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往事

老西儿

顶老茶

闻琴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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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炉

六十八、失落与欣慰

　　诸位，单胖子是个身心健全的男人，尽管有点肥硕，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欲望。在这深更半夜温暖的小屋里，在四周围万籁俱寂的环境中，面前是一位绝色佳人，赤条条一丝不挂，依偎在自己的身边，嘴里喷出的热气不断撩动着考验着自己的意志，温软的胴体像一条滑腻的水蛇般缠绕在自己的意识中，耳边是喃喃细语，眼前是春光无限，头脑中仿佛只剩下一个念头：干！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单胖子跟千千万万村儿里男人一样，那时候，什么时髦他就玩儿什么，那些个抱着孩子手持尿布的妇道人家满大街兜售劣质光盘时，他动过心思，可又没那胆量，生怕被老爹给逮着挨大耳刮子。等别人绘声绘色扎堆儿聊天时，说起那些个听几句都能让你耳热心跳的画面又让单胖子欲火难耐，于是，揣着色心抖擞着色胆儿，单胖子做贼心虚的趁着暮色苍茫，在街边儿扔下两张十元大钞，抓起两张白封皮儿的光盘撒腿就跑，那架势，就跟卖光盘的俩姐妹就是便衣似的，而单胖子倒成了卖光盘的了。
　　一口气跑到胡哥的战地指挥部，胡哥没在，门也不锁，这鬼地方，不锁门也没外人摸的进来。单胖子哆哆嗦嗦把光盘塞进爱多VCD机，接上胡哥那台当时相当高级的赛扬插屁，心情激动的等待着画面的出现。
　　屏幕上的雪花漫天飞舞，这雪下的，这叫一个大，一直下了45分钟，除了雪花还是雪花儿。单胖子不死心，又换了一张，好么，两场鹅毛大雪，溜溜下了90分钟，把单胖子的俩眼晃的直流泪花儿。
　　啥都没有，二十大元白扔了，换回两张“光”盘儿。
　　单胖子很是沮丧。心里特别的不忿儿，琢磨着明儿个无论如何也要逮到那俩女的，不但要换货，还要教训教训俩奸商！
　　第二天上街踅摸了多半天，不但一个卖盘的没找见，还被几个便衣当成卖盘的给盘问了一溜够……
　　到头来，想从光盘中领略岛国武打艺术片的愿望落空了，单胖子一方面心疼自己的二十块，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太亏了，啥都没瞧见，还差地被人家当成坏人给问了半天。
　　下班的胡哥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使劲憋着不笑，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小单同志啊，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啊？凡是有这种心思的人，都要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毛主席他老人家一直在教导俺们说，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闹革命，小单同志啊，你的灵魂深处不大干净啊，要闹革命啊，不闹的话，是要出大问题的。”
　　见单胖子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儿，胡哥到底还是不忍心，从好几层弹药箱下边的一个长条金属装备盒子里取出一个纸盒子，打开，从里边端出一叠子五颜六色的纸袋儿，一个一个的如数家珍的翻看着，边翻边问单胖子：“小单同志啊，虽然说你的灵魂出了点儿小问题，但是问题总是要得到解决地，毛主席还经常教导俺们说，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对于人类进化过程中很关键的这个章节，小单同志还是要做一做功课的，说吧，想从谁学起呀？爱染恭子？还是饭岛爱啊，要不就小室友里吧，这些都是走文艺路线的爱情先锋，跟她们学，可以省略掉很多课堂上的照本宣科，学习起来很有激情的。”
　　单胖子都听傻了。
　　表面上看起来活脱就是一个道德真君的胡哥，原来在他那层厚厚的道德大衣下边儿竟然还包藏了那么多……上等的鲜货啊！
　　至于胡哥嘴里的三个名字，单胖子一个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见过了。
　　于是乎，胡哥在他的战地指挥所里，请了当年村儿AV圈儿中号称“爱之教母”的饭岛爱老师给单胖子上了一堂生动且别开生面的生理卫生课，连听带看的，单胖子心潮澎湃，浑身哆嗦，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眼下，一个鲜活的，充满诱惑的肉体就摆在面前，单胖子反倒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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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胖子不是不想，晓楠真不是外人，就眼下来讲，那就是百分百的内人，跟内人之间还有什么不想的？
　　单胖子不是不会，胡哥前期都给做了铺垫，就算没有亲身实践过，光是领会饭岛爱老师的具体动作跟要领，单胖子在意淫世界中早就力拔山兮气盖世了，这不是没有机会搞社会实践么？
　　单胖子不是不敢，有什么不敢的？单胖子早年挨过哥们的坑，受过老爹的揍，忍过同行的嘲讽，虽然说最后铩羽而归，但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村儿，面对一个光着身子的美女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能有啥不敢的？
　　单胖子不是不想，单胖子不是不会，单胖子也不是不敢，单胖子是不愿意。
　　胡晓楠心里怎么想的，不用问，已经明摆在眼前了，单胖子的心里虽然千百个小九九儿，但是，从骨子里讲，单胖子在旗，既然在旗，血液当中就一定流淌的是旗人的血，遵循的是旗人祖先传下来的规矩。没有媒妁之言，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鼓乐齐鸣，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胡晓楠就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把自己给出去了，在单胖子看来，这是非常越轨的行为，也是单胖子非常非常不情愿的。所以，单胖子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平静的，轻轻的推开了胡晓楠缠绕在自己脖子上双手，轻轻的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面前心爱的姑娘披上，轻轻的抱着马上就要哭出声儿的晓楠脖子，在她洁白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了一个童男之吻。
　　单胖子弯下腰，轻轻的抱起了胡晓楠，慢慢走向自己那张单人床，把晓楠轻轻的放在床上，拉过被子，轻轻的给她盖好。
　　凝视着胡晓楠那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单胖子指着自己的心窝轻轻说道：“这儿，都给你留着，踏实去读书，什么时候学成归来，什么时候我领着八抬大轿去迎娶你上门儿。现在，不能，懂我意思么？乖乖睡觉，别生我气。”
　　说罢，拉灭了屋子里的灯，顺手从床脚拽过一件棉大衣，裹在身上，扭头便出了门儿。
　　黑暗里，胡晓楠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她睁着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耳边仿佛还回响着胖哥哥温柔的话语……
　　单胖子离开大院儿，使出吃奶的劲儿在杂居村儿的大街上狂奔。
　　很快就离开了杂居村儿，一口气跑到了西边儿的苹果园里。
　　站在果园中间那棵几百年历史的老槐树下，单胖子用尽全身力气冲着星光点点的夜空嗷嗷狂叫。
　　果园西边的小屋亮起了灯光，隐约传来狗叫，夹杂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吃饱了撑的吧！大黑更半夜的嚎什么嚎？！是死了娘啊还是没了爹啊？”
　　单胖子打了个激灵，慌忙裹紧大衣，扭头往回跑。
　　来时的那股子劲头儿已经使光了，往回跑显然不如来时那么生猛，深一脚浅一脚的，路上还差点撞上电线杆子。身后的狗叫声渐渐远去，单胖子一头大汗，终于跑到了果园东头，实在是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土埂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这个时候，单胖子忽然觉得有一股阴风从背后吹过来，紧接着，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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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胖子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猛然想起来念书那阵子道听途说的关于园子里种种闹鬼的传说。
　　果园正中央的那棵参天古树在沧海桑田的岁月更迭中不知道凝结了多少冤死的孤魂野鬼，远的就不说了，就说说近代，当年两个红发绿眼的西方魔鬼带着魑魅魍魉在园子里烧杀抢掠，奸淫掳掠，坏事做绝。园子里当时有很多官员及其家眷居住，那些有血性的炎黄子孙们拿起落后的武器，带着满门忠烈奋起反抗，与这些来自西方的魔鬼浴血鏖战，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里边儿，就有咱们这位单小哥的祖先，那位为国尽忠的单姓将军。
　　也有那贪生怕死之辈，摇身一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汉奸，帮着那些个魔鬼烧杀抢掠，丢尽了祖宗的颜面……
　　这个民族败类叫龚孝拱。是晚清著名文人龚定奄的长子。他有些文采，识满、蒙等族语言文字，曾赴京应试不第。后来到上海，恰巧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在沪设立“招贤馆”，他便被招了进去，英军北犯时，他跟随入京。当1860年(咸丰十年)10月18日，英侵略军全权代表额尔金下令火烧圆明园时，他身为先导，率众放火，并趁机打劫，攫取大量金银玉器而归。
　　还有许多宫女太监们不愿沦为魔鬼之手，投井的跳河的抹脖子的上吊的，总之，很多人都已如此惨烈的方式完成了大写的人字。
　　据说，当时有两位小宫女携带了主人叮咛的珍宝逃至今天果园的地界儿，筋疲力尽，再也无力行走，于是掩埋了珍宝，绝然的在大槐树下投缳自尽。
　　于是，园子里的大火熄灭后的百多年来，大槐树这里一直流传着两位小宫女的传说，也一直有人在大槐树附近掘地三尺找寻传说中的珍宝，更有人传说，每当雷鸣电闪之夜，就能看到高挂枝头死不瞑目的小宫女，听到她们凄厉的哭声。
　　由于刚才的狂奔已经使单胖子浑身上下脱了力，此时此刻，即便真的是小宫女冤魂索命，单胖子也只能是望天兴叹，认了。
　　冰冷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又从肩膀挪到了脖子、脸庞。
　　一个声音从单胖子身后幽幽传来：“胖哥哥，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跑那么快干嘛呀？害的人家这通追。”
　　单胖子听到这个声音，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就松弛下来，带着哭腔儿道：“妹妹，能不吓唬你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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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口语化较多，后面越写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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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风云突变

