮,所以你们的腿上特别多,用旧袜子套在腿上能起作用。”
          原来叮腿上的蚂蟥只需在叮咬的下方轻轻拍打便会自动掉下来,用手捏,越捏越紧张,蚂蟥捏断了还有半截在腿里也不会下来,小小蚂蟥吓坏了四个姑娘。
          惊魂甫定,破涕为笑,原来不需要大呼小叫,只要用手掌轻轻一拍就能解决的问题。一场小小的考验,姑娘们很快的又恢复了常态。
          乡村的农忙,从头到尾都贯穿着一个“抢”字,抢收抢种,从水冷彻骨开始“抢”,到头顶烈日抢种的晚稻,整个半年基本上都泡在水田里面“抢”。
          抢的是收成,抢的是季节,抢的是来之不易的粮食。
          经历了劳累与惊险,城里下放的姑娘们已从容自如,她们和社员一样,咬着牙在坚持,从不叫苦,从没有休息过一天,姑娘们连例假也没有停工。
          姑娘们不畏艰苦流淌的血汗,挑担的重活拿得起,插秧的“轻功”放的下,瘆人的蚂蟥也不在乎了,曹队长放心了,心中担忧的石头也落地了。

          落后的农村,没有农业机械设备,就连日常生活都不用纸币交换,是真正商品的原始交易,而在这原始落后的劳动后面还有更落后的“乡土”文化。
          一个鸡蛋换一包“丰收牌”香烟,十个鸡蛋换一斤白干酒,每个鸡蛋都按七分钱计价,供销社里所有的商品也都按折价的鸡蛋换取,以物换物,最原始的商品交易。农家的鸡蛋仅能维持日常生活的家庭开支,然而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土政策”又规定每户养鸡不得超过十五只。
          家家户户不十分多余的鸡蛋,乡村姑娘是连换取一张卫生纸都十分困难。
          劳动是艰苦的,人的意志是坚强的,尽管条件差到了零点,人们顽强的意志从没有向艰苦低过头。
          村姑村嫂们在秧田里拔秧栽秧。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则在漠漠的水田里,驱赶着奋蹄的老牛躬耕,一串串牛哞、一声声吆喝,一片繁忙。旱田里抢收麦子的会战基本上落在了半大小的“老少爷们”身上。
          午季的太阳,已经热辣辣的烤在后背上了。
          用担绳捆垛的麦子,上了肩是不能再落地的,成熟的庄稼一落地麦粒就全撒了。经过半年挑担的锻炼,下放的学生也已经算是“爷们”了,一百五十斤的担子在青年学生们的肩上已经是走起路来轻步如飞了。他们把两头带尖刀的扁担轧进麦垛里,然后在手臂上轻轻地两边一颠就上肩了,貌似“轻轻的一抓就起来”,用的是杠杆的巧劲。
          时令不能等,收获不能等,越是天晴越是“抢”,抢的是时间。越是出现阴云更要抢,抢的是收成。
          这是真正的“汗滴禾下土”的季节。
          社员们两腿如飞般的在田埂上穿梭,王仁明和周文亮也夹在其中,一箭担一箭担的麦子在人们的穿梭下挑上了麦场,社员们个个挥汗如雨,王仁明和周文亮也是大汗淋漓的跟在队伍里没有落下半步。
          红红的太阳发着强烈的光芒观看着社员们的劳动竞赛。
          裸露着上半身的张二林红白相间的花秃子脑袋已全变成了红色,张大林也累得像条狗般的喘气,大嘴巴的魏大银也没有了声音,然而,粮食全挑上麦场了,胜利了,轻松了,全村人的心都放下了。
          张二林大喊了一声:“有种的下塘!”他率先像插蜡烛一样直筒筒的跳了下去,后面“噗通噗通”的跟着有人跳了下去,这是农村小伙子们最快活的劳动之后的冲凉方式,也是比试体质强弱的挑战。
          水中的张二林指着埂上的王仁明说:“你们看,孬子没种,旱鸭子,不敢下来!”
