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往事

茶炉

这又不得不提一提水木西门的西餐厅了，又不得不说说咱们敬爱的愣总刘逸授同志了。
　　水木西门的西餐厅已经正式挂牌营业多半年了，这牌牌的名称居然是愣总给起的，听着都新鲜，叫做“洋为中”西餐。有好事之徒给篡改后，洋为中便成了阳痿中。好在那年月，全民对性事还没到科学普及的程度，所以，叫就叫吧，反正也没多少人明白。
　　孙竹君别看打小是在混混圈儿里混大的，又常年跟社会团体一起瞎练，但，作为一个女孩子能够在淤泥之地洁身自好，未被污染，实属难得。小平头派系中的一个老大一直拖着大鼻涕在竹君身后追逐，千方百计想把这个疯丫头给骗上炕，一直到这位老大被镣铐加身推出午门那一刻，这个伟大的愿望都没能实现……
　　富士通 喷事件还没发酵完呢，村儿里还在鸡飞狗跳呢，愣总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了位，居然跑到了水木西门儿这边儿找乐子，一不留神就瞧见了“水木外专公寓小吃部”这块牌子，愣总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停好车，信步溜达进了门儿，才一进门儿，迎面就跟前来招呼客人的孙竹君打了个照面儿。
　　竹君对愣总没有什么印象，愣总可是在送胡晓楠去大院儿那次记住了这个翻脸比翻书都快的高个儿丫头。
　　愣总进门儿之后，先是打量了一圈儿屋里的陈设，然后很有涵养的朝竹君微笑着点点头，随意找了一处位置坐下，翻看着菜单。
　　竹君对愣总说了声“您先挑着，挑好了喊我，023，这是我的工号儿。”
　　愣总点点头说好。
　　竹君说完就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愣总正跟那儿翻看菜单，冷不防身边有人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鹅射咋看着那么眼熟捏，原来四刘纵啊！你咋有空上俄蒙这憋来捏！”
　　愣总最反感的就是被人随便拍肩膀，如果这人是长辈也就罢了，长辈都有这爱好。何况这一下，差点把愣总打椅子上给拍地下去，愣总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扭头一看，火只好又硬压下去了。怎么呢？认识，还真是一长辈，年纪比自己大，辈分儿好像也比自己大，谁呀？大姐夫呗！
　　大姐夫跟愣总不算特熟，但愣总时不常的也来大院儿坐坐，一来二去的，也就混了个脸儿熟。见是大姐夫，愣总的脸上忙堆起笑容。
　　“姐夫您怎么也在这儿啊？这儿好像是西餐厅吧？”
　　姐夫也乐了。
　　“西餐厅不嫁，单丝，群众底需要九四俄蒙滴奋斗目标四不？俄蒙就要推陈除新，不瞒您射，俄蒙家乡底刀削面在这一片儿红货底恨！老外们齿完都跟鹅射歪瑞古德咧！”
　　愣总这一次是真被姐夫给逗乐了。
　　“咦！那肿，给鹅也来一碗刀削面吧！多要肉丁丁昂！”
　　大姐夫很不相信的看了看愣总：“俄蒙家乡话你会射？”
　　愣总冒充天真的点点头：“昂，鹅妈烙家大同地，鹅当然会射。”
　　大姐夫一拍大腿：“哎呀！烙响啊！今天姐夫请客咧！你等着。”

茶炉

您说您等着就等着呗，愣总忽然想起了惊涛宋总的话茬儿，抬眼瞧见了竹君，竹君也恰好无意识的望向他这边，于是，愣总朝竹君招了招手，竹君忙走过来问：“先生您挑好了？”
　　愣总莞尔一笑，指了指身边另一张椅子道：“小孙请坐，我是你们单总的好朋友，我姓刘，刘逸授。有些话想跟你聊聊，可以不？”
　　竹君一愣，想了想，有些迟疑，这时候，大姐夫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刀削面走过来，边招呼愣总用餐边对竹君说道：“这不是外仍，刘总是咱们南海的大贵人，其实，小孙你应该记得，我听小单射过，当初，要不是刘总设了个局让小平头钻，泥萌就危险了。后来泥萌脱写了，那帮小平头还找了杀手想害刘总，是薛仁贵老大出手救了刘总，想起来了吧？”
　　竹君恍然大悟“我说呢，这位大哥一进来我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刘总啊！对不起对不起，您看我这脑子！那次真的是好险呢，多亏刘总呢！”
　　愣总摆了摆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既然是单总的好朋友好哥们儿，这都不算啥，再说，老薛又把我给救了，这事儿就算扯平了哈！这么着，我先吃面，哎呀，饿死我了！你要是有事你先忙，反正上午我有时间，等会再聊。”
　　说完，一头埋到了大面碗里呼噜呼噜起来。
　　大姐夫站在一旁，用围裙擦着手上沾着的面粉，嘿嘿地笑了“慢着点儿，这吃相。”

茶炉

一大碗刀削面被愣总风卷残云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抹了一把嘴角儿的油星儿，愣总意犹未尽地望着大姐夫，那意思在明白不过：还有没有？还有再来一大碗。
　　大姐夫乐了：“又又又！多地恨！你等着，者就来！”
　　趁大姐夫去后边削面的当口儿，愣总朝竹君招了招手。
　　愣总单刀直入道：“小孙，你是单总带出来的，没错儿吧？单总对你怎么样？心里有数吧？那么好，现在，有一个非常难得的发展机会摆在你面前，这是前一阵儿我跟单总在外地谈生意时偶然遇到的机会，对方是国营大企业，企业领导见过你。你先别否认，这位企业领导说是在一辆公交车上见到的你，同时也见到了单总。我这样说小孙你就明白了对吧，这事儿在你心里可能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阴影。先别急，你的情况对方跟单总了解过，对方很赏识你，希望能够有这样一个机会结识你，并且给你提供发展的空间。毕竟，村儿里目前为止只是你锻炼自我的一个平台，从这个平台上你还可以跃迁到更高的阶段，毕竟你还年轻，可以学习跟锻炼的机会比我们都要更多更广阔。这个事情我跟单总之间有过沟通，单总的意思是要听你自己的决定，不管你去哪儿发展，他都赞成。你看，小孙啊，你刘哥这个人说话从不拖泥带水拐弯抹角，不然也不会跟单总成为过命之交，机会难得啊小孙，如果你愿意，这个桥刘哥跟单总给你搭。”
　　竹君木然。
　　说心里话，愣总的一番话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偶遇大哥大以前的自己是什么鬼样子，竹君当然很清楚，遇到大哥大以后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竹君反倒困惑了。从跟着大哥大来到陌生的单家大院儿后，竹君从开始的敬畏到后来的顺从，到再后来的唯马首是瞻，期间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思想斗争，尤其是那一次砖拍马占宜事件，是基于内心的自愿而并非盲从，从那一刻起，竹君就打定了主意这一生都要交给大哥大，至于自己对大哥大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竹君说不清，朋友？兄长？父辈？
　　后来又当了水木西门儿小吃部经理，又出了不少的事情，对竹君而言，都是从外到内的磨砺。从前跟着小平头们混日子时，也从这些官二代公子哥那里知道了不少外边世界的精 ，但从没有真正接触过。愣总的一番话，竹君的心，动了。