　　总算是把胡晓楠给哄回去了。
　　单胖子为此忐忑了好些日子，生怕这个疯丫头哪天又跑回来跟他以身相许。叫单胖子担心的还不止一个胡晓楠。就在胡晓楠被单胖子连哄带劝的“骗”回学院后，某日，从来不到单胖子小院儿来的宋雷忽然一脸严肃的推门走进来。
　　宋雷是胡晓楠挂名儿的亲弟弟，就是那个有点傻的西北娃，平时单胖子对他印象不错，这娃干活很踏实，南海的前身东海时期，宋雷还及时制止了一场险些把单家大院直接送上天的惊险事故……
　　宋雷走到正在当院里晒太阳品茶的单胖子跟前，用手指着单胖子的鼻子一字一句道：“我，姐姐，都，把，人，给你，了，你，要是，要是敢对我姐姐，姐姐姐姐不好，我，就，就把你跟，米饭，一起蒸。”
　　说完，扭头就走了。
　　老半天，单胖子端着小茶壶跟当院里发呆。忽然琢磨过味儿来，我天！难道说那天夜里，胡晓楠同学在自己屋里上演裸体秀的时候，窗根儿底下还猫着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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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胖子的烦恼也是很多与他同年龄段年轻人的共同烦恼。80后当中不少人骨子里属于那种十分传统的类别，面对纷繁复杂的新时代新事物表现出来的彷徨与迷惘，在上个世纪末那个略有动荡的小时代里尤为突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转眼，千禧年的第一个年头悄然无声的降临这个世界。
　　胡晓楠到底还是出国了。
　　临走前的那一个月，胡晓楠背着单胖子做了不少事儿：先去了趟钱庄儿，把爹妈历年奖给自己的压岁钱全部取出来，又从哥哥那里蹭了一部分，偷偷摸摸的去了二手房交易市场，在东城的一条小胡同里买下了一处小门脸儿，又张罗着请了工人给装修了一下，然后，用剩下的钱进了货，最后把鲜红的房本儿交到了一位中年妇女的手中。据街坊四邻后来描述，中年妇女起初死活不接房本儿，结果那丫头当时就给她跪下了，还磕了仨响头，末了，中年妇女噙着泪收下了房本儿……
　　之后，胡晓楠又把自己所有的化妆品，时髦用品等等归拢到一起，上街边儿摆了三天地摊儿，全部低价抛售后，拿着这笔银子在聚喜羊蝎子馆请胡哥大吃了一顿，中间跟她哥哥说了些啥，没人知道。
　　走的那天，谁都没通知，自己打车奔的机场，在候机楼里给单胖子拨了个电话。
　　单胖子刚起，还赖在被窝里护觉，睡眼惺忪的拿起电话，按了接听键：“谁啊？大早上的。”
　　没听两句，单胖子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啥？！你怎么都不说一声儿啊？等着我，千万等着我！我这就来！”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答应，翻身下床，袜子长裤都没顾上穿，披上大衣推门出屋，撒腿就往大门口跑！
　　也搭是忒早了的缘故，杂剧村儿里静悄悄的，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有出租了。单胖子握着电话给小范儿狂拨一通，小范儿几分钟后就神速出现在眼前，二话不多说，单胖子上车喊道“赶紧的麻利儿的奔机场快快快！”
　　路上，单胖子不停的给晓楠拨电话，听筒里始终是对方正在通话中的动静。
　　小范儿把面包车开得飞快，也顾不上是不是被交通执法的摄像头给拍没拍下来，因为他知道，单胖子急成这样，一定有大事情发生。
　　面包车扬着一溜烟尘冲进了机场候机楼前的空地，车还没停稳，单胖子拉开车门连滚带爬的朝候机大厅狂奔！
　　这时候，手里的电话终于通了。
　　晓楠的声音让单胖子猛然间停住了狂奔的脚步。
　　“胖哥哥，别追了，上回你让晓楠差点追断了腿儿，这一回，算是扯平了。晓楠马上要登机了，胖哥哥，多保重，等着晓楠回来，一定要等着我。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你妈妈吧，上辈人的过结跟咱们没关系，乖乖的哦，晓楠很快就能回来了，等着胖哥哥用八抬大轿来娶晓楠。”
　　挂机了。单胖子马上往回拨号，电话提示对方已经关机。单胖子还是执着的不停的拨打着那个号，直到望见载着晓楠的飞机腾空而去。单胖子站在候机大厅门外，咧咧嘴，没忍住，还是哭了。
　　什么叫做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啊？眼下单胖子终于明白了。
　　没精打采的单胖子低着脑袋往回走，耳畔一直回响着晓楠说的那些话。
　　上了车，小范儿见单胖子俩眼红肿，知道肯定是哭鼻子了，也就没多话，发动了引擎。
　　上车以后一直低着脑袋的单胖子忽然抬起头：“小范儿，你还记得我妈的娘家跟哪儿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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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常甚至连进来的是谁都没看清楚，就被来人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一口混着泡沫的漱口水咕嘟一下竟然被他吞下去了。
　　定了定神，朱大常这才看清楚，敢情是韩城的张校长。
　　前院儿这一骂街，后院忙活的那些个西北娃娃们都不干活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出来围成个半圆瞧热闹。
　　张校长双手叉着腰，气急败坏的指着朱大常的鼻子继续开骂：“朱司，真没想到啊，原来安置办就是这样安置握们底学员啊！你看看你看看，你给娃们安排的都叫个撒地方么！”边说边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份皱皱巴巴的纸，使劲捏在手里挥舞着！
　　“娃们气了你们安置的饭店餐厅，老板不给安排上灶不说，还让娃们干粗活，扫厕所，给老板娘看孩子，倒洗脚水，还有个老板更不是东西，光让娃们干活，不给工钱不给吃饱！娃们实在忍受不下气了，这都跑回家给家里人射了，家里人都找到学校气了，要求退学费，要求学校给射法！朱司，当初你咋跟鹅射地？射娃们到了安置办一定能让他们都上灶台，当大师傅，操持国宴！你这不死片扔腻么？！”
　　朱大常听到这里，总算是搞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去，操持国宴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话不是你张校长当初给这些娃们灌输的屁话么？怎么都扣到我头上了？你满大街打听打听去，谁家开买卖的招了小学徒马上就给他挑大梁的？哪家开饭店的才收的学员就敢让他给顾客掌勺的？还全国知名技术学院的优等毕业生，切个土豆丝都能当棍子使了，眼高手低，就这样的素质还想操持国宴？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谎话连篇，收人家娃们父母的血汗钱，能骗多少是多少，你都教给他们什么了？这儿是哪儿？这里是全中国的心脏！心脏知道不？！你当是你们那个一亩三分的自留地？四张桌子也好意思号称九州大饭店的路边摊儿主都能被你包装成特一级厨师，就会捏个饺子的汉子你也敢拍胸脯说他是行政总厨，行政总厨做啥的知道不？不知道可以问，明明不知道还要装！很好玩是吧？！说我骗人，我骗谁了？是你骗人吧？张大校长！既然今天咱们把脸皮都扯破了，索性就别在遮着掩着了，我公司里现在聘用的员工里也有不少是你张大校长的学员，今天就当着这些娃们的面咱们把事情说个清楚！”
