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者之血腥黎明

茶炉

说了半天到底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让小小的四合院里鸡飞狗跳，左邻右舍不得安宁啊？小乙从妈妈抽抽哒哒的叙述中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大清早儿的，院子里挺安静的，小乙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准备早点，西屋的刘寐拿着漱口的牙刷牙缸哈欠连天的走到院子中间的老井台上。
　　老井早就用一块青石板给盖了，自从有了自来水后，这口据说是明朝开凿的老井就停止了使用，为防止小孩掉进去，街道就找人给老井上压了石板盖儿。
　　八十年代初，市里曾经一度因为自来水厂污染事件闹起了水荒，就在大家都在喝高价的矿泉水纯净水，咬牙瞪眼地算计着每天比水流的都快的银子时，洪家的四合院却怡然自得。
　　洪家大院里的几个年轻人脑子活络，自己动手掀开了老井上石板盖，在井里安装了一套简陋但实用的自提升压水器，重新盖上石板后，在石板边缘留了个豁口，让水管从这里经过，要用水，只需费点体力，清冽甘甜的井水会被收集到一个放在大铁架子上的大水箱里，大水箱里据说有十来层的过滤芯儿，略微等上个两三分钟，干净的据说达标的饮用水就从另一头的几个龙头里流出来了。
　　水荒闹了不少日子，洪家从没有因为水荒出过任何问题。
　　如今，当年的简易压水机还在，带过滤器的水箱还在，不过，都挂上了大锁，落满了灰尘。
　　话说刘寐边打哈欠边走到井台边的公共洗漱池，所谓公共洗漱池就是水泥砌的池子，并排五六个水龙头，大家平摊水费，如今很多平房区还在使用这种水池，并不少见。
　　因为天气炎热，刘寐出屋时就穿了背心裤衩，白皙的皮肤差点晃了小乙妈妈的老眼。
　　刘寐刚来到水池边，猛地就呆住了！
　　不管怎么说，刘寐还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陡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水池的另一边，竟然有个白花花的裸体男人正撅着白花花的屁股在那里搓澡！
　　听到刘寐叫喊，这男人第一时间扭过头，一对儿小而有神的眼睛立刻冒出了火，那眼神在穿得很少的刘寐身上来回穿梭，裸体男人慢慢站起来，双手在自己的胸前来回捶打着，显然十分兴奋，一边捶打还一边发出嗷嗷的叫声。
　　刘寐的手一松，牙刷牙缸顿时跌到地上，巨大的恐惧让小姑娘的脚牢牢钉在原地，而那裸体男人已经停止了捶打，双眼冒火，嘴里呵呵地哼唧着，肚子一挺，两腿间的那话儿腾地一下指向半空！
　　千钧一发之际，东屋的张弘强刚好出来倒马桶，头脑清醒的小伙子抡起了手里的马桶，劈头盖脸照着那具白花花的裸体扔过去！这一下，院子里立刻泛起了浓烈的臭味，但这一投却救了刘寐，小姑娘大喊着“流氓”，捂着脸没命地逃回自己的屋子，把门跟窗户都紧紧地关起来，拉上窗帘，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正在小厨房里忙活的小乙妈妈听到喊声才推开厨房的门，就看到张弘强手里的东西飞向了水池边的光屁股男人，而衣着单薄的刘寐正拔腿朝自己的屋里跑，小乙妈妈刚想说点什么，水池那个方向已经腾起了一片黄水花，接着，当院就充满了厕所粪坑的味道，让小乙妈妈几欲作呕……
　　就在大家纷纷回避弥漫在小院上空的恶臭时，水池边上那个差点引发局部战争的罪魁祸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不见了。

茶炉

张弘强跟他兄弟张祥一道，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才把小院里的粪水清理干净，又跑到商店买回来好几筒空气清新剂，在院子里来回喷洒。
　　正值盛夏，碰巧当天没风，熏人的恶臭盘旋在小院的上空经久不散，数不清的苍蝇毫无顾忌地在人们的脸上头上飞过，贪婪地驻足于污秽上，吮吸着它们趋之若骛的美味大餐。
　　整整一上午，两位小张都没有去上班，在当院忙碌；受了惊吓的刘寐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屋里；黄教授跟他的小老伴露了一回脑袋，立刻就掩鼻作呕地缩回了他们的小屋，把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
　　好不容易，12点28分36秒时，本来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忽然戴上了一副巨大的黑口罩，紧接着又打了一个比口罩还要黑的大喷嚏，沉雷滚过，天河就像是被谁捅开个大窟窿，暴雨倾盆而下，小院里的那股子令人作呕的恶臭一下子就被荡涤的一干二净！
　　俩小张也没躲，难得下这么大的雨，正好把满身的怪味道冲刷冲刷。
　　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半小时左右，黑口罩跟着小风往南边去了，天河的口子也不晓得被谁给堵上，太阳又把它的大光头显摆出来，很快的，地面上的水洼就变成了蒸汽。
　　小院涣然一新，小张哥俩跑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小乙妈这才敢从憋了好半天的小厨房里探出半拉身子，使劲抽了抽鼻子，果然，又恢复了早上的安静。
　　小乙妈赶紧拿了钥匙，来到刘寐的房门口，轻轻拍了拍门，没反应，又敲敲窗户，还是没反应，小乙妈赶紧把耳朵贴在窗户上，这才听见屋里隐约有嘤嘤的哭声。
　　小乙妈赶紧用备用钥匙开了门，一进屋，马上返身把门关上了。
　　过了很久，小乙妈红着眼睛从刘寐的屋里出来。一出刘寐的门，小乙妈就扶着门框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
　　黄教授已经站在当院里，正心疼地伺候他那些被暴雨冲的一塌糊涂的花花草草。见小乙妈出来，黄教授直起腰，乐呵呵地问：“怎么样？没啥大事吧？年轻人就喜欢闹着玩儿。”
　　小乙妈听到这句不疼不痒的片儿汤话，气不打一处来，强打精神几步就窜到黄教授跟前，一把揪住了老头的汗衫领口，红肿的眼睛里好象要冒出火苗似的厉声质问道：“说！那个黄酌到底以前得过什么病？！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也一把岁数了，竟然为老不尊，给我二丫头找了这么个衣冠禽兽！”
　　黄教授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到底是做大学问的，马上就恢复了镇定，一脸的委屈：“哎呀大妹子啊，这可真是六月里大雪，我冤枉啊！当初我那不也是好心么，给你家二丫头寻了个对象，你家二丫的条件还想找金龟婿啊？说也说不出听也听不清的，这年头可真是好人做不得！罢罢罢！就算老汉我错了好不好？当着那么多人孤男寡女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啊！不就是光了个屁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小年轻什么没见过？放手！给老子放手！”
　　啪！一记脆生生的大耳刮子在黄教授的满面红光上又添新红。
　　“你混蛋！黄酌到底得过什么病？！老东西你要不说实话今天老娘豁出去五好家庭标兵不当了！”
　　院里又热闹了。
　　院里打得热火朝天的当口，小乙还在回家的路上。
　　刚才的一场暴雨下的很突然，小乙只好在路边的肯德鸡快餐店里坐等雨下完。等待的过程中，小乙要了份汉堡跟炸薯条，又要了大杯的饮料，慢条斯理的吃起来，连窗外的风平浪静都没有察觉。等她吃了个半饱时，太阳又开始毒辣地关照起大地上无可奈何的人们。
　　等小乙回到家时，院子里的撕打跟吵闹的角色已经换人了。
　　黄教授被他的小老伴指着鼻子一顿臭骂，大概意思是说黄教授推荐的人道德败坏，连带着把纯洁善良没一点坏心的教授夫人给坑了，教授夫人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好姐妹了云云。
　　当小乙从妈妈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怒不可遏的小乙夺门而出，正好撞见了神色慌张的二姐夫，小乙左右看了一下，顺手抄起了立在门边的一根木料……

