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名门世家进东海 金顶大厦来安邦 我从浦东回到喜泰路,正为东海工作烦心之际,邵家龙来了。他先问我崮山路决算做得怎么样了,我说快了,再过几天就能完成。后来他问我资料员是否能叫一个来,我说工地合同还没订下来,现在招收资料员是否太早。他说不是新工地的,是崮山路要个资料员。我说:“崮山路吕立锋做得蛮好,为啥要再叫一个?”他说:“吕立锋要走了,他娘舅有工程,要他去管。”哦,怪道我问他几个问题时,口气与前几次不同,原来他要走了。我就说:“我徒弟正好那边结束,就叫我徒弟来做吧。”家龙说:“那你联系联系看,立锋马上要走的。”我说:“我尽快联系,三天之内定能落实。”送走家龙之后我立即打电话给东海爸爸,说崮山路要个资料员,叫东海去做。他爸说最好没了,我说我现在人在浦西,过二天过来一同去上班。这样我就了却一章心事,既安排了东海的工作又解决了立锋辞职的问题。 过了二天,我到崮山路工地,其时吕立锋已经在等我了,我一到就开门见山地说:“立锋你要走了,接班的资料员我已经有了,等些我马上叫他过来办交接手续。”立锋说:“这个横竖不用说了,我已经等急了。”我说:“你急什么,在哪里做还不是一样的么,打工的总归赚些死工资,急也发不了财。”他说:“我这个老板跟别的不同,是自己的亲娘舅,他来叫我我一定要去,如果是别的老板我也不会去的。”“哦,娘舅有工地当然要去帮的。那你资料整理好了么?理好了我就叫人过来接班。”他说:“早已准备好了,只等你来接收。”于是我又打电话到巨野路,叫东海速来崮山路工地。 说到崮山路这工地,东海妈是熟悉的,因为她曾经到该工地工作过。那是上一年的事情,其时李银富已经在崮山路做质量员,他说何斐同意他老婆开电梯,因他老婆身体不适不想做,问我是否有人想做?我当时就想到东海的妈,他们家生活不十分好,老爸是管门卫的,工资极低,老妈没工作,姐姐虽然是上海人,但工资也不高,他本人是学徒。四口之家急须改善生活,老妈也的找个工作做。于是我就到巨野路去问他老妈,他妈说要做的,我就带她去见银富,由银富领她到工地报到,做起这一项工作。因她原是上海人,初中毕业后到安徽支农,后来下嫁给东海爸。她在崮山路做了一段时间,因家乡有事辞职回家。因此她对崮山路这个工地是非常熟悉的。我打电话给东海妈,叫她送东海过来。不一会儿,他们母子来了,我叫立锋把资料全拿出来,然后一一作了交底, 交好底,我对东海说:“从此你就到这里来上班,资料根据立锋师傅原样做下去,他的资料基本是齐全的,今后你也不能缺少,我要经常来检查的。”这最后一句看似警告,实是安慰他,说我会来看的,你放心做吧。以后我每星期去一次检查,因为检查是我的职。东海进步还算快的,只在三门路蒲来土处做了一年,各项资料基本上都学会了,这对我来说是件高兴事。他住在吕立锋住过的房间里,后来又住进来另外之人。这人是老板的徒弟,名叫冯月苗,是蒿坝人,高高的个子,走起路来很有劲。他们两人年龄相近,非常合得来。对于他们的交往我没有反对也没有掺端,只希望东海早日学成。 东海上任后的第一个难题是做竣工图,按理竣工图应该由吕立锋做好了,因为甲方图纸缺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图怎么做。等东海上任后图纸下来了,只能叫东海做。但东海对于过去的变更情况不清楚,做起来就有困难。我也不清楚过去变更情况,师徒俩都不知道。我天天到崮山路去,边问边修改,做了半个月,总算修改出来了,交给予甲方。甲方管成本的人姓黄名蕾,是个女的,高挑的个儿,走起路来皮鞋“笃笃笃”地响着,她说:“老叶啊,做的不对哟,好多项目都取消了,没有施工,图纸上应该划掉,你没有划去,要重新做过。”于是拿来重做,第二次交上去还是通不过,她又指出许多不施工的地方。我说:“黄工,原经手人吕立锋已经走了,我们俩个都不是原经手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一次性指出来,我再回去修正一次。”于是她写了好几点内容,我们回工地问了一下朱子威,朱说这些是不做,我们就一一修改,第三次交上去总算接收了。 竣工图交上去了,竣工决算书也交上去了,我总算宽了一下心。安置好一切后,我送女儿到花木去上班,她已经停了二个月了,再不去上班工作要担误的。