　　朱大常唇枪舌剑一番反击顿时让最初气焰嚣张的张校长哑口无言。张校长翻了翻眼皮，手里捏着的那张纸也不得瑟了，更不敢看周围娃们的眼神。正这工夫，大门外又蹦进来两位，不用问，这位叼着他娘的奶头就没断过奶的张校长绝对不是自己来的，刚才那番信口雌黄的背后指定有那么两位狗头军师，果然，狗头军师不得不亲自出马了。谁啊？还能有谁啊？就是张校长的爹娘呗。
　　张校长的爹还是那身儿黑色中山装，一副人模狗样的德行站在朱大常面前，从水晶眼镜后边不怀好意的逼视着大常。张校长一看亲爹亲娘出马了，立刻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怂样子，跳到了气势汹汹的亲娘身后，狐假虎威的指着朱大常叫道：“有理走遍天下！鹅有证人，还有证据！”喊完，扭头朝大门外咧咧了一嗓子：“尕三娃！尕四娃！你们给鹅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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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龚一直都在财务室里。
　　自从周敏离开后，吕威大姐经常不在大院儿里，南海财会这一块儿就只好由小龚先凑合着干，由于南海订单日益增加，小龚经常加班到深夜，半路出家干财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好比赶着鸭子上架一样。为此，单胖子曾经跟大常嘀咕过，能不能把周敏请回来继续做，相信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周敏应该能够懂得珍惜生活了。但是，吕威不在，这事儿他二人也做不得主，只好等着大姐开完会再说了。
　　眼下，小龚就猫在财务室里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当她听到张校长胡搅蛮缠之后喊了两个名字时，不由得乐了。为啥乐呢？张校长也是当真不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俩都姓尕的孩子是双胞胎兄弟，都是经她手发配出去的，在火车北站的职工食堂帮厨学徒。去了没多久，人家职工食堂的管理员就给小龚打了电话，反映这哥俩手脚不干净，好吃懒做，耍小聪明，消极怠工，总之吧，没一句是表扬的，全都是批评。当时大常跟单胖子没在公司，小龚只好自己跑了一趟北站，结果，她还没到呢，对方管理员的电话就提前到了。
　　这尕姓兄弟俩不辞而别了，不但不辞而别，走时还顺走了食堂的东西跟同宿舍职工的钱物……
　　由于发现及时，又搭上这哥俩自作聪明的认定火车站是灯下黑，竟然在北站买了车票，打算从这里回老家去。结果，被接到报案的民警从候车大厅里给揪了出来！
　　劳动教养了几个月后，被遣送回原籍。
　　哥俩添油加醋的把原本自己犯的错误全部叠加给了朱大常，他们的父母亲戚也因此跑到学校大吵大闹，一时间搞得沸沸扬扬。
　　小龚悄悄的给马所长拨了个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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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所带着打印的资料赶到大院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一进大院儿，马所头一眼瞧见的居然是金胖子跟姜翠花一手按着一个跟那儿站着，还有一个没被按着的正在墙角那儿哼唧。院子正当中，朱大常优哉游哉的擎着小茶壶坐在石凳子上正在跟刘小平下象棋，宋雷托着腮帮子坐在一边看热闹。除了这几位，院子里再无旁人。那些员工早都给撵回各自的岗位，毕竟，生意还是要照常进行的。
　　一见到穿公安制服的进来，墙角上正哼唧的那位一下子就从地下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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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同志都来咧，朱司，这下你还有啥可射地？”
　　张校长激动的声调都变了。
　　马所看了他一眼，扭头问大常：“老朱，我这儿有一份北城辖区派出所传过来的审讯记录副本，你先看看。”说着，把公事包里的资料抽出来递给了朱大常。
　　朱大常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招呼刘小平给马所沏茶。
　　马所摆摆手，站在当院里斜眼瞅着被金胖子姜翠花按住的那二位。
　　金胖子愈发的机灵了，见马所瞧着这边儿，忙示意媳妇，俩人这才松开了手。被按了老半天的张家两口子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坨的嚎开了。
　　“没有天理咧！公安筒子啊，光天化日啊，朗朗乾坤啊，他们动手打人啊！鹅要告他们！”
　　此时，墙角下还有两个半大小子獐头鼠目的蜷缩在一起，慌乱的表情告诉马所，这就是姓尕的那哥俩。
　　马所不慌不忙的从公事包里又抽出一张纸来，顺便朝金胖子递了个眼色，金胖子心领神会，马上招呼媳妇道：“站一上午了，累，走，媳妇，咱上大门洞里歇会儿。”说着，拽着翠花的袖子走到大门洞里，往门槛上一坐。
　　马所清了清嗓子，照着那张纸上的内容念道：“协查通报，姓名尕三，尕四，西北银鳞人氏，1991年发生在银鳞地区面粉厂的入室杀人抢劫案中，首犯尕二落网，经查实，尕三尕四有重大作案嫌疑……”
　　尕姓兄弟还没等马所念下去，屁股下边已经像安了弹簧一样腾地从地下蹦起来，撒腿就往大门口蹿！这边儿，张家三口子也不嚎了，瞪着大眼呆若木鸡，仿佛还在白日梦里似的。
　　金胖子把粗腿一伸，尕三尕四也真听话，噗通噗通！直接就从大门洞里摔出去了，摔了个嘴啃泥！刚想爬起来，就已经被两双有力的手给死死按在地下！
　　形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原本还想兴风作浪的张家三口子在发呆发傻发愣了几分钟后，这会儿，已经凑到了朱大常身边儿，鸡一嘴鸭一嘴的，都急于把自己跟尕三尕四撇清关系。
　　马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三位表演，寒声道：“你们三个都别急，这事情跟你们有莫大的关系，跟我回所里说清楚，说清楚了咱什么都好办。走吧，别妨碍人家做生意。”
　　张家三口子闻听此言，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头耷脑的跟着马所走出了大院儿。
　　大院儿门口，马所带来的民警已经把两个犯罪嫌疑人上了铐，二人的面色如同死灰一般。张家三口子经过二犯身边时，也没忘了每人给他们补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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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单胖子的烦恼