茶炉

第二十七章
　　我将带着各位把时间拨回小乙妈使备用钥匙捅开刘寐房间门以后的那一刻，我们可以看看刘寐是怎么对小乙妈叙述的……
　　小乙妈打开房门时，刚好看到盘腿坐在床上正忙碌的刘寐。
　　刘寐一边高一声低一声的干嚎，一边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忙活，灵巧的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大屏幕上显示的是各种复杂的曲线跟数据。刘寐眼角的余光瞥见小乙妈进来，马上嚎的更响亮了。
　　“笨妮子，你不会录下来连续放啊，这么嚎多累啊，把你累坏了我咋跟你男人交待啊。”
　　小乙妈半是嗔怪半是玩笑地从兜里摸出一台小巧精致的录音机放在刘寐腿边，按下了录音键。
　　借着录音机以最大音量放出的哭嚎，小乙妈挨着刘寐坐下，双眼也盯着电脑屏幕看。
　　刘寐边敲键盘边小声对小乙妈说道：“黄酌的情况一直很稳定，今天的事发生的很突然，我还没理出头绪，回头咱们都碰碰，问问诸葛博士，看下一步怎么办。另外，跟教授那头，戏份要做足，要是骂街不过瘾，索性上演全武行好了，凭洪姐您的身手，直接扑倒那老白菜梆子绝对绰绰有余。”
　　小乙妈笑了，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来。
　　“这死妮子，净给大姐出馊主意，那老家伙可是块硬骨头，没见上头给他派的老婆么？岁数确实得小点，不然拿不住那老色狼哈哈哈哈！”
　　这时，笔记本上一个隐蔽的拾音器忽然低声叫了起来。
　　“呼叫红猪！呼叫红猪！听到请回答，完毕！”
　　刘寐脸色一变，腾出一只手在自己的喉咙处抹了一把，然后就见她的喉头各种蠕动，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刘寐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仰脖灌了一大口。
　　“灰灰那厮忒可恶了，设计这么个劳什子玩意儿来坑害老娘，还说什么是高科技，我呸！这不就跟坦克驾驶员使的那个喉头发音的玩意儿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嘛！还告儿说是他的跨世纪发明，他还真敢开牙！”
　　小乙妈温和地笑了笑：“别得理不饶人了，灰灰是基地顶尖的人才，他说是他搞的就是他搞的，他这种性格是不会去剽窃别人成果的。快说说，上头来啥新精神了。”
　　刘寐抹了一把残留在嘴边的水珠：“上头说，继续观察黄酌，必要时给他搞一针，剂量一定要掌握好，不能发生任何意外。还有，上头说，海外的眼线报告，共济会派出了两路人马已经潜入了大德，上头判断，应该是奔一号跟二号来的，要我们提高警觉，务必保证一号二号的安全，绝对不能出错。内个，洪姐，上头说，其中一路人马的带头老大是你很熟悉的人，上头说要你做好思想准备。”
　　小乙妈的表情从惊愕一下子就转成了凝重。
　　上头说的话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刘寐把了插头，关了电脑，把电脑藏进了床头柜的夹层，上好密码锁。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后，转过身一头扎进了小乙妈地怀里，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撒娇道：“姐，偶都好久没抱抱你了，求抱求安慰，各种都求，昂！”
　　小乙妈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见刘寐像个粘人的小丫头那样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忍不住笑了：“这丫头，等事儿完了，回家吃你男人豆腐去，老姐的豆腐老了。”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伸开双臂把刘寐揽到怀里，像哄孩子睡觉似的轻轻拍打着刘寐柔软的身体。
　　刘寐歪着小脑袋，刚想说点什么，忽然看到天花板下的某处有个光闪了一下，立刻从小乙妈怀里溜出来。
　　“教授出现，洪姐，咱就按五号方案行动，戏份有多足做多足，最好能把街坊邻居都招来才好呢。”
　　过了很久，小乙妈红着眼睛从刘寐的屋里出来。一出刘寐的门，小乙妈就扶着门框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
　　黄教授已经站在当院里，正心疼地伺候他那些被暴雨冲的一塌糊涂的花花草草。见小乙妈出来，黄教授直起腰，乐呵呵地问：“怎么样？没啥大事吧？年轻人就喜欢闹着玩儿。”
　　小乙妈听到这句不疼不痒的片儿汤话，气不打一处来，强打精神几步就窜到黄教授跟前，一把揪住了老头的汗衫领口，红肿的眼睛里好象要冒出火苗似的厉声质问道：“说！那个黄酌到底以前得过什么病？！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也一把岁数了，竟然为老不尊，给我二丫头找了这么个衣冠禽兽！”
　　黄教授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到底是做大学问的，马上就恢复了镇定，一脸的委屈：“哎呀大妹子啊，这可真是六月里大雪，我冤枉啊！当初我那不也是好心么，给你家二丫头寻了个对象，你家二丫的条件还想找金龟婿啊？说也说不出听也听不清的，这年头可真是好人做不得！罢罢罢！就算老汉我错了好不好？当着那么多人孤男寡女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啊！不就是光了个屁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小年轻什么没见过？放手！给老子放手！”
　　啪！一记脆生生的大耳刮子在黄教授的满面红光上又添新红。
　　“你混蛋！黄酌到底得过什么病？！老东西你要不说实话今天老娘豁出去五好家庭标兵不当了！”
　　院里又热闹了。

茶炉

话分两头，各表一方。
　　小乙才从妈妈房里出来，不曾想却撞见了罪魁祸首的她二姐夫黄酌。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小乙顺手抄起一根斜躺在门边屋檐下的木料，二话不说，抡圆了照着黄酌的脑袋劈头盖脸就是一下！
　　人说话，这要是一棒子抡下去，寻常人不开瓢都难。可说也怪了，小乙的木料带着风声恶狠狠地敲在了黄酌的天灵盖儿上，只听扑哧一声，敢情木料顶上还镶着颗长铁钉子，正合好钉进了黄酌脑袋！可黄酌只是晃了晃头，用手轻轻一拽，带着血的大钉子跟那条木料一起被掼在地上。
　　血顺着黄酌的额头汩汩的往外冒，很快就糊了半拉脸。
　　小乙就是刚才的一时血涌，那劲儿一过，看着眼前血糊啦滋的二姐夫，腿一软，眼一黑，一下就出溜到台阶上，居然晕过去了。
　　黄酌头上的血流了一会也奇迹般的凝结了，他没有离开，也没有迁怒于小姨子的意思，只是默默地跪在台阶上，一下一下重重地对着岳母的屋门磕起头来。
　　刚才屋外的响动小乙妈早就听见了，才推开门就见到小乙倒在台阶上人事不醒，台阶上下满是血污，地上还扔着根大木棒子，都泡在血渍里，二姑爷正一个接一个的梆梆磕头，每磕一下，脑袋顶上就窜出一条血柱……
　　小乙妈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看看闺女什么状况，使手指头放闺女鼻子下边试探了一下，发现啥事都没有，小乙只是晕厥了。转过身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边磕头边窜血的姑爷，小乙妈低头一看，姑爷黄酌已经倒在地上，身体接地的一侧已经完全被血给浸泡了。
　　小乙妈也不顾不得别的了，抱起闺女冲着当院就喊救命，两位小张才换好衣服，正背着电脑包准备出门去上班，刘寐也“无精打采”地打开房门，看样子也是打算去上班。听到小乙妈的一声惨叫，不约而同地朝这个方向望过来，于是，张祥赶紧摸出手机拨打急救中心，张弘强赶紧跑回屋去翻腾了几下，找到一大包药棉跟一包纱布，三两下撕破包装的封口，把拽出来的药棉包在纱布里，一包接一包的按在黄酌的伤口上，然后用剩余的纱布左一层右一层的把黄酌的脑袋包成了个纱布皮的大包子。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院门口，戴大口罩的白大褂们把满脸是血的黄酌搬上单架，推进车厢，小乙妈吩咐刘寐照料下小乙，也跌跌撞撞地跟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急驰而去。
　　小乙才从晕厥中醒过来，看到了地上大滩的血迹，俩眼朝上一翻，又晕菜了。

茶炉

救护车在城区三拐两绕的兜了一大圈，驾驶员确定无人跟踪，这才把方向盘向右打满，白色的依维柯车头猛地朝右边一扭，很快就开进了一条阴暗的胡同。
　　越往里开，光线越暗，十来分钟后，救护车开进了一道大门，穿过门洞，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最后才稳稳的停下。
　　车刚停稳，不知道从哪里呼啦啦涌出一大群白衣白帽的人，从救护车里拉出载有黄酌的担架，把担架上的黄酌迅速挪到了一台摸样奇怪的车上，然后一大群白衣人又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小乙妈从窝了老半天的救护车里钻出来，站在车后边捶了半天腰。
　　旁边又冒出一位来，顺手递上一只样式老旧的搪瓷缸子：“洪姐，辛苦您了，赶紧喝口凉茶先解解暑。”
　　小乙妈接过缸子，朝那人笑笑：“哦，是小夏啊，谢谢了，老了，不中用了，这身子骨里的各种零件都快过期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喽！”说着，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被叫小夏的年轻人站在阴影里，啪地立正站好，举起右手向小乙妈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首长辛苦了！”

