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往事

老西儿

好久没来了，支持老茶。

茶炉

六十一、可疑的身份证

　　驻京办偃旗息鼓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很多故事。
　　先是那一大帮突然杀到的西北娃好不容易被安置妥贴，秃顶鱼泡眼校长跟朱大常结清了项目款，满心欢喜的打道回府。前脚校长大银才坐上火车，后脚就有才被安置好的西北娃一路飙泪的寻回了单家大院儿，说朱司骗人，骗了他们，要他们到一个黑店里做学徒，不给吃饱饭，老板还打人，他们毕业是要操持国宴的，朱司没有安排他们去操持国宴等等，把朱大常气的，火儿一上来扬手给了领头闹事的就是一大嘴巴！
　　这下可坏喽！一帮娃挤在杂居村口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窗口，争先恐后的给家里拨打长途，一个一个哭得跟泪人似的，声泪俱下的控诉安置办的种种不是，说朱司就是一个大骗子。
　　朱大常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自己打人欠考虑，也通过小龚向那孩子道歉了。可是，错已经铸成，无论什么方式都无法挽回这个过错。没多久，西北那边的电话就追来了。鱼泡眼校长气急败坏的在电话里跟朱大常对骂，说若不妥善安置，他就领着娃们的家长杀回来兴师问罪。
　　其实，折腾闹事的就那么几个，大部分娃娃还是安分守己的在各自的岗位上干活，一大群人当众总会有那么几个害群之马，大常冷静后认真思索，得出一个结论，道尼玛什么歉啊！老子揍的就是你狗日的不听话的犟种！
　　于是，大常不再搭理那几个瞎折腾的家伙，自顾自的约了包阎王等人上烩春堂喝小酒去了。
　　这一批西北娃当中，有一个娃娃显得与众不同。
　　这娃长得很细致，高挑个儿，白白净净的，穿着装束也不像是出门打工的，倒像是个乡村小学的教书先生，小龚问他是来做啥的，娃娃回答，世界那么大，我想来看看。就这一句话，就让小龚跟大常对他另眼相看。
　　朋友们，那句话其实并不是那个河南女教师的专利啊，此前十多年就已经有人说出去了。
　　白净娃姓王，叫王斌。跟那个先前的内奸同音不同字，朱大常见这孩子知书达理，就跟小龚说把他留在大院儿里，到南海跟着侯师傅帮忙。
　　王斌很上道儿，几天工夫，就让侯师傅在大常这里经常表扬，跟那位侯师傅的大徒弟、家电维修班的秦东成了好哥们儿。后来，通过相处，大常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竟然出身书香门第，祖辈都是教书先生，难怪看着跟别的孩子那么的不一样。
　　书香门第的后人能去学厨艺，能放下身段儿跟一帮半文盲混在一起，本身也是件稀罕事，加上他那句豪言壮语，在一大堆南海餐饮的西北娃当中显得鹤立鸡群。

茶炉

平时，王斌就呆在后院儿帮忙，闲暇之余，王斌喜欢扯着宋雷刘小平摆龙门阵。王斌嘴里总有说不完的评书，讲不完的神话跟谝不完的家长里短，什么薛仁贵征西啦，猪八戒三打孙悟空啦，王四寡妇跟同村儿的李二蛋滚麦子地啦，什么话从王斌嘴里出来，那必须要经过他的艺术再加工。尽管是纯粹的扯淡，但是，每天干完活以后，王斌的身边绝对是少不了听众。后来，就连送餐归来的西游车组也加入了龙门大阵的闲扯。
　　不过，王斌有的时候也会拒绝大家的起哄，独自一个人坐在宿舍一角长吁短叹，别人偶尔问起，他总是轻轻叹口气道：“唉，迷茫啊迷茫，郁闷啊郁闷！”
　　谁也不晓得他到底哪里迷茫，郁闷在何处。
　　终于有一天，王斌失踪了。
　　驻京办经常会发生这种事。那些眼高手低的学生一旦忍受不住了，吃不得苦中苦了，也就不打算在做人上人的白日梦了，悄悄卷了铺盖，把藏在鞋子里的钱抠出来，买了火车票溜之大吉。至于说回去以后，肯定是先找学校要求退钱，在吆喝四乡八邻到拒不退钱的学校大打出手，之后学校在来跟朱大常掰扯，那都是后话。