　　送走了胡晓楠，单胖子原本是想让小范儿送他去离异后单过的老妈那里，可不巧的是半道上小范接到大常的电话说朱武能请假了，大院这边缺司机，没辙，小范儿只好半道上放下单胖子，赶紧回去了。
　　单胖子久居郊区，看着城里满大街的花红柳绿，身边呼啸而过的各种先进车辆，耳边鼓噪着各种口音，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单胖子眯缝起小眼睛努力的在路边的车站站牌儿上寻找着母亲娘家所在的那片儿的站名儿。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给他找到了。
　　说来也是惭愧，自从爹妈分开后，单胖子就一直跟着老单过，对妈妈的印象随着年龄的增长竟然渐渐地淡漠了，单胖子知道，自己不是个孝子，知道是知道，就是拧着一股劲不愿去认娘，单胖子始终固执的认为是娘不要他跟他爹在先，加上老单多年来对小单鼓吹的某些不负责任的内容，让单胖子对娘亲的离去耿耿于怀。
　　晓楠最后那句话让单胖子内心觉得既别扭又难受，不去吧，好像对不起晓楠的叮嘱，去吧，娘现在成啥样了？是不是已经重新组成新家庭了？会不会认不出我了？一脑袋胡思乱想中，单胖子上了公交车。
　　单胖子虽然肥，但身体甚是灵活，三挤两挤的就挤到了铰链式公交的中段儿。小时候，大人带着坐公交，单胖子就特别喜欢跟中间这段儿呆着，看着脚下的大转盘一会往这边儿一会往那边，觉得特别好玩特别神奇。
　　单胖子刚刚站稳，就听到车厢前边一片吵嚷之声。
　　“老不死的！你丫眼睛瞎了！臭脚竟然敢踩老娘的新鞋！你丫还顶嘴！抽你丫老不死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脆生生的两记大耳刮子！啪啪！虽然是打在别人脸上，单胖子却觉得浑身热血上窜，他又三挤两挤的运动到前边，终于看清了刚才那个嚣张声音的发源地，居然是一个长相姣好身材匀称，皮肤相当细腻的妙龄女郎。而那位被她掌掴的老妇人正捂着脸颊缩在一旁。
　　车上大多数乘客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妙龄女郎，这哥说：“太不像话了！不就是踩了一下鞋子么？竟然这样对待一个老年人！真不是东西！”那个讲：“这要是我闺女，早就大嘴巴招呼了！还由得她在这里扯鸡巴蛋玩儿！”
　　妙龄女郎一翻大白眼儿：“知道么？！老娘这双鞋够你们全车人干好几年都挣不来！站着说话不腰疼！踩花了老娘没让她老不死的全赔就算对她客气的了，谁想替老不死的出头尽管站出来，谁替她出头谁赔钱！来呀？怎么都蔫吧了？刚才说老娘不是东西的那个呢？我看你丫挺的才真不是个东西！还有谁想当我爹的？赶紧出来叫我瞧瞧，我娘要是瞎了眼真找了你，那才是扯了鸡巴蛋呢！赶紧的，谁来替老不死的出头赶紧麻利儿的！”
　　几句话一出口，再加上了经济砝码儿后，前边车厢里的理论家们都没声儿了。
　　车厢里原本也没多少乘客，因此显得很宽绰。
　　单胖子蹲下身儿，仔细的观摩着妙龄女郎脚上的那双据说是富可敌国的鞋子。
　　“臭流氓！看什么看！再看老娘踢死你！”
　　妙龄女郎觉察到了面前这个长相猥琐的胖子正盯着自己的脚，于是又破口大骂。
　　骂声未落，就觉得左脸上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火辣辣的疼，还没缓过劲儿来，右边脸上又是一下，妙龄女郎当时知觉天旋地转，俩眼前边都是星星……
　　单胖子甩了甩手腕道：“卧槽！果然脸皮比一般人都厚，也怪老子就不练兵了。臭娘们！你丫说老子是臭流氓对吧？老子还真就是臭流氓，两下够不够？不够老子这就给你丫挺的补上俩！草泥马的了隔壁！一双破鞋跟这儿臭显摆什么？还一车人干好几年都挣不出来？糊弄你爹呢还是忽悠你妈呢？扔地摊儿上40一双都不见得有人买的玩意儿，瞧你丫这一嘴大粪就知道你平时没少吃这个，这位大妈不就是踩了你一脚么？怎么着？踩一脚你就咒人家死，老子给你俩大嘴巴这个怎么算啊？你丫挺的是不是打算咒我全家都死绝啊？得，别回答，从你丫眼神里都瞧出答案了，这么着吧，既然俩大嘴巴也是咒，那老子就多送你丫挺的俩大嘴巴，如何？”
　　说着，挽起袖子，伸开五指，抡圆了，正准备开练呢，旁边捂着脸的老太太突然扑过来，拦在了妙龄女郎身前，像一只被惹毛的母老虎一样声嘶力竭的喊着：“不许打我闺女！要打冲我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车上的乘客跟单胖子始料未及，全部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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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一车人都在为这一对奇葩母女摇头叹息时，妙龄女郎捂着腮帮子又开骂了。
　　“老不死的！要你干嘛使的？！我都让人打完了你才过来，滚一边儿去！老娘非教训教训这个臭流氓不可！”话音刚落，腮帮子上又让单胖子左右开弓一边多印了俩大红花儿！
　　“臭娘们！嘴巴放干净点儿！这是你娘么？生你养你就为的给你当出气筒顶门杠？你的良心都他妈叫狼给叼跑了？再敢骂街老子叫你这辈子都张不开嘴！”