茶炉

愣总一口气说完，大姐夫的刀削面也做得了。
　　两大碗下肚，愣总拍了拍肚皮道：“姐夫，好吃得很！姐夫您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姐夫我给你提个建议吧，咱们这个店名实在有点不配您的手艺，要不我给改一个如何？”
　　愣总把姐夫当成这边儿的领导了。
　　姐夫干笑着说“这个啊，腻要跟朱司射，他四哲理底经理。”
　　于是乎，第二天，小吃部便有了一个很革命的名字“洋为中”，取自伟大领袖的一句最高指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这个名字还很受那些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们的赞同。
　　愣总临走前给了竹君一张自己的名片，告诉竹君什么时候相通了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
　　愣总吃饱喝足走人了，之后的多半天时间里，竹君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心不在焉。
　　内心折磨到了后半夜，竹君实在是迷惘，第二天一大早跟大姐夫请了假，坐了几个小时的郊区长途车跑到了海清驾校……

茶炉

问明白缘由，单胖子心里话说“刘哥啊刘哥，您倒是事先跟俺通个气啊，这下倒好，把这烫山芋直接拽给了俺，您说俺是接啊是接啊还是接啊！”
　　人都到跟前儿了，就为了得到自己一句最高指示，何去何从马上就得拍板儿。单胖子的大脑袋比英特尔的CPU转的都快，赶紧先掏出手绢儿给丫头擦眼泪，边擦边安慰，竹君当下里身子一软，手里的大小包包散落一地，人顺势就歪到了单胖子的怀里。单胖子陡然一惊，心说遭了！这可不成，坏了规矩，传出去自己可就里外不是人了。单胖子跟晓楠拍拖期间也是学到了不少的女生心理学，眼前这个情况，单胖子急忙顺水推舟的把竹君往旁边的长椅子上轻轻一拉，但没松手。
　　竹君此时已经哭激动了，也没在意。
　　单胖子跟竹君并排坐在长椅子上，定了定神，道：“小孙啊，哥知道你咋想的，也了解你的心思，哥当初把你带出来不是一时兴起，哥是想给你换个环境，给你一个机会将来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孝顺母亲，自食其力。别的，哥从来都没想过。小孙，自己的路自己大胆去闯，既然上天送来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干嘛不珍惜？对不对？你对哥的所有心思，哥完全都明白，听哥话，这一世，我就是你大哥，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妹妹。哥这里永远是你第二个家，如果在那边发展的好，就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如果不开心了，任何时候回来，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竹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会儿正是出车教练的时间，大门口除了几个看热闹的保安外，没其他人。
　　竹君终于给愣总去了电话。
　　愣总挺高兴的，马上就把电话拨到了宋总的案头。
　　几天后，安排好一切的愣总把孙竹君从洋为中餐厅带上了他的公爵王。
　　竹君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当竹君再次出现在单胖子面前时，单家大院儿已经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绿草……这是后话，暂且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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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阴魂不散

　　村儿里的故事还在继续，竹君暂且谢幕，洋为中餐厅每天清晨的第一位顾客依旧是老威廉，大姐夫还是乐此不疲的用他的绝活手艺扩大餐厅的知名度，一切一切都沿着应有的轨道合理有序的运行着，直到一天黄昏，餐厅门口出现了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说他贼眉鼠眼一点都不为过，此人的眉毛长得很有特点，看过樱花国能乐表演的人大约都还记得，樱花国能乐演员的妆很浓郁，整张脸上最具特色的就是那两撇眉毛。徘徊在洋为中门口的这个中年男人的一张国字型大脸上就滑稽的勾勒着两撇儿蚕豆眉，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在餐厅的招牌上飘来飘去。
　　大姐夫隔着窗户早就瞧见了这个家伙，心里觉得很奇怪。你说他是客人，他却不进门，说他不是客人，又站在那里半天不挪窝儿。后厨的小姐妹见大姐夫站在前台发呆，凑过来问怎么了，大姐夫指了指窗外的那个人问：“泥萌两个仍是这个扔不？”
　　小姐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正这时候，后厨门帘一挑，金胖子从里边儿钻了出来。
　　大姐夫扭头一看：“哎呀胖子你是从哪个窝窝里钻出来的？”
　　金胖子嘿嘿笑着：“姐夫啊，嘿嘿，习惯，这个这个习惯不好该咧。我来串个门儿。”金胖子改邪归正前也是个混子，生活中最大的一个习惯就是进门儿不走正道儿，喜欢翻墙头跟走旁门左道，今天过来是蹭饭的，翠花生了个大胖小子，家里请了月嫂伺候着，没人做饭乐，金胖子肚子里的油水见少。单家大院儿改成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南海餐饮转战烩春堂，大姐夫又去了洋为中餐厅开辟新战场，金胖子百无聊赖，于是溜出家门儿，到了水木西门儿，看到了洋为中的小后院栅栏门儿开着，于是不请自来。
　　大姐夫一把拉住了金胖子，指着窗外的那个人问：“小金，那个扔你认得不？在蒙口溜达了快一个钟点了。”
　　金胖子眯缝起小眼儿，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嘴里嘀咕道：“眼熟，不过不确定，有点像当年结过梁子的一个家伙。您等我凑近了瞧瞧。”说着，金胖子转过几张桌子，走到了门口附近的一个窗户边儿，找了一个比较刁钻的角度又观察了一阵儿，摇摇头又点点头，点点头又摇摇头。
　　老半天，金胖子溜达回来，不确定的说：“姐夫，您有没有听小单说过一个叫方保健的名字？”
　　姐夫摇摇头说没听过。
　　金胖子道：“看着很像，但五官对不上号儿，说不上来，我总觉得这个家伙身上有些地方和那个家伙有相类似的地方儿，到底是哪儿，我真说不清楚。那个家伙早就上了警方的通缉令，要是敢出来现眼不大可能，除非……”说到这儿，金胖子猛一拍脑门儿！“我艹！我知道了！整容！这孙子整容了！我艹，我真他妈忒聪明了！”说完，马上朝前一窜，三两下就窜到了门口，推门儿就冲了出去！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门口没人了。