茶炉

王斌失踪的挺离奇。
　　那天帮完厨，这小子就说想去外边走走，刘小平叮嘱了他一句别走太远，王斌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就迈着四方步出了门儿。谁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一直到天擦黑了，还不见这小子的踪影，朱大常有点坐不住了，侯师傅跟秦东也从后院过来询问，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说没见他回来。平时老跟着王斌屁股后边的宋雷结结巴巴的对单胖子说：“王，哥，说，要，去，看看，水母跟演员。”
　　水母跟演员？这是啥电影儿？新拍的？神话片儿？还是啥戏文？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脑袋雾水，摸不清路数。
　　小龚仔细的问了宋雷，宋雷也说不清，急的直哭。
　　秦东忽然插了一句：“王斌是教书先生的后代，喜欢跟有文化的人在一起，这兄弟该不是去了水木跟燕园吧？”
　　真个就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秦东别看平时不哼不哈的，小伙子人家那叫心里有数儿。
　　水木不就是水木清华么？"水木清华"出于晋朝谢混诗:"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燕园就好说了，培养文学家的摇篮啊，离古代皇家园林清漪园很近。这两个地方在那些十年寒窗的莘莘学子心目中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圣地，但凡谁家孩子高考中榜，名下写的是这两座学府，那简直就是祖坟上面冒青烟，八辈先人都长脸啊！
　　王斌这小子要是奔这两个地方去了，那倒是贴谱儿。
　　可是这么晚了，还不见回来，这里边儿别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送餐归来的西游车组老大薛仁贵小声儿嘀咕了一句：“最近外边儿好像查得很紧，查身份证儿、务工证儿跟暂住证儿的，朱司，你这些学生跟员工都办过这些证儿没有？”
　　朱大常闻听此言，猛一拍脑门子“哎呀！哎呀！大意了！大意了！这可怎么好？！”
　　单家大院儿里的这帮后厨除了侯师傅三证俱全外，其他人都是黑户儿，新来的王斌有没有三证儿，大常还没顾上问。
　　朱大常为了省钱，也是出于侥幸心理，办证儿的事虽然吕威多次提醒，但大常都当成了耳旁风。刚才老大薛仁贵一句话，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确实，最近城里抓的紧了，如果查到缺少一样的话，就要被送到临时收容站，然后通知各人所在省市地区，集中遣送返乡。要是王斌被送到那儿，那可就回天乏术喽！
　　这一夜，满院子的大人谁都没合眼，西游车组还上街转悠了大半夜，也没找到这小子的影儿。直到鸡叫头二遍，有人在大门外吆喝：“朱老大在呢么？”
　　来人居然是包阎王。
　　包阎王说，管片儿派出所给他来了个电话，说有个小白脸昨天在水木跟燕园里乱窜，学府警卫队拦住此人查证儿时发现，此人身份证十分可疑，于是就给扣下了，今天早上给送到派出所，经过初步审讯，此人说，他是单家大院儿的客人，这不，马所的电话就转到我这儿了。
　　大家伙儿一听，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心说这小子果然去拜谒高等学府了，还成，还没傻到连是谁都忘了。
　　包阎王看了看满院子的人，摇摇脑袋，说：“这事儿不好办，除非你们大姐在，不然，你们谁去领人怕是都不合适。你们大姐呢？”
　　吕威去市里开会好几天了，这段儿时间大院儿这边就是单胖子跟朱大常当家，这两位要去领人，马所长正愁逮不到典型呢，朱大常要去绝对是自投罗网，单胖子要去，估计马所长根本就不拿正眼儿瞧他。
　　正这工夫儿，门外又进来一位，竟然是个身着警服的主儿，一进门就吆喝着要找姓朱的，一转脸儿，瞧见了同样瞧着自己的朱大常，立刻大踏步跑过来，一把搂住了朱大常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满眼都是泪光“大常！好兄弟！我可算是找着你了！”
　　满院子的人没见过这场面，都有点傻了。

茶炉

老西儿 发表于 2016-2-26 09:50
好久没来了，支持老茶。

大姐夫……感动啊

雪山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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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炉

一院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儿，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大早儿的接二连三的来人，把大伙儿都整糊涂了。尤其是包阎王，作为一方的联防队长，对穿官衣儿的比较敏感。包阎王偷眼瞧了瞧刚进来这位的警衔，倒吸一口凉气！“我天儿！这起码是个局级干部啊！没瞧出来啊，朱大常还有这路朋友，幸亏老子当初反应快，没跟老朱耍横，看来这人啊，还是学聪明点儿好。”
　　想到这儿，包阎王立刻荡漾起春天般的微笑，主动上前，一个立正，给那位正跟朱大常热烈拥抱的警官敬了个礼：“报告！我是咱们杂居村儿联防队长包大志，跟老朱是好朋友，领导光临有啥指示？”
　　朱大常眼眶湿润，跟来人拥抱了好一阵儿，听到包阎王插话，这才松开手臂，给在场的大伙儿介绍：“这是我在部队的老指导员，这几位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这位是咱们这片儿的联防队长老包，胖子是咱们南海餐饮公司的总经理小单，帅哥是掌勺大师傅小侯。”
　　警官环视了周围，微微点点头，跟大家抱拳拱手道：“见过各位兄弟，我是小朱当年在部队上的连指导员，我的这条命是小朱用他的命换回来的，当年在老山战役，我们全连的人差不多都拼光了，我被子弹打穿了肚子，失血很多，是小朱拼了性命把我从死人堆里硬背下来的，对于我来讲，小朱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大家都是小朱的好兄弟，那也就是我郭建国的好兄弟！我就在咱们市局工作，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就是，只要报小朱的名字，一切都好说！”
　　包大志一听，心说我的妈呀！还真是大官儿啊！这以后，更得为老朱马首是瞻了。
　　单胖子心眼实诚，一听说是朱大常的老战友，又是比揩所长更大的领导，立刻脱口而出：“报告领导！还真有个急茬儿想请您帮忙儿。”于是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郭领导说了。
　　郭建国有些诧异，问：“既然他是你们的客人，那你们自己去把人领回来就是了啊。”
　　朱大常苦笑一声：“指导员啊，您大概不常下基层吧，我们这位所长大人有个外号，是群众给起的，叫做‘揩所长’，意思就是不揩油过不了他这一关，这一片儿的百姓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其实背地里都咬牙切齿的。包队长经常接触他，说到人品倒也没坏到哪儿去，就是爱贪小便宜。”说着故意拿眼瞟了包大志一下，包大志何等聪明啊，马上接了下茬儿：“没错儿，马所要说办案那还真是把好手，就是……呵呵，这个在背后议论领导不大好。”
　　郭建国笑了：“这位所长叫啥名字啊？”
　　包大志道：“马占宜，听说从前也是部队上转业下来的。”
　　郭建国眉头一挑，思忖了一下，问：“他是哪儿的人？”
　　包大志答道：“好像不是本地人，具体的咱也没问过。”
　　郭建国点点头：“我知道了，小朱小单你们跟着我，老包您来带路，咱们去会一会这位揩所长。”

