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往事

茶炉

雪山飞鸿 发表于 2017-3-1 20:04
最近观看了文革电视剧《遥远的婚约》，才了解那场运动真声势浩大。

难道您没经历过那场运动？

茶炉

第一百一十三、给一千万老子也不卖！

　　自称单红星的老头儿说完那番话后不再搭理目瞪口呆的单胖子，而是扭脸朝向大堂里的员工们道：“就这么个废物你们也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把老单家的颜面都丢光了！趁早儿改换门庭跟我老人家混吧，吃香的喝辣的管够，怎么样？都考虑考虑吧！老四，把账给他们结清楚了，今个儿包场子的就是我老人家，吃不吃的大家伙儿的辛苦也不能白费，你们都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三天后我还来。老四，给钱走人！”
　　自称单红星的老头说完，起身离座，身边那个伙计模样的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叠厚厚的百元版人民币往柜台上重重的搁下，搀扶着老头趾高气扬的走了。
自称单红星的老头走了，丢下一屋子人大眼儿瞪小眼儿。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胡晓楠。
　　胡晓楠特意请了假专程从远郊区的研究所过来陪单胖子，一整天都陪着。刚才那个自称单红星的老头一通白呼，把人们都说糊涂了。别人可以糊涂，单胖子可以糊涂，胡晓楠可一点都不糊涂。
　　打小儿在这一片儿长大的胡晓楠特别喜欢听老人们讲古儿，就是说故事，什么杨家将岳飞传三侠五义之类的，那些个老皇历听腻味了，又缠着爹妈说近代的当代的，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单家的老二这儿。
　　单红星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首抬回来的那天，胡晓楠的爹老胡正在村儿里架线，一大帮披红挂 的人吆喝着抬着一副担架直奔单家而去，担架上白被单儿盖着一个人，在脑袋靠下的位置上全被鲜血渗透了，担架经过的路面上还嘀嗒着鲜血。
　　担架经过老胡所在的电线杆下方时，一阵小风儿陡然把担架上蒙着的白布给掀起一个角儿，单红星血肉模糊的面孔一下撞进了老胡的眼帘，印象太深刻了！老胡清晰的记得，单红星的脸好像是被什么拦腰斩断了似的，一边儿脸就剩下森森白骨，另外一边儿脸竟然保持完好，白纸般的脸上，大瞪着的眼睛仿佛要看穿老天……当年当时把老胡吓得好悬没从线杆上栽下来，要不是有保险绳拴着，那天怕是又要多一具尸首了。
　　等老胡哆哆嗦嗦从线杆上下到地面时，单家大院那边儿传来了单胖子他爷爷奶奶呼天抢地的哭嚎。
　　说起这段往事，老胡总是不住的摇头叹息。胡晓楠生来就是天地不怕的小子性格，不但不害怕，还追着喊着让她爹详细描述死者的惨状，我去，这要多强大的心理素质啊，难怪她去学医了。
　　当今天那个自称单红星的老头趾高气扬的一通抢白后，胡晓楠一声没吭，坐在一旁细心观察着。胡晓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死了就是死了，烧了，埋了，几十年过去了，估计骨灰盒都散架子了，哪儿还有什么三魂七魄折腾回来跟单胖子分庭抗礼啊？分明是来找事儿的，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单红星的名字招摇撞骗，不对，这里边儿的水没那么简单。