茶炉

方保健出现了！
　　这个消息，金胖子一点都没耽搁，第一时间就给110打了电话。一听说是追逃的通缉要犯，110马上出警，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了洋为中餐厅门口。金胖子给110打完电话，马上又给所有跟方保健有点过节的，他能想的起来的人都拨了一遍电话，其中就有愣总刘逸授。等110的警车到达时，并不是很宽绰的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来的是两位男警官，见餐厅里那么些人，有点吃惊，进门就喊“谁打的110报警电话？”
　　金胖子连忙举手应道：“是我是我，哎哟，警察同志来的真快啊！内什么，这些都是过去跟那个通缉犯有过节的群众，我觉着吧，都住附近，免得您二位再去挨个走访，就都给找过来了。”
　　高个儿警官原本冷冰冰的职业脸松弛下来，露出非职业性的微笑：“谢谢您！请问，您跟这个通缉犯什么关系？”
金胖子被警官这么一问，结巴了一下，旋即答道：“艾玛警察同志你可是不知道啊，这个家伙别说跟我了，这儿，这一屋子人跟这家伙都有血海深仇啊！就比如那边那位穿军大衣的兄弟，哎对，你看的方向没错儿，就是那位脑袋有点小的豆芽儿菜，这通缉犯原先就是从他们单位出来的……”
　　金胖子这张嘴啊，忒缺德了，几句话就把愣总给圈里边了。
　　警官们一听，原来通缉犯的老家儿也在，那敢情好，马上放了金胖子，扭头奔愣总就过去了。愣总怎么解释金胖子可就不管了，坏笑着转身儿跟大姐夫说：“姐夫，给咱整碗刀削面呗，可馋可馋您的手艺了。”
　　大姐夫无奈的摇摇头，掀起门帘去了后厨。
　　见两名警官直奔自己而来，愣总马上变换了坐姿，显得严肃又庄重。
　　高个子警官向他敬了一个礼，道：“您好，请问您就是通缉犯方保健原单位的领导？正好儿，我们有些问题想向您了解了解。”
　　愣总一愣，马上明白了，准是金胖子那厮使得坏。不过，身为军二代的愣总什么场面没见过，马上恢复了常态，对高个子警官微笑道：“您说的不是很准确，方保健来我们公司前是国营军工企业的职工，您二位要是追根溯源，我可以提供那家企业的详细地址跟联系电话。方保健只是在离开原单位后到的我们公司，他在我们公司干的时间也不长，具体说到人品嘛……”
　　愣总冷笑了一声。
　　都已经到这份上，愣总就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说他落井下石也好，只要别把自己扯进去，怎么都行。跟这个家伙没啥可掰扯的。
　　警官们跟愣总谈完，旁边又过来几位，都是村儿里被方保健领导的财务公司坑害过的商户，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围着警官说开了。
　　等大家都说差不多的时候，金胖子已经着这干完了三大碗刀削面，把大姐夫看的目瞪口呆。
　　两位警官收起记录薄，大姐夫忙凑过去说：“哎呀你看看，警察筒子辛苦料，这都快中午了，你们回去也吃不上饭，就在这里用餐吧，正宗山西刀削面，俄家祖传底。”
　　金胖子放下大海碗，意犹未尽的说：“没错没错儿警察同志，他们这儿的刀削面忒地道，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高个子警官瞥了他一眼，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咦？不说我差点忘了，你跟这个方保健啥关系来着……”

茶炉

乱哄哄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把110给盼走了。金胖子浑身冷汗，后悔不迭，因为最后警察再次问到他跟通缉犯的关系时，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话，把金胖子给吓的，当下里说话就开始磕巴了。警察的那句可能无意的话，话里话外说的就是一年多以前发生在海清区的群殴事件。在那起事件当中，一家汽车修理行的员工王某被打成重伤，几名打人者被拘留，据说还有幕后指使人，公安机关仍在搜集证据中。这个段子我们在前边的章节种有所描述，被打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的那个人就是小范儿家大姐的修车行员工、小白脸儿王斌。唆使王斌充当眼线的就是警方一直通缉的犯罪嫌疑人方保健。方保健后边的就是票贩子出身发迹的沈总，至于说方保健在村儿里针对南海搞的一系列的破坏动作，都已经通过对沈总犯罪集团涉案当事人的侦讯得到了证实。
　　金胖子当时在村儿里趟的是黑白两道儿的浑水，黑道儿上要他找人做了方保健，但方保健狡兔三窟行踪不定，只好把方保健的眼线，那个勾引周敏的小白脸儿给胖揍了一顿……
　　这个事儿发生以后，金胖子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全身而退，到后来，黑白两道儿都没找他的麻烦。本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却没有想到方保健这个王八蛋居然还敢出来，也没有想到警方对这个事情还在追……金胖子当时恨不能给自己俩大嘴巴！靠！你丫怎么特么这么欠啊！还找那么些人来凑热闹！
　　好不容易把110给搪塞过去，金胖子满脸都是谄媚的笑站在餐厅门口目送着警车消失在小区拐弯处，这才回过头。身后的愣总跟姐夫惊讶的发现，金胖子满头大汗，嘴唇发白。
为了感谢金胖子够哥们够义气，那些被金胖子招呼过来协助警方查案的村民们都在洋为中餐厅吃了午饭，点啥的都有，洋餐中餐一块来，餐厅开业以来这是最忙活的一次，大姐夫从上了面案到送走最后一位吃削面的客人时就没离开过面板。小姐俩也是，手头一直在忙碌，忙的是不亦乐乎。
　　从这以后，来餐厅就餐的客户明显多起来，大姐夫的削面也渐渐声名雀跃了。
　　不过，从那一天开始，金胖子的心里便有了阴影。而导致这个阴影出现的那个诱因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方保健仿佛再一次从人间蒸发了。
金胖子一直想弄明白这个方保健是怎么找到洋为中餐厅这儿的？按道理说，他更应该去直接找愣总跟吕威米老二才对，跟单胖子做对也基本上是因为吕威的缘故。单胖子纯属躺着中枪。况且，单胖子已经被他祸害过了，常娥引诱朱武能那档子事儿不就是么。
　　就在金胖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老胡给他来了个电话。
　　南海餐饮的盒饭订货量始终占据了村儿里快餐企业的龙头，除了当初的西游车组，单胖子跟朱大常又从海清环卫那边找到了一些门路，代表民营企业向环卫单位搞捐赠活动，利用环卫清扫车辆的便利条件，“说”动了有关领导允许调动了一部分车辆在交通高峰路段帮助南海送餐。此举并不影响环卫的正常工作，这些环卫工人因此还得到了相关的补偿，何乐不为呢？
　　但是如此一来，西游车组的某人觉得不快乐了。谁呀？二师兄朱武能。
　　朱武能原来是跑一日三餐的，环卫车组的介入，让他的三餐变成了两餐，收入自然也就少了许多，老大跟其他师兄弟们也没说什么，就这头猪小心眼了。
　　某日，朱武能送完餐后，在路边的小饭馆儿吃闷头饭时，一个中年男人不请自来的坐到了他的对面。
朱武能闷头往嘴里扒拉饭，食之无味。对面的中年人倒也不客气，招呼服务员又给添了俩菜，一壶酒，并且主动给朱武能斟上一杯，推过来，道：“小朱对吧，我是常娥的三舅。”
　　一提常娥，朱武能本能的一哆嗦，塞满了饭粒的嘴巴动了动，抬起头，刚好与中年男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常娥的三舅他没见过，但常听常娥挂在嘴边，知道这个男人是常娥唯一的亲人，自从常娥被劳教后，朱武能经常背着老婆孩子偷偷摸摸的去探视，在天堂镇劳教所的会见室，隔着厚厚的玻璃，朱武能跟身着劳教服的常娥泪眼相望。
　　眼前，常娥唯一的亲人突然出现，按常理说，一般人都会在心里打一个问号，可他朱武能没有。不但没问号，倒是一脑门子感叹号。于是，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要开车，抓起推到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喝了。中年男人见朱武能没有抗拒，于是又给他斟了一满杯，朱武能抓过来又是一仰脖儿。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往朱武能面前的碗里添了几筷子肉菜，道：“家中遭难，我这也是刚刚料理完后事才赶回来，没想到，小娥她竟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唉，我这个做长辈的没尽到义务啊，对不起我那故去的姐姐跟姐夫啊！”说着，居然吧嗒吧嗒地落下泪来。
　　要不怎么说朱武能是猪八戒转世，吃货托生呢，一点脑子都没有，一听说常娥俩字儿，啥警惕性都没了。俩大男人在饭桌上唏嘘了好一阵儿。见火候差不多了，自称常娥三舅的中年男人从桌子下边抄上来一个大提包，从里边儿拿出不少吃的用的，一股脑儿推到了朱武能跟前儿，语气恳切道：“小朱啊，我呢还得回老家，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办完，这些东西麻烦你转交给小娥，告诉她，三舅办完该办的事儿就回来等她，等她出来了，就带着她回胶东老家。小朱你若是对小娥有那个意思，三舅是开通人，不会挡在你们跟前儿的，想咋办就咋办，三舅先祝福你们了。”
　　说完，站起身，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转身儿走了。
　　朱武能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嘴巴里嘟囔着，压根儿就没注意所谓的三舅啥时候已经不在对面坐着了。
　　朱武能的家离村儿里不远，就在胡家河儿镇子里，朱武能的妻子高离是个勤快踏实的女人，跟朱武能是高中同学，同桌儿的她。也算是青梅竹马型儿的，跟了朱武能后，上孝敬公婆，下善待小叔小姑，跟邻居街坊的关系也处的很融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媳妇儿，深得朱家老两口的喜欢。朱武能有个儿子，长得肥头大耳儿，五短身量，要是扛上钉耙，戴上僧帽儿，哎呀，无论从后边还是打前边儿瞧，活脱就是天蓬元帅上小学那会儿的模样。
　　这不是废话么，猪八戒跟哪儿上过小学啊？
　　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朱武能的外号，都挺羡慕八戒的身边儿能有高小姐辅助，大家伙儿平素里话里话外都喜欢拿八戒跟高小姐这两个西游记人物跟朱家开玩笑，这要是搁在往日里，大家就嘻嘻哈哈的这么着了。可是，自打朱武能跟外边儿有了外遇，这个已经开了三十多年的玩笑在他的耳朵里已经变得不那么好笑了。
　　高离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到底哪儿不对头了，妻子的直觉告诉她，丈夫许是在外边遇到事儿了。西游记里，八戒遇到事儿时总是把该负的责任一股脑都推给心无旁鹭的大师兄猴哥，等到猴哥替自己摆平一切后，又把本该自己负的责任全部揽回自己这里，揣着镜子装逼，在师父面前从里到外都成了好人。生活当中的朱武能跟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如出一辙。好在有个厚道的大哥替自己担着，工作上才没有让领导过多的责难。就拿跟常娥不明不白这档子事说吧，也是薛仁贵一干兄弟替他遮掩了，才没有让高小姐觉察到大祸已近眼前。这个事情，薛仁贵他们是真的做错了，表面上看着似乎是为兄弟好，实际上，却是将兄弟推给了那个小三儿……
　　朱武能又一次出现在劳教所的会见室里。
　　当他把常娥三舅的事儿跟常娥说了以后，玻璃的另一边，常娥心里咯噔一下。
　　从常娥被抓的那一瞬间起，对三舅这个人的所有希望都随着他不管自己落荒而逃的举动破灭了。从那一刻起，常娥暗暗在心里发誓，如果再叫自己遇到这个三舅，必置其死地而后快！既然他不仁，休怪本姑奶奶不义！
　　仇恨往往就是在不经意的瞬间铸就的。
　　方保健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想操纵的玩偶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等待他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茶炉