          没见过黄浦江的张二林站在死水塘里激怒两个下放学生。
          “噗,噗”两声,王仁明和周文亮闷声不响的汆入了水中。
          看着一个猛子超过自己的张二林张着大嘴喊:“我的天唻,孬子会水!”然后看着王仁明和周文亮包围上来了,张二林知道来者不善,慌里慌张的拉着狗刨式又是哗啦又是啪啦的逃上了岸边。
          黄浦江边长大的孩子会游泳,然而体质却远远不是农村孩子的对手。
          上了岸的王仁明脸色苍白,周文亮头重脚轻的摇晃,午季的塘水,水底冰凉,刚才还满身大汗的身躯被凉水一激,顿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平衡。
          被冷水憋止汗的两个学生,坐在太阳底下,真的成了“孬子”,大汗淋漓的身体立马止汗让人感觉的是头昏目眩天旋地转。
          领队的胡大海走过来关切的说:“你们那能和乡下的孩子比,这水底下还冷得很呢,他们在农村里搞习惯了,你们上海学生不能这样,要出事的。”
          “孬子的体质不行。”张二林赢了一招,得意的露出了笑容。

          乡村田野的环境渐渐熟悉了,劳动也增进了和社员更广泛的交流,连乡村姑娘也敢二个三个的一起,探头探脑的进知青的“五保户”小屋来看看稀罕了。
          劳动间隙。夏小霞、夏玉兰、徐兰子、小玲子,四个乡村的女孩进了知青们简陋的“家”。她们这也看看新鲜,那也看看稀罕,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一口一声“孬子用的东西真漂亮,脸盆上画的鱼跟活的一样。”
          这是上海的一种冲压出有凹凸感的 色搪瓷面盆,属于新工艺。乡村姑娘没见过,这儿连姑娘陪得嫁妆都没有这样漂亮的脸盆。
          小玲子是徐兰子的妹妹,比姐姐矮一个头,鼻梁有一点点歪,耳朵听觉也不怎么好,眼睛也是混沌不清的雾状,绰号叫“小聋子”,在乡村有种说法叫“瞎子不瞎是神仙,聋子不聋能上天”,就是说这类半残的人员有一种特别的怪癖。
          十四岁的“聋子”丫丫,去年还属于“放牛辈”,今年刚够上干活挣工分的年龄了,读书上学,对农村的女孩子来说是多余的“浪费”。
          农村的孩子参加劳动的早,但在十六岁之前生产队只给她们半个劳力的工分,也就五分工一天。
          小“聋子”拿着周文亮的洗脸盆翻过来看看、翻过去看看,还用手摸摸冲压出来的鱼说:“好看!这鱼用手都能摸得出来,手指摸上去溜滑,和塘里的鱼一样滑。”
          周文亮担心她翻过来看、翻过去看时失手掉地下,摔坏了面盆上的搪瓷,忙操着夹生的上海式安徽话提醒:“小心,别掉地下把搪瓷拷坏了。”
          话一出口,一张嘴就露出青紫牙床的丫丫小玲子,脸一下红到脖子,发疯一般拿起脸盆、拿起灶台上的碗就摔,摔坏了脸盆上的搪瓷摔烂了碗。她摔完了还气呼呼的走出了屋门。摔得周文亮莫名其妙的大眼瞪着小眼。
          胡大海听到声响,看知青这儿出事了,赶紧一步过来。
          一问情况他笑起来了。
          胡大海给周文亮解释:“和我们这儿乡下的女人,特别是女孩子说话不能用‘拷’字,这儿的拷就是公的和母的交配叫‘拷’。你只要一提‘拷’字,小女孩都会搂脸唬你,没打你脸就算是对你不错的了。”
          他怕周文亮和王仁明以后再“出事”,又补充说:“也不能说‘熊’字,‘熊’就是‘拷’时淌出来的水。”
          胡大海谦虚自卑的说:“我们乡村没文化,我们队里的社员基本上都没上过学。我们队很穷,好多人一辈子十元钱的纸币都没有用过。”
          恍然大悟,书本上读不到的文化知识,让两个知青长“学问”了。原来此地社员平时讲话的动词里用“打”字不用“拷”字,甚至同音字“你靠边站”的“靠”字也不能说不能用,只能说“你傍边站着去”。
          周文亮还是很礼貌的和胡大海说:“没事的,知道了就行。只是‘拷’字是男女做爱的意思还是第一次听说。难怪我们每次去供销社喊‘拷酱油’时供销社的年青女销售员对我们都瞪着眼睛,很凶巴巴的不理不睬,原来还有这种意思在里面。”
          周文亮想到每次去拷酱油时,供销社年轻漂亮的女营业员都是杏眼圆睁、怒目而视的场景,原来是“拷”字音亵渎了人格。
          上海人买酱油就叫拷酱油,打倒的“走资派”就叫“靠边站”,周文亮和王仁明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习惯了,在一起说话还是用“拷”和“靠”字,甚至连“敲碎了”三个字在“上海式”的普通话里也念成“拷碎了”。