　　单胖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小眼睛瞪圆了跟铃铛似的，盯着妙龄女郎。
　　这时候，全车人都好像正能量上身一般，几乎全都怒目相对，这气场，妙龄女郎捂着肿起老高的腮帮子，眨巴眨巴眼睛，瞧瞧左边又瞧瞧右边，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下，嗷嗷哭叫起来：“杀人啦！出人命啦！老娘不活了！跟你丫死磕！呜呜！”都这德行了那张臭嘴还没忘记给自己找补。
　　前边的司机师傅都听不下去了，头也不回的吆喝着：“还他妈比的哭！你好意思哭！你妈算是白养你了，真他妈一只喂不饱的白眼儿狼！”
　　车上的正能量们又开始你一嘴我一嘴的数落起白眼狼来。这个时候，单胖子身边有个小男孩儿拽了一下单胖子的衣角儿，指着妙龄女郎脚上的鞋悄悄的说：“胖叔叔，你看，鞋跟裂开了。”
　　若要按照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全民生产总值估算，妙龄女郎的说法，全车人干好几年都买不起的这双鞋起码也有十几万，穿着这样一双富可敌国的鞋挤公交本身就已经很奇葩了，现在，这双高贵的价值万金的名牌鞋居然裂开了，不能不说这更加是一件奇葩的事情。
　　小男孩儿的声音不高，不过周围还是有人听到了，接下来就是一片起哄笑骂之声。
　　妙龄女郎此时已经顾不上脸了，慌忙拿手去捂鞋跟儿。
　　见单胖子意犹未尽的样子，那位母亲竟然噗通一下给单胖子跪下了！
　　单胖子吓一跳，赶紧给搀扶起来。
　　那位母亲泣不成声的央告着：“大兄弟，手下留情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就当我孤老婆子白养了吧，求各位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围观的人群里不时发出一声声的叹息，有个老大爷问：“大妹子，老哥哥要多句嘴，这爹妈疼孩子他不是这么个疼法儿啊，你得告诉她怎么做人啊！这么下去，将来她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那位母亲已经被单胖子扶到座位上坐定。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大家伙儿，重重叹了口气：“她爸走得早，我们孤儿寡母活的也不易，这孩子打小儿就惹上一帮子狐朋狗友，见天儿的不着家门，偶尔回来一趟也是伸手朝我要这要那，说人家都有都过的怎么怎么好，她也要有这有那。我一个人也管不住也管不了，老大不小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就这么任由她胡作非为到了今天。唉！这都是报应，报应啊！”
　　单胖子心里的那股子侠肝义胆这时候又蹿上脑瓜顶，当年帮着周敏抱打不平的那个劲头又上来了。
　　“大妈，对不住啊，刚才我也是忒生气了，出手打了您闺女，这俗话说的好，可怜天下父母心，您也不易，我呢，这会儿是真心想帮您一把，这么着吧，我给您留个地址电话，往后有了难处了，知会一声就是，别的帮不上，工作我这儿一定有。”
　　那位母亲等大了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单胖子，身子一挺，又要给单胖子下跪，单胖子稳当当的把老太太搀住，轻轻的担很有分寸的按在座位上。
　　老太太老泪纵横，一个劲儿的给单胖子鞠躬：“我谢谢您了谢谢您了，替我那老头子谢谢您了！要真能把我从前的那个听话懂事的闺女给找回来，您就是天底下的活菩萨啊！”
　　坐在地下的妙龄女郎翻了翻白眼儿道：“先说明白了，脏活累活老娘可不干，老娘是金枝玉叶儿，干也得是挣大钱的大买卖，要是没有，趁早儿少废话。”话才说出口，忽然看见单胖子眼睛里的怒火，马上知趣的闭上了嘴巴，转头又去掰扯那个已经咧开小嘴儿的鞋跟儿……
　　单胖子到站了，给老太太留下了联系方式后，又盯着妙龄女郎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道：“今儿个算是跟你们母女结下缘了，回头我要是从你娘那儿知道你又胡作非为了，小心我把你变成猪头！”
　　在老太太的千恩万谢中，单胖子头也不回的下了车，一车的正能量们隔着车窗热烈鼓掌，目送这位英雄般的胖子远去。
　　单胖子走了一会儿，这才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七拐八拐的穿了好几条胡同，又问了不少路人，这才拐进了耳挖勺胡同。
　　走累了，单胖子满胡同踅摸着看那儿有小卖部，打算找一家儿买瓶水润润喉咙。也搭是刚才跟车上义正辞严的过火了，嗓子眼儿里跟着了野火似的。冷不丁瞅见了胡同口不远处有家儿小门脸儿，上边挂着小卖部的招牌，赶紧走过去，瞄了一眼货架子上的商品，随口道：“给拿瓶北冰洋！多少钱？”
　　估摸着得有小五分钟，小窗口里面没动静。
　　单胖子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小窗户里这才悉悉索索了一阵儿，一个花白头发的，苍老的面孔探了出来，望着单胖子的脸，老大不相信的问：“儿子，是你么？”