茶炉

第二十八章
　　小乙第三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床上了。
　　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屋里空调开着，清凉的小风让小乙混乱的大脑慢慢清醒起来，她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毛巾被，而身上居然什么都没穿！
　　屋子里有个身影坐在床沿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从背影看是个身材很曼妙的女孩子，穿一件白色的衬衣，扎着马尾辫儿，好象是院子里的租客小刘。
　　小乙满脸通红地抓着毛巾被的边儿慢慢靠着墙坐起来，迟疑地问了一声：“是……小刘么？”
　　刘寐笑嘻嘻地转过身来，一手抓着一袋儿包装小食品，一手握着遥控器，嘴里含糊不清道：“四我四我，小乙姐姐你醒啦？哎玛你可真沉啊，给你脱衣裳累死偶了！我也不晓得你的衣服都放哪儿了，洪婶走前儿也没我交代清，所以只好让小乙姐光着了，不好意思啊，内什么，有句好听的话不晓得当讲不当讲，小乙姐没意见啊，那我可就讲了哈，小乙姐姐的身材是一级棒啊！偶都流口水咯！嘻嘻！”
　　小乙羞得满脸通红，赶紧裹着毛巾被从床上出溜到地下，跑到里边的小套间，那是小乙的闺房。里边鸡飞狗跳了好一会儿，小乙才穿戴整齐出现在门口。
　　刘寐笑嘻嘻地问：“小乙姐饿了不？有点晚了，现做也来不及了，要不妹妹我请姐姐去吃丰盛大餐吧！如何？”
　　小乙正巴不得刘寐主动呢。
　　小乙是典型的月光族，每月开支除了交一部分给妈妈存嫁妆，剩下的都叫她东一爪西一脚的造完了，每到月中便囊中羞涩，厚着脸皮找这个蹭饭找那个请客，尽管小楠姐姐在医院人缘好，可那也架不住身后跟着一个如此小妹啊。眼下，兜里最后十几块都耗在肯德鸡那儿了，小乙咧着嘴摸了摸兜里，还躺着两块大元。
　　刘寐何等聪慧之人啊，马上拍拍口袋理直气壮道：“跟妹走，以后要没银子了就跟妹说！妹就是姐的ATM！走着！”
　　等到了大街上，小乙跟刘寐俨然已经是勾肩搭背的好姐妹了。
　　小乙是那种有了好吃的就基本走不动道，有了好喝的可以瞬间选择遗忘掉一些人跟事的主儿，眼下，刘寐轻车熟路地把她带到了群英汇粹大酒楼，挑了个包间，一下就点了十七八个菜，叫了瓶红酒，这对才开始熟悉的姐妹你一杯我一盏的喝的好不热烈……
　　才喝了半瓶不到，小乙就力不从心的从椅子上出溜到了地下。
　　刘寐起身关好包间的门，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了某个号码：“行了，搞定，叫人过来吧。”
　　不大会儿的工夫，包间的门开了，进来几个白衣白帽的人，把洪小乙从地上抬起来，给她也穿戴上一身白衣，然后一边一个搀扶着小乙大摇大摆地从走廊通过，走到尽头时，跟在后边的两个白衣人迅速支起一面塑料布，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几分钟后，塑料布像是被风给鼓了一下似的，紧接着，白衣人迅速的收起了塑料布，转身进了左边的屋子，屋门上方醒目的标着“储藏室”的字样。
　　然而，洪小乙跟刘寐，还有架着小乙的两名白衣人却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茶炉

小乙一觉醒来，睡眼朦胧地问：“几点啦？”
　　旁边有人应道：“几点了？都快下班啦！你可真行，今天你们科推进来六台，你倒好，跑这儿睡大觉来了，院长正跟楼上拍桌子呢！我看你咋解释。别睡了别睡了，赶紧起来去病房吧，再不去，回头明儿该下岗了！”
　　“啊？！”
　　小乙的瞌睡虫一下子都吓跑了。
　　这年头找个工作忒不易，别因为点事下岗了，那我娘还不打扁我……小乙不敢往下想了，赶紧从桌前的椅子上爬起来，跑到屋角的水池那里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转身问那个回答自己话的同事：“不是说咱们科是最闲待的科么？到底什么情况？”
　　那同事跟不认识她似的瞪大了眼：“你睡糊涂了吧？眼科耶！咱们院可是全国闻名的眼科医院啊！谁把你招进来的？”
　　小乙都乱了。
　　来不及多想，三十六计，赶紧挪步回病房吧。
　　眼科病房在8楼，小乙糊里糊涂的在地下二层的药房睡了整一天，下午5点，正是食堂往病房送饭的点儿，也是病号们去医院食堂的点儿，电梯这叫一个慢啊，六部电梯，连带着货梯都给挤得满满的，等了好几趟都没上了，小乙只好咬咬牙，沿着稍显陡峭的楼梯玩命儿往上跑，一口气跑到了8楼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小乙捂住狂跳的小心脏，才到病区门口，迎面就撞见了一张黑脸。
　　今天值班的眼科主任叫莲生，是本院相当有名的临床专家，有个绰号叫莲三刀。据说，凡是上了手术台的病人，无论病情轻重，只要经过确诊的，莲生只需三刀就能解决问题，当然了，此刀非彼刀，手术用的是激光刀。那也很牛逼了！操纵激光刀那么利落的医生找遍全国也没几个吧。
　　“洪护士长，少见啊？这从早到晚的，您老人家都上哪儿视察去了啊？好家伙，今天六台手术，病区那么多准备工作，那么多需要引导的病人家属，那么多需要安排的大事小事，都等着护士长您老人家来安排呢？您倒好，给大家玩儿了个人间蒸发。我就奇了怪了，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当您这个差，您可好，真就一点都不在乎？病房先别回了，我传个口信儿啊，院长大人在他的办公室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说着，看了看手表：“离下班还有一刻钟，您看您是吃完了再去呢还是？”
　　这莲生说话可真够损的，连挖苦带挤兑，不过小乙此时啥话都当没话，自身免疫力已经超常，惟独最后一句听明白了，转身就往楼梯口跑，身后远远的还传来了莲三刀的揶揄：“小心摔着……”
　　小乙一口气跑到了顶楼的院长办公室，刚到门口，忽然听到屋里传出了一阵响动，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里边央告着：“……您看给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都是我这做娘的没教育好孩子，我这儿替闺女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让小乙下岗，我求您了！扑通！”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又听到一个苍老的男声说道：“哎呀大姐您这是干啥子嘛！您这样不是要折我的寿么，快起来快起来，小乙来咱们医院一直表现挺好的，只是今天这件事，您叫我很为难啊，要不您看这样好不好，等一会儿小乙来了，让她写个检讨，在科里开会时给大家念一下，也好给上下一个说法，行政上，依据医院的规定还是要处分的，至于以后嘛，就要看她的具体表现了。”
　　那熟悉的声音出现了哭腔：“行行行，就按您说的办。”
　　小乙靠在门边，拼命捂住嘴，眼泪哗哗得往出冒。
　　小乙一把推开了门，径直走到院长面前，给院长鞠了一个大躬：“院长大叔，我知道错了，您怎么处分我都接受，我今后一定严格要求自己，不给您再添麻烦！”
　　回到家，已经过了饭点，小乙妈扯着小乙进了屋，把门关好，然后就撇开小乙进了里屋。小乙顺从地站在门口没敢挪窝，她知道，今天这顿板子是挨定了。
　　小乙妈从里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个布包。
　　布包摊开在桌上，里边居然是一叠旧照片跟几份发黄的报纸，小乙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人，跟家里墙上挂的镜框里那个男人一摸一样！是爸爸！
　　小乙妈声音低沉地说：“知道妈妈今天为什么厚着老脸去求院长不开除你么？这照片里的男人是你的父亲，他是这座医院建院时的元老，是有名的眼科专家，六十年代医院组织了医疗队赴非洲巡回医疗，你爸爸是医疗队长。他们的足迹遍及非洲那块贫瘠干旱的大地，用精湛的医术为国家赢得了崇高的荣誉。你爸爸在非洲不幸染上了很厉害的传染病，那种病毒当时没有特效药能治，等医疗队把你爸爸送到最近的大城市时，你爸爸已经说不出话了……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你爸爸的事，是不想回忆。小乙啊，跟妈做个保证，跟你爸爸也做个保证，以后，再也不要出问题了。不然，妈怎么对得起你爸爸的在天之灵啊！”
　　小乙头一回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小乙吃过早饭穿戴整齐就出门了。
　　小乙妈望着闺女的背影，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门帘一挑，黄教授那张红光满面的大脸探了进来。