茶炉

单胖子总算从最初的愤怒跟迷惘中清醒过来。
　　联想到自己接手烩春堂以来发生的种种不顺，单胖子更加愿意相信胡晓楠的分析，这个口出狂言的老帮菜【音读cei，四声部】绝对不会是自己那位文革中死于非命的二叔，绝对不是！但是，这个老家伙怎么能对我们老单家的家底儿这般熟悉，即使他不是单红星，也的是单家哪一门的后代，想想祖上那位单姓将军名下也是三妻四妾，没准儿真的是哪位姑奶奶的种儿延续下来的香火呢？
　　单家高祖是大清国奉命守护皇家园林的将军，红毛绿鬼们在晚清名士龚自珍的不肖子龚半伦的带领下，对这座举世闻名的庞大园林大肆烧杀抢掠，单姓将军率领他手下的兵丁们与洋鬼子浴血奋战，寸土必争，杀得洋鬼子哭爹喊娘。恨只恨宫闱之中的叶赫那拉氏那老妖婆，放弃了国土，放弃了百姓，放弃了河山，跑的比兔子都快。里无粮草，外无救兵的单姓将军及其麾下的兵丁战至最后，全体壮烈殉职！给单家的族谱上添上了一笔可歌可泣的光辉历史！
　　单姓将军的家眷在官家的护送下逃到大山深处隐姓埋名的躲藏起来，一直到老佛爷跟洋鬼子签订了各种丧权辱国条款，回到紫禁城后，单家的女人们带着她们的孩子们这才回到人间。
　　要说单家的后代子嗣也是支脉众多，能在这座北方大城市里稳定立足的也只有单胖子这一支，其他子嗣皆因历史上的战乱纷争流落异乡，还有一些家族不知所踪。就像今天突然从天而降的这位假单红星，保不齐就是单家遗失在祖国各地的那些个宗室成员的后裔。
　　不成，得回家一趟，必须把事情搞搞清楚，不能这么糊涂着混过去。即使自己真的经营不下去了，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烩春堂这边儿，大常跟姐夫坐镇，那些被单胖子招募回来的服务员跟后厨员工倒是没有一个说要反水的，只有王彬那家伙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脸上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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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是半躺半坐的老单还没听完胖儿子的描述，腰杆一挺，居然坐直了！
　　“你说什么？！单红星？！这这这怎么可能啊！”
　　老单当年陪着爹妈在当院里亲自验过二弟的尸身，确系单红星无疑，老二单红星的后脖颈子正中有一颗花生形状的胎记。这胎记普天之下就没有一模一样的，所以，仅凭胎记辨认这一堆烂肉就是自己的二弟还是有依据的。单红星除了这颗胎记，还有个特征，那就是脑瓜顶上有三个旋儿，都在右侧靠近耳朵的位置。老人们有句俗话，叫做一旋横，二旋拧，三旋打架不要命，四旋打架抄板凳……
　　单红星打小儿就是个打架不要命的主儿，加上这三个旋儿的位置，老单当年替悲痛的已经无法自持的爹妈给二弟验明了正身。当然了，这要是搁现在，光凭这些个父母给留下的遗传标记就认定是亲情血缘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搞当代的滴血认亲，也就是DNA亲子鉴定那一类的试验。
　　胖儿子的话确实让老单的心理产生了一些波动，但当他冷静下来后，断然否定了胖儿子的假设，语重心长的对胖儿子说：“孩子，爸爸别的就不多说了，单家绝对不止咱们这一支，但是，我们老单家从八国联军那会儿之后，跟其他的宗室就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解放后，那些老单家的宗室成员也没有一个前来老宅子这边认祖归宗的。这就说明，沧海桑田之后，老单家其他宗室或许已经败落，或许已经不复存在。不管怎么说，孩子我要你牢记你对爸爸许下的承诺，烩春堂我交到你手上，要是败在了你手上，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我单家的子孙。孩子，像你的将军高祖那样，做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爸爸相信你能做的比我好。至于那位冒牌货，你容爸爸好好想想，看看怎么对付他。”

茶炉

有了老爹的鼓励垫底儿，单胖子从家出来后，胆儿也肥了，脑袋也抬起来了，胸脯也挺了，走路那叫一个轻快！
　　回到烩春堂，愣总等人还在等着听他的信儿。
　　单胖子把老单的话掐头去尾跟大家学了一遍，末了，胡晓楠笑了：“这忒简单了！既然他死乞白赖的要当单红星，那咱就圆了这老东西的心愿，回头我去趟家里，找单叔叔取个血样来，今儿个我就赶回研究所，连夜安排，晚上一准儿赶回来，把该用到的设备跟器械都带回来，可能还会带回来所里的同事。反正，咱们把功课先做足，就不怕李鬼来诈唬。”
　　话虽这样说，胡晓楠的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愣总也给金胖子去了电话，请他招呼道儿上的兄弟们尽快摸清楚这个所谓单红星的来路，既然约架都约上门了，怎么地也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吧！
　　单胖子擎着小茶壶站在二楼过道上的窗户前，从这里往远处看，绵延不绝的绿色覆盖着那座皇家园林的残垣断壁，就在那片焦土之下，长眠着高祖跟他的忠勇麾下。园子里最著名的一个传说就是经常有人在大雷雨之夜见到单姓将军横刀跃马跟洋鬼子血战的场面，传的神乎其神。别人都不怎么信，但是，单胖子宁愿相信这是真的，他相信，高祖的忠魂一直徘徊在园子里，佑护着他的子孙后代。
　　单胖子正嘬着凉茶，忽然觉得腿被什么东西拱了一下，低头一看，不由得笑了。
　　是朵朵，好些日子没见，朵朵瘦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单胖子放下小茶壶，弯腰抱起朵朵，用下巴摩挲着朵朵的小脑袋：“傻丫头，你跑什么劲儿啊，那又不是跟你抢汉子来的，以后，不许再跑了，记住哦，她以后就是你的麻麻哦！”
　　朵朵似懂非懂的望了望小主人，就一头扎进了小主人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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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常实在是等不及了。
　　大西北那边儿频频来电话催促，要他尽快尽早过去接人，无奈，朱大常只好过来跟单胖子辞行，并且提出要带上王彬当活广告的事，单胖子想了想，答应了。末了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大常哥，钱咱必须挣，该留的心眼也必须要留，王彬这小子滑的很，嘴巴太甜，叫小龚小心点儿。”
　　朱大常愣了片刻，点点头：“小单进步了。成，你放心，兄弟的话哥哥记心上了。最迟不超过一星期，哥就能满载而归。这边有姐夫他们帮衬着，多少我也能放点心，好，我这就出发了。”
　　朱大常带着王彬前脚刚走不久，洋为中那边张大姐就打来电话抱怨说自己忙不过来，叫大姐夫赶紧回去。
　　都是买卖，都要讨生活，不能让大家都堆在烩春堂这里憋龟儿，于是单胖子让大姐夫和那批绿色基地过来的老员工都回去了。
　　人呼啦一下走光了，烩春堂霎那静了下来。
　　单胖子抱着朵朵，一边用手轻轻的捋着朵朵脖子上的毛儿，一边跟留守的愣总下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话儿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是谁呢，递牙者掰之！
　　第一天毫无悬念的过去了。
　　傍晚，门口来了一辆红叶中巴面包车，胡晓楠回来了。
　　满满一车的设备，跟车来的还有两位帅哥，晓楠说这是她研究所的同事，没他们在，机器设备自己玩儿不转。
　　两位帅哥加上胡晓楠折腾了大半夜，机器设备方才调试完毕，晓楠介绍说，这是目前比较先进的一套实验设备，可以随机抽查，只要检材没有问题，结果也就不成其为问题。说白了，如果自称单红星的那个糟老头子敢提供检材，那么真相很快就能大白。
　　单胖子安排人家休息后，跟胡晓楠来到了大堂。
　　愣总正在沙发上喷云吐雾，刘小平在一旁煮茶，陈虹捧着一本书正在阅读，洋为中的二厨秦东则闷声不响的坐在门口磨刀。