茶炉

马占宜马所长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埋头写报告。
　　门外有警员喊报告，马所长头也没抬道：“进来！”
　　进来的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才进门就大呼小叫道：“马所马所，上头来人了！”
　　马所长依旧没抬头，嘴里嘟囔着：“来人就来人，咋呼个啥？怎么老那么沉不住气，真是缺练！”
　　大学生半天没说话。
　　马所长继续写字，还是不抬头：“有话说有屁放，没事滚蛋！”
　　“马虎宜儿！你好大官威啊！”
　　听到这个声音，就跟有谁在马所长屁股下边朝上捅了一根尖刺似的，马所长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条件反射般的立正站好，嘴里大声回答着：“到！一连三排长马占宜！请指示！”
　　马所长的脑袋总算抬起来了，看到眼前的人，马所长愣住了。
　　“指导员儿？哎呀我地个亲娘！真的是您啊！哎呀！指导员您不是……”
　　郭建国看着对面的马占宜，心里头别有一番滋味。
　　郭建国侧身让开一个位置，指着身后的朱大常问道：“小马儿，你好好看看他是哪个？”
　　马占宜眯缝起眼细细打量着朱大常，朱大常已经把他给认出来了，猛一踢后脚跟，一个立正，向马所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南疆特功营侦察连一排二班长朱大常向您报到！”
　　马所长的眼眶湿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番号，眼前这位不正是自己从来不曾打过交道，却如雷贯耳的侦查英雄么？
　　天下就有那么巧的事情，绕了一大圈儿，三个曾经热血奋斗的老战友居然在这样一个场合下碰上了。
　　郭建国表情严肃地望着马所长，好一会儿没说话。马占宜被老指导员严厉的目光盯的心里直发毛。看到老领导领章上的警衔，看到素未谋面但始终很敬佩的英雄战友，马占宜的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酸甜苦涩。
　　“我是不是得换个称呼啊，小马儿，听说这里的群众给你起了个挺合适的外号，叫啥来着？噢对了，揩所长。这些年你到底揩了多少桶啊？有没有个准数啊？说来也叫咱们长长见识？”
　　马占宜的汗一下子就从脑门儿上渗出来了。心说，玩蛋了，老领导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看来，所长当得当不成还是次要的，搞不好还要折到里边儿去。就自己这些年贪的那些个小便宜凑起来也够装几大车的。笔管条直戳在办公桌前的马占宜一动也不敢动，双手紧贴裤线，脑袋却慢慢垂下来，鼻尖都快凑道前胸了。
　　郭建国走过去，翻了翻桌面上马占宜写了一半的报告，严厉的表情稍稍有所缓和。
　　“大道理我不跟你扯，当年你也是基层部队的指挥员，大道理你懂得不比我这个营指导员少，你是一方门神，百姓的勤务员，过去怎么做的我不追究了，以后怎么做，我看你的行动。这份报告把它写好写完，多抓专业，少说废话！今天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来是受小朱的委托，他的一位客人给扣在你这里了是不？”
　　满头大汗的马占宜这才偷偷喘了口大气，心里稍稍安慰了些。见老领导问话，赶紧回答道：“报告指导员！是有这么一位，我要是知道他是朱班长的客人，也不会那啥了。我这就安排放人！”
　　郭建国眉头一挑：“慢着！那啥是哪啥啊？这里边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说出来！我帮你断它一断。”
　　马占宜平复了下心情：“报告老领导！燕园警卫队把他送来时，说过一个情况，说他的身份证有问题，我看过了，确实有问题。”
　　“什么问题？”郭建国问。
　　“没……没脸。”马占宜答。
　　“没脸？”郭建国有些吃惊。
　　马占宜征得老领导同意后，这才由立正站姿转为稍息，扭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身份证递给郭建国。
　　郭建国凑近了仔细一看，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儿。
　　朱大常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回事？单胖子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心说，王斌啊王斌，人家扣你是正确的，要是换了我是警察，照样扣住你！你瞧你整的身份证儿，这叫什么玩意儿啊！
　　王斌的身份证还是第一代塑封的类型，内中不含电子芯片，随便怎么伪造都可以。问题是，王斌的这张身份证确实是真的，就是身份证上大头像这一块儿，这也忒狗血了点儿！
　　衣冠楚楚的王斌同学的脸上竟然……一片空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练了无相大法呢……
　　睡眼稀松的王斌被从拘留室带过来，大常指着那张身份证问他，王斌一脸委屈：“朱司啊，这真是我的身份证啊！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县里发给我的时候我是有脸的啊！”
　　经过与王斌户籍所在地公安机关的核实，确实是王斌本人，至于说这个没脸的问题，当地公安机关解释的理由也能成立，由于长期在阳光下暴晒，照片褪色了。
　　一场虚惊，皆大欢喜。
　　一帮人有说有笑的去了烩春堂。
　　酒桌饭席上，三位老战友推杯换盏，冰释前嫌。马所长向老首长检讨了自己的过失，与单胖子也言归于好，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儿么？常言道，乐极生悲。这头警民共建热火朝天呢，大院儿那边儿又出事儿了。

雪山飞鸿

呵呵！照片奇闻

老西儿

打酱油路过，顶一下。

雪山飞鸿

茶炉 发表于 2016-2-29 18:51
王斌失踪的挺离奇。
　　那天帮完厨，这小子就说想去外边走走，刘小平叮嘱了他一句别走太远，王斌心不在焉 ...