茶炉

有个俗话怎么说来着？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黄教授选择这个时候切入，一定没啥好事。
　　小乙妈不冷不热地看着他：“您是进来呢还是出去呢？”
　　黄教授干咳了两声，用来掩饰被挤兑的尴尬：“我说大妹子啊，干嘛老跟我过不去呢？我不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充分发挥的嘛，再说了，黄酌失控又不能全算到我头上吧，要那样的话，我可就是忒冤了不是。”说着说着已经挪步进了屋，瞧见桌上还摆着早餐没吃完的食物，黄教授毫不客气地抓了双筷子，夹起一块切割整齐的肉饼，迅速放进嘴里，敷衍了事的咀嚼了几下，一仰脖，吞了。生怕别人跟他抢，又连续把盘子里剩下的几块都送进了嘴里。
　　拍拍肚子，好象还有那么一点儿意犹未尽，黄教授瞥见桌角上还有大半杯豆浆，于是又是系列动作，最后满意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剔着牙缝里的肉末，然后把大粒的肉末又扔进嘴里，这才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妹子，咱这趟活还要装多久？天天这么装，装的可太累人了，早知道是这种烂活，当初老子绝对不接手。”
　　小乙妈淡淡一笑：“上头都给你分配媳妇了，你还想咋着？我真心佩服我那嫂嫂，老公跟外边儿搂着小二亲亲蜜蜜过小日子，自己跟总部任劳任怨的守活寡，居然心如芷水，这得有多大的定力啊！怎么？不想装了？好啊，那我这就跟上头说，叫他们把你调回去，你那妾室就另行安排吧。这还不容易，总部有的是人才，这种大活都争着抢着来呢。”
　　黄教授差点喷了，满面红光瞬间变绿了，连音调都变了：“别别别介啊妹子，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就是想表达一个意思……”
　　小乙妈轻蔑地瞥了黄教授一眼：“都想搂手里，什么好事都叫你给占全了，你想得可真美！行了，少说废话吧，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痛快点，说吧。”
　　黄教授的脸上五光十色了一会儿，慢慢又恢复了满面红光，眼光里浮上一层猥琐：“我想让小刘给我当助手。”
　　小乙妈的眉毛一挑：“噢？怎么？小夫人那方面不给力？还是你年老体虚跟不上形势了？你这个老东西，又琢磨着纳妾了？”
　　黄教授马上又变得激动起来：“那也算女人么？！成天除了化妆就是捣吃她那张老黄瓜脸，对床第之事一点都不上心，我不怕妹子笑话，就跟她，连带最初接触到现在，拢共就上了三回，那感觉，就如同跟一根木头做没啥区别！上头这能叫体恤下属么？！小刘我看着不错，妹子跟上边提提，看能不能对调一下？”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滞，小乙妈斩钉截铁地回应道：“没门儿！再胡搅蛮缠，别怪老娘不讲情面！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少废话，滚！”
　　黄教授灰溜溜地出去了。
　　小乙妈气的浑身发抖，好一阵儿，才缓过劲儿来。缓过劲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给某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人事科：学校急需中青年讲师，缺口很大，速回信息。
　　在小乙妈看来，必须马上把这个黄教授换掉，不然早晚会出大事。
　　很快，手机短信得到了回应：近期抽调教育局有关人员到你处调研。望做好接洽。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早上，四合院门口来了辆搬家公司的130厢式卡车，几个工人小忙了一会就把黄教授的屋子给清空了，黄教授垂头丧气地走在头里，身后不远处是他那小十好几的媳妇。与黄教授的沮丧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小媳妇的表情很明朗，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开心。可不么，蛋白质分队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能暂时脱离任务，比检到金子都高兴。
　　小乙妈就倚在门框那儿，一直到黄教授离开她的视线她一句话都没说。
　　新来的调研员姓萧，约莫三十七、八的样子，人长得很精神，谈吐略微有点娘，其他一切都还好。
　　小乙妈在基地见过这位萧老师，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他的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当时好象还有谁说了一句，说这家伙长了一双女人的手。如今，当萧老师站在小乙妈面前时，小乙妈终于看清了，萧老师的那双手原来是义肢。
　　难道残疾人也能参与这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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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种古老的、烧木炭的乡村老式公交班车从人们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样式新颖的各种柴油大轿车，从农村到城市，带走的是憧憬，又从城市回到农村，带回来的则是五花八门的新鲜事。
　　农村到城市这种往返式的长途班车说是大轿车，其实，改成大货车都说得过去。除了坐着的，站着的人，凡是能插脚的地方都堆满了货物，车顶上，车身两边的货柜，能放东西的空间都尽可能的被占据着。
　　北方农村，特别是华北地区去往各省市的长途车大多装载着农民工们的希望，那些希望被藏在各种皮革制品里，经过长途大轿车的运载，将来会在很多地方落地，生根，发芽，长成，最后被收获，再通过长途车的承载，把丰收的喜悦带回给家乡。
　　眼下，在通往省会的公路上就行驶着一辆改装过的加长黄河牌大轿车，车厢里有一多半被各种包装袋充斥着，货物的主人们则挤到前边的几排座位上，抽烟，打牌，扯闲篇。本来柴油引擎发出的味道就很大，加上劣质的卷烟、伸出鞋子的老汗脚臭、还有各种奇特的体味，整辆车厢的前半部乌烟瘴气，令人窒息。
　　在这一群乌烟瘴气的农民工中间，有个家伙据说上了车后就一直在睡觉，中间车子停了几回，司机说可以去厕所，可以去吃个早饭，也可以下去透透气，大家一哄而下，有人想起来去摇晃那个睡觉的伙伴，那家伙却从脏兮兮的工服里摸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红头票塞给摇他的人，然后胡乱摆摆手，继续他的乌有梦。
　　捏着票子的人心花怒放，晓得那家伙是睡迷糊了，估计醒来也记不得到底给没给自己钱，于是捏着票子兴高采烈的下了车。
　　当大客车再次上路时，一群人继续敲牌抽烟抠脚缝，柴油厚重的油腻味道继续在车厢里蔓延，拿过瞌睡虫钱的那人正捧着一只烧鸡狼吞虎咽，而那只瞌睡虫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乌有乡里。
　　烧鸡很快被啃去了半边，那家伙被噎的直打嗝，从自己身后的座位缝里摸出半瓶子液体，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通猛灌……
　　刚要继续啃剩下的那半边烧鸡时，忽悠有一只手从自己的腋下伸出来，一把就夺走了那半边烧鸡！
　　这人扭头刚想开骂，却发现那瞌睡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手抓着烧鸡放在嘴里啃，另一只手搓着手指头跟那人比划，傻子都知道那是啥意思。
　　本想占个便宜的，没想到……
　　想占便宜的人沮丧地离开了瞌睡虫所在的那排座位，到前头司机旁边的单座上郁闷去了。
　　瞌睡虫三口两口就解决了烧鸡，抹了一把嘴角的鸡油，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傍晚，大客车终于疲惫地喘了口大气，停在了长途车站里。
　　车才停稳，那些来接站拉货的就把大客车给围住了。
　　混乱的人群里有个人奋力挤出来，如释重负的靠在车站的饮水池旁边，从污浊不堪的上衣口袋里摸出被挤散架的烟盒，好容易找出一根还算有形状的香烟，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大口，烟雾缭绕中，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茶炉