茶炉

单胖子伸了个懒腰，抱着朵朵坐下，晓楠则走到陈虹身边，女生跟女生总是有不少可以交流沟通的话题。
　　愣总掐灭手里的香烟，扭头看了看墙上的大挂钟，凌晨三点多了。
　　“单总，你爹跟你到底怎么说的？”
　　单胖子把精神头十足的朵朵放到地下，伸手朝愣总要烟。
　　愣总愣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啥都没说，把桌上的烟盒跟打火机都推到单胖子的面前。
　　早年在村儿里混过的人都是金牌大烟枪，单胖子也不例外。那是个竞争激烈的年代，为了一宗买卖，大家伙儿都跟憋红了眼的斗鸡一般，通宵达旦的熬着，没根烟撑着哪儿熬的过去啊！单胖子也是有点小瘾的，只不过离开那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后，在胡晓楠的谆谆教导下，烟瘾减轻了许多，身边这些人几乎不晓得这个貌似忠厚的胖子居然还会抽烟。
　　单胖子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按动打火机，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大口！
　　边吐烟圈边回答愣总刚才的提问：“刘哥，那老家伙开始说自己是单红星的时候，不瞒你说，我还真是给吓着了。您想啊，我们家这几口人里边见过我这位二叔的不就是我爹跟我爷爷奶奶么？爷爷奶奶都仙逝了，见过单红星的就剩下我爹，当然还有同村儿的老少爷儿们，叔叔大妈，现如今，我爹瘫痪在床，杂居村儿也拆了，当初的目击者们也差不多各奔东西，想要找着他们都是个问题。那老东西如此这般一定是做足了功课，而且摸清了我家现如今的底细，这才不紧不慢开始下手，做得如此从容不迫。等他后边儿说出来要拿十万块钱买我的铺子，马上就引起我的怀疑，您想啊，要真是他自称的是我的近亲，何必拿银子说事儿啊，直接找我爹一说不就完了么？行不行的我爹说了算啊，这铺子是我从我爹手里接过来的，属于接班儿，当初跟我爹有言在先，要是我没做好，铺子还交还给我爹，任凭他老人家处置。张嘴就十万，我烩春堂虽然不比村儿里的高楼旺铺寸土寸金，跟这条东接水木，北倚燕园儿，西托清漪园的康庄大道边儿上也是弯腰就能挖出文物的地界儿，十万就想打发我，这老头脑子给驴踢过吧？”
　　愣总边听边点头，心说这胖子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大的长进，老单叔儿别不会是给他吃了灵丹妙药了吧……
　　单胖子兴致勃勃的掐灭了手里的烟屁，又抽出一根接着点上，谈兴正浓道：“所以，老家伙离开以后，我心里就有了底儿，这才回到家跟我爹说了，我爹的分析跟我的判断大致相同，这家伙不是单家人，至少不会是单家宗亲里边儿的。我分析，这老家伙十之八九来自两个方向，第一，就是我那灰飞烟灭的二叔当年的革命阵营。红卫兵造反派与天与地与人斗乐无穷那会儿的余孽，这要说起来，假如真的是这样儿，这里边儿有个人一定与此脱不了干系！第二，此人是受雇于人，经过专门培训，把单家的事情烂记于心，跑我这儿纯粹是来实现自己的舞台梦了，当然了，做梦也有钱拿，还不用担风险，还能过一把戏瘾，这事要搁你我身上，保不齐早就乐的屁颠儿屁颠儿的了。”
　　愣总被他说的直嘬牙花子：“在单总眼里，你刘哥就这点起子啊？”
　　单胖子赶紧递烟“没没没，我这不就是打个比方么，您是谁啊，这点便宜也就我这号儿没出息的去占，您占的那都是大大的便宜哈哈哈哈！”
　　愣总也笑了“艹！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
　　旁边的胡晓楠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哟，说的那么热闹，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觉得最有可能的那个人是谁啊？要是说不出来，我就罚你拿大顶去！叫你跟女士面前放毒喷烟！”
　　单胖子假装害怕：“小姑奶奶饶命啊！我说我说我都说！那个跟此事脱不了干系的人当年也是个造反派，而且，比我那短命鬼二叔所处的地位高多了，刘哥一定听说过联动这个词儿吧，这厮当年就是联动外围的联络员之一，哈哈，我说到这儿，刘哥指定明白我指的是谁了对吧？没错儿！方保健！就是这个王八蛋！”
　　单胖子又点了颗烟，深吸一口，喷了个大烟圈儿。
　　“如果我的分析跟后边儿的事情对上号了，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把这个王八蛋给揪出来！不能叫他再出来祸害人了！”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新的一天来了。

