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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憬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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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笼山》原创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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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 签到天数: 239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101#
    发表于 2015-12-18 20:10:44 | 只看该作者
    憬悟老师对农村生活的确很熟悉,插秧被蚂蟥叮咬的细节写得很实在活灵活现,那时农村物质贫乏,很难见到上海知青带来的新鲜东西,欣赏脸盆一段描写就是情景再现。欣赏老师很生活化的佳作,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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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102#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9 13:05:23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12-18 11:19
    "一个鸡蛋换一包“丰收牌”香烟,十个鸡蛋换一斤白干酒,每个鸡蛋都按七分钱计价,供销社里所有的商品也都 ...

    谢谢奕奕!你没赶上最原始的“以物易物”的商品交换,我们也没有想到,在农村补上了中国原始社会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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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103#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9 13:08:35 | 只看该作者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5-12-18 20:10
    憬悟老师对农村生活的确很熟悉,插秧被蚂蟥叮咬的细节写得很实在活灵活现,那时农村物质贫乏,很难见到上 ...

    谢谢飞侠关注!第一次被蚂蟥叮腿上时女孩都吓哭了,我们男生也吓一跳,那玩意太瘆人,掐断了还有半截在疮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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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10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9 13:12:25 | 只看该作者
         莺飞燕舞的五月,麦黄秧青菜花香。
          安静秀美的乡村,没有城市里的斗争和批判,一扫压抑的政治气氛,沐浴大自然的风光,躲在乡村田野,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周文亮暂时没有了那种政治上的“崽子”感,耳边也没有了“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喧闹声。上海的家中也由于他父亲送走了两个子女去上山下乡的革命行动,减轻了政治压力也暂时平静了许多。
          周文亮的父亲周天臣原本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贫雇农的儿子,是最赤贫的穷到地板上的农民。穷怕了的祖父信奉“满朝紫缨冠,皆是读书人”的道理,竭尽全力送儿子周天臣上学,想以此达到改变命运的目的。祖父的愿望实现了,周天臣成了有文化的佼佼者。然而周天臣得益于文化又受害于文化。
          乡村私塾培养出来的周天臣,“之乎者也”的文章能说会写,然而周天臣凭借死记硬背的“古文贤书”对政治是什么却一窍不通。
          1946年的上海,国民党统治时期轰动全国的“一·二二”失业工人向国民党政府的请愿大游行,是在地下党的组织领导下爆发的,周天臣积极得参于其中的斗争,而且被工友们推荐为“罢工委员会的主席”,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工运领导,并且在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大公报》上留下了他的文章。然而在旧社会,周天臣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到“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斗争中去。有点文化的知识分子一边追求革命,一边追求的是个人生活的享受,因而在情感生活上有“坎坷复杂”婚外情的问题,这样的干部在“文化大革命”中理所当然的归类到“腐化堕落、脱化变质”的范畴,在清理干部队伍的“四清运动”里给周天臣带来了政治重新审查的麻烦。
          炮打、火烧、砸烂,革命者激烈的行动涤荡着社会的各个角落,震撼着每一个人的灵魂。周文亮的父亲在“文革”中天天做检讨, 挨批斗的处境给全家带来了不安。
          下放插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当时受冲击家庭的青年人摆脱家庭政治麻烦的最好选择,周文亮也择无傍路的走出了家门。
          农村的犁耕薅锄,抢收抢种,虽“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生活上异常艰苦,然而在政治环境里轻松了不少,没有人喊口号,没有人搞斗争。
          整个村里没有人谈论文化大革命,也没有一份报纸,只有用铁丝传输的小喇叭传播着新闻,而起早摸黑的劳作和广播的时间“擦肩而过”,仅仅中午煮吃饭的时间和广播声同步相遇,然而急忙忙的烧饭时间也没空闲去听原本就嘶嘶哑哑听不清楚的小喇叭的声音。
          村里的村民们也只顾向老天爷要饭吃,向土地要粮食,没有人提“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血统论,连村里的三个“阶级敌人”也和村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过着自食其力的劳动生活,“阶级斗争”在社员们面前没有粮食重要。乡村田野里,只有晨抗耙犁起,暮牵老牛归,整天进行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业劳动。
          周文亮在农村过上了一心垄耕,两耳不闻天下事的悠闲,那些“文革”中激烈斗争的场面在景色美丽的乡村渐渐的与他淡而疏远了。
          然而轻松并没有持久。应届毕业的知识青年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城市下放到农村。
          五月中旬,雾笼山又迎来了第二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已经在农村锻炼了半年之久的王仁明和周文亮,已经以“老知青”的姿态站在火车站台上协助杨委员清点新来的一批上海知识青年的名单了。
          周文亮和王仁明把新来的“伙伴”集中在一起,一个个的点名,一个个的聚集到一块。
          一种血缘,一种真正的血浓于水的亲缘。那个七岁就离开父亲的计文德,突然站在了周文亮的面前。虽然十年不曾见面,彼此都已从幼儿变成了青年,然而共同的血缘,冥冥之中的一种感应,互相只看了对方一眼,彼此就认出了这是“手足兄弟”。
          同样遭遇下放插队的计文德,心底也隐瞒着一个父亲被人揪斗的秘密而不敢让人知道的孩子。第一次站在异乡的土地上,两眼陌生,收敛着青年人的朝气,更没有半点意气奋发的神采,两手拎着垂挂在膝盖前的旅行包,行为生疏而木纳的站立在晨露的站台上。
          周文亮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矛盾,眼睛掠过一丝惊异而不容回避的问计文德:“我没有认错吧?你是计文德?你知道自己分在哪里吗?”
          计文德两眼呆涩、声音低沉的回答:“文亮!是你?我分在关帝公社”。
          十年没见过面的兄弟俩彼此望了一眼便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血缘相遇,是巧合?还是被人刻意安排?周文亮脑袋顿时“嗡”了一下失去了短暂的主意,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历次政治运动,迫使计文德的母亲与他父亲周天臣做出了离婚的选择。母爱如天,为了孩子的政治前途,为了孩子不受他父亲的政治牵连和影响,划清阶级界线,是当时“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血统论最好的决裂。
          然而天意,真是天意,是苍天的安排,是祖上显灵的撮合,或许还是人为的刻意安排,当年为怕在政治上受父亲牵连而不得已划清界线“脱离关系”,七岁便随母姓单独生活的弟弟计文德竟然和哥哥周文亮分配在了一个公社插队落户。
          在城市里想方设法回避和脱离的政治“牵连”,又一次在农村轻而易举的让弟兄俩紧紧的糅合在了一起。
          平静下来的周文亮毫不犹豫的把计文德领了出来,并请求分管“五七”专职工作的杨委员把计文德安排在自己生产队落户。
          周文亮主动简单的把“同父异母”的情况告诉了杨委员。
          知道情况后的杨委员转过身悄声的拉着周文亮说:“用我的经验说话,你俩别分在一起,在一起不好,你父亲属于大小老婆,是典型的小资产阶级的行为,是文化大革命冲击的对象,你们生产队那个出了名的秦振槐当年就是两个老婆,把他分到桐山小队去,离你近一点就行,最多二里地。”
          周文亮沉默了,在上海最怕听见的“大小老婆”的小资产阶级行为,又从“主管生死”的杨委员的嘴里吐了出来。
          周文亮脑海里又浮现了父亲站在广场上头戴高帽被批斗的画面。
          周文亮不敢多言,服从了杨委员的安排。
          蓝天白云,五月的阳光,金光灿烂。
          雾笼山青绿一片,一条盘山的土路,像一条黄带子盘旋在山梁。带拖挂的敞篷汽车沿着雾笼山颠上颠下,麦黄秧青的田野大地急速的向后退去。
          第二批上海知青的到来,仓库里的种子已经全部下地了,基本上都腾空了库房,再受到各级领导对下放工作的重视,被安排接受知青的生产队,立即派人把空闲的仓库打扫干净,架起了临时的床。再加上已有的上海老知青,真可谓“老乡见老乡,心里不慌张”了,新来知青的情绪稳定多了。
          计文德所在的生产队和冲郢子的土地连在一起,两个遥相对应的丘陵,中间是一片水田。同父异母的兄弟,在异土他乡走到了一起,共同不幸的家庭、共同不幸的命运,彼此在默默忍受无以言表的沉默。
          公社也做了再三强调安排的宣传,生产队也引起了重视,同时上海的区上山下乡办公室和县里的上山下乡办公室直接挂钩,同步联合的做知青安排落实的跟踪。
          周文亮读书时的体育老师“二哥”杜一鸣亲自把计文德送到了关帝乡。
          杜一鸣,一脸黧黑,结实魁梧的身材像个运动员,在海岛当过水陆两栖兵的退伍军人,因身体好,体格魁梧而做了体育老师。也是因为“文革”期间家庭成份查出有点问题而提前复员安排到学校做体育老师的。停课闹革命后的上山下乡时期,需要体格健壮的老师护送知青下乡,杜一鸣和外校的部分教职员工被组成了随送毕业生上山下乡办公室的护送人员,他即是当年周文亮的体育老师,也是同学杜一亮家的“老二”,因而也算是从小喊着“二哥”长大的“兄弟加老师”。
          异地他乡,茅屋土墙,凌乱不堪的扁担、锄头、大锹、麻绳挂靠在墙面上,用箱子当桌子的房间简洁朴素,除了一张睡觉的床,便一无所有了。依然一身军便装的“老师哥哥”进门便说:“太简单了,比我们在部队还简单,连一张桌子都没有。”
          和“学生弟弟”相聚,泪水盈眶。望着简单而清贫的家,杜老师也说不出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牵涉到千百万家庭、千百万知识青年的上山下乡运动的伟大目标是什么?
          受部队教育过的二哥只能用宽慰的语言、社会上最流行的革命词语叮嘱学子弟弟:“你们现在走的是人生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今后的路还很长,要好好地向贫下中农学习,认真的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周文亮则抱怨杜一鸣说:“二哥,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父亲挨斗,我们在里弄里走进走出都抬不起头来,你怎么还偏偏把文德送到我身边来了?放在其他公社没人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多好。”
          “啊呀,真没想到这事,到了公社才想起来,放在一起是不太妥当,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你们要记住,出生不由己,道路要自己选择,我们家以前也是做过小生意的,你是知道的,我不照样去当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吗?”
          王仁明给杜老师端来一碗水,对杜老师说:“他家事以前这儿没人知道,连我都不太清楚,他弟弟一来全公社都知道了,他父亲有两个家,是腐朽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是被批判斗争的对象,政治上不清楚,以后招工要有问题了。”
          杜老师给他翻了一个白眼说:“不会的,就像我在部队一样,最多人家提干我复员就是了,没啥了不起的,无非是先走后走的问题,总理都说过革命不分先后!他父亲虽然有两个家,但他父亲是一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没有文化他父亲能有两个家吗?文化有好的一面,它能找到一个好的工作,能挣钱,同样也有不好的一面,有钱的人就贪图享受,追求小资情调,所以要批判,要搞文化大革命。”
          体育老师说着社会上最流行的革命语言,然而周文亮的内心是痛苦的,家庭背景具有决定命运的力量,一个不愿在新环境里怕人知道的不光 的秘密终于公开了,一个是否会给将来的招工、上调带来影响甚至这辈子也走不出来的痛苦的阴影笼罩下来了。
          杜一鸣负责第二批上海知青的安排落实的工作,晚上必须住在公社招待所。“二哥”临走时告诉周文亮:“这儿的路我不熟,明天陪我去找林场队的郭琴,她父亲和我认识,关照我去看一看她。”
          煤油灯芯燃烧的火焰在风中挣扎着闪烁,安静的小屋里,周文亮陷入了一种沉思,一种新的思想负担。在阶级斗争的年代,家庭出生能决定命运的年代,原本以为没人知道的家庭背景被公开了,将来的前途会否就此而受到牵连?受到影响?父亲在运动中的政治审查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论呢?
          青年人的前途,迷迷茫茫!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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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 签到天数: 239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1