王斌怀才不遇，冒傻被扣！

茶炉

六十二、祸起萧墙

　　朱武能知错就改的习惯一般只能维持三天。
　　不是有句俗话叫什么改不了吃什么吗？他朱武能就属于这一类。
　　前一次，半道上让一个叫常娥的神秘女子给截了胡，搞得不人不鬼不伦不类的，还被大师兄好一顿埋汰，差一点就做不了兄弟。这好了还不到三天，又捅娄子了。
　　自打朱大常的老首长七拐八拐寻亲寻到了单家大院，大院上上下下就都传开了，都知道朱司还有个那么有头有脸的大官儿兄弟，个别人的心里就开始打起了小算盘。甭问，此人就是南海餐饮名义上的总经理单胖子。
　　单胖子在生意场上有过惨痛的教训，当初南海还是东海的时候，都是大常哥几个撑着台面儿，单胖子就是一纯粹的甩手掌柜，除了瞧热闹，还是瞧热闹，管理经营他连个手儿都不搭。后来被胡晓楠同学一通恶批，高压之下半是明白半是糊涂的挤进了管理层。再后来，吕威的加盟，让原本一团散沙的东海管理层刹那变得严谨正规起来，管理层进行了重组，单胖子被大家一致推举为已经改为南海餐饮的总经理。
　　说白了，这个总经理也是挂名儿的，实际的操控权与管理权在吕威手里，有了被方保健摆道的教训，吕威不再妇人之仁，在经营管理上很是严格，对管理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及时纠偏，对某些害群之马及时惩治，这才使得南海逐步走上了正轨，从那些家庭作坊中脱颖而出，成为当年当时村儿里最有规模的快餐餐饮单位。
　　但是，什么事儿一旦走上了正轨，麻烦也就接踵而至。
　　用吕威的话讲，没有麻烦我还不管了呢！
　　单胖子也从一开始的老大不情愿，半明白半糊涂的状态下有所转变，特别是经历了小白脸儿事件后，单胖子觉得，是该认真思索一下自己的人生，不能再沉湎在对过去无尽的回忆里，更不能大事不问小事不管，单家的祖上都是忠义千秋的勇士，纯爷们儿！在他这一辈儿上绝不能整出个窝囊废！再说了，自己不是还要把胡晓楠大小姐明媒正娶到单家大院儿来么？不整出点成绩，怎么跟那丫头张嘴开口啊？
　　单胖子尽管在村儿里也闹出过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儿，可那毕竟跟眼下埋锅造饭这档子事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大院儿里的这点儿事儿不比村儿里的那点儿事儿，大院儿里，只要严把质量关，不偷工不减料，做好卫生检查环节，提高菜肴的口感质量，做到对客户负责，对客户的健康负责就差不多了；但是在村儿里，没有人要求这些，客户在乎的是商品价格跟商品真伪，在买方市场逐步取代卖方市场的今天，再想从买卖过程中跟精明如齐天大圣般的客户们耍鬼心眼儿，比登天都难喽！