女儿是我在三泉路时到花木李荣富处做预算的,也在那年国庆节结婚的,到今年八月正好十月怀胎满,生下小外孙。中秋节后,她说要去上班了,我就送她一同过去,老妻也陪同去那边带外孙。 李荣富的影视大楼停工了,这个影视公司资金有困难,工程只好停下来。他们不肯说资金没,只说施工质量有问题,名曰停工整改。影视大楼边上有二幢多层已经完工,急须做决算,我女儿一到,荣富老板就叫她赶快算。为了照顾小孩,老板把她的办公地点搬到宿舍旁边,与陈老师在同一办公室。 我从花木出来后就到名门世家,又从名门世家到八佰伴旁,晚上回到长桥。经常在这几个地方转圈子。像一只小鸟一样,飞来飞去总是在这个地方,为了觅食只能这样做。没有几个回合,年底就到了,一九九八年就完了。过了九九年元旦,春节眼面前,许多人都打算回家过年。我们也只能随着大流回家过年,正月初一到老板邵家龙家里去聚会,一些管理人员大都集在一起,说说笑笑,欢乐畅快。节后又回上海。这年的上海不同于上年了,老板叫我搬到浦东去。我又要搬迁了,去年从浦东迁到长桥,现今又要从长桥迁到浦东。我到徐茂国那边去了几次,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把行李及办公用具搬过去就是了。 浦东八佰伴对面这工程是隆裕房地产公司的,一幢二十四层的大楼,是商务办公楼,名曰金鼎大厦,还有一幢是是住宅,名曰金鼎公寓。自从去年进场以来,还没有破过土,现今图纸下来了,看来要动工了。家龙老板请了个上海人做项目经理,那人原来是市建公司做过的,姓王名学玉,其人个儿不高,墩实的身材,戴一顶红色的安全帽,走起路来脚步稳重,讲起话来喉咙特别响亮,声似洪钟。据说他曾经与监理公司的监理论战过,那个监理被他驳斥了一顿,从此那监理就不来了。 项目副经理就是实宏造纸厂做过的何蕾,徐茂国是技术负责人,还有一个叫余炜,是质量员兼资料员,金波这小子还是做安全资料。我搬过去后,经常跟这些人打交道。过了几天,来了个老友朱明良,我说:“喏,工地还没开始你就检查安全来了?”他笑笑说:“寒士你过得好么?”我说:“还可以,打工的只能这样了。”他说:“是啊,我们打工的只能这样做做。这次我来不是检查的,是想包点生活做做。”“包生活,那你安全处长不要做了?”他说:“是为我儿子来包的,光耀你总晓得的。”哦,我想起来了,我在谈家桥时与明良同室而住,那光耀他是经常来的,几年不见他却做包头了。我问:“光耀包什么工程?”他说:“想包钢筋,今天龙老板约好到这里谈的。”我说:“那祝你成功,祝你儿子赚钱。”后来老板来了,他就到老板办公室去谈了。 工程大了,五花八门的事情也多了,浦东质监总站有个张工也经常来工地,我想这是为什么,还没开工,质监站就来人了?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代表质监站来的,是给家龙打工来的。他刚退休,就到家龙这里打工来了,原来家龙要听他的,现在他要听家龙的。钱,为了钱啊,这就是金钱的魄力。过了几天他又介绍了一个人到工地来,在老板办公室里谈了半天。过了一些,那人开着轿车走了,我探头向外一望,是一辆浅灰色的小轿车,车牌号码只隐约纪得9191几个字。第二天,老板走进我的办公室,对我说:“我又收了个预算员,是上海人,名门世家决算马上要对了,我想叫他帮你一道对。”我说:“那还用说啥话,上海人同上海人搞关系总归好一点。”老板说:“这人是质监站张工介绍的,张工现在也是我的人了,他是专门管质量的。一个管质量,一个管预算,再加上侯经理,王经理,有这几个人在,什么工作都好开展了。”我说:“是啊,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众人帮。”说了一阵,老板走了。 老板没有说那个上海人姓氏,隔了几天那人又开着轿车来了,他停好车走进张工的办公室。我不敢贸然去问,还是管自己工作。名门世家二期、造纸厂的扫尾工程,听说张杨路还有一个工程要做。这些我都要作准备,没有时间去闲聊。过了些时,老板又来了,他在自己办公室与那人聊了一阵,就领那人走进我的办公室。这时金波正在电脑上打字,他连忙起身泡茶。说茶其实是开水,我办公室里没有茶叶的。两杯开水放在他们面前,我也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老板作了介绍,说:“这是新来的谢工,这是原来的老叶。