    105#
    发表于 2015-12-19 15:19:10 | 只看该作者
    周文亮弟弟的到来让他又喜又忧,他担心自己的家庭背景会连累自己,青年人的前途,迷迷茫茫!   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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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106#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0 10:18:00 | 只看该作者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5-12-19 15:19
    周文亮弟弟的到来让他又喜又忧,他担心自己的家庭背景会连累自己,青年人的前途,迷迷茫茫!   继续关注!

    谢谢飞侠的关注!文革时期政治压力大,出生很关键,成份不好,不招工、不提干、不给上大学,家庭背景不好的子女心理压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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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107#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0 10:25:3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憬悟 于 2015-12-20 10:26 编辑

          真是热火朝天的“双抢”季节,远在百里之外的驷马山引江灌溉工程的第二期工程开工了。
          驷马山引江灌溉工程是皖苏两省滁河流域以灌溉为主,结合分洪、排涝和航运的大型综合性水利工程。位于皖东滁河中上游地区和江苏省西南隅,工程包括乌江枢纽,引江水道,以及新开27.5公里长的河道等。
          生产队摊派了四名去驷马山工地干活的名额。
          祖祖辈辈没有离开过家门的农民心存忧虑,哭哭啼啼的害怕被抽到名额,害怕到几十里之外的“远地他乡”的地方去干活,秦队长很犯愁,本庄本土的,叫谁去谁也不愿搭理他。然而插队下放的知识青年,早已是远离父母远离家乡无牵无挂的“游子”了。同样是干活,去工地干活不用自己烧饭多好。
          得到消息的王仁明和周文亮主动的找了秦队长,要求去驷马山水利工地干活。
          王仁明给秦队长递上一支“大铁桥”的香烟,试探着问:“秦队长,什么叫挑河?驷马山挑河是个什么样的工程?我们没干过,不懂,你看我们能不能干得下来?”
          秦队长抽着烟,两眼露出喜悦的光芒,他告诉王仁明:“不苦,你们能干的下来。挑河就和我们生产队挖塘泥、挑塘泥一样。工地上有食堂,吃饭睡觉都不用愁。”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们学生去是最好的,无牵无挂还不用烧饭,吃饭不要钱,队里还照样给记工分。”
          同样干活,不用烧饭,吃饭不要掏钱,队里还照样拿工分。王仁明和周文亮交换了一下眼神,马上要求说:“秦队长,让我们两个人去行不行?”
          一下子解决两个名额,秦队长高兴的立马就答应了。
          魏大银和崔应良是跟着周文亮和王仁明一起去驷马山的。长高个子的魏大银不甘心民兵班长的头衔,一直想进队委会。所以当“上级”指派他做带队的临时负责人时,心里有点虚荣的他觉得自己被队委会重用了,心中有使命感的魏大银连走路都像长了翅膀一样轻松的快要腾飞了,他心里一激动,半夜三点就来叫醒周文亮和王仁明了。
          魏大银隔着门板沙哑着嗓门:“周文亮!王仁明!该起床啦!”
          破门板里传来了两个人的骂声:“叫魂啊?才三点钟,你吃错药了吧?”
          魏大银讨个没趣,低下声音说:“才三点呀?我以为五点了,那咱们就五点整出发赶早班车,你俩别睡过头!”
          “九指头”崔应良则是一个独苗苗。父亲去世的早,孤儿寡母的生活,队里不容商量的指派他去驷马山工地。
          崔应良的母亲不以为儿子投身驷马山引江灌溉工程去搞水利建设而光荣和骄傲,她是泪眼汪汪的逢人便诉说自己是孤儿寡母,是生产队“柿子捡软的捏”的安排,“几十口村民偏偏点上我寡妇的儿子”。
          然而年青人最容易交朋友,周文亮和王仁明已经在劳动中和村里的年青人结下了友谊,彼此都很熟悉了。看到知青周文亮和王仁明都主动要求去驷马山,所以祖辈没有离开过那片土地的社员也更乐意和知青们一起出去“走走”,也想和下放的知青们一样,体会体会出门“闯闯世界”的感觉,崔应良是反过来劝慰着母亲去了驷马山。
          不知道兴修水利是什么样的“农活”?也没有想到中国版图上有一条载入史册的人工开挖的大运河,更没有抱着为子孙后代兴修水利的远大理想,周文亮和王仁明卷入改造祖国山河的浩大工程却没有壮志凌云的浩气。
          一早起来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把被子卷上,用麻绳捆成一个背包,把箱子寄放在秦队长家里,再往旅行包里塞上两件换洗的衣服,关上四壁空空的破门扳,连门锁也不需要,暂别了那所摇摇欲塌的破茅屋。
          清晨的阳光,一轮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喷射出万道光芒,给山山壑壑黄土地的丘陵和土胚的茅草房撒上了一片金黄。片片碧绿的秧田和折射出碎银般亮光的水塘,水塘边一只细黄腿的鹭鸶梳理着洁白的羽毛,不远处另一只落在秧田里的鹭鸶体态丰满像哨兵般挺胸昂颈站立在水田里。只闻其音的云雀不知躲在高高蓝天里的什么地方?发出清脆的鸣叫,婉转悦耳的声音在空中和旷野里盘旋。
          田野广饶,风景如画,大自然的绮丽悦目使人精神倍爽。
          一行四人,背着背包扛着大锹,步行了25华里来到了县长途汽车站,由于周文亮和王仁明的“再睡一会”,四个人还是没赶上头班车。
          没赶上头班车,领队的魏大银灰着脸不高兴,但也没敢多说话,早上起早喊知青时已讨过没趣,所以只好坐在候车室等下一班车。
          坐上从县城去全椒县的汽车,午饭没人过问,生产队没有给带队的魏大银“财政权”,四个人谁也没吃上饭。然后从全椒县再向东步行了30多华里。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赶到了汤泉镇。
          汤泉镇上,晚上营业结束后的澡堂子改换成临时睡一晚上的旅社的大厅里,弥漫着潮湿浑沌的空气。低矮潮湿的厅里大通铺的靠椅上,散发着人体的汗膻味,累了一天,饿了一天,赶完了120多里的路程,四个青年人连脚也没有洗到。王仁明和周文亮顾不上背包绳子深深的勒嵌在肩膀两侧的肉里而勒出的鲜红痕迹,也顾管不上脚底板上的水泡,饥肠辘辘,抱着一副臭脚,全身疼痛得累倒在澡堂的靠椅上。
          魏大银还是不高兴,早上误了一班车,差了两个小时,还剩下不足二十里地,明明是一天能赶到的路程,偏偏给两个懒鬼睡觉耽误了,更关键的是身上没钱,下车后沿途走的全是乡野土道,饿着一整天的肚子。
          在生产队“双抢”中已经累肿了腰,又抗着背包抗着大铁锹,周文亮和王仁明之出娘胎首次步行了几十里地的急行军。从没有这样步行过,两人累的够呛,早上出发时充沛的精力消耗殆尽,也顾不上靠椅上的膻气味,胡乱的卷曲着疲倦的身体在靠椅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周文亮还没有恢复疲劳,浑身酸软,有发烧的感觉。王仁明的两条腿也瘫软的实在起不来,想赶到工地吃早饭的魏大银和崔应良却起的特别的早,因为从汤泉镇再走上不足两小时的路程就到驷马山工地了。两个农村青年拗不过实在起不来的周文亮和王仁明,一边抱怨“昨天早上睡迟了两个小时,今天又起不来,今天早饭又给搅黄了”。一边也只好陪着又饿了一个上午。
          下放知青无论体力还是耐力远远比不上农村的青年。