茶炉

连着两天，“单红星”都没露面儿。
　　其实，单胖子明白，这是等着瞧热闹呢，老家伙觉得自己这么一折腾，烩春堂上上下下一定人心惶惶，魂不守舍，估摸着等自己再度上门时，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就剩下单胖子抱着朵朵跟空无一人的大堂里哭天抹泪呢。
　　美得你！想瞧热闹是吧，成，小爷就给你这个热闹让你先高兴高兴！单胖子这样想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第三天头晌午，烩春堂刚刚开门，自称单红星的老家伙就在一伙人的前呼后拥下登堂入室了。
　　一进门，照例往靠背椅上一坐，旁边的一帮跟屁虫忙不迭的上茶递烟，那派头，足足的。
　　烩春堂里很安静，空荡荡的大堂里，只有单胖子抱着他心爱的猫咪朵朵蜷缩在沙发上黯然垂泪。
　　老家伙一看，乐了，脸上的菊花儿开的跟开了好几遍似得。
　　“哎呀，我说小胖啊，你这又是何苦呢？咱们老单家传到你这儿就算是寿终正寝了，谁叫你懒呢！我听说啊，从打你爹开买卖到你接手，每逢大事发生，你就往能人身后变而儿藏，从来不带出头的，你说就你这操行，谁能真心实意的跟着你混啊？得，闲话少说，麻利儿的，把钥匙交出来，烩春堂交给你大爷我，算是枯木逢春了。”
　　单胖子抬起泪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这个老家伙，弱弱的问：“您说您是我二大叔，您有啥能证明的啊？我爸可说了，烩春堂就算是气数已尽，也不能交到外人手上，我二大叔单红星早就去见阎王爷了，您这是打哪儿蹦出来的啊？”
　　说完这句话，单胖子忽然从沙发里直起腰，一抹脸儿，目光直逼老家伙！
　　老家伙万万没有料到，这个看上去废物一般的胖子突然就变脸儿了，顿时就有点慌“谁说二大叔死了？！你二大爷我福大命大造化大，那么大一颗地雷都没伤着老子一根汗毛，阎王爷不收我，把我过命的兄弟给收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单红星就是老子的名儿，如假包换！”
　　单胖子乐了：“二大叔是吧，成，那我就权且喊着，我说二大叔，我爸可说了，只要能证明你就是我二大叔，我立马就把钥匙交给您，钱我一分都不要。”
　　老家伙当时愣住了！
　　看得出，他眼神有几分慌乱。
　　单胖子趁热打铁：“二大叔知道滴血认亲这个典故吧，咱们就整这个，只要您老人家的血跟我单小胖的血能融到一块堆儿去，您说怎么着咱就怎么着，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板上钉钉！怎么着，二大叔，咱这就来来？”
　　老家伙的脸上阴晴不定，单胖子心说有门儿，马上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过一只茶杯，倒上半杯清水，然后咬牙闭眼咬破了中指，几滴鲜血滴答到了茶杯里。
　　老家伙的腮帮子抖了抖，也咬破了中指，正要往茶杯里滴的时候，大堂的屏风后边忽然闪出来一个人，几步就蹿到茶几前，边喊边举着一个东西扣在了老家伙的手指头上。
　　“别啊！我说二大叔啊，都啥年月了还整滴血认亲这种落后玩意儿啊，现如今都讲究亲子鉴定了，您说您这身子骨，流点血可伤身啊，赶紧的，我给您接着。”
　　说话的是胡晓楠，手里拿着的是一支试管儿。
　　单胖子一把按住了老家伙的手：“这是您没见过面儿的侄儿媳妇儿，人家是大夫，您就踏踏实实的喝点茶，抽颗烟，一钟头，啊，一个钟头这结果就出来了。您不在乎这一个钟头对吧？”
　　老家伙本想抵制一下，可手被单胖子死死攥住，一点都活动不了。