          没有文艺生活,没有文化宣传的社员可笑开了锅,男社员经常喜欢歪着嘴说:“上海孬子就喜欢‘拷’,他们每天随时随地都可以随便‘拷’”。
          学生们的“拷”“靠”两字,成了社员最快乐、最荒谬的精神调侃。
          原来这个当年欧阳修做太守的地方不是书本上的“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的文化“标准”之地,他有他的另一番字意的带有地方特色的“乡土”文化。
          没上过学的丫丫熏染的是乡土文化。
          望着摔出放射性疤痕的搪瓷脸盆,周文亮只好自认倒霉,被“聋子”丫丫摔烂了脸盆还摔碎了碗。
          以鸡蛋换商品的交易,字意怪癖的文化,肩挑腰弯的劳动。插队的知识青年不但生活是艰苦的,他们即要抢着季节,抢着收成,而且还要接受“土文化”的另一番再教育,而真正的“文化知识”却是空虚的。

          午季的小麦下来了,空闲了一个冬天的麦场忙绿起来了。
          挑到麦场上的麦垛厚厚的铺满一层,拖着碾子的老牛在老农的牵引下,在吆喝声里一圈一圈的碾压,石碾轴心的木轮子发出“吱呀吱呀”的韵律,洋溢丰收喜悦的老农哼起了打场的山歌,年龄大的村妇把碾压板结的麦垛一遍一遍的翻散抖松,穿来飞去的麻雀绕着麦场旋转,一阵风一样的腾起,又一阵风一样的落下,抢夺分享丰收的粮食。
          麦场上堆着金灿灿的麦堆。
          临近傍晚的时候,全村的男女老少带着麻袋、箩筐都集中在麦场上等待分粮。快乐的孩子们在人堆里追闹,连上麦场的狗儿也跟随孩子们闹腾而狂欢,麦场上一片欢声笑语,上演乡村最快乐的丰收时光。
          魏大银和雷贵良抬着秤杆子,胡大海吆喝着重量,江开文为杜伯昌拿着账本,杜伯昌则拿着算盘“劈裂扒拉”的计算着每家每户的口粮。
          自带秤杆的农户,又重新的把粮食再称上一遍,然后再去杜伯昌的账本上看看记下的数量,杜伯昌假装不知的把眼一闭,又高声唱诺着下一户的重量。
          金灿灿的麦子分到了各家各户。
          夕阳日落,抬着、挑着、后面还跟着孩子、跟着狗的人群渐渐散去,麦场上渐渐的恢复平静,黑暗也慢慢地拉上了帷幕。
          煤油灯照耀下的几个笆斗满满的摞在一起,王仁明有所感慨的对周文亮说:“第一次感受到农民分粮食的那种喜悦。”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才是真正的粒粒皆辛苦,我们才第一年流淌了那么多劳动的汗水,想想世世代代的农民,真苦!”
          “书上的什么拾麦穗,什么颗粒归仓,都没有亲身经历的体会深刻,粮食来之不易,当了农民才真正的知道辛苦。”
          “明天中午找魏大银要两棵青菜,我们也做一餐‘老鳖趴河沿’吃。”
          王仁明奇怪的问:“什么老鳖趴河沿?”
          “哈哈,今天听胡大海说的,就是一锅青菜汤,在锅沿口贴一圈揉好的面粑粑,然后慢慢用火熬,菜汤熬好了,面粑粑也熬熟了,饭菜都有了,這就叫‘老鳖趴河沿’。”
          “他还说,也叫‘小鱼贴饼’,只是把青菜换成鱼汤罢了。”
          锅沿上的面粑粑焦黄、底脆、面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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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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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12-18 11:19:13 | 只看该作者
    "一个鸡蛋换一包“丰收牌”香烟,十个鸡蛋换一斤白干酒,每个鸡蛋都按七分钱计价,供销社里所有的商品也都按折价的鸡蛋换取,以物换物,最原始的商品交易。"这个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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