          最后两小时的路程走完了,总算看到工地的草房了。
          工地上的农民工住的都是“滚地龙”式的茅草棚。
          低矮的工棚没有人头高,只有门框没有门板的工棚,进出时都要猫着腰才能钻进钻出,只有站在窝棚中间的“八”字梁下才能舒口气的伸一下腰。
          找到自己公社的工棚,找到留给自己的“床位”,王仁明和周文亮放下身上的被子。
          “滚地龙”比生产队给周文亮和王仁明的破草房还要难受。
          来之四邻八乡的民工,“睡铺”就是在泥土的地面上铺上一层稻草,睡上两排人,脚对脚的中间就算是“过道”。低矮潮湿的工棚散发出一股霉味、汗味、臭脚丫的混合气味,稻草里遗落的稻粒在工棚霉湿的环境里都焐出了细细长长的青青秧苗。又黑又细长的“臭烟虫”在草堆里爬钻来爬钻去,一股烟臭味。
          民工们基本上都没有毛巾,也不用漱口刷牙的茶缸,“房屋”里除了被子,就是挂满空间的当毛巾用的“丁零当啷”的烂布条,一条毛巾也找不到。干活损坏的已经张牙裂嘴而又舍不得扔掉的破鞋摔的到处都是。民工居住的窝棚,其艰苦的条件根本不像正常人所居住的环境,难以叙说。
          中午开饭了,拿着碗敲着筷子的农民工围聚了过来。
          饿了一天一夜,令周文亮和王仁明高兴的是饭敞着吃。这对插队知青来说是一大福音。不用烧饭而又敞着吃饱是非常幸福的,而且还闻到了肉香。
          大锅菜八个人一脸盆,端出厨房的片刻之间便一扫而光了。王仁明和周文亮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脸盆里的菜便没有了。城市下放的知青吃饭“抢”不过农民工。
          端起脸盆倒了点剩汤在碗里泡饭的王仁明喊周文亮说:“别细嚼慢咽了!赶快泡口汤吧!遇到饿狼了,菜叶子都没有了。”
          几乎是刚开打就收场了的吃饭“比赛”,王仁明和周文亮彻底输了。
          “被打败的”周文亮苦笑着看着脸盆端着碗说:“晚上带个小碗把属于我们“计划内”的一份菜另外盛放出来才行,否则盛第二碗饭时菜就没有了。”
          王仁明深有感触了,对着周文亮说:“第一次看到,简直是抢,是毫不顾人的抢。不是大家客气一点坐下来慢慢吃的,晚上带个碗,我们单独盛出来吃,我们身体没有社员好,我们连饭也吃不过他们,像他们这样吃,我们两个要被噎死掉的。”
          周文亮笑笑说:“哪儿是吃饭?你看魏大银一碗饭,只要一张开他那张大嘴,筷子一个扒拉,饭就像是倒进去一样,我们半碗饭还没吃完他两碗饭都吃好了。”
          “走路,几十里路,我们走不下来,社员像没事人一样。降温,大汗淋漓的身体汆入冷水里,我们人都晕倒了,他们也是一点事没有。半夜三更回家睡觉,早上三点钟就能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在农田里泡,我们能学的了吗?再看这吃饭的速度,我的天哪,这可不是一天的功夫!”
          周文亮也有体会地说:“这不是吃饭,这简直是吞饭,学不了,我们是半路出家,改吃为吞,不行的,不能学,还有我上次挑麦捆子时,出汗的热身体一下汆到冷水里,我顿时两眼金星一片黑云,差点昏倒,这些举动太伤身体,我们学不了。”
          王仁明摇着头十分丧气的说:“受不了,受不了,社员生活的线条太粗了,拉屎用一团泥巴疙瘩擦屁股,吃饭是连碗倒进胃里的,睡觉是半夜上床半夜起来的。这叫我一辈子去当农民怎么办?太可怕了,”
          “不敢去想,早上从来不刷牙晚上从来不用热水洗脚,好多社员家里连脚盆都没有。”周文亮补充着王仁明的“受不了”。
          环境的艰苦、劳动的强度、狼吞的吃饭、不足的睡眠、不用热水洗脚的满屋臭脚丫的味道,这些生活上的粗线条的差距,当王仁明和周文亮和民工们同住一屋、同睡一铺、同吃一锅饭的时候,他们心里都很明白,从小在城市里养成的生活习惯和农民的“粗线条生活”相比,差距很大。