茶炉

等待有点漫长。
　　单红星渐渐有点坐不住了。几次都想找借口溜号，都被单胖子挡住了。
　　“有结果啦！他二大叔！有结果啦！”
　　胡晓楠手里拿着一张纸满面春风的从屏风后边转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
　　单胖子嘿嘿一笑：“二大叔啊，咱们看看，这结果到底是咋回事？”
　　鉴定报告平摊在茶几上，单红星却直往后缩。单胖子看着报告，大声儿的念道：“依据DNA检测结果，待测父系样本无法证明是待测子女样本亲生父系的可能。基于15个不同基因位点结果的分析，这种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0。这种可能性几率的计算是基于与亚洲任何一个不相关的未测男性相对而言（假设其优选几率为0.5%）。根据孟德尔遗传定律，孩子的全部遗传基因分别来源于其亲生父母双方。实验中分析了单红星与某某某的15个STM基因和MEL基因座，综上检验结果分析，单红星的基因型不符合作为某某某的遗传基因条件。经计算，累积亲权指数（CPI值）为0,亲权概率（RCP）为0;单红星的基因型不符合作为某某某亲生父系的遗传基因条件，经计算，累积亲权指数（CPI值）为0，亲权概率（RCP）为0。鉴定人：
　　
　　胡晓楠   博士   执业证号 XXXXXX     签字
　　
　　鉴定宣言：
　　    我证明：以上父权指数完全符合基因位点报告书所示内容。以上结果完全按照JHH制定的DNA亲子鉴定标准  
　　复核人：
　　
　　某某某  博士    执业证号 XXXXX

　　国家生物技术XXX研究所

　　年月日

　　这后边儿是大红戳儿。怎么着，二大叔，现在您还觉得自己就是我那死鬼二大叔么？”