茶炉

单胖子这些日子总往朱大常屋里跑。
　　每回来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话找话。朱大常是个直性子，实在受不了单胖子这种拐弯抹角，索性止住了单胖子的废话，单刀直入的问：“小单啊，咱又不是外人，你这有话憋着实在让哥哥我受不了，有什么话你干脆直说，哥哥办得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办不到的，哥哥纵使三头六臂也当不了那齐天大圣是不？有啥话当面说就是了。”
　　单胖子见大常急了，呻吟片刻，说：“大常哥，你看是这么回事而，咱们这个安置办现在是暂时歇了，南海呢，虽说就这么黑白不分的干着，可我总觉得不是个长久之计。吕大姐那里看意思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这个跨区经营的问题，这么拖着到底不是个事儿，我是这么想的，能不能请您那位局座大哥侧面给使使劲儿，这边儿衙门里咱没人啊，就是想送礼拉关系都不知道该上哪儿递拜帖去，您帮着给打听打听，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刀山火海咱绝不含糊，要啥咱都能凑上，哪怕是倾家荡产呢，总这么偷偷摸摸的，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稳。我自己也不敢去找人家，万一碰一鼻子灰，丢的不也是你大常哥的脸么？”
　　朱大常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皱着眉头半天没吭声儿。
　　单胖子一看他这副表情，心里也明白个八九不离十，连忙摆手道：“哥，哥，别为难，千万别为难，我这就这么一说，您就那么一听，我也是着急，要真那么难弄，就算我啥都没说好了。”
　　朱大常又不傻又不呆的，单胖子想的事儿他何尝没想过。南海这么一大摊子，老是黑灯瞎火的干，迟早有一天要翻船。虽然说管片儿的马所已经被教导员给镇住了，这段时间没少往大院儿跑，人前人后笑脸相待的，上上下下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但是，您别忘了，规范经营那是国家的大政策，不是几个人说了算的，别的不说，单说这快餐行业，卫生、工商、税务，市容市貌等等不少衙门口呢，光摆平一个派出所远远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还得尽快解决这个跨区的事儿。
　　朱大常用商榷的口吻说：“小单，你看咱们这么着行不行，我呢，去趟市里，找找我这位老首长，听听人家的口气，如果有商量，咱们再进行下一步，如果……”
　　单胖子一听，马上接话道“哥您记着，行就行，不行兄弟绝对不怪你，大理寺六扇门儿那都是清官当道的地界儿，别因为这点事儿回头再让您那老首长为难。甭管结果如何，大哥这份心兄弟我这儿领了。”
　　朱大常望着单胖子四平八稳的背影儿，心下里不禁赞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自己刚来那会儿，小单凡事都推，都倚赖别人，从不拿大主意，那会儿，自己真以为这就是个八旗后裔，提笼架鸟的废物点心，今天这一番对话，嗯，这小子将来必成大器。就冲这，这个忙老子帮定了！”
　　第二天，大常吩咐小龚看好门户，又叫后厨的秦东给烤了七八个土豆，装到保温桶里，电话约了小范儿的车，直奔市里。
　　市局大门口附近，小范儿找地方停好车，跟着大常一起走到了大门执勤门岗外。
　　在传达室登记后，两人走进了森严的大楼。
　　小范儿这些天非常注重仪表，小伙儿不打扮则以，一打扮起来，嘿！真不是盖得，倍儿精神！

老西儿

顶老茶

茶炉

郭建国一大早儿连着打了十多个喷嚏。
　　老话儿说得好，一个喷嚏有人惦记，两个喷嚏有人咒你，三个四个乃至更多，准没好事儿。果然，给老话儿说中了。
　　有人敲门。
　　郭建国整了整警容，道：“请进！”
　　郭建国这个办公室，平常少有警员光顾，大家都清楚，谁要是沦落到要上郭副局这里报到喝茶，那这位的仕途很有可能就算走到头儿了。就连他办公室所在的这条楼道都少有人走，尽管从这里走可以抄个近道前往毗邻的另一座办公楼。
　　门开了，先探进脑袋的是朱大常。
　　见是大常，郭建国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大常笑的有点不自然，看见屋里只有老教导员一位，大常这才放心的走进来，还招呼身后的小范儿一起。
　　落座后，郭建国足有一分钟没说话，盯着大常。
　　大常对老领导这种关注早就习以为常，也没吭气，双眼直视教导员，身边的小范儿有点绷不住了。平常在大街上见了警察他心里就犯怵，这面对面的坐着，还是个大官儿，被人家这么盯着看，有点心虚的他不由得把脑袋低下去。
　　大常从桌子下边把保温桶提起来，放在老领导的面前，揭开盖儿，里边热气腾腾，一股子糯糯的香气很快就在郭建国的鼻子下边弥漫开来。
　　郭建国笑了。
　　当年在前沿阵地上，多少天断水断粮，就在大家支撑不住的时候，后勤的老班长挑了一担子烤土豆冒着枪林弹雨送上来，大家伙儿每人都抢了三五个，那时候，战士们觉得，烤土豆就是全天下最最可口的珍馐美味。
　　眼前这股子香味不就是当年的味道么？
　　郭建国二话不说，伸手就抄起一个，也顾不上是不是还烫手，三拨弄两拨弄扒了皮儿，张嘴就是一大口！
　　“香！真他娘的香！多少年没吃到这个味儿了！奶奶地！行！你小子没忘本！”郭建国三口两口就干掉了两个。对面的小范儿都看傻了。80后的小范儿哪儿了解这里边的典故啊……
　　郭建国把保温桶里的烤土豆都倒到桌子上，找了张旧报纸给裹上。
　　“小朱，这个我收下了，带回家给你嫂子尝尝！说吧，找我啥事儿？只要不违反政策，不授人以柄，我能办的一定办！”
　　郭建国把包好的土豆小心翼翼放进公事包，然后抬起头问道。
　　朱大常想了想，说：“教导员，也没别的事儿，我就想跟您咨询一下，这个跨区经营咋弄？我们那个快餐原先是挂靠在东区劳保局三产名下，现在国家不是有个政策么，经营场所在其他区域的，不能挂靠在非本地区企事业单位，所以，挂靠关系现在名存实亡，要是有关单位查下来，那我们就得关张了。可我们在现在的地区这边儿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烧香上贡，您看这事儿该咋弄？”
　　郭建国边听边在一张纸上用铅笔快速的写着什么。
　　大常一口气说完，郭建国的笔头也停了下来。
　　“小朱啊，前边我说了，只要不违反政策，不授人以柄的事，能办的我一定办。你说的这个事情，前边的我都了解，后边的，只要你们证照齐全，没有违法犯罪的相关记录，找一个单位挂靠应该问题不大。你想知道的我都写在纸上了，这上边呢是咱们一个老战友的电话地址，你去找他，你们应该认识，军区英模表彰大会上，他就站在你身后。”
　　朱大常长出了一口气。
　　按他的先前的想法，老领导很有可能一口回绝，没想到……
　　他从老领导手中接过那张纸，一个名字映入眼帘：余小鱼。