与长途客运站隔了六条街外加一座火车站的飞机场这一天也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比那位跟长途车上睡大觉的大黄牙还怪异。
　　当时盛夏酷暑，别人光板儿脊梁只穿一条大裤衩子都嫌热得慌，这位可好，戴着厚帽子，裹着厚大衣，捂着厚手套，蹬着大棉鞋，脸上还围了条厚厚的大围巾！谁见了都绕着走，不为别的，只因为此公身上那浓郁的馊臭味儿。
　　夏天穿成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就在大家都站在四周看西洋景时，这个怪客已经蹒跚地挪到了路边上，连着招了几次手，竟然没有一辆出租车敢停下来。这时，一辆黑色的公爵王悄然停在怪客身边，车门开处，有个同样把自己裹成粽子的人从车里钻出来，把怪客扶进了公爵王。随后，黑色轿车加速开出了围观人们的视野。
　　长途客运站外，疲惫的大黄牙从口袋里摸出一团揉成球状的钞票，数出三张一元票，对街边烟摊的老板说给来包双叶。烟摊老板斜着眼睛瞧了瞧三张快认不出来的一元票，很厌恶地从身边小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扔给了大黄牙。
　　大黄牙三两下撕开了烟盒，急急忙抽出一根点燃，一口气居然就抽完了。
　　就在大黄牙靠在墙边一根接一根的喷云吐雾时，在对面街边的一间咖啡屋临街的窗边，一个年轻人目不转睛地在茶色玻璃窗后边观察着他。
　　年轻人一副背包客的打扮，戴着耳机，腰里别着一只小巧的随身听，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一副宽大的墨镜遮挡住了他的多半张脸。
　　年轻人边用精致的调羹搅动着杯里的咖啡，边对着耳边的手机小声说着什么。
　　急对面的大黄牙忽然直起身子，丢掉了最后一根燃尽的烟屁，手在肮脏的衣服上擦了擦，拎起同样肮脏的双肩背包，拖着步子朝城市另一头走去。
　　咖啡店临街的茶色玻璃窗边，咖啡还在杯中流动，但桌边的背包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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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家四合院外面的这条街属于那种城市扩充建设时代拓宽的老胡同，以前就是一条单行线，胡同两边都是民居住宅、大杂院儿，拓宽后，渐渐的，有些临街的民房被用做了门脸房出租给那些做生意的买卖人，昔日冷清安静的胡同也开始热闹起来。
　　洪家四合院的朱漆大门外有两尊雕刻精美年代久远的抱鼓石。所谓抱鼓石，一般是指位于宅门入口、形似圆鼓的两块人工雕琢的石制构件，因为它有一个犹如抱鼓的形态承托于石座之上，故此得名。
　　明清时代，对抱鼓石有着严格规定和等级区分。皇族或官府的门前用狮子形的抱鼓石；高级武官的门前用抱鼓形狮子抱鼓石，低级武官的门前用抱鼓形有兽头的抱鼓石；高级文官的门前用箱形有狮子的抱鼓石，低级文官用箱形有雕饰的抱鼓石；大富豪的门前用箱形无雕饰的抱鼓石，富豪则用石制抱鼓石，而对于普通民宅，则只能用木质方门墩或门枕石来代替了.<清律例>还对官员府第宅大门的等级、品级间架作了明确的规定：“一二品正门三间五架，三至五品正门三间三架，六至九品正门一间三架。”
　　洪家门前的这一对儿抱鼓石显然符合清律上规定的高级武官级别。至于说洪家祖上是哪朝哪代哪位天子麾下的大将军，洪家不说，别人也无从查证。
　　古时候跟现在有一点上很接近，现在的城市里，很多军事单位的大门口都立有不得从事经营类活动的警告牌，古时候，大户人家，高级武官的宅子门口，绝对少有摆摊做买卖的。洪家四合院虽然不是什么军事单位，但是，街坊四邻仍然感到十分奇怪，别人家的临街房都租出去挣大钱了，这家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于是，有那么一阵儿，见天儿的老有一帮做买卖的上门打听临街的房子租不租，都叫小乙妈黑着脸否定了。
　　洪家的宅子可以租给那些学生、职员、教师，就是不能租给买卖人，更不可能打通临街的墙开门做生意。内中缘由，只有洪家大婶心知肚明。
　　才消停了没几天，院门外的电铃又响了。
　　本来小乙妈是抱着谁在来烦马上送客的心态去开门的，门开时，却见门外站着一位显得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很寻常，属于那种扔进人海立刻消失的类型。小乙妈心中暗道，这倒是符合上边对于监视员身份特征的概括。
　　小姑娘有些底气不足的问：“请问这里是百子胡同69号么？”
　　小乙妈点点头。
　　小姑娘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问：“请问您是这院的主人么？”
　　小乙妈点点头。
　　小姑娘顿了顿，显然小乙妈的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心里没了底。她又问道：“我……我在网上看到了招租启示，请问这里还有单间出租么？”
　　小乙妈冷冰冰的脸上从小姑娘最后一句话开始露出了笑容。
　　小姑娘叫刘丽，四川妹子，金融财会专业的大四学生，学校宿舍改扩建，她没了住处，只好四处借宿同学家，由于她平常还要接几家单位的做账工作，没有固定住所确实是件糟心的事情。
　　小乙妈认真核实了刘丽的身份证跟学生证后，交给她一把挂着房号的钥匙，说：“我这里不用押三交一，因为我有时候会不在家，每月初的三号到五号，把月租金交给西屋的小刘就可以，屋里家具电器齐全，有空调，电费按每间屋的电表走字计算，院子里有公用厨房跟水池，卫生间也是公用的。除了我跟小刘以外，其他住户跟你一样，都是租客。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过，彼此之间互相多照应点。”
　　刘丽使劲点点头，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忙不迭地转身出了小乙妈的屋子。
　　小乙妈站在窗前，透过纱窗看着刘丽的背影，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值班短信：刘丽，女，身份证号码：……
　　很快，信息反馈就回来了。
　　回复：二局四处六科监听组，编号0101。

茶炉

刘丽入住四合院的第二天，小乙妈正准备出门去买菜，刚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一个匆匆忙忙低头往院里闯的人，小乙妈没有防备，来人走的又匆忙，两下当即就撞到一起，小乙妈一下就被撞倒在门洞里。
　　按理说，把人家给撞了，你该赶紧那被撞倒的人扶起来，问问人家伤到哪里没有，如果伤到了要赶快送人家去就医，可这位没有，只是漠然地看了倒在门洞里痛苦呻吟的小乙妈，仍然脚不停步地往院子里闯。
　　才从公厕里出来的刘寐恰好目睹了这一场面，刘寐怒不可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洗手池上方一跃而过，稳稳地落在了陌生人面前。刘寐的身材属于那种袖珍玲珑型的，看上去娇小赢弱，比较好欺负。但此刻的刘寐，浑身上下充满强大正义的气场，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圆瞪着一对儿漂亮的大眼睛，眼神中满是愤怒。
　　“你谁呀你？撞了人连个道歉都不说，还往里闯，这是你来的地方么？嘿嘿嘿！说你呢，看什么看？！”
　　那人一下愣了，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双手在裤线上搓来搓去，但眼睛却丝毫没停的在院子里东张西望。
　　刘寐见这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人？干什么的？身份证工作证拿出来！快点！不然我就报警告你私闯民宅，撞伤居民！”
　　那人好象刚刚醒悟过来似的，连忙转身，边试图往外跑边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红色大票往地下拽“我走错了走错了走错了，这些给老太太看伤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刘寐冷笑一声，身形一错，倏然就出现在陌生人试图跑路的前方。
　　“想跑？也不看看姑奶奶的本事！走你！”话音未落，陌生人还没搞清状况，奔跑中的脚步来不及刹住，整个身体就腾空而起，轻飘飘地从刘寐的头顶飞了过去，扑通一下，摔在当院。
　　这时，被院里动静惊醒的王勇姑娘推开屋门，看到小乙妈倒在门洞里呻吟，急忙披上件儿衬衫，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门口，把小乙妈从地上搀扶起来，这一动，小乙妈顿时惨叫一声……
　　胖胖的王勇姑娘在市公交公司做调度工作，平常是歇二干四的作息时间，也就是说休息两天工作四天。出事的这天刚好轮到她休息，本想好好睡上一觉，再出去改善改善伙食，顺便逛逛商场，这下，都给打乱了。
　　看小乙妈难受的样子，王勇不由分说，立刻把老太太宽而肥的裤腿轻轻往上一带，小腿肚子上一大片清晰的紫斑赫然映入眼帘，十之八九是骨折了。王勇一边从门洞里靠墙堆积的木料堆里找出合适的木片木棍，顺手就把捆绑那些木料的绳子扯下来，手脚麻利地为小乙妈做了副简易夹板，绑好扎好后，王勇把小乙妈扶在墙边靠好，站起身关上了半敞开的院门。
　　这时，刘寐已经把那个试图逃跑的家伙三下两下卸了他的四肢，像扔一块破布那样扔到水池边上，然后跑到小乙妈身边嘘寒问暖。
　　王勇正拿着手机拨号，拨的是120急救，还没拨通就让刘寐劈手夺过来，关掉了。
　　王勇斜着眼瞥了刘寐一眼，话里有话道：“房东大婶可能骨折了，得赶紧送医院，不送耽误了可是会残疾的哦。”
　　刘寐没说话，却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戒指摸样的小东西，把它套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王勇忽然感到脖子后边掠过一股凉风，身体的某处莫名其妙的抖了一下。下意识的从刘寐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却见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小字：直属行动局，代号“红猪”，编号0002。
　　眼前这位身材娇小，长得玲珑可爱的瓷娃娃般的小美女居然就是行动局大名鼎鼎的“红猪”！这太让王勇震惊了。此时，靠在墙边的小乙妈忽然说了一句：“猪猪做的对，如果我没记错，小王是三局冷处那里过来的吧？”
　　王勇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双腿并拢，啪地朝小乙妈敬了个军礼！
　　小乙妈连忙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大声说话。
　　刘寐白皙的小手正在小乙妈受伤的那条腿上摸索着，忽然，刘寐的摸索停下来，两只小手似乎掐住了什么，接着猛力朝上一提又往中间一推，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小乙妈这回可真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直接嗷地一嗓子，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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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很久以前，当总部通过秘密渠道洞悉了前苏联的那份绝密计划时，智囊团队中就有人提出，将此立项，作为军方长期秘密科研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提议得到了最高当局的首肯后立刻进入了前期运做阶段。
　　作为长期潜伏在犯罪集团内部的双料王牌间谍，张曼娟中校向总部提供了关于休眠者计划的部分纲要，其中也包括茶氏犯罪集团对休眠者之一水魔的全面研究内容。也就是从那时起，茶氏纳入了总部智囊团的视线，总部抽调了精英队伍，专门成立的一个部门，针对休眠者计划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
　　在大洋彼岸的花旗国发生的事情，早有线人向总部做了详细汇报，于是也就有了后边的那些事情。总部最初的想法是，利用最早苏醒的休眠者“不死鸟”的介入，把所有牵扯此事的关系人物都带回来，在庞大的秘密实验室里开展研究。
　　但是后来，总部的智囊们发现，对于禁锢实验，休眠者“翼龙”跟黑猩猩有太多明显的抵触情绪，长此以往，将对研究产生灾难性的后果。于是，总部拟订了一项长期的监视居住计划，把尚处在不稳定状态下的两位休眠者转移到了北方某城市，特别组成并构建了一个特殊奇怪的大家庭，邀请尘封许久的总部功勋特工洪艳再度出山，与陆续被甄选出来的各行业精英们组成了机关重重的监听机关，利用大城市的掩护，对休眠者们进行全方位的、立体的监视居住。当初，前苏联的科学家们似乎并没有将休眠者们完成预定任务后的事情做出完整的判断，休眠者们一旦完成了预定任务，将立刻被启动隐藏在大脑中的微型爆破单元，从而导致这些超级沉睡刺客立即报销。然而，这些最终处置措施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环境产生的影响，无一真正实现。休眠者大脑中隐藏的毁灭单元也已经被不死鸟的生死搭档及亲密爱人破解，并且上报给了总部，如此一来，总部的科研人员只需要对到手的研究对象实施一台微创手术，就能杜绝掉这个危险的后患。但是，就在专家对翼龙完成这个手术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导致翼龙的发声器官受到损伤，在无法弥补的情况下，只得顺其自然，结果，一切都完成后，翼龙，也就是那位曾经可以翱翔天宇的休眠者变成了有口难言的哑巴。
　　上头原本认为，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特殊的大家庭就能长期的、永久的存在下去，如果证明此计划可行，将会对后续更多的实验产生积极的影响。不幸的是，地球上那些对权利寄予沉重欲望的权贵们并没有放弃对休眠者的追击，这不，相继有几拨神秘人马从四面八方来到了这座内陆城市，他们的出发点也许各有不同，但目标性却是惊人的一致。
　　穿得像个叫花子的农民工最终与他在这座城市的潜伏助手会合；而盛夏酷暑出现的那位“套中人”则在神秘助手的协助下，在这座城市某处冷战时代的人防工事中脱掉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露出散发着馊臭气味的狰狞嘴脸……