          把一座比雾笼山还高的小山从中间劈开的引江灌溉工程靠的是蚂蚁啃骨头的人海战术,其劳动强度之大远远超出了人们正常体力的承受能力,每天12个小时车轮大战式的强体力劳动,把民工们浑身拖得精疲力竭,王仁明和周文亮每天咬着牙经历着极度疲惫的超负荷劳动的考验。
          时间真赶上夏季,火辣辣的太阳骄似火,晒的后背都能起水泡。
          白天顶着烈日,夜晚披着星星,没有机械设备,全凭借着最原始的洋镐、铁锹、扁担、独轮或两轮的手推车,挥汗如雨,疲惫不堪,没有休息的连轴转。二期工程的工地上甚至没有一个女性,全是原始的男人。
          平整的土地拉开百米宽的河沟,一眼望不到头的河道里,原始的男人挥舞着原始的工具,裸露着原始的肢体开挖着原始的河道。
          尽管超强的体力劳动折磨着人们的筋骨和肢体,但叫高山低头,叫平地开河的壮观场面还是有着不少的大无畏的自豪。
          每天上午十点和下午五点,人员必须全部撤出山坡和河沟,统一的爆破时间在信号弹升空后同时炸响,此起彼伏的排炮声在望不到尽头的“十里战场”里震天动地,颤抖的大地硝烟弥漫,振奋人心的爆炸声一浪高过一浪,空中飞舞的碎石,泥土劈头盖脑的往下砸,躲在防空网覆盖的掩体里的人们紧张的数点着爆炸声里的弹坑数,防止爆炸中有遗漏的哑炮而发生意外。
          爆破一停,尘埃落地,河沟的工地上弹坑累累,碎土满地。不一会,人海像涨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入工地,河沟里舞动的是裸露着肉体的原始“人龙”,万人密布,跃动着血肉之躯,展现着蚂蚁啃骨头的战术。铁锹、柳条筐等原始工具一齐上,一锹一锹的开挖,一捧一捧的装框,高坡上的卷扬机拉着满车满筐的碎石泥土从沟里往两边拉运。
          没有机械化的挖掘机,完全是“人海战术”。工地上,到处是迎风招展的红旗,到处是人山人海的劳动场面和民工们一片连着一片发出的震撼人心的原始嘘叫声。
          “原始”的人海凭着满腔的热血和忠诚,上演着真正的愚公移山的壮阔。然而人们看到的是震撼的“愚公移山”的劳动场面,有多少人能体会到超体能的劳累?
          卷扬机绞盘的缆绳上挂着一根横木,横木的两头拖着两个铁钩,铁钩上挂着装满碎石土块的板车,两个民工各扶一架车把,周文亮和王仁明各自在车把边上做副手,跟随着卷扬机收起的缆绳沿着一百多米的河堤坡道艰难的从沟底向河道大堤上爬去。
          上了堤坝顶端,立即褪下车前的铁钩,扶车把的民工立即推车转弯,沿着堤坝去倒车土,周文亮和王仁明两人各拎着横木两头的铁钩,拖着绞盘上刹车松弛的缆绳,飞快的向沟底冲去,拖送到百米河底,去挂上已经装满待发的板车。
          循环往复,一个班次几十次的奔跑,没有半点休息的时间。
          中午烈日下的午时到半夜满天星星的子夜,每天12个小时没有休息的超强度的体力劳动,累坏了周文亮,累坏了王仁明,也累坏了民工。
          工地上全是清一色的晒得黑不溜秋的只穿一条短裤裤衩的民工。
          疲惫的民工发出了抱怨的顺口溜:“公社干部累了钻机房,大队干部累了量土方,生产队干部累了回后方要钱要粮,社员蛋子累了敲箩筐。”
          民工们得不到充分的休息,首先就巴望老天爷下场雨来休息片刻喘喘气,然后就想歪点子,用放斜炮的方式把爆破的土方轰到对方承包的河段里,对方再用同样的方法轰回来,每天轰来轰去,最后双方“达成”共识,都有意识的把炮眼掏成“斜眼炮”,“炮口”瞄准了河堤上的高压线,然后在“炮口”放上稻箩大的一块土石,一声炮响,轰个二百米,呼啸而上的土石块没准就能打断堤坝上的高压线。一旦线断了,工地上一片心照不宣的欢呼雀跃,没电了,机器不转了,民工们就能快活的休息半天喘喘气了。
          河道经过的地方曾是古代战场,据说楚霸王项羽最后就是被韩信围困在这片地区绝望自刎的。乌江镇就在附近,那里有供奉项羽的霸王庙。河道初挖时,常挖出大刀长矛类的兵器,也曾挖出过一把只有一人多高,锈迹斑驳的全铁长矛,掂着全铁长矛的重量,民工们笑着说:“是古时候的,说不准就是当年霸王用过的。”知青们也跟着一起调侃:“多亏大运河不在这儿经过,否则还能挖出隋炀帝时期开河用的大锹呢”。
          笑侃、劳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大运河是怎么开挖的了。
          将近两个月的工程,魏大银和崔应良几乎都没捞到时间和王仁明、周文亮同坐在一起休息过,哪怕是一场雨的时间,疲惫的人们都会抓紧时间,倒在地下自顾自的睡觉,这种原始的、摧残肉体的劳动再加上露天的暴晒,两个学生浑身晒的乌黑,只有闪动的眼睛瞳仁和嘴里的牙齿是白的。
          被炸断高压线的日子,工棚里是最快乐的休整时期,被茅草屋顶阻挡着的烈日,有了短暂的阴凉喘息的机会。
          原始艰苦的劳动,过度疲劳的王仁明精神起变化了,他躺在地铺上对周文亮说:“我好累,累的浑身想瘫,特别想睡觉,我连路都快感觉走不动了,没想到这不是生产队挑塘泥,这是大运河。”
          穿着一条裤衩的大嘴魏大银也咧着嘴喊:“我们都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别说你们上海孬子了,我的娘唻,蛋都累拖了。”
          周文亮也无奈的说:“我也快累死了,每天爬坡、下坡,脚杆筋都爬断了,消耗的体力一觉都睡不过来,严重透支的身体都快虚脱了,我现在连走路都在睡觉抽呼噜,而且一受累身上就有低烧。”
          工棚里,有民工插话说:“别说你们上海下放的学生了,我们都累死了,你两个学生不简单了,和我们一起干活,吃了大苦受了大累了。不过比死去的好,你们全椒的那个上海学生太可怜了,连尸体都不全了,光剩两条大腿。”
    在一次排除哑炮故障时突然爆炸的事故中有人被炸死了。
          “他父母从上海被接来工地参加追悼会了,追认为烈士,部队战士还为他们守了灵,只是人死了,太可惜了!”
          有人被炸死的消息沉闷了说话的气氛。
          “听说全椒县下放的不是静安区便是长宁区的,我们杨浦区没有全椒的任务。”
          “一眼望不到头的工地,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出过几次事故了。”
          “天天开山放炮,与硝酸铵、TNT、雷管、哑炮打交道,难免有失手的事情。”
          “没爆炸的雷管先用水灌进去,实在没水时先撒泡尿也行,浇透了再排雷。”
          “民工真苦,像原始人一样的劳动。”
          “这儿本地社员真怪,喜欢用红被面子做裤子,难看死了。”
          “我体力严重透支了,快要不行了”。
          “咬咬牙,再坚持坚持,快拖到头了,最多再有半个月能完工了。”
          工棚里,相识和不相识的民工都在互相议论交谈劳动的艰苦和危险,议论烈士的壮举,交谈排除哑炮的经验以及当地社员喜欢穿大花红底被面子做裤子的奇怪风俗。
          魏大银也耷拉着脑袋,他也累趴窝了,四个人的小班长,跑到工地上来全不管用了,他泄气的抱怨:“我的娘唻,蛋都累掉了,下一次俺再也不来了。”
          劳动的汗水,甚至生命的牺牲,累趴在窝里的民工,没有多少自豪的感觉,生存是第一需要,需要休息、需要营养、需要补充体力。
          尽管四个人还在拼熬,还在互相勉励,然而王仁明已经渐渐地经常称病躺在工棚里不肯出工了,埋着脑袋白天黑夜的睡在地铺上,甚至连吃饭也懒得起来而叫周文亮帮他把饭打回来坐在“床”上吃了。
          是劳动热情冷谈了?是有人牺牲害怕了?是极度疲劳退缩了?谁也说不清了。
          夕阳的余晖下,一条新开挖出来的宽阔河道,逶迤伸展,十分壮观的伸向远方,人类改造山河的壮丽篇章谱写出劳动者的伟大与自豪。
          上工地的知青们,经过这么一场高强度的难以想象的原始劳动,基本上都获得了省里表彰的“五好水利战士”的荣誉,尽管体力严重透支、狼狈不堪,但他们还是带着“软绵绵的想瘫下来的身体”自豪的凯旋而归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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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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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108#
    发表于 2015-12-20 13:55:44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2-19 13:12
    莺飞燕舞的五月,麦黄秧青菜花香。
          安静秀美的乡村,没有城市里的斗争和批判,一扫压抑的政治 ...

    周文亮转眼变成老知青了。对未来有些迷茫。
    继续关注,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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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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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109#
    发表于 2015-12-20 13:57:15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2-20 10:25
    真是热火朝天的“双抢”季节,远在百里之外的驷马山引江灌溉工程的第二期工程开工了。
          驷马山 ...

    靠劳动改造山河。厉害。
    继续关注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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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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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110#
    发表于 2015-12-20 15:13:50 | 只看该作者
    在热火朝天的劳动中经受锻炼,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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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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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111#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1 10:11:40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12-20 13:57
    靠劳动改造山河。厉害。
    继续关注后文

    谢谢奕奕!那时候学生斗老师,老师鼓励上山下乡,都是跟形势走,跟大势走,能独善其身的少之又少。驷马山的开挖者很苦的,现在你要查驷马山档案,全是后者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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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112#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1 10:17:09 | 只看该作者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5-12-20 15:13
    在热火朝天的劳动中经受锻炼,继续关注!

    谢谢飞侠!驷马山水利工程非常原始,所以民工很苦,这种镜头现在看不到了,参加过水利会战的知青全国也没有几个,很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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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113#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1 10:25:11 | 只看该作者
          七月,骄阳似火,火球般的太阳驱散了空中的白云,高高的悬挂在瓦蓝瓦蓝的天上,大地热浪蒸腾,棉花的叶子无精打采的耷拉在棉杆上,趴在房子阴隐处的狗拖拉着长长的舌苔喘着热气,爱活跃的麻雀躲进了树荫,小树叉上的知了也躲在枝叶下没有了鸣声,大地在火烤之中。
          在去林场的山坡上远远的走来了一位背着行李包的上海老父亲和手上拎着网袋的老母亲,跟着老两口身边的还有一个背着大包裹的“大小伙子”。
          老两口五十上下的年龄,老父亲高个单薄的身体肩背有点驼,敞开的衬衫里面的汗衫已经湿透了。慌张的脚步好像有点迷路的犹豫。
          土路旁,三个人放下了行李包,老父亲掏出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拣一个干净的水塘,两手掬起塘水,大口的喝了起来,然后把毛巾放在塘里浸浸水,湿透的毛巾顶在头上降温。他直起腰,眼圈有点红的说:“怎么这么远?有没有走错?”然后把行李抗在背上,向着北方又继续犹犹豫豫的赶路。
          稚气未脱的“大小伙子”扛着包一声不吭的跟在气喘吁吁的母亲身后。
          这是一家三口,是中午的时候到了县城火车站的,在车站的站台上等候前来接车的女儿,等了两个多时辰没看到女儿前来接应的影子。看看没什么指望了才一路寻找一路见人就问:“林场在哪个方向?”边走边寻问,三十里地询问了四个小时,四小时的路程走下来,上海的老父亲早已气喘嘘嘘、汗流浃背了。
          当三个人心急火燎的找到林场地界的时候,西天已经燃起了晚霞的云 。
          这天,生产队社员在东边的一大片水田薅秧,秧刀在禾苗的间隙里来回清除着水生的杂草。意想不到父母会来农村看望的曹爱珍真在和社员们一起在水田薅秧。她无意中抬起头,发现站在水田埂上背着大小包裹问此地是不是林场生产队的老人竟然像是她的父母。
          她看迷糊了?揉揉眼仔细看,没错,是真的。曹爱珍突然惊叫起来了,发出一声“是我爸妈来了”的惊呼。
          三个一起下放,真在薅秧的姑娘也突然一愣神,然后不约而同的反应过来了,一起霹雳啪啦的像受惊吓而张着翅膀的鸭子,从水田里溅起一身的泥水中狂奔了过去。
          意想不到的激动,曹爱珍泪水飞溅。
          好不容易找到生产队的老父亲看着晒黑的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女儿,也突然失去了反应,然后又突然心疼的反应了回来,然后丢掉手上的包裹,抚摸着几乎不敢相认的四个姑娘的脑袋,眼里顿时噙满了泪花,颤抖的下巴发出哽咽的两个字“女儿···宝贝···你们···”,再也说不出来了。
          老母亲抱着女儿曹爱珍浑身颤抖的哭了起来,心疼的在女儿手上、身上,脸上、后背的抚摸。曹爱珍拉着弟弟“大小伙子”的手,“大小伙子”一边颤抖着嘴唇喊“姐姐”,一边抱着行李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们在乡村由于水土不服,浑身破皮烂疮透出衬衣的血疤,又从水田里携带的泥浆糊满全身,黑中带疤点的肌肤,晒的又黑又瘦的脸蛋,让老父母两眼浸透了饱含心疼的泪水。
          薅秧的社员也停下了手中的农活,望着田埂上动人的一幕,站在秧田里十分同情的议论起“她爸妈舍不得”“城里人什么时候吃过这苦,当然舍不得”的话语。
          曹队长闻声立即从耖田的牛耖上退了过来,带着两裤腿的泥水,赶紧的从水田里走了过来。他似乎在曹爱珍父母的面前有了一种说不出口的什么歉意,他一边尴尬的上前致意曹爱珍:“曹爱珍,是你父亲吧?”,一边拉着曹爱珍父亲的手说:“哎呀,怎不先来封信,好安排你女儿接你们去呀?”一边又立即安排荣家庆等人去杀鸡买酒做晚饭,他要为远道而来的曹爱珍的父母接风洗尘。