大清早儿，天刚蒙蒙亮，海清分局接待科就迎来了第一拨不速之客。
　　来客递上介绍信跟自己的警官证儿，接待科的警员一看，敢情是远道儿来的同行儿，赶紧给迎到了会客厅，并且第一时间给刑警大队及经警大队的头头们打了电话。
　　来的是胶东省会市局的同志，带队的姓龙，警官证儿上标明的是刑警大队长。
　　海清分局两大队的队长也不含糊，接到电话后分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分局，宾主落座后，胶东省会过来的龙队向海清分局的同行们介绍了情况。
　　龙队个头不高，但很精神，目光矍铄如电，讲起话铿锵有力。
　　“西介摸个情况儿，先跟海清这边儿地同行儿米介绍一下儿。去年年底儿，我民那边儿高新产业开发区接到商户举报儿，说有银冒充上边儿下来的银在开发区实施诈骗，诈骗金额巨大，并且还有持械伤银的事儿，接到举报后捏我民就展开了调查，结果发现，这个冒充领导银实施诈骗地嫌疑银就是部里通缉地重大经济案件嫌疑银方保健。介个方保健的老家在我民那边儿地桃儿城，老家没啥银了，只有一个弟弟跟一个瞎眼的老父亲。通过对方保健老家的排查，我民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儿。今年开春，通过对方保健老家的所有相关亲友的排查，查到一条重要线索儿，介个方保健回过一趟老家，没有去看望瞎眼老父亲跟唯一的亲兄弟，却跟一个儿时地小伙伴儿见了面儿。据这个银说，方保健把一大笔钱交给他保管，说如果他没回来，这笔钱就委托他交给兄弟。那个银回忆削，方保健好像跟他流露出要上你民这边儿的念头儿。我民跟上级领导汇报后，就马不停蹄儿地奔你民这边儿来了。”
　　海清分局刑警大队长也简要说了下情况，方保健日前确实在海清区分局下辖的地段儿出现过，引起了小范围内部分群众的不安。但到目前为之，还没有发现这个通缉犯的具体落脚点，海清区地处城乡交界点，靠近西部山区，很多三不管地段充斥了大量的外地务工人员，社会环境复杂，难以展开拉网式的排查。
　　经警大队长也跟外省同行交流了一下具体的事宜。
　　三方一致认定，目前，这个通缉犯就藏匿在海清，但要从茫茫人海中把他揪出来，还需要一定的时日。为避免更多的无辜群众及其财产受到侵害，海清分局牵头成立了专案组，两边儿的警力协同作战，联合地方执法部门对海清辖区内的所有外省来埠人员进行彻底性质的大摸排。
　　办法固然是好办法，但是如此一来，南海餐饮也捎带着被闷了进去。