　　老家伙的脸上五颜六色，噌地站起来，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朝门边儿上挪。
　　才退了几步，就感觉撞上了一堵墙。
　　扭脸一看，派出所长顾伟星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道：“王卫党，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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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有人喊自己的真名儿，冒牌货顿时乱了阵脚。“顾顾顾顾所儿啊，内什么，您咋得空过来了，我这不是，嗨，我这就是跟他们小年轻儿开个玩笑，真没事儿，您放心，真没事儿。”
　　单胖子一步跳到门口，亲密的挽着老家伙的胳膊道：“别啊，二大叔儿，您不是打算用十万块拿下我这烩春堂么？怎么一见着顾所长就改名儿姓王了啊！您不是说当年一颗地雷都没伤着您一根汗毛，死的那个是您的过命兄弟么？您那位兄弟叫王卫党对吧？”
　　老家伙见西洋镜给戳破了，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的顺着门框出溜到地下。
　　老家伙手下的那帮人一看事情不好，纷纷沿着墙根儿打算拔腿开溜，被门外的警员们逮个正着。
　　顾伟星跟单胖子一起使劲把老家伙提溜起来，架着他回到大堂。
　　敢情，真让单胖子给猜着了！这家伙真名叫王卫党，是单胖子那位造反派二叔单红星的铁哥们外加死党，当年大武斗那天，原本是王卫党争先恐后打前阵，单红星觉得这小子太抢自己风头，于是一把就把他给拨拉到后边儿，自己走在了队伍的最前边儿。这一拨拉，王卫党侥幸逃过一劫，一声巨响后，队伍被强大的冲击波打得东倒西歪，等王卫党晕头转向从地下爬起来时，他的老大单红星已经变成了一堆烂肉。
　　王卫党带着人把单红星的尸首抬回了单家大院，看着单家老小哭天抹泪的，暗下决心，要东山再起，纠集人马，跟燕园儿战斗队决一死战，为老大雪恨报仇。可还没等他动手，上边儿下文了。
　　鉴于全国上下武斗成风，严重影响了生产建设及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中央针对武斗发布了通令，下令制止武斗。
　　针对各地武斗不断升级的严重情况，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先后颁发了专门《六．六通令》。《通令》要求对抢夺、窃取和破坏国家档案；侵占、砸抢和破坏国家财产；肆意挑起武斗，到处打、砸、抢抄、抓的肇事者和背后挑动者必须严加处理。7月11日，陕西省军区、驻陕部队发出《关于贯彻“六．六通令，立即停止武斗的公开信》。1967年9月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发出《关于不准抢夺人民解放军武器、装备和各种军用物资的命令》，即《九五命令》。此后，陕西地区立即掀起贯彻《九五命令》的热潮，并于10月13日由陕西省军区、驻陕部队支左委员会召集西安地区造反派两派组织代表，就进一步贯彻实施中央《九五命令》，彻底收缴各造反组织、武斗人员的武器问题进行协商。最终达成协议。1968年7月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发布《布告》，即“七．三布告”，《布告》针对近两个月来广西桂林、柳州、南宁等地连续发生的一系列武斗事件，要求立即停止武斗，对于确有证据的杀人放火、破坏交通运输、冲击监狱、盗窃国家机密、私设电台等现行反革命分子，必须依法严惩。7月15日，陕西省革命委员作出《关于坚决贯彻执行“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7月3日布告”的决定》。《决定》指出“《七．三布告》不仅适用与广西，也完全适用与陕西。各级革命委员会要召开大会、小会进行宣传动员，利用一切宣传机器，广泛宣传，大造舆论，造成强大的政治攻势，刮起十二级台风，带领群众，向无产阶级的敌人发起猛攻”。这一《决定》实际已经以行政的宣传口径和方式，宣布武斗组织成为了“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敌人”。7月2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特别针对陕西省发生的武斗不断升级，一些地方连续发生抢劫银行、仓库、商店，烧毁和炸毁国家仓库、公共建筑和人民房屋，抢劫车船，中断交通、邮电，私设电台，冲击人民解放军机关、部队，抢夺人民解放军的武器装备，杀伤解放军战士等一系列严重事件，颁布了《七．二四布告》，布告重申：

　　（一）任何群众组织团体和个人，都必须坚决、彻底、认真地执行《七．三布告》，不得违抗。

　　（二）立即停止武斗，解散一切专业武斗队，拆除工事、据点、关卡。

　　（三）抢去的现金、物资、必须迅速交会。

　　（四）中断的车船、交通、邮电，必须立即恢复。

　　（五）巧去的饿人民解放军的武器装备，必须立即交回。

　　（六）对于确有证据的杀人放火，抢劫、破坏国家财产，中断交通通讯，私设电台，冲击监狱、劳改农场、私放劳改犯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及幕后操纵者，必须坚决依法惩办。
　　通令一下达，各地区的武斗狂潮渐渐偃旗息鼓，那些上窜下跳的武斗积极分子们隔离的隔离，审查的审查，下狱的下狱，随着最狂妄的水木武斗头目蒯大贵儿锒铛入狱，遍及全国的武斗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王卫党没能帮老大报仇，一直耿耿于怀。
　　文革被彻底否定后，王卫党也开始夹起尾巴做人，南下加入了打工捞金者的队伍，十几年后，摇身一变，带着一大堆金银财宝衣锦还乡。但此人不务正业，尽做些违法经营，没出几年，家底儿被他败了个精光，靠着老丈人给的一点资助开了个小买卖糊弄过日子。后来，又染上了赌瘾，一发不可收拾，老婆带着孩子跟他离了婚，最后直赌的家徒四壁，连赖以栖身的房子都抵了债。
　　就在王卫党走投无路之时，昔日的革命战友方宝健找到了穷困潦倒的他……