          晚宴是在曹队长家里举行的。
          曹队长的家里也是空荡荡光溜溜的。泥巴垒砌的供台上放着一套装针线的小簸箕和一盏小马灯。右厢房是他母亲居住,床头显眼处放着一只带底边的木箱子,箱子对面的墙角边上放着一只没盖子的空尿桶。左厢房是曹队长夫妇的卧室,房间里也有一只带底边的木箱子和没盖子的空尿桶。除此之外,空空荡荡,除了泥巴还是泥巴。
          简易的方桌上摆着四个堆尖的大菜碗,乡村里热情待客的村民拿不出七个碗八个碟子的排场,然而讲究的是量,能在你吃完的空碗里还能按原样的菜再装满后端上桌面来。
          放在桌上的两个打吊针用的盐水瓶装满了酒,十个小酒盅放在桌子的八个方向。来作陪的还有生产队荣会计和民兵排长王二强。
          四个姑娘簇拥着老母亲挤坐在一个方向。
          一阵寒暄,三杯客套,曹队长首先对着老父亲说话了:“你找到这穷山穷水的地方真不容易,到我们乡下来我们也不知道,知道了去县城接你就好了!”
          接着就说:“这四个姑娘真不错,我们社员都服了。真了不起,她们吃了不少的苦,我们这儿很穷,让她们受委屈了。她们很争气,现在是知青里面出名的四个铁姑娘,当初才来的时候,我根本不敢接收她们,真害怕她们受不了农村的苦和累呢!”
          然后他又说:“农村里日晒雨淋,蚊叮虫咬,再加上水土不服,她们可遭罪了,让父母们看到,谁能不心疼呢。”
          老父亲不愿让孩子们看到父母心疼的感情,毅然决然的说:“孩子们吃点苦是应该的。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对,向贫下中农学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她们有成绩,全是贫下中农再教育搞得好。”
          然后又像是对孩子们说,又像是告诉曹队长:“其实我们都是工人农民,她们不能忘记,都是穷苦人,是阶级兄弟。我自己从小也是苦出身,也是农民,是解放前我母亲带着我逃难去的上海,我们家的祖籍就是安徽,就是现在的肥东”。
          曹队长一听这标准的肥东口音,有点激动,接着老父亲的话说:“啊呀,我也是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带我逃难出来,走到这儿的时候,发现此地山坳里有地没人,流落到此地以后就不走了。我们家祖籍也是肥东。”
          说到肥东,曹队长和老父亲都说起了“西、洗、死”不分的肥东方言。在厨房灶台上忙活的曹队长的母亲听着这熟悉的乡音也走上来搭话了。
          原来曹队长是跟母亲姓的,母亲叫曹家英。上海的老父亲也姓曹,叫曹家林。都是当年从肥东逃难出来的,所以一提到祖籍,互相又一报家门,彼此发现原来他们还属于一个宗家祠堂的“家”子辈的同辈人。
          说到从一个地方流落出来的,老父亲把家乡人的一个特点补充着说:“我母亲对我说过,说我们肥东老家出来的人都喜欢带一种有底边的木箱子,是在箱子底部加高十公分左右的箱脚。我们家也有这样的箱子,现在给我女儿又带来安徽插队用了。”
          曹妈妈一听说到“点子”上的话了,高兴的连说:“啊哟!这可不得了了!怎么就没有注意过曹爱珍的那个箱子呢?你我都姓曹,我们曹家人都习惯用这样的箱子,这是我娘家人呀,太巧了,长这么大,我头一回脑门儿碰着脑门儿的事了”。
          这一下气氛热闹了,操着家乡话,叙说起同宗同门的规矩,然后一个喊“大兄弟哎”,一个喊“老姐姐哟”,“咱们是一家人哟!”
          坐在听叙说的曹队长也跟着改口说:“哎呦,这真是针尖对麦芒的巧事,打着灯笼找不来的巧事,我们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子孙,按辈分我应该要叫你们舅舅舅妈了,这是真宗的家里人,和我母亲一个辈分的家里人。”
          曹爱珍也顺其高兴,打着手势说:“这不得了了,曹队长喊我父亲叫舅舅,我要喊你妈妈叫姑妈了”。
          老父亲顺手拉过“大小伙子”要他喊曹家英“姑姑。”
          坐在桌上的生产队会计和民兵排长听着也激动的跟着喊起了“啊呀不得了,这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事,你们出之一个地方,肥东的娘家是祖宗之地,你们应该是同姓同辈同祠堂的本家亲人。”
          世界之大,大到天涯海角。世界之小,小到鼻尖子顶着鼻尖子。谁也没想到大千世界里这个针尖对着麦芒的“不得了的”巧事就在瞬间碰上了。
          曹家林高兴了,遇到本乡本宗的家里人了,他有点激动的说:“我是从上海出来的头天就给女儿拍了电报,叫女儿到火车站来接我,我们到了车站以后等了好半天没看到孩子,我既怕耽误时间,又怕找不到林场,就一路心急火燎的打探着找来了,多亏让我找到了,几十里路,真不容易找,要是没找到你说我们一家三口该怎么办?哎!总算找到了!”
          热闹了,异地他乡见到家乡人了,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了,见到女儿能在宗家亲人身边插队落户,曹爱珍的父母有了一种拜托、一种释怀、一种得到照顾的希望。
          曹家林激动的心情端起了小酒盅给在座的每一个人敬酒,他请荣会计“多多关照”,请王排长“多多照顾”,更请曹家英当自己女儿般的关心曹爱珍。
          浓烈的老白干酒,寄托着上海父母真情殷切的希望。
          曹爱珍父母接车的电报,是第二天中午由送信的魏老头慢慢腾腾的刚刚送到。农村的信件都是隔一天送一次,电报都是用老式的手摇充电的电话机,从集镇摇通到公社,再由公社通知到大队,大队再想办法通知到生产队。也不知道是哪一级的疏忽,害得上海父母多跑了不少冤枉路。
          一方面叙上了家谱,曹家英母子当然更盛情的挽留,一方面是生产队荣会计和民兵王排长等干部社员要轮流宴请,父母亲自己本身也想多和女儿待上几天,帮女儿和姑娘们烧烧饭洗洗衣服,尽一尽“老牛舔犊”的父爱,表一表母亲对女儿的心疼。心中的不舍加上盛情的挽留,上海老父母住下了,而且一住就住了整整九天。