今后你们二人好好合作,我的利润全靠你们笔下用功。”我略微打量了谢工一眼,其人个儿挺拔,一头乌黑的西发,戴一付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炯炯有神,脸上带着微笑。穿一件西服,领带没有挂。至于裤子、鞋子倒没有注意。他始终笑嘻嘻地看着我,没有发言。我说:“那以后要多靠谢工了,我是个乡下人,农民总归是农民。”他说:“我也好几年没做预算了,现在还得从头做起,大家相互学习吧。”老板对谢工说:“给你去印一张名片来,将来总要用的,就算预算科长吧。老叶关系不大会搞,只有算算的本事,搞关系要靠你谢工的了。”他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微笑着。后来吃饭了,老板叫人买来客饭招待他,我自己回宿舍吃饭。就这样,我们初次认识了。 下午老板又到另外地方去了,他有好多工程在联系,不可能待在一个地方的。谢工就坐在我对面桌子上,金波打好字后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谢工刚来上班,还没有事可做,即使有事可做我也不能安排他做,他是科长我是科员。于是我就与他聊了一阵。我说:“谢工你什么名讳?”他说:“我叫谢安邦。”我说:“哦,你的名讳蛮好的,我们上虞也有个谢安,现在老板也有个谢安邦,安邦定国全靠你的了。”他笑着说:“不,我不会定国,只、只会安邦。”我说:“安邦也很好的,对外打交道就是安邦哟。”他笑笑。我又问:“你原来是做什么工作的?”他说:“我、我原来是、是、市、市建三公司的预算员,后来辞职不干了。”我看他人是蛮老练的,怎么说起话来有点怕羞的样子,老说重复语,我不敢多问了,就做自己的工作。过了一阵他问我:“老、老叶,你介大年纪了还会用电脑?”我说:“我这是向孩子学的,做到老学到老,不学怎能吃这碗饭?”他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微笑着。停了半分钟他又说:“我来帮你,减轻你的负担,你压力太大了,这么多的工程就一个人算,肯定来不及的。”我说:“是啊,来不及也要做,他们还说我算得不准,所以老板要请你来。”他说:“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你一个人算算确实来不及才叫我来的,老板没有说你算得不好,你不要误会。否则我不来也可以的,我自己也有工程在做,到这里来确实是来帮你的。”我好奇地问:“你有工程在做,什么工程?”他说:“我在宛平医院有一项工程,是做装饰的。”“哦,那你既是老板又是打工者。”他笑笑说:“老板倒算不上,比起你们老板来差远了,不过误口饭吃吃还可以。来打工只不过是赚包香烟钱而已。”他边说边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喝了口开水,我起身想给他倒水,他说:“不用了,老叶你坐着,我要回去了,下次来时我带茶叶过来,老叶你也可喝喝茶,喝喝茶对身体有好处的。”说着他立起身,手里拿好一把车钥匙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老叶我明天不过来了,过几天再来,这里的工程还早。下次来时你把名门世家的图纸给我,我带回家去算。”我说:“名门世家一期还是二期的?”他说:“一期的,一期马上要审了,老板叫我再算算看,审计的时候大家出把力。”我说:“一期的我已经整理好了,放在柜子里,随时可拿。”他说:“那我今天拿走吧,回家去算算。”于是我把图纸交给他,他就开着车回家去了。 这以后我还是一个人办公,他带走了名门世家一期的图纸,老板不放心我做的工作,他去算我也安心了,有失误之处能及时改正。谢工没见到,侯经理倒是经常见到的。他也是上海人,至于原来在什么地方工作不大清楚。他经常跟老板在一起的,那时老板还是一辆白色的轿车,他总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其人中等身材,年龄大约五十相近,雪白的皮肤,发岸很高,像一个高级干部,举手投足极有魄力。穿的是西装,颈上一根领带十分高档,皮鞋总是擦得亮亮的,走起路来也像个大官。