茶炉

九十、再起风云

　　这才大摸排事先没露半点儿风声，联防队跟分局下辖派出所儿，街道办还有居委会都是临时得到的通知，而且还都是在深更半夜有组织有目标有目的性质的进行着，也是不想引起大规模的群体性恐慌。
　　因此，很多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的群租房房东都是被人从炕头上给“请”下来协助工作的，这其中，也包括了烩春堂的法人代表老单跟光头老余。当然了，老单跟光头老余不至于像其他人那般尴尬，长期的工作习惯使这二位养成了晚睡早期的良好习惯，所以，当辖区派出所的片儿警去烩春堂跟茶楼敲门时，二位领导衣冠楚楚的走了出来。
　　摸排工作进行的相对顺利，大部分被查到的外来务工人员都十分配合，向检查人员出示了相关的证件，也有那不配合不情愿的，在飞身上墙打算溜之乎也的时候被众人合力擒拿住……
　　到天光大亮前，摸排人员来到了半亩园儿的一间由蔬菜大棚改造的平房门口，带队的包大志隔着门板低声粗气的喊道：“大弓！开门！弓子麻利儿的赶紧开门！查户口！”
　　那年月还不时兴喊查水表送快递啥的，查户口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公门黑话是最好的借口。
　　半支烟的光景，门板里边传来噼里啪啦片儿鞋拖地走道儿的声音，门开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猥琐的瘦高个儿哈着细腰，睡眼惺忪的站在门洞里，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问：“包哥，大黑更半夜的查哪门子户口啊？”
　　负责摸排的联防队员跟片儿警不由分说，一窝蜂的从这个高个子猥琐男人身边冲过去！不一会儿，里边儿的灯亮了，一片严厉的喝喊：“双手抱头！蹲下！”
　　这间大棚改造的平房就是门口这个高个子猥琐男的办事处兼员工宿舍。男人叫刘大弓，是个三流的厨子，华南人，开的也是类似朱大常早期干的买卖，给西北那些坑蒙拐骗的职业技术学校安置高材生们。刘大弓的办事效率跟朱大常比起来简直没法儿比，朱大常安置一批学员用不了三两天，刘大弓安置一批学员往少了说得十天半个月，往多了说还就真没准儿了。那些一时半会儿分不出去的学员就只好住在他的这间大棚平房里，每人每天还要交住宿费跟饭费。原本刘大弓也想学着朱大常的样儿，利用学员的资源搞个快餐饭馆啥的，无奈何，他招来的这帮子学员要啥没啥，基本功基本功不灵，素质素质不灵，除了吃喝拉撒干瞪眼发牢骚，没一样儿叫人瞧得上眼的。
　　刘大弓的路数没朱大常专业，找来的这些个所谓的学员大多是草台班子学校出身，大部分连毕业都没有毕业就给发送过来了，刘大弓为了赚钱，根本就顾不上神马质量，这些学员当中混杂了什么成分他也不深究，结果，就在这个晨露很重的早上，在这间大棚平房臭气熏天的宿舍里，两个长期流窜在外的重大犯罪嫌疑人被摸排大队给摸了出来！
　　原来是想把方保健给摸出来，却没成想摸出来两个重量级的人物来！
　　这是兄弟俩，西北边远地区人氏，岁数都不大，在家乡当地犯下杀人大案后就销声匿迹了，被列为重大通缉犯，追了一年多也没发现蛛丝马迹，没想到，这俩小子竟然改头换面学了厨子……
　　连着一个多礼拜的摸排，城乡交界最复杂最混乱的地段儿被专案组翻了个底儿朝天，臭鱼烂虾倒是摸了不少，夜叉跟龟丞相那个级别的流窜犯也逮了十来个，其中就包括那哥俩。但是，方保健却依旧踪迹皆无。
　　胶东省会过来的龙队一直跟着摸排，累的够呛，除了顺手逮到三个流窜多年的“飞天大盗”外，方保健的人毛儿都没摸着。
　　接下来需要摸排的就是山区了，难度更大，大到难以想象。
　　进山之前，人们都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在山外边逮着这个狡猾的家伙。说来也是寸，小范儿闲着没事儿去找包大志喝小酒儿，三五杯下肚后，包大志跟小范儿说起了这些日子差点溜断腿儿的活计，期间提到了方保健的名字，小范儿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儿：“包哥包哥，这事儿你们怎么不问我啊？！当初我们哥几个开车去堵的这孙子跟他的外甥女儿，结果被这孙子给翻山跑了，只逮到了他的外甥女儿，就是内叫常娥的丫头片子！要是你们跟市里折腾这么久都没下文，这孙子许是猫到那儿去了！没错儿！艹我这头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灯下黑！”