          清晨,四面八方传来时起时落的雄鸡啼叫,喳喳的喜鹊在桃树林里穿梭,鸟儿们汇合成了一支旋律别致、优美动听的农村晨曲。城市里没有的新鲜空气,令老父亲起的特早。
          曹家英一早就送来了自家腌制的小菜,炒黄豆韭菜,还煮了几个鸡蛋送来。
          老父亲从包裹里拿出上海人最喜欢吃的玫瑰大头菜和一瓶什锦酱小菜,母亲把剥完壳的鸡蛋放在每个姑娘的碗里,四个姑娘围着老父母一起喝稀饭。
          丁香用笆斗翻过来当凳子坐着说:“又吃到上海的味道了。”
          郭琴尝尝韭菜黄豆,又尝尝什锦酱小菜说:“还是上海味道好,韭菜味道太冲。”
          丁香笑着说:“荣会计家的韭菜黄豆你吃的最多,汗毛孔里散发的都是韭菜味。”
          陈招娣捂着嘴笑郭琴说:“我做报告喊口号,她真得想要扎根了。”
          姑娘们都笑了,郭琴噘着嘴说:“你们笑的开心,我是苦恼人的笑。”
          曹家林望着自己女儿的脸上、手臂上的伤疤,老父亲心疼的说:“怎么都是伤疤?有人打你呀?种田不会这样吧?”
          “不是的,是自己摔的。那天天不亮起来打秧草,看不清楚,夜里又有露水,一脚踩空,整个人就滑摔倒了,真好摔在一处断坡,滑下去四米多深,脸上手上,还有腿上,被小树枝和拉拉藤刮破了好几块皮。”
          母亲心疼的说:“做事小心呢!你看人家都没摔倒,你怎么摔一手的伤痕?”
          然后不解的问:“什么叫打秧草?要半夜起来?”
          曹爱珍告诉父母:“半夜打秧草算加班。打秧草就是用镰刀砍下嫩草叶子,什么蒿子头、茅草尖、爬爬藤等各类杂草的嫩草叶子,这活很累很伤手,因为茅草有锯齿,草窝里甚至有不少长刺的野蔷薇,所以很伤手的。”
          “要这东西干什么?我们在乡下怎么没有遇到过。”
          “打下来的嫩秧草挑到水田里,把它沤烂在田里,是非常好的绿肥呀!我们老家没有打秧草嘛?”
          老父亲听明白了,无可言语,只能嗫嚅着说:“自己小心!自己小心!”
          讲不出多少安慰话的老父母只能把心疼隐藏在心窝里。
          出工时间到了,姑娘们像鸟一样的飞出了屋子,曹爱珍不愿休息,她要和她们一起上田里劳动去,母亲不明白的说:“你不留在家陪陪我们休息休息?”
          曹爱珍拉着母亲的手说:“你们在家吧,门口转转玩玩,今年春天插秧季节,招娣的母亲也来看过招娣了,她母亲不是亲妈,都舍不得招娣,想让女儿休息在家,招娣也没肯休息,还是和我们一起参加农田插秧了!我们是铁姑娘战斗队,回来有现成饭吃就够啦!你们在家吧,我和她们一起去。”
          母亲心中有点不舍,老父亲在一旁开了腔:“去吧,让她去出工吧,我和你在家,给她们把饭菜做做好,帮她们做几天后勤吧!”
          白天,老两口抢着给四个姑娘烧灶做饭,把上海带来的咸带鱼、咸肉、烤麸,把社员送来的新鲜蔬菜,一碗一碗的为姑娘们蒸好、烧好,然后吃饭的时候看着姑娘们把菜吃完,尽可能的叫姑娘们吃得一点不剩,老两口感到满意,感到心里有一种补偿、一种自慰,甚至有了一种给姑娘们做好后勤的心理平衡。
          空闲的时候,老母亲把姑娘们脏和不脏的衣服统统收集起来大洗了一场,甚至连女儿不穿的鞋也从床下找出来洗了一遍。
          然而在空余的时间,老父亲总是两眼出神的望着里外两间泥巴的房子愣神,抽着烟的愣神,久久的望着厚厚的黄泥巴墙,望着劳动用的工具,望着装稻谷的笆斗,望着泥巴垒起来的锅灶,幻想中似乎能望出上海的阳春面、小混沌、百货公司···望出一切能改变女儿生活条件的物资,心中的话语变成喋喋不休的责怪,责怪跟着一起来的十四岁的儿子说:“叫你多背点大头菜、萝卜干,你不干!”
          不能理解父亲心情的“大小伙子”委屈的说:“这么远的路,我背着大包都快走累死了,你还说我没出劲?”
          老父亲心疼呢,伤疤、泥巴、大锹、扁担、黑不溜秋的四个姑娘,他恨不得为女儿把所有的商店给搬到农村来。
          然后每天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灶房里一片黑洞的时候,一颗暗红的烟火,在人的嘴上一闪一闪,烟火暗亮处,照亮着那张神情凝结着思索的脸。
          远道而来的老父亲白天没和姑娘们多说关怀体贴、空洞无力的安慰话语,他们所能做的哪怕是烧上一顿早饭,烧上一碗青菜,父母心里都是一种安慰。他深深的知道,在现有的环境和艰苦的条件面前,他找不出多少鼓励孩子革命的语言。而纠缠着老父亲始终不明白的一个问题是:在城市当工人,在乡村做农民,在“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的口号下,城里的工人为什么还要把子女送到乡下“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呢?
          老父亲不得其解,其心里充满的是对女儿的难舍和怜爱,是支持和鼓励的矛盾,因而,他不是闷着头抽烟就是整夜难眠。

          九天之后,心里不舍的老父母要回上海了。曹队长、荣家庆和四个姑娘一起簇拥着几乎是走了一个上午的路程把父母送到了县城。
          古老县城北街流传着四大怪:“柏油马路铺城外,板车全靠毛驴拽,毛驴屁股挂口袋,县爷的汽车没毛驴子跑得快”。
          贯通北南的主街,两边有百货公司、人民饭店、澡堂子、邮电局、理发店、照相馆、农具公司等的门面,是县城商贸最主要集中的街道。
          青石板铺就的西东向的北街,路面只有两米来宽,一头毛驴牵拉的板车就把路面堵死了,所有的车辆、那怕是县长的小车、都得跟在驴屁股后面“嘀嗒、嘀嗒”的慢慢行走。
          荣家庆挑着乡亲们给老父亲送的鸡和麻油穿插在板车和人流的空挡里,曹爱珍搀着弟弟拉着母亲紧随其后。曹队长陪着老父亲说着宽慰的话,老父亲也再三的说着“谢谢”了和“拜托”了的话语。
          北街两边一溜的白墙黑瓦、古朴典雅的住房,非常整洁而又安静。据说这古老的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还是北宋时期太守欧阳修留下来的,从北街到城郊的古清流口朱元璋也从这儿走过。古县城有着丰厚的文化底蕴。
          一场泪别,说不尽的保重。上海的父母亲带着复杂不舍的心事坐上火车离开了县城。
          汽笛长鸣,缓缓驶离的列车拉开了亲人与姑娘们的距离。
          刚刚送走父母,情绪有点悲悲戚戚的姑娘们低头不语,默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荣家庆不适时宜的告诉郭琴:“大前天的下午,我看见曹姐的父亲一个人坐在山坳里大哭了一场”。
          闻听此言,本就抑着悲情的曹爱珍“哇”得一声哭了起来,悲情、颤抖、泪流满面的压低着音腔喊了一声“爸爸”,哽咽的声音让陪同送行的三个姑娘也跟着曹爱珍流下了默默心酸无语的眼泪。
          天渐渐的暗下来了,姑娘的小屋里默默无声。
          晚饭时间,曹妈妈端着一碗小菜送来给姑娘们,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告诉她们一个好消息:“今天你们去送小曹父亲时,下午接公社的指示,各个生产队马上要安排劳力给你们知青盖房子了。”
          这“好消息”姑娘们忧喜掺半,她们真愿意盖房后住下不走吗?
          月亮升起来了,夜色显得格外的明净、柔和。
          送走父母亲、躺在竹窝子床上的姑娘们,眼睛茫然的望着蚊帐顶部,听着房间里的蚊虫嗡嗡声和田野青蛙哇哇的鸣叫,陷入了不眠之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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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5-10-21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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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114#
    发表于 2015-12-21 19:22:28 | 只看该作者
    憬悟 发表于 2015-12-21 10:25
    七月,骄阳似火,火球般的太阳驱散了空中的白云,高高的悬挂在瓦蓝瓦蓝的天上,大地热浪蒸腾,棉花的 ...

    下乡这么久,终于又见到了父母。场面动人。
    继续关注,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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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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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115#
    发表于 2015-12-21 20:05:28 | 只看该作者
    父母相见的场面很感人,乡亲们的质朴热情同样感染者曹爱珍父母,见到本家人的快乐无以言表,可父亲的哭也有对女儿的心疼和不舍。拜读,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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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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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116#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2 10:04:24 | 只看该作者
    筱欣奕奕 发表于 2015-12-21 19:22
    下乡这么久,终于又见到了父母。场面动人。
    继续关注,问好老师

    谢谢奕奕!父母去农村看望自己孩子生活劳动的环境都很心疼,首先是晒黑,再次是水土不服浑身疮疤,就这两条,父母到那儿就掉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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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117#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2 10:10:31 | 只看该作者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5-12-21 20:05
    父母相见的场面很感人,乡亲们的质朴热情同样感染者曹爱珍父母,见到本家人的快乐无以言表,可父亲的哭也有 ...

    谢谢飞侠关注!题材都来之当时的真实事情,插队的条件很艰苦,父母看见都不舍得,但那时候的家长都跟着形势走的,说出来的话都是革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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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 签到天数: 329 天

    [LV.8]以坛为家I

    118#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2 10:19:2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憬悟 于 2015-12-27 10:14 编辑