老西儿

支持茶兄。

茶炉

七十一、办证儿

　　现如今，满大街的墙面涂鸦中最大众化最普遍性最具有城市特色的就是那俩字儿：办证。随便你拨打办证俩字儿后边的电话号码儿，一准儿会有个字正腔圆的女声问你想咋办，你告诉她你想咋办，她于是又告诉你该咋办就咋办，然后，说好价钱，谈好时间，约好地点，甭管是刮风还是下刀子，只要现场附近没有巡警城管，你们俩之间的那点破事儿差不多就能了结了。当然了，事后，你能不能拿到你想要的，她能不能守信誉把你想要的都给你，那就是你们之间的良心账，俺们就管不着了。
　　办证儿这个事，最早先是伴随着城市基础建设城市治安管理这些官方的事由兴起的。起初，办证儿是纯官方行为，那些进城务工的人们在暂住地被当地居委会告知要办理暂住证；那些在老家刚办完喜事就成双结对出来务工的小夫妻被告知要办理婚育证；那些已经在城市里找到一份工作的人们被告知要办理务工证。这就是当年俗称的“三证儿”。
　　朱大常的安置办什么都能安置，唯独办证儿这一项没被他写进议事日程里。
　　之前因为这个办证儿拖延的事儿，大常已经吃过苦头。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大常心想，只要大院儿的这帮孩子不出门儿，就没人查他们的三证儿，没人查三证儿就不会出事情，不出事情，这笔办证儿的钱不就省下了么？这可是一大笔开销啊！
　　大院儿里的这帮熊孩子倒没给他惹什么乱子，毕竟有包阎王他们把握着分寸，杂居村这里只要没有外来的和尚念经，有包阎王这等地头蛇撑着台面儿，又有马所这样的基层门神守着，这一方的天一时半时塌不下来。但是，杂居村这里的天有人给撑着，杂居村以外的天，就没人帮大常顶了。
　　安置办从开张到歇业，期间安排了不下几百名毕业就能“操持国宴”的“高手”们，就业安置成功率在百分之八十左右，有些娃娃受那些狗屁校长的吹牛影响太深，到了工作单位，干没几天就吵吵着要上灶，有些老板还真上道儿，马上安排他们上了灶，一上灶才知道，真要给这帮娃娃权利去操持国宴，那国家的脸面当真就叫这帮熊孩子给丢尽了。
　　别说操持不了国宴，就连切配这等普通的后厨工作都不能够胜任，最后降格到杂工等级，还是丢三落四，心不在焉。这样的员工留着也是累赘，多数老板的选择是直接电话给小龚，叫她领回去。
　　也有不用老板们动嘴的，自己扛着铺盖卷儿，顺了同宿舍别人的钱财逃之夭夭的。这擦屁股的破事儿就落到了大常的身上。有这么一批熊孩子，大常顿觉黄泥糊上了裤裆，不是屎也成了屎。
　　这不，眼下，大院儿里就被退回来十几位，一问起来，还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都是三晋迎宾技术学员的高材生。迎宾学院，就是那位自己找上门来的大姐夫两口子开办的作坊学院。自从安排完第一批学员后，大姐夫那里就在没有后续，大常给打过电话，结果那边不是空号就是盲音，时间一长，加上有别的事情，大常也就没再跟大姐夫联系过。
　　眼前，这帮子高不成低不就的高材生们都挤在临时腾出来的一间小仓库里，整天不是抱怨自己生不逢时，就是诅咒安置办不办正事，奇怪了，就是没有一个孩子诅咒他们敬爱的院长大姐夫的。
　　这期间，小龚又给联系了多家餐厅，结果跟以前一样，干不多久就被清退回来，几经周折，再也没有一家餐厅愿意接收，无奈之下，大常只好跟单胖子合计，把这些高材生们塞进后院的南海，逼着他们干活养活自己。
　　这帮孩子进了南海后，不但不好好工作，反倒在其他地区过来的学员当中搞山头拉串联，或或事儿，以至于原本很团结的一个集体几天下来就被这帮熊孩子搞得乌烟瘴气，饭菜质量直线下滑，严重影响到了生意。
　　大常觉得再不找大姐夫不行了，这才给大姐夫打了手机。
　　说也凑巧，回回打不通的电话这一次居然打通了。
　　大姐夫一听是朱司的声音，刚想挂断，大常一句话追过去，大姐夫打算挂断的手指头又缩了回去。
　　“大姐夫，您也别想着躲我，我也知道你住在哪里，就算你换了住处，我也能找到你。你不接我电话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家的事情是他们自己作下的，跟你没半点关系，除非你也在里边沾了水，所以，好好听我说完，不要挂断，否则，见了面我就跟您没这么客气了。”
　　大姐夫那边半天没啥动静。但是能听出来沉重急促的喘息。
　　大常加重了语气：“你给我说老实话，迎宾学院是不是办不成了？是的话，您实实在在的跟我说清楚，咱们有事好商量，要是还在办，朱司说句话不怕你不爱听，趁早收摊儿吧，您不是干教育的材料，您的学院连起码的办学资质都没有，您学院的部分高材生在这边给我给您都惹下了大祸，就算我朱司不追究，还有政府会追究，到那时候，我可就只能说是你迎宾学院的事了。”
　　大姐夫那边沉寂了好一会儿，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茶炉