茶炉

洪家四合院里，唯一不知情的就是蓝小乙。
　　作为唯一一个不属于休眠者复苏计划的局外人，蓝小乙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夹缝里。一方面，她是大屠杀的幸存者，另一方面，她又意外的参与了后期的救助工作，除了不是大德特工外，这个项目对她来说已经无秘密可言。因此，她是这个计划中最危险也是最不好处理的“烫山药”。总部衡量再三，决定对蓝小乙实行记忆修正，让她存在于这个大家庭里，认洪艳为母，为其编造一个虚构的身世，让她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参与到整个计划中来。如果中途出现偏差，也好及时修正。
　　自从医院误岗事件发生后，洪婶对小乙说出了事先编造好的离奇身世，让小乙如梦初醒，痛定思痛后，小乙暗下决心，从那时起要做个好孩子，再不给妈妈陡添忧伤，于是，蓝小乙彻底蜕变成了洪小乙，成了大家庭里真正的好孩子。
　　翼龙的休眠助手黑猩猩变身后，万般的不适应。
　　根据国外研究资料显示，灵长类动物的记忆绝不仅仅局限于大脑活动，记忆的架构囊括了全身各结构，肌肉，神经以及体液，从黑猩猩的皮囊中解脱出来的黄酌对他的新身体一点都不适应，前期排斥现象很严重。为此，以诸葛楠为主的研究小组对其进行了进一步的改造及修正，在没有完全保障的情况下仓促上马，导致了后来几乎是灾难性的后果。
　　黄酌第一次出现不稳定的征兆时，总部回收了他，并且对他进行了全方位测试，修正了一些临时性的错误，又把他放回了大家庭。
　　而对于这些，洪小乙毫不知情，并且也已经选择性的把二姐夫的丑陋嘴脸从记忆中抹去了……

茶炉

夜幕降临，喧嚣的城市慢慢安静下来。
　　洪家四合院外的这条街却格外的热闹。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炸臭豆腐的、烤馒头片儿的、现场抻面下锅就煮的，小孩儿们最喜欢看的吹糖人儿是这条街的一大特色。四合院对面的一家山西削面馆生意好的热火朝天，屋里那十来张桌子早就座无虚席，来晚的老吃客们也不介意，纷纷蹲到面馆外面的墙根儿下，边扯闲篇边等着里边翻台。据说他家最近引进了一台机器人削面机，一台机器干了八个人的活，削出来的面匀称筋道，而且出活快，效率高，自从有了这位机器师傅，店里的买卖就跟连升三级似的，把周边的几家面馆都给比下去了，惹得那些同行们瞪着喷火的眼睛，这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面馆的二楼被装修当了旅店，临街的窗户全都拉着窗帘，空调机嗡嗡地叫着，挡住了热浪，却让街面上的行人叫苦不迭……
　　其中一间双人间的窗帘上有条不易被察觉的缝隙，一根与窗帘撞色的粗管子微微露了个头，管子的另一头有个人正全神贯注地把眼睛凑在管子的末端看。
　　名义上是旅社，实际上是总部设置的观察哨。
　　总部接到了来自欧洲和美洲的线报，有三拨敌对势力以各种方式进入了大陆，都在这座城市安营扎寨，并且目的性非常明确。前些日子“误入”洪宅的那个陌生人大约就是这三拨人中的一个，由此，总部特意调派了阵容强大的801部队前来协助，领队的军官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圆脸，戴一副镶着水晶镜片儿的眼镜，小平头，严肃与不严肃时都是一副弥勒佛的笑脸，走起路来浑身的肥肉东抖西抖的，很是有趣。此人叫黄新会，是总部最为神秘的801部队指挥官，他的队员都是此行内的高手精英，无论是在总部，还是在国际上的同行当中，都是鼎鼎大名。
　　眼下，黄新会正半躺半坐在摇椅里，手在抓嘴在动，这家伙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一件事：吃。楼下的热闹黄新会没敢去凑，人太多，连走过去都要出一身热汗，虽然隔着人堆看到那一大缸令他垂涎欲滴的老卤，馋虫一个劲儿的挠他的胃，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弯腰站在望远镜后边的叫夏超，在一旁摆弄设备的女孩子叫王筱蓓，还有几位混在街上边跟一帮老头下象棋边偷眼观察四下里的动静。
　　洪家四合院从外边看一派和谐安定，院子里边的住户们此时此刻正在小乙妈的屋子里开小会。
　　自从小乙妈被陌生闯入者撞倒摔伤，大家的心头不约而同都罩上了一层雾霾。
　　来者不善，这种看似偶然的现象绝对有着必然的因果关系，看来四合院不安全了，必须紧急商议对策。刘寐、王勇、张家兄弟两个，还有从不显山露水的萧小天围坐在小乙妈周围，小乙妈看看大家：“无论情况是否如我们预料的那样，我们都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按照总部事先的部署，我们需要分两步进行。第一步、刘寐王勇，你们负责带上小乙跟诸葛楠，把她们安全的送到下一站，沿途会有我们的同志协助你们。第二，张家兄弟，你们协助萧老师把黄酌送回基地，黄酌的状态依旧不是很稳定，需要总部的专家组做进一步的分析研究。明天凌晨3点30分，会有一辆中巴客车停在门口，我们上去，801的人下来代替我们。大家分头做准备吧，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不留痕迹。”
　　刘寐跟王勇把各自的随身物品分别装进大挎包，然后像平常那样手挽着手，穿得花枝招展的出了院子，叫了辆出租车。
　　在车上，刘寐甩给司机一张红票，让司机拉着她们两个在市里最繁华的商业街来回兜圈子，最后，确定已经甩掉了尾巴后，中途换了另一辆出租，直奔医院。
　　医院方面已经接到了有关部门的通知，让洪小乙把诸葛楠从妇科病房转移到了毗邻的教学实验楼，刘寐她们一到，马上让二局的同事带着小乙跟诸葛楠上了事先准备好的救护车，一路打着蹦灯拉着警笛开向城外。刘寐跟王勇望着远去的救护车，算是松了口气。刘寐冲王勇眨巴眨巴眼睛：“跟姐去逛星光百货吧，听说正大调价呢！”
　　这一回，姐妹两个真的是去逛商场了。
　　大院这边，张祥跟张弘强兄弟两个把昏睡的黄酌搬到了萧小天的屋里，萧小天的双手虽然是义肢，但出人意外的灵巧，三个人把黄酌抬到一具容器里放好，这容器外表看上去像是一张单人床的席梦思垫子。
　　此刻，是晚上8点，大门口传来一声吆喝：“谁家说要换床垫子的，出来签个字！”
　　有个穿工装的师傅拿着张单子正在门口喊着。
　　萧小天忙不迭地跑出来，边用围裙擦着“手”边不好意思道：“哎呀哎呀，是我是我，师傅辛苦了，上家喝口水吧，俺这正做饭呢。这就喊我儿子给您搬出来。祥子！强子！快点把那张旧床垫子搬出来！”
　　张祥跟张弘强心里这叫一个气啊，心说你小子不就比我们早入行几年么，不带这么占便宜的！心里那样想着，嘴里却答应的嘎蹦脆：“哎！这就搬！”
　　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旧垫子搬上小货车，新垫子搬下来，抬进院子，师傅拿着签完的出货单开车离开。
　　晚上约莫10点左右，刘寐跟王勇大包小包兴高采烈地在院门口下了出租车。
　　接下来，院子里的人陆续回到各自的屋里，次日凌晨，四合院将上演一出李代桃僵的好戏……