茶炉

包大志把小范儿带到专案组各位领导面前时，有点后悔了。怎么呢？按说，这次摸排行动对外是保密的，包大志三杯黄汤下肚啥都跟小范儿兜了底儿，这万一专案组怪罪下来，他一个联防队长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包大志带着小范儿进了专案组设在管片儿派出所的临时指挥部，一进门就瞧见了派出所的代理所长老顾正在往暖水瓶里灌水。
　　老顾扭脸一看是包大志，忙小声儿招呼道“哎呀老包你来的正好，赶紧帮我灌水，里屋那帮人正发火呢，我得赶紧进去当消防员。”
　　包大志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说坏了，我这个时候带着小范儿进去不是火上浇油么……
　　包大志刚从老顾手里接过水壶，里屋的门帘儿一挑，胶东省会那边儿过来的龙队探出半拉身子，看见了包大志身后正在东张西望的小范儿，问：“包队长，这位是？”
　　包大志这会儿想回避都没辙了，只好向龙队介绍说：“啊，这位是我们这片儿的老街坊，友谊宾馆车队的小范儿，正好儿，小范跟我反映了一个重要情况，是关于你们要找的那个通缉犯的，我就把他给带来了。”
　　龙队一听，俩眼顿时放出光来，一把从包大志身后就把小范儿给拽过去“真的么？太好了！快快快！快请进来！”
　　里屋烟雾缭绕，一群大烟枪正在喷云吐雾，龙队把事儿一说，大家伙儿顿时都来了精神，海清分局的刑警大队长居然给小范递了根儿软中华……
　　小范儿到底也是见过些世面儿的，那么多大盖帽把他围在当间他也不怵，点着香烟，深吸一大口，赞叹道：“到底是好烟，味儿正。”
　　龙队迫不及待的问：“老包说你有重大情况要跟领导们反映，说吧，真是重大情况，你后半辈子的软中华我老龙全包了！”
　　小范连忙摆手“别别别！好烟好是好，咱老百姓还是抽普通烟得了，忒贵，再说您一个月下来挣的未必有咱富余，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心领了，说正事儿哈！”
　　小范儿就把当初跟着大哥们一起去山里围堵方保健及其帮凶常娥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的说了一遍。末了，把自己的看法也说了。龙队跟大家听罢，纷纷点头称赞小范，说小范是块当刑警的料，把小范给说毛了……
　　事不宜迟，领导们当即拍板儿，请小范带路，挑选精干警力，趁着天还没擦黑，找了五辆挂民用牌照的汽车，由小范带队前往当初那个山村实施秘密搜捕。
　　由于有了前番的周折，小范儿选择了最近的路线，很快就来到了那个猪腰子形状的山村附近。所有人都下了车，武器在手，子弹上膛。海清分局的警员很快就把村长给请过来，刑警大队长向村长了解了村子里的人员情况，详细的问了问方保健这个人。
　　村长认真想了想，说：“俺们村儿青壮年都出去挣钱了，村儿里留下的都是些老幼妇孺跟残疾人，您说的这个人俺们这儿没有。”
　　大队长皱了皱眉，又问：“您好好回忆回忆，最近这一段儿村儿里有没有来过陌生人，或者投亲靠友的人？您看看，这张照片上的这个人您见过没有？”说着，从身边警员手里拿过方保健被通缉前的一张照片递到村长手里。
　　村长戴上老花镜，反复端详着，很不确定的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末了说道：“要说这个长相的村儿里倒是有一个有点像，可这眉眼对不上啊，村儿里这位是蚕豆眉毛黄豆眼儿，蒜头鼻子三瓣儿嘴，还不会说话，是村儿里老王家的外甥，是个残疾人。看上去有些像，不过俺可说不准啊！”
　　大队长心里一动，回想起大摸排之前，110的出警记录中曾经提到过的，关于疑似通缉犯方保健在水木西门出现过的事情，当时在对目击证人的笔录中提到过，目击者怀疑这个疑似方保健的人可能做过整容手术。
　　大队长让手下警员陪着老村长，自己又跟几位专案组成员碰了头，大家把行动计划重新捋了一遍，决定让小范儿跟着村长去村儿里的老王家叫门，随便找个由头，只要疑犯出现或者在家里，立刻实施抓捕！
　　小范儿一听乐了“行啊！您说让我装什么吧，电工？成！多少懂点儿，糊弄事儿足够！”
　　警察们埋伏在村子的四周围，村长又回到村儿里，私下里找到了大跃进时期担任过民兵营长的老哥哥，让他带着村儿里腿脚还算利落的老哥几个把村子四周围的羊肠小道儿都守住，这才放心的让小范儿背上电工袋子，冒充电工跟在自己身后去敲老王家的门儿。
　　老王家在猪腰子正中间儿的位置，是个前后大跨院儿，面积还不小，隔老远就能从坡上看到满院子盛开的叫不上名字的大花朵儿。
　　村长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儿，梆梆梆敲了三下，不一会儿，里边传出来苍老的声音：“谁呀？”
　　村长答道：“俺！老蔫儿！”
　　那个苍老声音又问：“村长啊，啥事啊？俺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下一次炕不容易咧！”
　　村长又道：“哦，这么回子事，乡里要给咱村儿换电线，派了电工师傅来各家查线路，这不查到老哥哥您这里了么，就劳烦老哥哥给开下门儿，快着咧，十分钟就得。”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一位年约七十上下的老农民拄着拐棍儿站在门洞里朝外边张望，见确实是村长带着一位电工师傅，忙侧身往院子里让。
　　这时，趁村长跟老人拉扯聊天的空当儿，小范儿打眼往院子里扫量了一遍，一下子就看到距离院门儿不远处一间单独的砖房的窗户后边有个人影倏地一晃！
　　小范马上向隐匿在身后不远处的警察发出了手势信号！
　　警察们立刻从藏身处跳出来，一窝蜂似的朝老王家大开的门洞冲过去！
　　老王头没明白咋回事，刚想问，早就被村长跟小范给档在身后，警察们从他们身边一涌而入，直扑小砖房！
　　没多大工夫，就从小砖房里提溜出一个人来，经过小范儿身边时，这个蓬头垢面的人猛地抬起头，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小范儿看。小范儿不禁打了个冷战！没错儿！烧成灰老子都认得你！小范立刻高声叫道：“没错儿！就是这孙子！”
　　长期流窜作案的方保健就这样落入法网。

茶炉

九十一、再起风云二

　　我们先暂且放下方保健落网的事不提，说说这一次的摸排行动带来的后果。
　　此次摸排行动除了抓到了预订计划中的大鱼，还捎带脚的逮住了长期流窜各地的一批通缉要犯，期间也发现了很多治安漏洞，给地方治安狠狠敲了一记警钟。特别是通过摸排行动查处了一批所谓的外省市职业技校安置办，这些所谓的安置办大多数没有营业证照，少数挂靠在个别单位的名下，学生来源复杂，人员混乱，给安置办所在地区造成很大的安全隐患。这一次摸排，就手打掉了一批比较恶劣的三无单位。
　　在洋为中餐厅里，朱大常等人围桌而坐，边喝小酒边听包大志八卦。
　　这一次真的是很悬，若不是南海提早并入了光头老余的门下，这一次的摸排一准儿得栽里边儿。半亩园的刘大弓好几天没露面儿，听说已经进去啃窝头了。
　　这帮人正跟这儿唏嘘不已时，包大志的腰里的BB机忽然蹦豆般的吵吵起来。
　　包大志赶紧抄手里按亮一看：专案组开会，速到。
　　又出啥事了？专案组不是该撤台子了么？
　　朱大常催着他赶紧去，跟人家手底下干活儿手脚还是要麻利儿点儿，这碗官饭经常会硌着牙的。
　　包大志赶紧出门儿走了，朱大常刚坐回桌子边儿上，手机响了。
　　光头老余打来的。
　　朱大常才听了没几句，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茶炉

多大的事儿能让一个经历过枪林弹雨，血雨腥风的硬汉吓成这样？除非天塌地陷，否则刀架在脖子上，他朱大常都不会眨一下眼睛。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光头老余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朱大常半句都没透露给旁人，包括大姐夫也被蒙在鼓里。朱大常吩咐大姐夫看好门户，马上出门儿打了辆出租，急赤白咧的往单家大院儿而去。
　　车行至清漪园路，远远儿的，朱大常就瞧见光头老余正在他的茶楼前转磨磨儿。大常心里清楚得很，这位当年出生入死的敢死队长不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儿，不会如此乱了方寸。所以赶紧结账下车，三两步冲到老余近前：“队长！出什么事儿了？！”
　　光头老余见是大常，连忙一把攥住大常的胳膊：“九！上流器说！”
　　在茶楼二层的办公室里，光头老余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热敏传真纸，递给大常“磊看看啦，看来偶们地何卓搞不情啦！”
　　久混村头儿，大常对那些个高新科技的玩意儿多少摸着点儿门儿，热敏纸这东西保存不了多少时间，尤其上边的字体，如果不马上复制，一半天儿的光景就会消褪，稍长点儿时候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时候传真机不像今天这么普及，发传真的内容多是比较重要要紧的事情，所以，当老余把传真纸递给他时，他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迫不及待的开始一目十行起来。
　　传真纸上是一份标记着“保密，内部”字样的文件。
　　朱大常反复看了好几遍，瞪大眼睛不大相信的望着光头老余“这事……几时开始的？”
　　光头老余叹了一口气：“98联就已经有了风星，下边一直债谣传了啦，就系没有具体地东西，县债，偶们东兰军区的命令下来了，偶可棱要肥气了，这里的生意只能转让给盆友了啦！唉！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步哇！大强，你也要早做打算了啦，偶跟教导盐讲过了啦，教导盐说他会给磊想办法了啦，不过，磊技挤也要有西响准备啦！”
　　光头老余把传真纸点燃，丢进洗手池，看着它燃烧殆尽后，拧开水龙头……
　　这可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南海的生意眼瞅着蒸蒸日上，水木西门的洋为中也有了起色，可背后的这棵大树却指望不上了。若是光头老余真如他所言要撤走的话，南海无异于又成了三无产业，在那个年代，三无产业跟过街老鼠一个意思，尤其是餐饮产业，如果没有强大后盾撑着，谁都能拨拉你一下，往死里欺负你……