大姐夫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你大姐家里遭了大难咧！鹅那舅子，还有丈人丈母娘都进去吃牢饭咧！射是包庇杀人嫌疑犯，这还叫不叫仍活咧！他蒙都进气咧，那边家里就塌了天，你大姐回气照顾老的小的，鹅者离就散摊子塌架子咧，迎宾么有咧！呜呜！”
　　得，想退货都没法儿退了。大姐夫嘴里说的包庇杀人嫌疑犯的事说的不就是张家三口子带来兴师问罪的尕姓兄弟么？后来听马所说了几句，那尕姓兄弟犯的是杀人抢劫的大罪，张家三口子也跟着吃了瓜落儿。
　　送不回去吧，就得想法给安置了，安置不出去吧，就得想法给安排了，这眼下，安排到南海里，给自己惹出那么多事情来，这进不能退无法，这可咋办啊？！
　　放下电话，朱大常在屋里转开了磨磨儿。
　　门吱呀一下被从外边推开，吕威带着一身的雪花儿跟寒气挤了进来。
　　大常赶紧给倒了一茶缸热水，递给大姐。
　　“哎呀大姐您可开完会了，都快愁死兄弟了！”
　　吕威这个会开的可是日子不短了。
　　具体开的是什么会，这是公家的秘密，不方便说也不方便打听，吕威能告诉大常的只有一点，赶紧给南海所有的外地员工办理务工证跟暂住证还有健康证，女员工要办理婚育证，这个事是头等大事，要加紧进行，不然，会出大事。
　　吕威喝了口水，把茶缸子捂在手里，认真的看着大常说：“大常兄弟，大姐跟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南海这里这些日子都是你在撑着，小单呢，还不够成熟，有些地方透着幼稚，还要多锤炼，大姐这儿呢，可能在南海呆不长久了，上面有精神，在职公务员不能身兼数职，岗位额外的兼职都要辞掉，这也就是说，今后的大小事儿得由大常兄弟带着小单拿了，大姐虽然不能常在你们边上帮衬，要是有什么决定不下来的大事，老规矩，尽管跟大姐张嘴就是，大姐能帮衬的一定没二话。”
　　大常张了张嘴，想不起来先说啥好了。
　　吕威又喝了一大口水，放下缸子，从背着的包包里摸出来一个厚厚的大纸包，摊在桌子上，打开外层的牛皮纸，露出里边的旧报纸，再打开旧报纸，则露出了里边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四叠崭新的人民币。大常就那么一打眼，估计着得有好几万都不止。
　　吕威对大常说：“这是十万，就算是大姐跟你小米兄弟的股份吧，买卖做亏了，亏的那部分大姐自己承担，买卖做好了，咱们大家一起赚钱。大常兄弟给大姐和小米兄弟各写个条子，大姐8万，小米兄弟2万，这事儿咱就这么地了。”
　　大常啥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一股暖流冲上心头，赶紧写了两张收款条子，卡上南海的大印，又卡上了南海的财务章，恭恭敬敬递给吕威。然后，恭恭敬敬的给吕威深鞠一躬……

茶炉

七十二、麻烦事儿又找上门儿

　　南海的生意日渐兴旺，这让个别人心里喷火，牙咬的咯嘣咯嘣的，打从心眼里羡慕嫉妒恨。
　　前番有沈总一干坏人搅和市场，现在又冒出个“全村儿膳食大配送”有限公司来，无论从质量还是服务，都跟南海比着来，而且，又重演了李逵撞李鬼的故事。这让大常小单十分的拱火儿。
　　自从胡哥回原单位上班，带走了130厢式货车后，日渐增加的订货量仅凭西游车组已经难以满足需求，大常见天儿的算计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包阎王来了。
　　这包阎王自打跟朱大常的老首长见过一面儿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起了变化。当然了，这种变化之中是带有一定被动性质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地痞混混能够做到洗心革面已经相当不易了。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忽略掉他那个不咋地的绰号，回归本原，喊他包大志了。
　　包大志兴冲冲的来到大院儿。
　　一进门儿就瞧见大常正在院子里转圈儿，赶紧走过来说道：“朱哥，有个好消息！水木园西门儿那边有个铺子要往外盘，我的一个小兄弟说，跟原先的老板是哥们儿，愿意最低价格转手，朱哥觉得这路数可行否？”
　　包大志人变素质也跟着变，就连说话都开始拽文了。
　　朱大常眉毛一挑：“噢？有这等好事啊？那什么，老包你头前带路，咱们让小范儿拉着一起去瞧瞧。”