茶炉

撇开朱大常这一头不讲，大院儿业务照常进行着。
　　随着千禧年的临近，村儿里的大小快餐买卖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虱子多了不愁，买卖多了无所，就好比一条餐饮街上，鳞次栉比的都是饭馆儿，老板们不会因此发愁，有同行就有竞争，有竞争才有发展，只要你饭菜质量好，服务水平高，卫生环境整洁，不愁没有客户登门。
　　快餐行业也是如此。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开得越多越好，只要别出现恶性竞争，南海不在乎被这些后起之秀包围。就怕有人心术不正，在背后搞小动作。不过呢，村儿里的大客户几乎都握在南海的手里，有三棵树的翠花儿这把大伞罩着，南海一时半时没有什么危机感。
　　西游车组一如既往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老大薛仁贵带着三个师弟往返穿梭在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大街小巷，西游车组的车况好，外观干净整洁，跟客户交接时服务态度上乘，从这个层面上进一步赢得了客户们的普遍信任。
　　这一天，朱武能跑完了早上公路上的活儿，比中午送餐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了大院儿门口。
　　大师兄跟其他师弟们还没见人影儿，朱武能趁此机会下车活动活动身体，点颗烟，坐在大院儿门口的大槐树下喷云吐雾。
　　正这当口儿，大槐树后忽地闪出一个身影儿，无声无息来到了朱武能背后，一伸手，就把朱武能的双眼给蒙上了。
　　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附在朱武能的耳边道“我悄悄的蒙上你的眼镜，让你猜猜我是谁？”
　　朱武能闻听这个声音，浑身上下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常娥！
　　一想到常娥，朱武能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上一回就是这位神出鬼没的老同学坑了他，害得他差一点就里外不是人。朱武能不由得怒从心起，伸手把常娥的手从眼睛上拨拉开，也没回头，但是语气明显的冷淡：“又是你！这一回还打算跟我这儿上演哪一出啊？”
　　身后的女子果然是常娥。
　　见朱武能的态度很生硬，常娥眼珠一转，马上也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刚才的声情并茂也神奇的换成了悲伤凄凉。她不去影视圈儿混真是可惜了的。
　　“八戒，怎么说话呢？人家心情不好，想找你说说话儿都不行啊？跟姑奶奶摆这副死猪脸！讨厌！”
　　朱武能把燃尽的烟头丢到脚下，用鞋尖使劲的一碾。
　　常娥继续哭诉：“人家刚刚跟家里的那个蠢驴吵完，心里烦得很，就不能看在老同学的份上陪人家说说话么？”
　　朱武能这人耳朵根子软，你要说狠话，没用。常娥把朱武能这一点拿得死死的，见朱武能没反应，马上就坡下驴的又换了一种口吻，双手搭在武能的肩膀上，朱唇轻启，一股柔软温和的气息源源不断的送到了朱武能的耳边，吹得他那颗才硬起来的心渐渐松软了。
　　“说吧，我只有一刻钟时间陪你聊会儿，一会要干活。”
　　常娥不愧是好演员，短短一刻钟时间里给朱武能编了一个足以让他肝肠寸断泪如雨下的悲惨故事。
　　望着朱武能完全沉浸在自己编造的故事氛围里，常娥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正在此时，老大老三老四的车陆续到来。
　　薛仁贵头一眼瞧见常娥，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朱武能忙背过身抹了把眼泪，给老大老三老四介绍道：“我中学同桌，小常。来找我聊天儿。”
　　常娥很大方的朝老大等点点头道：“常娥，跟武能是中学同学。各位大哥好！”
　　老三没忍住，噗嗤一下乐了：“常娥，朱武能，没这么巧吧？吴老爷子还是个预言家啊！几百年以后的事都叫他老人家给说中了。您二位先聊，老大，我们先过去装车。”
　　三人礼貌性的朝常娥点点头，一起进了大院儿。
　　门里边儿，老大皱着眉头跟两位师弟说：“这女人不是好来路，你们没见她的眼睛么，在老二的身上来回来去就没消停，这种眼神儿我见过，你们还记得上回在小钱庄胡同里遇到过的那个女的么？就是干那营生的，那眼神儿跟刚才见到的这位常娥一模一样！不行，等这趟活儿完了，咱们拉上妖怪小师弟给这呆子上上课，这么下去，非出大事儿不可。”
　　还没等完活儿呢，伊甸园科技园区那边儿的客户电话就追到了大院儿。
　　单胖子没等听完电话那头客户毫不客气的投诉，心里的邪火腾地一下子就窜上了脑顶！