茶炉

摘录光明日报1998年10月6日社论，题目是《军队武警部队政法机关不得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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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于10月6日至7日在北京召开了军队武警部队政法机关不再从事经商活动工作会议。会议以邓小平同志关于反腐败的一系列重要论述和江泽民同志最近几次重要讲话精神为指导，深入贯彻中央关于军队、武警部队和政法机关不再从事经商活动的重大决策，回顾总结了前一阶段的工作，研究讨论了实施方案，着重对下一步企业的撤销和交接工作进行了部署，要求各有关方面齐心协力，密切配合，扎实工作，确保按期完成军队、武警部队和政法机关与所办经营性企业彻底脱钩的任务。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胡锦涛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
　　胡锦涛在讲话中说，两个多月前，中央在部署开展反走私联合行动和专项斗争的同时，作出了军队、武警部队和政法机关一律不再从事经商活动的决定。这一重大决策公布后，立即在国内外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得到了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的衷心拥护。
　　胡锦涛说，党中央对这项工作十分重视，江泽民同志在最近几次重要讲话中多次强调了这项决策的重大战略意义，明确提出军队、武警部队和政法机关必须停止一切经商活动，立即同所属单位办的一切经营性公司彻底脱钩。军队、武警部队要全部“吃皇粮”，政法机关也要全部“吃皇粮”。必须把这项重大而复杂的工作抓得很紧很紧，要真抓实干，务必达到预期目的。江泽民同志的多次重要指示精神，是做好这项工作的重要指导思想，一定要深入学习，全面领会，认真贯彻。
　　胡锦涛在讲话中就实施方案中关于企业移交、撤销的范围，企业交接的原则、方式与步骤，保证军队、武警部队和政法机关履行职能所需经费，妥善安置有关人员等问题进行了阐述。
　　胡锦涛强调，现在，中央关于军队、武警部队和政法机关不再从事经商活动工作的大政方针已经明确，关键是要按照中央的统一部署和要求，下更大的气力狠抓落实，务必达到既定的目标。他着重对如何做好下一步工作提出了六点要求。
　　第一，要进一步提高思想认识。
　　第二，要不折不扣地按政策办事。一定要严格执行政策，坚决维护政策的严肃性、权威性。该交的企业要毫不含糊地交出去，决不能交亏不交盈；该接的企业要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决不能接好不接差；该撤的企业要毫不手软地撤销掉，决不能变相保留；该脱钩的企业要彻底脱钩，决不能藕断丝连，明脱暗不脱。
　　第三，要加强协调配合。要提倡步调一致，齐心协力，不在工作中推诿扯皮；提倡从大处着眼，不去纠缠一些枝节问题；提倡讲风格，顾大局，不能只考虑局部或小团体的利益。只要军民一心，军政一心，上下一心，协调配合，就一定能把工作搞好。
　　第四，要保持大局稳定。
　　第五，要严格执行纪律。目前，这项工作已进入实施阶段。中央已经明文规定了五条纪律，必须严格遵守，令行禁止。对于那些不听招呼，顶风违法违纪的，要发现一起查处一起，按照党纪、政纪、军纪严肃处理，触犯刑律的要依法惩处，决不手软，决不姑息。
　　第六，要切实加强领导。各级领导机关要带头执行中央的决定，首先做到本机关与所属的企业尽早脱钩，尽快移交，给基层作出榜样。要切实发挥党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和党员干部的模范带头作用。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副主席张万年也讲了话。他说，我军是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从来都是听党的话、自觉跟党走的。不论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时期，不管条件怎样艰苦，形势怎样复杂，牺牲有多么大，只要党和人民召唤，我军就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缓。在今年的抗洪抢险斗争中，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紧急关头，江主席一声令下，我军三十多万官兵闻风而动，英勇奋战，以血肉之躯筑起了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同人民群众一道，谱写了一曲气吞山河的英雄壮歌。这次党中央、江主席决定军队和武警部队不再从事经商活动，我们就是要像抗洪抢险那样，令行禁止，雷厉风行，做好样子，向党和人民再交一份合格的答卷。全军和武警部队要发扬我军顾全大局的优良传统，坚持把党和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正确处理局部与全局、当前与长远、个人与集体的关系，自觉在大局下行动。

茶炉

光头老余的生意早期就是以部队为依托逐步发展起来的。
　　虽然20世纪末，坊间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但是没有正式的红头文件，于是，马照跑，舞照跳，生意照做，一切都入往昔。进入21世纪初，军商们忐忑不安的红头文件终于浮出水面，时任最高层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的决心让一切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率先脱离军商名号的是闻名中外的三九药业集团，就是三九胃泰的娘家，98年12月前，三九集团隶属于总后，98年12月，这个精神刚开始有苗头时，大掌柜赵大校也马上向组织打了报告，言明服从国家跟军队的安排，脱了军装，就地转业，带着三九集团再创辉煌。
　　三九是大企业，掉头做的如此坚决，反倒是那些依托在部队羽翼之下的中小企业显得拖泥带水，这样拖拖拉拉的一直到21世纪初，上头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最高管理层的指示岂不是成了一纸空文？！于是，大规模的清理整顿雷厉风行的在全军各部门各单位如火如荼的展开。光头老余直属的东南军区首当其冲，做为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当年划过的那个大圈圈中的一员，必须起到表率作用。无奈何，光头老余只得筹划把生意转让给朋友，但是，转让给谁能让他放心踏实的离开呢？光头老余一直为之苦恼。
　　别看光头老余在北方打打杀杀这许多年，结交的朋友三教九流到处都有，但是，真正能够掏心掏肺，委以重托的寥寥无几。
　　老教导员是一个，那是生死战场上结成的革命友谊，是经历了血火刀光考验的钢铁关系，但老教导员也是公务员，身居政法要职，托付给他铁定是让他犯原则错误，不可不可！
　　朱大常是一个，与光头老余原属一个部队，一起捍卫过共和国神圣的边疆，一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闯过江湖，把生意交给他绝对没问题，但是，大常不是本地户口，有没有如同东南军区这样的硬后台撑着，这么大的买卖交给他，万一政策有所变化……
　　想来想去，光头老余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茶炉