          按照公社的统一要求,各个生产队都必须在年里完成知识青年的住房问题。
          县里面给每个知青配备门、窗、房梁、木板床。这么重大的消息,在公社眼皮子底下的冲郢子生产队的王仁明和周文亮却一点没有听到消息,这不能不说是两耳闭塞的一大奇迹。此时的冲郢子已经又增加了两名上海知青和一名滁州的本地知青。这个点一共有五名知青了,然而就这五个人却谁也不知道“我们要盖房了”的重大喜事。
          还是大鼻子阿福偶尔去公社医院看病得来的消息。阿福在“打摆子”,大热天盖着棉被还喊冷,他告诉周文亮:“队里要给我们知青盖房子了。”
          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有房子住,喜啊!真的扎根了吗?忧啊!
          “盖在哪儿?”
          “在胡大海和江开文两家住房后面的那块死角落地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翻土了。”
          很快,五个学生都知道了,但是谁也没有去过问。
          从不下地的会计杜伯昌这几天却异常的繁忙了起来,跑公社拿木材指标,张罗着联系建房人,和承建人商谈着房屋的建造价格。
          所谓的修建队就是从淮北自己找上门来寻求打短工找活干的农民,就两个个子矮矮的,一个白脸堂一个黄脸堂的汉子,身体像铁秤砣一般结实的两个人做搭档。
          两个身体很壮实的淮北人,已经开始把板结的从不种植物的一块空地开始用大锹翻松泥土了。
          会计杜伯昌亲自牵着毛驴拉着板车跑了二十多里地,到县城挑选房梁、拖运门窗、拖运板床。基本上不下地的会计杜伯昌悄悄地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从冲郢子向西到公社,然后向南一个下坡转弯,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马平川的五里湾的地界。拥抱在四面丘陵怀抱中的这块平展的湾地,平坦富饶,水源丰富,大有江南水乡的风情,属整个五里湾大队的范围。大沙河从北向东环绕而过,一道十多里长的引水渠道成了丘陵和平原的分水岭。
          一条通往县城的泥土路从平原中间穿过,路面只有一架板车的宽度。没有主人的掌控,驾辕的毛驴拉着板车行走在没有调头余地的路面上。板车两边手把上套上一个麻袋,将麻袋搁在驴背上,吆喝两声,信“驴”由缰,无法调头的小毛驴会一路向南,穿过整个五里湾的地面,就是县城的北门。
          板车的车厢里,杜伯昌仰面朝天的躺着,额头上挂着一圈细碎的汗珠,一顶遮挡阳光的破草帽盖在杜伯昌的脸上,任由小毛驴悠悠的小颠小颠的向县城赶去,像婴儿摇篮似的车厢里传出杜伯昌舒坦的鼾声。
          到木材公司挑房梁,到加工厂提门窗,提板床。分配给五个知青的五张床五付门窗二十多根房梁,板车一次运不完,会计杜伯昌一个人不计辛苦的一连跑了三次县城。
          运回来的材料全卸在杜伯昌家的门口,连社员也不知道“孬子”要盖房了,全以为拖着一家五口的会计杜伯昌怎么突然发财了?全家要重盖新屋了?
          农村建房很简单,就是在选择好的房基地里把地上的土松挖一遍,洒上一定的水。没水的情况下可以等老天爷下场雨。然后就用老牛在有点水的泥土里踩踏,把翻过的土踩成厚厚的泥浆。所以水不能多,一场雷雨就足够了。讲究一点还可以撒上一点碎稻草,稻草像经纬线一样增强着墙体的牢固。建房的速度想要快一点可以多用两头牛踩浆。
          两头老牛一前一后转着圈在泥土里淘浆。
          两名施工人员看似悠闲的骑在一脸漠然的牛背上,牵着牛鼻子的缰绳,任由老牛慢慢的转着圈踩泥浆。像搅拌机搅拌过的泥浆又厚又黏,全是牛踩踏的功劳,人得体力根本踩不出这样厚黏的泥浆。
          踩好的泥浆就用锸去垒墙,社员们也叫“锸墙”。
          锸墙需要一点技术,而更需要的是用锸锸起黏土的体力。一锸一锸的下去,挑起一团一团“搅拌”的又厚又黏的土,垒砌成一座房屋的轮廓。
          墙头只能锸一米不足的高度,然后由着太阳去晒,晒干以后的土胚墙非常结实,除了怕水浸泡,其强度不亚于窑里烧出来的红砖。然后在晒干的基础上再往上“锸”,直至房屋所需的高度。
          夏天“盖”房最好,既有老天爷的雷阵雨,踩泥浆时不用人工挑水,又有毒辣辣的太阳暴晒,锸好的墙头里外晒得干透快。
          在三户社员住家房屋的后面,有一块自然落差的断坡。知青的土胚房就盖在这块断坡地的下方。断坡和房檐一样高,所以人站在断坡沿上就好像站在知青们的房顶上一样。从东到西一排盖了六间,只有西边的两间房伸出了断坡地,所以从三十米开外的乡路上看过来,只能看到两间房,其余能看到的就是一排草屋的屋顶。
          花秃子张二林从来说话不留后门,有啥说啥,用杜伯昌的话说他就是“小秃子打伞,无法无天”,是过着“苍蝇钻进牛屁眼,昏天黑地”的日子。
          哥哥张大林老实一些,父母死得早,弟兄三个,没人为他张罗婚事,已经过了最好的成家的年龄。老二秃子,也成不了家。老三还小,还拿不到六分工。
          张大林的绰号除了叫“大光棍”之外,还有人喊他“大楞子”,但是他这个“大楞子”不是迟钝的愣神,有另外一种意思,是他在看老牛交配时看傻愣神时留下的“雅号”。
          弟兄三个的家庭极其简单,简单的一年四季身上就一件大褂子,床上就一床破棉絮,锅台上就三双小竹竿削的筷子。一到冬天,张家三兄弟每人都是一件空壳子的棉袄和一条单薄的裤子,是咬着牙根过的冬天。
          早上的稀饭是老三烧的,张二林捧着个海碗吸溜吸溜的喝稀饭,张着大嘴对老大说:“哥,队里给下放孬子盖房了。”
          张大林捧着碗没反应。
          “就在胡大海家后面,一块没人要的地,那年分给胡家和江家的菜园子地,他们两家死活没肯要,现在给孬子盖房了。”
          张大林看看张二林,只是“噢”了一声。
          “东边的会计家也在准备重新盖房了,就他家前面的那块好地。”
          张大林
    吸溜口稀饭又没反应了。
          “俺就搞不明白,俺弟兄三个过的皮是皮蛋是蛋的,人家会计就一个,养活全家四个半孩子,今年还盖新房了。”张二林把杜伯昌老婆肚子里怀上的孩子算了半个。
          “会计是文化人,俺们是种地人。”张大林终于说了一句话。
          “俺到现在都不知道会计一年工分多少,俺两个都干不过他一个?他反倒说俺两个是农村的‘混混子’,是‘懒鬼’,俺家老三将来再娶不上媳妇,俺找他算账去。”
          一提到娶媳妇,张大林那张比常人短一半牙齿的大黄牙嘴巴又咬紧牙关了。

          一块没人要也无法耕种的下坡地就这样给了“不容商量”的插队知青。但也不知道队委会是怎么商定的,这么重要的盖房造屋的人生大事竟也没有任何人征询过知青的意见。
          知青的墙头“锸”了一公尺高的时候停了下来。会计杜伯昌家的房子便开始动工锸墙了,还是这两个“淮北人”承包建造。
          杜伯昌摆上了桌子,放着大铁桥香烟,摆上了小酒,老婆挺着大肚子喜气盈盈的摆上了菜,请两个“建筑”人员喝开工酒。
          杜伯昌腿上抱坐着小四子,边上还一溜站着三个娃。
          “来来来,端上,今天开工,我们是一家人半夜吃包子,没外人,喝好!”杜伯昌端着酒杯说了开场白。
          黄脸堂的汉子说话的声音和他结实的身体一样敦实:“哎呀,还是会计安排的好,给几个孬子盖房连口水一支烟都没有。”
          出口成章的杜柏昌歇后语连篇的说:“孬子在这儿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那房子真好在稻场下面,将来做仓库。”然后接着说:“我是咸菜拌豆腐,有盐在先,土要黏厚,多放草筋,屋顶草要厚,要做反手天花,我不能和孬子比,我是屁眼门坐在驴桩上,生了根了,他们下放的学生说不准哪天就进城了。”
          “那是,那是,你放心,我们多踩一遍和少踩一遍的泥浆就不一样了,学生不懂,你是内行,你看着,绝对保证质量。”
          杜伯昌的宅基地单门独户的建在另一土坡的上面,坡左边的下方一口清澈如镜的吃水塘,右边有一块坡地上穿出好多枝条的灌木丛,房前十分开阔,前方极目远眺,无遮无挡,一片视野开阔农田的极目之处能看到二十里外琅琊山的身影,后方三十米开外是副业队长雷福兴的住房。一块上好土质的耕地成了杜伯昌的宅基。
          会计杜伯昌的两间房不但地基选择的非常讲究,而且在插队知青的后面开工,并又赶在插队知青的前面完工了。
          上完房梁盖完稻草,喜气眉眼的杜伯昌站在自家的门前,望着一扇木门、两扇木窗的宽敞明亮的三开间的房子,心里舒坦极了。这可是居住在冲郢子的乡民们祖祖辈辈看到的第一套正规门窗的高房大屋。
          雷福兴站在门前的空地上用老公鸭子的嗓音说:“盖好了,能住新房了。”
          杜伯昌高兴的咧着嘴笑着说:“我的妈唻,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背一身的债。”
          胡大海黏着个声音故意调侃说:“新房新屋新灶台,那个下了四五个崽子的老母猪要她干吗?换个新的。”
          其他人都笑着喊“换了”“换了”“换新的”。只有秦队长既不褒也不贬的抖着肩干笑了两声。
          会计杜伯昌家的房子完工了,堆在他家门前场地上剩下的房梁木料不再需要了,杜伯昌连夜把它全拖到插队知青盖房的工地上来了。
          房子盖好了,杜伯昌借着杀猪打猪夯子,把队里的领导班子和社员代表都请来会餐庆贺,整整热闹了一个晚上。
          队长秦振雨心里很不快活,但又不愿意得罪会计,秦队长知道,副业队长雷福兴和会计杜伯昌“两个人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早已在暗中联手了。春天在牛棚里召开的那场忆苦思甜的“阶级斗争”的会上,雷福兴和杜伯昌的联合攻击,老队长已经领教过了,吃过一会亏了,不但没得到粮食补助,还差点染黑了自己,秦队长心里明白,不给他们占点便宜今后工作不好做。
          这次雷福兴和杜伯昌又联手沾了公社给知青盖房子的光,也沾了生产队集体的光,更是狠狠的报复了秦队长收受学生刚下放时送给他的火柴肥皂的“心头之妒”。这是放在眼面前大家都心照不宣看到了的“盖房子不花钱,沾劳力的光”。
          然而秦队长想到知青在农村待的时间又不会长,随时都会“脚底抹油”开溜的可能。所以秦队长前后矛盾,感觉自己势单力薄,无可奈何的没敢和杜伯昌、雷福兴他们两个较真,只是叹息了一句另有它意的话:“他两家这次和学生的房子一起盖是肯定不会吃亏得。”
          在农村,生产队长一年累得要死要活、干的成绩好坏,甚至产量的高低,都需要会计年底结算,会计的“秋后算账”非常关键。
          盖好的一溜排的六间房,给了插队知青东面全在断坡下面的四间。西头出断坡地和知青共用一座山墙的两间房成了副业队长雷福兴儿子雷贵良的新房。
          杜柏昌的新房多了门窗省了工钱,雷福兴儿子雷贵良的新房省了一道山墙。
          尽管分给插队知青的四间房的后房檐和房后的坡地一样高,但正儿八经的有木门木窗户的房子,并且还有正儿八经的有窗框有玻璃能开关的窗户,这已经是冲郢子首屈一指的大户了。五个插队的青年总算有了“满”自己心意的“家”。
          有玻璃的窗户房子真亮堂,阳光能照进屋里,四面黄土墙金碧辉煌。这让来插队落户的五个青年人高兴无比,再也不用去挤“五保户”的那间有破门没窗户的草房了。
          乔迁之喜,五个青年人欢天喜地,他们从散居的仓库、社员家里、五保户的破屋里一起搬了出来,他们高兴的打酒买菜,自己为自己庆贺了一番。