茶炉

六十三、关门打狗

　　诺大个城市，想找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确实很不容易，不过，现如今，咱们不是有“改邪归正”的马所帮衬着么？这非常的不容易自然也就变得非常的容易了。
　　西游车组的老大带着老三老四外加小妖儿一只，开着车，满大街的堵那只来历不明的常娥。
　　薛仁贵很生气，老三老四跟妖怪小范儿好些年没见老大这么不高兴了，各人心里都揣着面小鼓咚咚直蹦跶。
　　马所通过户籍查找，基本把范围缩小到本区域的五个叫常娥的女性身上，又用筛选法去掉了其中的三位，因为那三位都是中老年，跟老大他们描述的特征不符合，这就还剩下俩。老大带着师弟们先去了西区的常娥住处，结果，这位常娥是位跳芭蕾的，年初就跟着舞蹈团出国巡回演出去了，自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么此时，嫌疑人名单上就剩下最后这位。
　　这位的家有点难找，不在区域内，在区域边缘的郊区，土路相当难走。难走也得走，不找着这位常娥，二师弟的心就没法消停，对于南海的生意，对于东主的信任，对于西游车组的信誉都是个损害。
　　七拐八绕的，还走了十多里的山路，总算是进了村儿。
　　村子不大，从盘山公路上看过去，整个村落呈猪腰子状，村子里边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只有几条看家狗窜来窜去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老大吩咐哥几个把车停到了村外的小树林儿里，自己带着唐白虎和老沙进了村。
　　村口有几个小孩子正在玩儿，老大走过去问中一个孩子：“小朋友，大叔跟你打听个人，常娥家住在哪儿？”
　　小孩子仰起头看了看老大，小手一伸“问路五毛，打听事儿一块，找人一块五。”
　　我艹！老大愣了足有好半天。
　　身后的唐白虎摸出两张一块的票子递过去，小孩儿乐了“常娥姐就住这条道中间儿那一家儿，门口有篱笆的那个就是。”好么，前后不过几十步，两块钱没了。这真是个发家致富的好路数啊，老大心说，赶明儿个我要是没饭辙了，也干这个得了，多省事，连个成本都不需要。
　　顶着一脑门子的官司，老大气呼呼的径直朝前走去，唐白虎老沙紧随其后。
　　果然三十几步就到了门口有篱笆桩子的这一家儿。
　　敲门。
　　老半天，里边有了动静儿，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出现在门洞里。
　　“你们找谁？”
　　问话的这位约莫四十上下，国字脸，三角眼，扫帚眉，一对儿扇风耳，老大注意到，此人的嘴唇很薄，总是抿着。
　　老大客客气气的说：“啊，我们找常娥，我们是城里她单位的同事，她好些日子没上班了，单位领导不知道出了啥问题，打她电话也打不通，就给了我们地址，让我们来家看看她。”
　　来之前，马所给的通信地址上有所有常娥的工作单位跟家庭住址，老大早就烂记于心，因此说起来驾轻就熟。
　　中年男子丝毫没有让访客进门的意思，但是表情上略有缓和。
　　“噢，我是常娥她三舅，这丫头没去上班？哎呀你看看，大老远的还劳您几位跑一趟，这个她舅妈生病在家，屋里不方便，不然我就请您几位进去了，真不好意思啊，这丫头好些天没回来过了，我也打不通她电话，您看这怎么话儿说的，要不您几位上院子里呆会儿？我给沏茶去。”说着就要往里让。
　　老大多明白啊，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了，家里有病人是个挺劳心的事儿，我们就不进去了，要是常娥回来了，麻烦您跟她说叫她尽快跟单位联系，我们就走了。”
　　中年男人站在门洞儿里目送着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村头，这才转身关好门。

茶炉

老大带着哥俩走出村口，并没有回到车里，而是在对方视线不及的地方找了坡上位置坐好，老大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儿童望远镜，就是当年国内还不多见的那种，可以折叠的类型。调整好焦距，凑到眼前。
　　老大对两位师弟说：“别急，我们惊到他了，一会准有好戏看。等着吧。说话儿就来。”
　　镜头里，中年男人关好门，返身回到了屋里。没多大会儿工夫，门开了，中年男人背了个大背包，身后有个女人拖了个小旅行箱跟着出来，从身形上看，就是常娥无疑。看俩人匆匆忙忙的出了门儿，男人正在锁门，女的东张西望神色慌乱，好像两条丧家之犬。
　　老大笑了。
　　“我说什么来着？哈哈，给妖怪打电话，叫他开车绕到村后堵着去，咱们去开车，堵前边儿，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不一会儿，妖怪小范儿给唐白虎回话说已经就位。
　　老大这才带着哥俩快速返回停车处，各自开了自己的车，呈品字形摆在唯一这条通往村子的土路上，静等着两条丧家犬的出现。
　　不一会儿，方头大脸的男人首先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唐白虎有点沉不住气，率先跳下车，叉着腰怒视着对方。
　　中年男人一抬头看见了堵在前边的唐白虎，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返身向后，撒腿就跑！身后的常娥见男人掉头往回跑，就知道坏事了，也跟着往回跑，眼瞅着就要跑到猪腰子的另一头了，突然，中年男人顿住了脚步，在他前边不远处，有一辆面包车横在路中间，车前面有个戴墨镜的高个子青年手里提着一把大管钳，正冷冷的对着自己。
　　“他妈的！想堵老子，没那么容易！常娥，赶紧把东西扔了，跟三舅从山上走！”
　　中年男人转身就往左边的山坡上窜！身边的常娥迟疑了片刻，拿不准该不该丢掉手里的拉杆箱，就这一迟疑的当口儿，中年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坡上茂密的丛林里……
　　老大带着三个师弟，载着失魂落魄的常娥浩浩荡荡回到了单家大院儿。
　　早就得着信儿的马所带着手下的警员等在院儿里，同时在场的还有萎靡不振的朱武能。
　　见着警察，常娥几乎没有任何抵抗，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的都招了。
　　原来，那中年男子确实是她三舅，而且，当常娥说出他的名字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茶炉