一连好几天，朱大常都蔫头耷脑的提不起精神头来，洋为中的买卖他也无心打理，整日里冥思苦想着上哪儿再去找一座靠谱的靠山。
　　自从孙竹君走后，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威廉博士来的也少了，倒是那些出租车司机们把这里当成了中午饭局的必由之路。原因很简单，大姐夫的山西特色是最大的亮点，让这个原本只有西洋美味的地方渐渐转化成了地方特色餐厅，除了大姐夫的拿手好戏刀削面，还有太原地方的各色小吃。说起这些特色小吃就必须说到一个人，那就是当初大姐夫乱点鸳鸯谱给朱大常带来的家电学员秦东。
　　秦东这小伙子为人忠厚，勤奋踏实，跟了小侯师傅学本事后，手艺日新月异，南海从大院迁移到烩春堂后，小侯师傅由于不能经常在南海兼职，秦东就成了南海的掌勺大师傅，南海的老主顾们居然没有品辨出南海已经换了掌勺大师傅这个变化，一如往昔的称赞南海的盒饭就是比其他地方做的地道。
　　南海发展到今天，已经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餐饮公司，而那些最早期因为各种原因留在大院儿的老学员们也差不多修成了正果，回乡开店的，给人家当掌勺大师傅的，杂七杂八的走了不少，新人又不断的添加进来，使得南海的后厨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活力。
　　小侯师傅又从新人当中选拔了一个做为后收的徒弟。这期间，大姐夫一直跟大常磨叽要把秦东要过去给自己当助手，因为那时候，洋为中的生意已经好的让大姐夫自顾不暇……
　　只好等到这位新人能担大梁时再说了。
　　这期间，单胖子终于学成了正果，拿到了本本，一天到晚在小范儿的面包上练手，一来二去，单胖子已经胆敢从单家大院没人舍命陪君子的开到烩春堂了。

茶炉

一天，单胖子跟着小范儿来到了洋为中餐厅，自从学车后，胖子是第二回过来了。第一回就是竹君大战痰盂公子出事的那回。这一回，单胖子是听金胖子天花乱坠的吹嘘后，馋虫被勾引出来了，实在是吃腻了那些个肉夹馍跟不正宗的街边摊小吃，必须要正八经的来品尝一回大姐夫的手艺。
　　刚一进门，单胖子忽然瞧见屋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儿……

鹿城飞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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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总觉得别扭

　　单胖子刚一进门儿，就瞧见诺大的餐厅里只坐了三位，一位以前见过几面儿，不熟，是竹君老提起的那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另一位，太熟了，光头老余。还有一位坐在二位中间靠边儿的椅子上，表情尴尬，顾左右而准备言他的样子，这位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谁呀？朱大常。
　　你想啊，就连单胖子这样儿的都瞧出不对劲儿，老江湖小范儿还能瞧不出来？这二位一看心说不好，来的不是时候，可已经进来了，再扭头儿出去，一屋子都是熟人，不大合适吧……
　　没辙，二人只好硬着头皮边往里走边跟三位点头打招呼，结果，三个人没有一个搭理他们的，单胖子跟小范儿闹了个大红脸，紧着捯饬脚步逃命般的钻进了后厨。
　　大姐夫满脸忧虑的站在后边，小姐妹也十分紧张的站在那里，似乎都在关注着前边的动静。单胖子抹了把脑门儿上渗出的汗珠儿，问：“姐姐姐……夫，出什么事儿了？”
　　大姐夫侧耳听了听，小声儿说道：“原本是件大好事腻么，谁紫道捏，才射了几句，鹅那威大叔突然就翻脸咧，大常劝了几句，大叔死活不接话茬咧！”
　　单胖子给说糊涂了“什么就是原本的大好事啊？大好事还至于闹成那样？”
　　大姐夫挠挠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鹅听光头老余的意思，是打算把手里的买卖委托转让给威廉大叔，他好像被部队召回气咧。”
　　单胖子还是一头雾水，小范儿也是不明就里。
　　也是，这种高大上的红头文件，无论是单胖子还是小范儿，都不可能看到，也不会关心。单胖子跟小范儿没敢出去劝架【虽然这也说不上是打架】，又过了十多分钟，单胖子实在是饿的不成了，扯了扯大姐夫的衣角儿，小声道：“姐夫，那个能给削两碗面不，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没进，快虚脱了。”
　　大姐夫白了单胖子一眼，虽然后者是他的老板，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吃饭跟做饭显然都变得无足轻重，大姐夫对单胖子抛了个大白眼儿，小声回应“吃啥吃？！都神马时候了就知道吃！要是外边谈不拢，南海就要倒大霉了！”
　　啥？！
　　单胖子陡然一惊！

茶炉

单胖子听了大姐夫的话不但没生气，反倒冷静下来了。也是，都什么时候了，虽然自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大姐夫的表情上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光惦记着吃，是不像话。一晃那么些年过去，从最初的大院主人到如今的公司二掌柜，磕磕绊绊一路走来，那个昔日的甩手掌柜长大了，成熟了。也明白从今往后不能再靠着谁顶事了，凡事要身体力行，自己拿大主意了。于是，他微微挑起门帘儿，伸出半拉脑袋朝外望去……
　　刚才进来很匆忙，没看清，这下看清了。单胖子顿时明白了洋人老革命为啥会生气了。光头老余的那一身儿打扮儿确实也是忒扎眼，这家伙今天不晓得哪根筋错了位，一身珠光宝气，名牌儿衬衫，名牌儿牛仔裤，名牌儿皮凉鞋，脖子上凡是露着肉的地方都叫粗粗的金链子给缠绕着，十个指头上分别戴着不同式样的大戒指儿，红的绿的黄的，也不知道是真宝石还是假玻璃，被窗外的阳光一照，花里胡哨煞是刺眼。
　　单胖子心里叹了口气，凉了大半截儿。
　　虽然跟老威廉不熟，但也从竹君跟大姐夫那里多少了解了点儿，知道这是一位地道的三八式老干部，洋八路，大半生勤俭节约，生活简朴，多少本国的大官儿做的都不如人家，光头老余这副扮相跟人家谈买卖，洋八路能客气那才叫见鬼了呢！
　　朱大常跟中间儿尴尬的不要不要的，坐也不是，起来走人更不是，脸涨的通红，一个劲儿的跟老威廉小声儿解释着什么。单胖子缩回脑袋，扭头瞧瞧大姐夫：“姐夫，这事儿吧，我寻思着您得出面儿去说和说和，这眼瞅着事儿就要黄啊！”
　　大姐夫摇了摇头：“鹅又不似没说，你看看，管啥用拟么……”
　　话音刚落，外边儿传来老威廉的汉语：“余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今天就这样吧。告辞。”说完，就传来起身跟椅子挪动的声音。
　　等单胖子撩起门帘赶紧出去时，人家早就推门走了。
　　光头老余的表情僵硬的很，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拿光头往桌面儿上磕，边磕还边叨叨“偶枕么这么笨类！”
　　大常赶紧把他拽住“哥，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今天来说事干嘛穿成这样啊？你不知道这位洋大爷是个老革命啊？那可是跟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平起平坐的角儿，素来保持艰苦奋斗的老传统，您这一身儿珠光宝气往这儿一戳，老爷子不怒才怪咧！得，我看啊，咱们还是另外想辙吧，此路不通也。”
　　话音刚落，大姐夫从里边出来，身边跟着单胖子跟小范儿还有小姐儿俩。
　　大姐夫说：“也别把话说死了，依鹅看，这四还有回旋底余地，不过急不嘚，老余回去等鹅信儿，咱们争取在老余回部队前把四情落实哈，这老头脾气倔底恨，老伴儿揍底造，回头鹅带上这姐妹两个去好好劝劝。都莫吃早饭腻么，鹅给泥萌做刀削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