茶炉

第一百一十四、措手不及
朱大常这一趟真没白跑。
　　三查行动的风声一过，朱大常马上带着王彬跟小龚拔脚启程奔了大西北。
　　这一次，朱大常改变了策略，没有直奔各个学院，而是先循着老学员花名册去了各地区进行家访。当然了，去的都是在他安置下混的不赖的学员家，加上王彬言传身教卖力的忽悠，安置办的好名声马上就在大西北的这些个县乡镇扩散开来。这样一来，那些始终与朱大常保持密切合作关系的技术学校可得了意了，纷纷向社会打广告宣传自己跟安置办的协作关系，吹嘘自己通过安置办分配出去的学员如何如何的风光。那些个见风使舵的技术学校见此情形，后悔了，也开始拉关系走人际的来巴结朱大常，这里边儿还包括当初有过合作关系后来断了的一些院校。
　　朱大常的这个招数是他的小秘小龚想出来的。
　　这小龚不愧是跟了大常这么久，也算是个有些江湖阅历的女孩子，对大常，从最初的崇拜到后来的以身相许，成了大常身边最得力的帮手。
　　就在朱大常忙于应付各路好汉的拜贴时，活广告王彬突然不见了，跟王彬一起不见的还有小龚。
就在朱大常疲于应付来访学校时，王彬正半坐半躺在一辆农用三马儿的车厢里，怀里居然依偎着小龚！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却原来，这王彬跟小龚老早就认识，打从王彬第一次被安置失败后，小龚就一直努力的帮他寻找下家儿，好几次都是因为王彬的那张没脸的身份证失败，盛夏酷暑，动辄汗流浃背，小龚都没在意，在当年小龚的心里，工作是第一位的，只有全部安置到位，才算是没辜负朱大常对自己的信任，也算是对这些背井离乡孤身在外的孩子们一个交待。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为此，王彬很是感动，这个家境并不贫寒的孩子当年没那么多心眼，人品也还是不错，面对素昧平生的这个姐姐，王彬的心中竟暗自生出了几分好感。这种好感随着时间的漂移慢慢的蜕变，里边儿也渐渐的生出了一些复杂的成分，特别是当王彬得知龚姐跟朱司睡到了一张炕头上时，脑袋就跟挨了一闷棍似的，登时百爪挠心，痛苦不堪。
　　朱大常拉着王彬去给自己招生当活广告，王彬认为机会来了。王彬认准的事情就必须要实现，这个孩子的个性当中，执拗的成分还是多了一点，于是，在成功的为安置办扩大名声后，王彬去找了小龚。
　　起初，小龚对王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的，平素里也拿王彬开个玩笑啥的，言语之中也就没那么多的忌讳。可王彬却把这些当成了小龚对自己的某种暗示，一根筋的朝着幻想世界越走越偏。
　　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子了，在一次无意玩笑时，王彬冲动的一把就将小龚揽到怀里，顾不上小龚又急又气的捶打，死死抱住她，火热的嘴唇贴上去，火辣辣的舌头伸进去，三两下撤掉了小龚的裤子，硬邦邦的老二顶上去……瞬间，小龚停止了挣扎，转而积极的迎合、融化。
　　对小龚而言，在朱大常跟王彬之间选择，朱大常是有过婚育史的成熟男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王彬呢，纯粹就是个生瓜蛋子，男女之事他根本就不懂，用王彬的话讲“电电电视上都演着咧，不不不用学也也也会了。”
　　小龚对王彬的感觉是鲁莽，但很新鲜，惬意。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朱大常每天都要去接待那些老奸巨猾见风使舵的校长们，忽略了王彬跟小龚的某些不正常的举动。趁着朱司外出的时间，王彬把在小说录像上看来的招数全部使出来，直撩的小龚欲死欲仙，大呼过瘾！
　　王彬提上裤子时，一股凉气儿忽地掠过老二，这小子激灵一下子，清醒了。
　　这要让朱司知道我睡了他的女人……
　　情急之下，王彬马上穿戴齐整，拉上了小龚，谎称要带她去自己家乡看看，已经跟朱司请过假，小龚还沉浸在王彬的那些个新奇的床第功夫当中难以自拔，想都没想，跟着王彬就走了。
　　王彬不是傻子，自己的老家万万回去不得，朱大常若是发现两个人都没了，一定会上门寻找，所以家铁定不能回去。想来想去，王彬想到了自己远嫁到外乡的大姐，从小到大，家里最疼爱自己的就是这位大姐，对小弟弟的要求，大姐姐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大姐嫁的这户人家是那个地方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靠综合养殖发家，王彬家所有的姐姐当中，唯有大姐最有福气。
　　拿定主意后，王彬带着小龚搭了一辆顺路的农用车直奔大姐所在的那个县而去。
　　到了县城附近，王彬并没有急于登门，而是先跑到县城的手机营业厅办了张新卡，那时候还不时兴实名登记，随便花钱买卡就行。王彬把老卡随手扔进了路边的臭水沟，用这张新卡给大姐姐去了电话，电话里跟大姐扯谎说自己在城里边开饭店了，处了对象，日子过的有点紧张，想求大姐贴补贴补。王彬的大姐是个老实厚道的女人，一听是小弟弟的央求，想都没想，马上从银行给王彬的卡上打了10万块钱，并且叮嘱小弟弟好好做事，将来要结婚用钱时只管跟她讲就是，把王彬感动的差点掉眼泪：大姐真好骗啊！
　　王彬这些年自己也攒了不少钱，加上从大姐那里骗来的十万，总共有30来万，在那个年代，30来万块钱开个铺子买个郊区房，生活零用绰绰有余。王彬打定了主意，带上小龚去了一个远离家乡的小城市，从此，王彬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茶炉