他是什么经理,主管什么我不大清楚,反正大家都叫他经理。有次他问我:“老叶,这新来的谢工会不会算?”我说:“预算员总归会算的,不会算还叫预算员么?”就这样一问一答。平时我不大认识他的,他也很少同我讲话的。 过了一段时间,谢安邦又来了,他带来了图纸,也不说我算得怎么样,走到后先拿出茶叶,并带来了一只罐子,把茶叶倒进罐子里,然后拿来出一只杯子,再拿一小撮茶叶放入杯子,泡了茶,然后问我要不要泡一杯。我说我不喝茶,喝开水的,不要泡。他就自己到隔壁去冲开水。他刚点燃一根烟,老板也进来了,于是又拿出烟分给老板,老板说抽他的,二人歉让了一会,就吞云吐雾地抽开了。烟雾迷漫,我有点受不了,但不能避走,避走是不礼貌的,说不定明天就会燥尤鱼。他们边抽边聊,谢工还是微笑地说:“老板我算了结构部分,总的混凝土方量我与老叶相差二立方多点,应该说是正确的。”老板点点头,同时也看看我,我没有高兴,也没有懊恼,反正我是认真做工作的,预算员都知道,只要肯认真算,误差不会太大的,但误差一定会有的,不可能像做财务账那么一分不差的。得到肯定后我稍稍溜出了办公室,假做小便状,实质是避烟啊。他们谈了一会,老板就走了。我走进办公室,但烟气还很重。谢工歇灭了烟头,微笑着说:“我要戒烟了,吸、吸烟确实不好。”我说:“广告经常介绍有一种戒烟的东西,你好试试看。”他说:“我、我知道,那也是一种香烟,说是吸了这种烟,其它香烟不想吸了,而这种烟是不含尼果丁的。明天买包来试试。”我与他谈了几次还比较合得来,虽说是上海人,架子却不大,看得起我们乡下人。谈了一阵,他回家了,临行前又对我说:“老叶,我明天不来的,我同老板讲好的,不是天天来上班的,一星期来二天。”我说:“哦,那好啊。” 名门世家要审计了,老板来通知我,叫我做好准备。我把计算稿拿出来重新看了一遍,许多东西都默默记在心中。那天谢安邦也来了,他说:“先对结构部分,老叶不要去了,我一人去对,等对建筑部分时老叶再去。”老板说:“那好的,最好叫审计到这里来对,关系也好搞点。”他们边说边走出办公室,我看着他们上车开车,小车一溜烟地跑了。 对了几天,结构部分对好了,该审核建筑了。老板叫我做好准备,我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上场。后来谢安邦传来消息,说审计人员到金顶大厦工地来校对。这天上午我坐在办公室里,谢工的轿车一溜烟地开进工地,停在门前,从车内出来两个人。一是谢工,二是一个女孩儿,大约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白哲的脸庞,乌黑的眼睛,脸带微笑地走进办公室。这大概是浦东建行的审计人员吧。我连忙走身相迎,谢工说:“老叶这是建行审计,姓孙。”我连忙叫了声:“孙工。”她说:“别客气。”谢工说:“大家坐,坐下好说话。”于是三人都坐下了。 客套了一阵子就开始审核。先校对砖墙部分。她说:“老叶,你这些面积是怎么算出来的,我觉的没有这么多。”我拿出计算稿,一项一项地讲给她听,她似信非信,拿我的计算稿算了一遍,然后认可了,在决算书上打了个对号,算是通过了。接着校对内墙,因为上海定额内外墙是分开的,而且砖墙是按面积计算的,不是按立方计算的。校对内墙可没有外墙那样简单了,前面已经说过,因为改动太多,大家都搞不清楚,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各不相让。我只好请出谢工,这时谢工往往打圆场,叫双方让点步。一个上午对下来,内墙还没有对好,吃饭的时间到了,谢工叫吃饭去。于是大家收拾好纸张笔,起身准备去吃饭。按常规,审计来审核造价,肯定要到饭店去吃喝一顿的。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不想吃饭去了。我对谢工说:“你们去吧,我不去饭店了。”他们二人呆呆地看着我,不知所以然。我赶紧补充了一句:“今天身体不大好,不能上饭店。”他们才走了。我想留在办公室处理一些计算方面的事务。这正是:审计处处有难关,计算事事要小心。 欲知处理何事,且等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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