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憬悟 于 2016-1-7 11:30 编辑
冬夜回乡 我下放的山乡并不美。在我的记忆中,它哀草凄凄,贫瘠而荒凉。 带着对故地的恋情,带着对穷苦乡亲的思念,汽车绕道奔上了故乡的归途。绕山梁的土路像天空飘落的黄带伸向天底的远方。汽车颠起的一路黄尘,延绵数里之遥。 翻过雾笼山梁,我不禁心跳得急迫,胸中似乎有一个气球在不断胀大,这条走过无数次的黄土大道,依然回袭我的心头。 车到村口。我独自一人顶着凛冽的寒风伫立,寒风卷着砂粒草屑在脚下旋转,好像在向我诉说离别的眷恋和如烟的往事。 断崖下的土屋,从没有油漆过的木门,凄风苦雨洗刷的更是斑白原始,裂缝的门板布满木纹犹如苦恼人的笑。从没有人打开过的紧闭的玻璃窗户,透出尘土满屋,萧条满墙,依然苦苦的守望着远去的学子。 我推开那扇梦中萦绕的门,屋里没人,我忐忑跨出的脚步,浮尘上留下句句问号般的印痕,尘封十年的小屋依然无法回答我忧郁的下放人生。 门外的小路陪着我的往事延伸,只是我的足迹早已看不见了,只有路边的野草,黄黄绿绿,倩倩地,依然枯荣,依然繁茂,依然岁岁如此,年复一年的叙说着逝去的故事。 狗的吠叫声,呼来了村中的老老少少。昏暗的煤油灯涂红了张张热情绽放的笑脸,布满皱纹的脸膛伸出粗糙的大手,携握着亲情、携握着思念、携握着曾经的风雨并肩。 记忆中的黄土黄墙依旧,惊梦里的黑袄黑裤不变,贫穷没有被我们离开而带走,归来只是多添了旅途的风尘。二林还是光着葫芦的脑袋,二爷还是笑着满口的黄牙,秦振槐走完了人生的坎坷,崔应良多了两个放牛的娃娃··· 在那漫长而贫困的岁月里,共同流淌的汗水共筑过美好的向往,共同荒趣的嬉笑共写过劳动的荣光,用鸡蛋换回来的白酒共醉过我们的肝肠,用狗肉举办的盛宴抚平过我们想念爹娘的心浪。 我心目中一张张憨厚慈祥的笑脸,一直珍守着他那高洁粗旷的本分,贫穷乐观的原样,与勤劳相伴,与土地偎依,与祖祖辈辈世世代代传承,在他们的心目中,这里就是天地,就是世界,就是无与伦比! 留下每一张纸币,解不开穷苦的枷锁。留下每一句祝愿,升起心中的太阳,是生存的希望和奋斗的力量。那苍老而坚毅的脸上,依然挂着慈祥与自豪的笑。那笑容,像一盆冬日的火,像一缕夏日的风,饱含着欢悦和自足,海角天涯,永远温暖和激励着我的远航。那笑容里,有我为人的脊梁,生活的勇气,旷逸的情怀。 汽车消失在乡亲们送别的夜路上,月光下的阡陌田野披起了银装。驾驶员小杨动着感情说了一句:“只要你有时间,我就再送你回来望一望你的第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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