六十四、虎毒不食子

　　常娥的确是个好演员。
　　从进了大院儿，就整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任凭七嘴八舌的质询，从来都是有问必答。不过，她这一套大约只有在朱武能那里能得到呼应，在马所们的火眼金睛里，她就是个妖精。
　　当人们从她嘴里得知她那位三舅的大名时，单胖子跟朱大常不由得大吃一惊！
　　要说大院儿里别人不清楚，单胖子跟朱大常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常娥嘴里的三舅正是被警方通缉的在逃嫌疑人方保健。
　　真是常娥的三舅么？
　　还真是嫦娥的三舅。
　　亲戚，长辈，居然叫晚辈干这种缺德事儿，而且还是出卖色相的缺德事儿，可见，这亲戚有时候也是很不靠谱的。别人家的的亲戚做没做过这等损阴折寿的勾当咱不知道，轮到他方保健做了，倒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
　　马所在大院儿里设立了临时的问讯室，常娥自知罪孽深重，也就不再抵赖，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的全部都说了……
　　常娥原本是市里某公司的业务员，起初也是本分工作，踏实做人。按照常人的生活轨迹走着普通的里程：恋爱，结婚，生育，为人妻为人母。也算是家庭和睦了。可天公不地道，偏偏叫她遇见了打小儿只见过一面的这位方三舅。
　　方保健从村儿里销声匿迹后，并没有走远。
　　方保健把妻女送回了山东老家，自己选择留了下来。
　　他心里还有未了的心愿没了干净，偏执的复仇心理叫他“舍不得”离开这个让他欢喜过也痛苦过的大村子。从沈总东窗事发后，方保健就上了警方的黑名单，村儿里大小企业，凡是跟计算机沾边儿的，都留有印着他照片的通缉令，就连街头卖报纸刊物的新报亭里也有，只要他出现，估计就没跑儿。
　　方保健不傻，方保健要是傻，混不到今天。
　　猫在一个昔日的狐朋狗友的临时小屋里，方保健每天都在等候朋友回来后给他带来关于创始达那帮人的消息。创始达改弦更张卖快餐了，创始达建立了IT的分支机构了，创始达转战城乡交界处了，创始达跟南海餐饮合并了，创始达雇佣了出租车送餐了……只要是与创始达有关的信息，他都特别的关注。为了尽快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方保健绞尽脑汁想了几天，终于想到了一条计策。
　　这条计策必须要有个执行人，这个人必须不能是自己，这个人必须是个靠得住的女人，而且还的是个漂亮的有魅力的能勾引男人魂魄的狐狸精。
　　上哪儿找这样的狐狸精呢？
　　方保健兜里倒是有不少赃款，从那些街头巷尾的洗头房洗脚房里随便抓一两个“野鸡”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方保健明白，找这种野鸡，很难有始有终，全都得靠钱供养着，那条链子断了都是个事儿。方保健的三角眼转来转去的，猛然间，脑子里边蹦出个名字来：常娥。

茶炉

常娥是方保健姐姐家的老闺女。
　　其实方保健一共也没见过这丫头两回，第一回见还是丫头两三岁的时候，再一次见是姐姐带着全家来他这里过年，搁现在也叫互动。第二回见到常娥时，方保健的心里就是怦然一动。这孩子总算长开了。满脸的雀斑不见了，肤色细腻白嫩，瓜子脸，凤眉，杏眼，樱桃小口，身段儿那叫一个顺儿！常娥当时一口一个三舅的喊着，那声音都让她这个三舅心猿意马了好一阵儿。
　　那时的常娥大学才毕业，正在搞社会实践，在一家国营单位实习。因为离家太远，方保健的二姐就把孩子寄托在三弟家里，除了夜里回来休息，吃个晚饭早餐啥的，平素里基本都在单位忙。那时候的常娥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心地善良，对于三舅跟三舅妈的热情款待心存感激。但是，一段时间后，常娥忽然发现，三舅经常在沙发上看电视打瞌睡，一直到自己下班回来，马上精神抖擞的给自己热饭搞菜，甚至于连打洗脸水洗脚水这种事竟然也事必躬亲着，这叫常娥特别的不好意思。
　　渐渐的，跟三舅熟络了，常娥对三舅的那些殷勤跟卖力也就习以为常，她一点都没有去想，三舅如此殷勤的背后是些什么。
　　一天，疲惫不堪的常娥回到家，三舅照例殷勤的替自己忙这忙那，她实在是累得不行，就喝了一杯三舅给冲的麦乳精，也没洗漱，回到自己的屋里倒头就睡过去了。
　　等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时，常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的虚弱，从卧室到卫生间的几步路跟万里长征似的遥远。
　　三舅妈早早的就去上班了，三舅好像也走了，小妹妹也去了学校，诺大的房子里就只有常娥自己。
　　感觉非常的不好，常娥就给单位打电话请了假，草草的洗洗，回到小屋一头栽到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多半天，等到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太阳落山了。
　　常娥习惯性的想去掀被子，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衣衫不整的躺着，两腿之间针扎般的刺痛。常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儿明白这个啊，嗷的一嗓子，惊动了外边的三舅妈。
　　等三舅妈闻声跑进来时，常娥已经把衣衫整理好，三舅妈仔细查看了一下，笑着拍拍常娥的脑袋“傻丫头，这是来月经了，正常的，别害怕。”
　　常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没有注意到，外屋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的三舅脸上掠过一丝诡秘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