茶炉

钟敲12点，万籁俱寂，在自己的屋里早已穿戴整齐的刘寐轻轻推开房门，跟早就如约等在门口的王勇一道顺着屋檐下的小碎石道朝小乙妈住的房子那边走。刚刚拐过斜廊，第六感一向超常的刘寐忽然觉得背后好象有人在窥探，她捏了一下王勇的手心，后者心领神会地放慢了脚步，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后跳了出去，把后背紧紧贴在了院墙根上！
　　皎洁的月光洒在当院，水池、花草、石板小径一览无余，盛夏的北方，只有深夜才会让人感觉稍稍清爽。刘寐机警地朝四外张望，身边的王勇猛地一震，五个手指头紧紧地勾住刘寐的手，清晰的颤抖顺着刘寐的手一直传向全身！刘寐慢慢地朝左边扭过头，眼角的余光一下子就跟一对儿茫然的眼神碰到一起，刘寐的右手下意识地去摸后腰，那里插着一把伯莱塔手枪。
　　刚碰到枪柄，刘寐突然咧嘴笑了。
　　“小鱼姐，大半夜的您这是梦游啊还是干嘛啊，乖，跟妹妹回屋去，昂。”
　　刘寐蹑手蹑脚地从正靠墙根上哆嗦的王勇身边绕过去，一边小声说话，一边靠近了那对茫然眼神的主人。
　　小乙妈在布置任务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选择性的把小鱼给落下了。
　　这个大院里所有的新旧“租户”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几乎没人见过小乙妈的这个二闺女，就连小乙妈的跟屁虫刘寐也是偶尔见过小鱼几回。要说洪小鱼有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还真是一点都不过分，小乙经常在刘寐跟前显摆二姐的漂亮，馋的刘寐茶饭不思，总想逮个机会好好接近接近这位赛妲己盖飞燕的绝世大美女。爱美的女生们日常生活中不仅仅对帅气高大谈吐幽默的男生有好感，对那些美丽不俗的女生也会格外注意，一是想跟人家PK一下，二是希望从人家身上找出自己的不足……当然啦，大多数属于前者。
　　终于有一回叫刘寐给撞上了。
　　小鱼推开房门，从屋里走出来，洁白如玉的手端着一个脸盆朝水池走。正准备锁门上班的刘寐才走到门口，手里的钥匙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她就跟发现了金矿似的俩眼放光，紧张地连手该放哪儿都忘了。
　　却见一貌若天仙的高佻女子仿佛腾云驾雾搬踩着轻盈的步履从自己眼前飘过，女子露在衣服外边的皮肤肌肤胜雪，吹弹得破；女子身体的曲线凹凸有致，前挺后撅；女子的五官精美绝伦，眉目如画；女子的长发盘在脑后，扎了一个精巧的结；这样有一个出尘脱俗、白璧无瑕的人间尤物摆在眼前，管你是富二代官三代，管你是赛貂禅还是盖妲己，通通都会拜倒在石榴裙下人家都未必瞥你一眼。
　　小鱼打好水，端着盆子回到自己的屋里，关了门，拉了帘子。刘寐却还痴呆呆地站在房檐下，直到王勇睡眼惺忪地从屋里出来，看到钥匙掉地下都不知道检的刘寐站在那里发呆，过去碰了碰她的胳膊“小美人儿想啥呢？口水都流下来了，赶紧的，把钥匙检起来，锁好门，赶紧上班去！”
　　刘寐那一整天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做事出了不少错，走路几次都差点跟电线杆子亲密拥抱，一直到晚上回来，在小乙妈的屋里抑制不住地扑在小乙妈怀里大哭了一场。哭罢，扬起头问小乙妈：“婶儿，为什么您生的女儿个个都这么好看，我小鱼姐姐就跟天仙下凡一样，为什么呀？”
　　望着泪珠未干的刘寐，洪婶儿只好关起门，拉上帘，跟刘寐唠叨起自己的身世……
　　听完洪婶的絮叨，刘寐这才如梦方醒，马上破啼为笑，绕着洪婶的胳膊撒娇道“那就是说我也可以大胆追求小鱼姐姐了？是不是嘛婶儿……”
　　洪婶儿哭笑不得。
　　眼下，刘寐刚刚摸到后腰眼里别着的手枪，却发现并排跟自己和王勇靠在一面墙上的竟然是小乙的仙女二姐小鱼。
　　天晓得小鱼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刘寐赶紧抱住小鱼，尽管隔了两层衣物，刘寐仍旧能感受到来自小鱼身上的那种极度的不安。此时此刻的刘寐也顾不上别的了，轻轻的把小鱼扛到肩上，一溜小跑地来到小乙妈门口。
　　屋外的那一点点风吹草动早就让睡觉都睁着眼的洪婶儿警觉到了。刘寐扛着小鱼来到门前时，洪婶早就在门口候着，见状赶紧把刘寐让进屋里。洪婶朝外边瞧了一眼，看见王勇还靠在墙根下，忙朝她招招手，王勇这才摇摇晃晃站起来，步履有些蹒跚。
　　小鱼躺在床上，洪婶怜爱地坐在二闺女身边，用温暖地手轻轻地替闺女整理着散乱的头发。小鱼轻轻扭动着身体，大张着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连比带划的手势跟日常的哑语手势有极大的区别，让受过各种训练的刘寐跟王勇云里雾里，压根儿就没搞清小鱼比划的都是些啥意思……
　　只有与小鱼朝夕长处的洪婶儿知道，小鱼这是不见了身边的黄酌而焦虑的。
　　关于黄酌，第一位苏醒的休眠战士萨沙少校只提供过有限只言片语，总部了解的也很有限，只知道黄酌与代号翼龙的娜佳是同时接受的训练，但是为什么在一处休眠地出现两位休眠战士，这到目前还是个未解的谜。这些谜底恐怕只有这项计划的制定者与实施者才能说得明白，遗憾的是，计划制定者与实施者都已经被历史掩埋的不留痕迹，据说所有关于休眠者项目的资料都被锁进了狗熊国内务部的保险箱，属于绝密信息。
　　现在，不论是黄酌还是小鱼，都只能说是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还会有怎样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这都是谜。
　　就这样哄着哄着，小鱼睡着了。街头巷尾的雄鸡也喊过了两遍，是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