茶炉

水木西门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如果沿着清漪园路一直向东走，可以长驱直入，但是，包大志说的那个地方并不在这条主路的尽头，而是在水木西门北侧的科学院居民一区里，走起来，有点绕。好在小范儿开的是面包车，在那种崎岖的楼宇之间的小路上游刃有余，不多会儿，到了。
　　大常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心中盘算着，按说面积可是不小了，刨去里边的厨房跟储藏室，外边儿的就餐面积少说也得有个八十多平，稍加改造，去掉多余的那几根水泥柱子，改成金属支撑或者圆木支撑的话，面积还能在扩充。好歹这是一间平房，怎么改都问题不大，后边儿还有个不算忒大的小院，可以存放杂物，还能挖个菜窖啥的，搞好了，还可以就地开荒种点啥……问题是，这座带小院儿的平房大食堂并不临街，就坐落在一大片林立的高层居民楼中间……如果是这样，作为南海的分支机构是没有问题的，快餐加工机构用不着临街，理论上讲越隐蔽越好，但如果作为对外的餐厅而言，这样的地理位置可就太不咋地了。
　　陪同考察的包大志小弟的哥们也是一脸的愁容，说当初接手也是为了方便周围居民，开了个简单的面食小卖部，后来才发现周围的居民生活层次都比较高大上，而且，一区的居民当中很多还都是建国初期就把户籍落到人民中国的歪果仁专家们，这些红发碧眼高鼻深目的洋大人平常不是牛奶就是面包，要不就是西餐，对于包子油条馒头大饼少有问津，所以，这哥们才不得不打算转手歇菜了，因为他实在是整不出西洋玩意儿来。
　　朱大常闻听此言，心中不禁一动。
　　跟那兄弟说回头合计一下，就给他答复，然后拽着包大志上了面包车，吩咐小范儿开远一点儿，最好别叫那兄弟看得见。
　　在车里，大常给吕威拨了个电话，简单说了说情况，吕威那头沉吟了片刻，果断拍板儿：“干的过儿！姐支持你！如果启动资金不够的话，从南海的账上先划拨，姐身边可巧有个会做西餐的大厨想找活儿呢。”
　　有了吕威这句话垫底儿，大常心里也就有数了。
　　接下来，压价儿，拍板儿，签约，给钱，交钥匙一气呵成。那哥们满心欢喜的抱着银子回老家种红薯去了，朱大常委托包大志去找个包工头，找齐能工巧匠，开始对这座大食堂进行内外改造。
　　话分两头，各表一方。
　　单胖子自打见过了亲娘后，这心性跟脾气都似乎矮了一截儿，也不像往常那样喜欢吆三喝四的了，也不愿意凑热闹看别人笑话了，整天锁着个眉头站在自己小屋的窗口扮演思想者。朱大常虽然也觉察出点儿胖子的不对劲来，但是水木那边儿的工程忙碌，他要充当全权指挥，也就没太在意。
　　单胖子的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怎么着都不是个滋味儿。
　　亲娘抱着自己的头揽在温暖的怀里失声痛哭的情形只要一闭上眼就浮现在脑海中，亲娘抱着胖儿子哭了一下午，好像是要把心里憋屈了半辈子的苦水都哭出来似的。单胖子当时一点都不知道，娘跟爹到底是因为什么原音分开的，几十年来，老单总是闪烁其词的拿一些冠冕堂皇的假大空搪塞儿子，单胖子又是个不爱操心只贪玩的家伙，心忒大，所以，爹妈之间的事他一直也没深究。如今，单胖子长大了，成熟了，有了爷们的担当，被亲娘这么一哭，哭的心里乱七八糟的，被亲娘的悲伤感染，又想起了晓楠妹子撇下自己单飞德意志，想起了过往中的种种悲喜，单胖子也呜呜的哭开了……
　　在单胖子的苦苦哀求下，单大妈终于跟儿子说了实话，原来，单胖子三岁那年，单大妈从工厂的小姐妹那里得到了一个特别不好的消息，是关于她家老单的。原来，表面上看着特别窝囊的老单年轻时居然还是个花花肠子！

茶炉

单胖子这会儿正站在窗口发呆，桌上的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号码陌生，想了想，许是业务上的事儿，就接了。这一接不要紧，单胖子的眉头马上拧成了一个疙瘩。
　　电话是一个陌生女人打来的，对方自称是徐家花园小区的居委会主任，说号码是小区里刘大妈给她的，想请单先生抽空去一趟西城人民医院，说是刘大妈住院了，想见见单先生，说说她闺女的事儿。单胖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大妈是谁？徐家花园小区居委会是啥来头？这个人民医院又是咋回事？还有那个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刘大妈的闺女又是几个意思？
　　单胖子一脑袋糨糊，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放下手机，单胖子搜肠刮肚的回忆了老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个电话的出处。正这工夫，小龚从窗户下边经过，一边走一边气呼呼的念叨着：“都什么人啊这是，坐公交本来就挤，踩一下碰一下不都是很平常的事么？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么？”看来，小龚是在公交上跟谁干架了。单胖子的脑海里忽然咯嘣一下，我艹！想起来了！会不会就是她们娘俩啊……
　　单胖子想起了去找亲娘的途中，在公交上发生的那一幕，不会吧？这报应是不是来的有点忒快了……
　　单胖子赶紧收拾了收拾，叫住正打算进财务室的小龚。
　　带个女孩子一起去，这种场合能多一分被信任，少一点麻烦，再说了，小龚绝不是女孩子这么简单，人家大多数时候身处复杂场合，整个就是一女汉子。单胖子的阳刚稍微少了那么一丁点儿，带上小龚，正好取长补短。
　　收拾停当，单胖子揣了点银子，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把自己的存折带上了。这才出了屋门儿，带着小龚来到前院儿。
　　前院儿里，刘小平正在给那帮调皮捣蛋分不出去的迎宾学院的娃娃训话。单胖子跟他耳朵了几句，刘小平心领神会，扭头又开始训。单胖子带着小龚出了大门儿，正赶上薛仁贵的车到了，于是，装好客户的订餐，匀出俩位置给了单胖子和小龚，先把餐送完后，薛仁贵拉着单胖子和小龚直奔西城徐家花园小区。
　　书说简段，到了徐家花园小区，见到了给自己打电话的赵主任，问明情况，单胖子这时才明白，自己摊上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