          躺在新房里,迎着南窗,五张一溜排列的新板床,整齐的用小竹竿支挂着五顶蚊帐。黄屋白帐,简单而整洁。床和床之间用木棍架起来的即能当箱子又能当桌子用的箱盖上都摆放着一盏带玻璃罩的煤油灯,带玻璃罩是农村最高级的灯具。
          县城下放的学生高万义笑侃着说:“还是你们上海学生有钱,父母每个月都给你们寄钱,四个人四个箱子,一人一个,每人还配了一盏高级的煤油灯,俺是啥都没有。我下放农村我妈就给了我一个咸菜坛子和一个小旅行包”。
          平时七嘴八舌的笑话多,今天高万义主动挑战调侃,四个上海学生一起拿他聊天调侃了:“不止吧?还给了你一匹好“马”,小黑仔不是你‘骑’着来的吗?你家就住在县城北门,离家最近,来回还骑着‘马’走,连换洗的衣服都不用带的,说不准啊还有好东西都在家里藏着呢”。
          “那小狗是我家老母狗生的,这黑仔从小就喜欢跟着我跑,我来冲郢子插队,它跟着我走了好几里地,叫它回去它不肯,只好把它带着了。半路上它赖着走不动了,我挺心疼,我只好抱着它来的,是它‘骑’着我来的”。
          很长时间不爱说话的王仁明也高兴的掺乎说:“说不准连双人床都准备好了藏在家里呢?我们是没办法,春夏秋冬全装在箱子里呢!”
          高万义大方的说:“上我家看看,要有双人床我第一个送给你王仁明。”其他三个人都搅合着帮王仁明说话:“你千万别送人,自己留着用,我们到时候连这新房带箱子也都送给你,留给你在这生儿子。”
          “生儿子?谁还想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生儿子?我可不干,新房是为你们远方来客盖的,我只是沾你们的光和你们在一起住两天,俺想以后当兵去,战死沙场也不到这儿来,一天两毛钱的地方,在县城怎么混也能混到两毛钱一天,不就是为了招工,为了当兵才下来的吗?城里不招工,必须从下放学生里面招。”
          “哈哈!你留着吧!我们远道而来,理应让你优先住新房,优先扎根呀!我们哪能喧宾夺主呢?”
          新屋里充满了年青人的说笑声。
          趁着大伙高兴,高万义哼着鼻子不满的说:“你们不懂!在我们这儿盖房子是很讲究的人生大事,尤其在农村,哪像我们几个学生,即不选地也不选梁的任由队里做主,而老队长又做不了主,我们这个队全队三十几个劳力有十六七个当过队长,个个不简单,个个都会伸脑袋的,给这么一块破地,不近塘不近水没人要的死角落的破地,洗个菜都得绕两个圈子,从房后面看,就像每个人都站在我们房上一样,是块永世不得翻身被任何人踩在脚底下的破地。看五里湾,大队书记亲自为知青点的那块地多漂亮,再看看会计家的房子,人家的地才叫扬眉吐气、翻身盖房的地。我们西边两间屋子出断坡的好一点,还给副业队长拿走给他儿子住了,他和我们隔一道山墙,既省钱又沾光才来的。”
          高万义点穿了生产队里既复杂又爱贪小便宜的人性,并且一口气三个“破地”,道穿了这块“破地”的价值。原本县里拨款本属一流的学生住房输给了会计杜柏昌。
          一石击浪,被点穿了“永世不得翻身”玄机的全体学生,一阵气愤,新屋里冲出了一片咒骂声。
          “别、别、别骂,这点小事你们骂声一片?你们还不知道这个队的水有多深呢?”地方上的学生高万义摆出神神叨叨的架子来了。
          屋子里安静了,只有隔壁的雷贵良拉着他的破二胡的叨叨子黄梅戏,“咪唻嘟啦啦、米唻嘟啦啦”的循环的音调。
          短暂的被高万义的神秘感镇住的大伙一个劲的竖起耳朵催高万义解密。
          “知道吗?得罪谁都不要紧,不能得罪会计!!”高万义继续神秘兮兮的吸引着大伙的注意力。
          “为什么知道吗?你几个上海来的‘孬子’,是真正的孬子!”
          大伙被他“骂”了,还个个伸着耳朵在听。
          “生产队的会计是生产队的太上皇,别看他们队长会计的有时闹别扭,有时吵得都翻脸,他们再吵死人也是一家人,他们守着一条共同的秘密。”
          “什么秘密?”几个对生产队、对农村的情况不甚了解的下放学生的神经都给高万义吊起来了。
          “烟呢?”并不怎么抽烟的高万义摆出“地主收租”的架子了。
          王仁明甩过来一支香烟说:“这小子要抬价了。”阿福赶紧讨好的端过煤油灯给高万义点火,大伙把高万义侍候的顺顺溜溜,都想知道秘密是什么。
          不怎么抽烟的高万义也摆足了劲享受难得的“高级待遇”。
          “告诉你们,我们都是下放学生,不过知道了以后谁也不要去捅马蜂窝。刚才我说过有十六七个人当过队长,会计始终就是一个。十六七个队长谁也不服气谁,都干过,都知道能当队长的秘密,是什么秘密呢?农村就是土地的秘密,这十六七个队长吵得团团转都不会说出我们队到底有多少亩土地?你们也不要去过问,这是农村生产队的命根子,能告诉你的都是藏头露尾的小数字,人有多大胆就敢吹多大的牛,生产队玩的就是土地的亩数。”
          有点惊奇,只知道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上海学生,从没有想到过“土地有数量问题”,更没有想过这里面还有什么文章?
          大鼻子阿福说:“没人查账?”
          “查账?生产队会计有两本账,一本账是对内的,计划外土地的收入,是全生产队人的共同利益。一本账是对外的,一笔一笔写的比吃水塘还请。大队和公社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是社员得利,是好事,会计一个人也得点好处不吓人,所以只好随他了。”
          周文亮心里亮了一下,笼山队漫山遍野的农民自己开垦的“计划外”的土地以及队里开垦的大面积的旱地,任由田敏伟和黄大国他们偷菜吃的土地,社员明明知道却从不张扬,原来这里面大家都有怕泄露土地实际亩数的秘密。
          “土地多,交公粮多。土地少,交公粮少。丰收、歉收,没法核准,只有会计知道。这是全队共同守卫的一条底线,谁也不会说,谁也没这本事把生产队圆的、方的、长的、扁的、奇形怪状的、荒山岗上新增加的,灌上水是塘,放干水是田的土地算出个清清楚楚的多少亩地来,所以会计是捏着队长的蛋过日子,再穷的生产队也穷不到会计头上。”
          “夏天插秧的时候,我们队的王队长和冲凹子队长丁伯雄为一块秧田干仗的事知道为什么吗?两边生产队几十人都打成一团了,都说是自己生产队的土地,都说是对方侵占了自己的土地,最后不了了之,从生产队到大队,大家都知道,都心中有鬼,不能揭老底,否则都吃亏,所以打完了谁也不追究。”
          高万义越说大伙心里越明白了,原来土地隐藏着全村的秘密,甚至夏天为了一块两边生产队挨邻连接的秧田出动了几十人都参加围殴的事件最终也销声匿迹了。
          知识青年又长“知识”了,读书时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实际生活里还是没离开“上什么山砍什么柴”的道理,更不能离开关乎自己生存比什么都重要的道理。
          屋子里没有骂娘的声音了,外面的天空明月郎朗,煤油灯下,探知秘密的几个学生拿着纸和笔兴奋的估算着从公社到桐山队,从塘凹子到糟坊队的长度和宽度。原来超万平方米的土地面积,生产队上报的土地只有一半的亩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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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5-16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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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119#
    发表于 2015-12-22 20:51:38 | 只看该作者
    终于有房子住了,知青们欢喜极了,会计乘机打劫,可又奈何不得。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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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8-3-2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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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120#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3 10:05:10 | 只看该作者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5-12-22 20:51
    终于有房子住了,知青们欢喜极了,会计乘机打劫,可又奈何不得。继续关注!

    谢谢飞侠关注!乡村生产队的小干部,不可能有多高的认识,就像企业生产车间的小班长一样,你不鞥用很高的标准去要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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