茶炉

第三十一章
　　凌晨3点5分，一辆黑着灯的中巴轿车悄无声息的开进小街，绕过院落，停在了后院小门外。
　　凌晨3点8分，三个黑衣人从四合院后墙外的燃气管道井下去，经过七拐八绕的管道，又从四合院正当中的水池附近顶开井盖钻了出来。
　　凌晨3点12分，又有一伙人出现在四合院后门外，拉开车门就上，没有人允许，也没有人反对。
　　凌晨3点25分，这辆没有任何标志的中巴车重新绕过院落，回到前门停下。
　　凌晨3点30分，中巴车亮起前灯，迅速启动，朝小街的尽头疾驰而去。
　　凌晨3点31分，两辆黑色的商务房车尾随中巴车绝尘而去。
　　凌晨3点35分，第一个武装蒙面人的脚才落到院儿里的青石地面上，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弩箭结结实实地钉进了他的脑袋，这人连哼的工夫都没有，身体朝前一扑，一头扎进了水池边的花坛里，没发出一点声音。
　　凌晨3点35分12秒，又一名蒙面黑衣人从后墙外攀缘而上，然后翻身跳下院墙，还没在地上落稳，只觉得后脖子一凉，眼前的事物便由平视改成了侧视，脑袋跟脖子分了家，直接就躺下了。
　　凌晨3点36分到凌晨3点45分，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小院当中间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这些蒙面人几乎都是立足未稳就稀里糊涂去见了阎王。连过程都省了，直接一招毙命。
　　凌晨3点50分，隔了很久，又有两个人影分别从前边跟后边的墙外荡了进来，看着很像是撑杆跳那种方式，跳进来的这二位倒是比前边那十多位都有经验，落地后就地滚了好几圈，硬是躲过了纷至沓来的箭雨，望着那些硬生生扎在石板上的箭镞，这二位正暗自庆幸着，却没料到脚下一沉，心说不好，正打算来个旱地拨葱，施展一把武林绝学，无奈脚下沉的比他们两个的动作更快，扑哧，轻微的一声过后，这二位就消失在脚下的烂泥坑里，泥水面上只留下几个破灭的水泡泡。
　　凌晨3点55分，院墙外边再也没见着荡进来或者飞进来任何人。
　　凌晨4点30分，天色渐亮，外边的街面上也开始有了各种早市的吆喝声，喧嚣热闹的一天即将开始。
　　黄新会端着小茶壶四平八稳地走到院子正中，看了看满地的横尸，嘬了一大口茶水，道：“10分钟把院子打扫干净，一切复原，5点整，我们出发回基地。”
　　从黄新会身后的房间里涌出一群同样脚不沾地的黑衣人，看着像一群鬼魅从地狱里漂浮而出。这群从头黑到脚的人来到院子当中后，就开始摘除那些尸体身上的装备，摘下来的装备枪支等堆放在院子的一角，那些黑衣人又从身上摸出一种灰色的小瓶，把瓶中之物全数倾倒在尸体上。
　　奇怪的声音从那些尸体上发出来，就好象死猫死狗掉进了生石灰池似的，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道马上弥漫在小院里，也就半支烟的工夫，满地的尸体竟然消失不见，就连尸体身着的衣物也消融的寸缕无存。这简直就是江湖传说中的消骨化尸粉啊！
　　那两具沉进烂泥坑的尸体早就被泥坑中的溶液给吞噬了，黑衣人迅速恢复了院落中的原貌，扶好被砸倒的花草，清扫掉地上的血迹，用掉几瓶空气清新剂才把那股子酸臭从院子里驱走。
　　凌晨5点整，四合院大门开了，萧小天戴着耳机，穿戴整齐，头一个从院子里出来，坐上残疾三轮车，开走。
　　过了大约一小时左右，才看到刘寐边啃着半只烧饼边匆忙跑出大门，扬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手忙脚乱的跟司机说要迟到了，希望开快点儿之类的片儿汤话，载有刘寐的出租车加速开走。又过了10分钟，身着公交短袖衬衫的王勇也走出院门，左右看了看，最后选择了卖豆汁儿焦圈儿的摊儿，交钱后拿了封装杯装的豆汁儿跟小袋焦圈，三步并做两步朝街口跑去。
　　早上7点30分，张家兄弟一前一后出了门，招呼了出租车，然后顺手买了早点，也奔了上班的节奏。
　　上午8点30分，洪婶儿从院里走出来，返身锁上大门，挎着菜篮子，沿着东院墙朝后身儿的菜市场方向慢悠悠地走去。
　　上午9点整，一辆维修车停在了四合院门口，一群身穿煤气公司维修工服装的人去敲门，见无人应答，便用工具强行撬开了洪宅的大门。有好事的街坊见情况不对，马上跑到报刊售卖亭打了报警电话。
　　上午9点12分，值勤巡警的桑塔纳开到洪宅门口。
　　上午9点13分，两名前来查询的巡警与那群维修工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上午9点15分，大批警力及驻地武警部队疏散了街面的人群，把洪宅团团包围。
　　上午9点20分，一朵规模有限的蘑菇云在洪宅的位置上空冉冉升起。

茶炉

上午10点10分，一辆风尘仆仆的小型长途车出现在完子山岗头村的村口，小型长途车的后边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追随者”。
　　上午10点35分，洪家四合院废墟上，有关部门的清理队伍开进，三道警戒线外围观的人群比过年看烟火的都多，这些人当中最靠前的那一层从不同的角度都清楚的看见，从废墟里抬出来的尸首足足堆了两卡车，那些尸首肢体不全，有的连脑袋都没了，有理由相信，这帮围观看热闹的人得几个月不敢吃肉。
　　上午11点01分，一辆农用三马载着十来个县城赶集归来的农民“吞吞吞吞”地沿着略微崎岖的山道开进了完子山岗头村村口，车上的人陆续下来，落在最后的是几个妇女，其中一位挺着大肚子，两只手撑在后腰眼上，一看就是个孕妇，身边几个农村婆姨搀扶着她慢慢下了三马车，一边用方言数落着孕妇，一边朝村里走去。
　　中午12点整，城东北北咖啡厅包房。面沉如水的十秒人生坐在靠墙角的转角沙发上默不做声。离他不远的茶几旁边，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人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忙碌。
　　十秒人生忽然开口道：“没想到。真他妈没想到！老子事隔10年重回大德就碰上硬瓷了。小姚查到没有，那都是些什么来路？”
　　墨镜青年头都没抬应道：“这是我们不该有的疏忽，完全丧失了专业的水准，如果稍稍留意下最后离开洪宅的那个中年女人就不会全军覆没。他妈的！”边絮叨边按了一个键，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上午8点30分的监控视频湖面：上午8点30分，洪婶儿从院里走出来，返身锁上大门，挎着菜篮子，沿着东院墙朝后身儿的菜市场方向慢悠悠地走去。如果稍微留意一下就不难发现，这位洪婶的腰身似乎比平常观察到的要宽，而且走路的姿态也跟平常观察的有些许的差异。青年人迅速地敲打着键盘，屏幕上一行行数据快速地掠过，最后停留在画面中女人的骨盆位置。
　　“我操！这他妈居然是个公的！”墨镜青年懊恼地骂了一句。
　　十秒人生嘬了一下后槽牙：“老子明白了，跟我们唱对台戏的是801。错不了，一定是大德最神秘的801部队！败给801不丢人，要是跟那老东西一样败给大德的内卫就不划算了。不过嘛，那条老僵尸估计也没捞到什么便宜，这老家伙真是赶不上潮流了，那么老派的做法都好意思拿到桌面上来玩，搞什么不好，搞一大堆带家伙的维修工，进不了门就硬撬，大德虽然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可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大白天就那么明目张胆的做，不被报警才怪。呵呵，该！那老家伙比我们的损失要大得多，放心小姚，我们遇到的是801，那老家伙遇到的是大德的内卫，往后江湖上论起来，丢人丢脸的是他。哈哈！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大陆。”
　　10分钟后，穿戴普通的十秒人生跟姚俊先后离开了咖啡厅，姚俊戴好头盔，跨上自己的摩托，启动引擎后头也不回地朝西面绝尘而去。十秒人生则顺着咖啡厅门口的大街朝东走，在遇到的第一个公交车站停下脚步，看了看站牌，然后从容不迫地登上了第一辆出现在眼前的公交车。
　　公交车行驶的方向与姚俊背道而驰。
　　十秒人生乘坐的公交车经过了街角的大型洗脚城后，拐向东北方向。
　　洗脚城地下二层停车场的下边还有不为人知的两层，与上层停车场之间隔着厚厚的钢筋混凝土水泥浇铸的隔离层及很多合金支撑物。在这些支撑物之间是一间间隔成多段的小屋子，其中一间屋子里有张大床，大床上歪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蒙着块白布。乍一看，颇像是一间停尸房。
　　老人毫无动静的躺在床上，若不是盖在脸上的白布还在微微起伏的话，外人真的会认为这就是间停尸房。在他身边坐着一名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织物中的人。与老人一样，这人也默不做声。
　　过了好一阵儿，老人动了动身体，白布下发出含混不清的嘟囔：“他走了，我们也走吧。”

鹿城飞侠

这老人是谁？坐在他身边的人是谁？继续关注！

茶炉

鹿城飞侠 发表于 2016-1-16 12:17
这老人是谁？坐在他身边的人是谁？继续关注！

这老人是国际上臭名昭著的文物走私集团头目，他身边这位身份极为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