王彬跟小龚的失踪并没有阻挡住朱大常招生的脚步。
　　当朱大常风尘仆仆出现在西郊火车站出口处时，身后跟着一大票扛着大包小包满脸充斥着新奇的半大小子们。
　　这要是搁在以前，西游车组老早就在出口那儿等着了。如今，西游车组分崩离析，就连跑单帮的小范儿都凋零了，无奈，朱大常只好给单胖子拨电话，单胖子上哪儿找这么大的车啊，于是又给愣总拨电话，绕了好几圈儿，总算是愣总给找了一辆某国营单位的大班车开到车站，把这些娃拉上后往回走。
　　朱大常回来之前并没有告诉单胖子自己到底能带回来多少人，也没有小龚跟王彬离奇失踪的事情。小龚跟王彬的事在没有搞清楚之前说不说也是无所谓，但是，这一次带回来这么多娃，事先不给说明那就是朱大常的不对了。
　　虽然烩春堂地方够大，那都是给顾客预备的，员工休息室跟后院满打满算也塞不下这么多半大小子；洋为中就更塞不下了。老革命的绿色产业基地倒是能放下，但是，从那里到市里每天只有一趟郊区公交车，小龚不在，安置学员的活计只好落在了朱大常跟刘小平的身上。如果把学员们都安置到荒郊野僻，来回来去也折腾不起，这里边儿麻烦事很多，总之，这件事搞得单胖子颇为被动，让单胖子打心眼里开始质疑朱大常的办事能力了。
大班车在市里绕来绕去，最后连司机师傅都烦了，问大常：“这位老师，咱们打算在市里搞一日游么？这绕来绕去的，围着市区都三圈儿了，我这可是公家的班车，到点儿就得去单位，要不介您跟您单位的领导说说，赶紧落实下，这说话可就到点儿了。”
　　朱大常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小龚这一不在，平时她经办的大事小事就都落到了自己肩上，长期不做具体业务的朱大常顿感手忙脚乱，像今天这种接学员的活儿平常那都是小龚跟刘小平的事儿，可刘小平眼下还在烩春堂给单胖子帮忙呢，咋整啊，这学员的暂时安置住处到底安排到哪儿了啊？这单胖子也不给自己个准信儿……
　　一通电话拨过去，最后，单胖子那边总算是过话儿了，说暂时安置在老革命那里，住几天再说。
　　朱大常赶紧跟司机师傅指明了方向，司机师傅一听说要去郊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您瞧瞧这都几点了，到了您说的那地方我在翻回来回单位不得后半夜了啊！不成不成！说好了到点收工，您说您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啊！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朱大常傻眼了。
　　这可咋整啊！扭头看看一车东倒西歪睡得跟死猪似的半大小子们，朱大常急出了一身白毛儿汗。
　　无奈，只好又给愣总拨了个电话过去，好说歹说，愣总那边也是为难，毕竟不是自己单位的车，也是托了关系的，愣总只好又跟人家协调，最后那家单位总算是给了愣总三分薄面，答应了他的请求。
　　朱大常可能不清楚这里边儿的水到底有多深。
　　在村儿里，这种即使熟人之间的关系往来都要在各自的生意中有所体现，今天对方卖给愣总一个人情，他日，愣总就必须在某个生意项目中有所体现，商场法则残酷现实，并不像表面儿上大家能看见的那样，寒暄一番，请客吃饭就完事了。也就是愣总，这事儿换了别人，比如三棵树，就未必能是这个结果了。
　　朱大常满脸堆笑的塞给司机师傅一条红双喜，又往司机师傅的口袋里塞了三百块钱。司机斜眼瞄了一下，脸色马上由阴转晴，脚下加力，油门踩起，大客车陡然加速，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晚上八点多，大客车终于开进了老革命的绿色基地。
　　早就得着消息的刘小平骑自行车蹬了一个多小时提前赶过来，在大门口眼巴巴的盼着。终于看到远方出现的汽车大灯，刘小平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赶紧给单胖子拨了个电话报了平安。
　　睡眼惺忪的一帮学员扛着大包小包在刘小平及协助帮忙的几个老学员的带领下，先去了临时腾出来的员工宿舍，朱大常这边连拉带拽的把司机师傅请到职工餐厅吃饭，闹闹哄哄的，总算是尘埃落定。
　　大客车开走后，朱大常把刘小平叫到一旁，一脸郁闷的问：“小平，我走以前，王彬那怂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刘小平是单胖子朱大常身边的老人了，小伙子脑瓜子好使，厚道实在，手艺也不错，上下左右关系都很融洽，侯师傅有意培养他做自己的副手，大姐夫也看好他，打算将来洋为中开了分店，让小平去担纲。
　　听朱大常这样问，刘小平低着头想了想“哦，朱司您要是这样问的话，倒是有一件事，就是那个冒牌货单红星第一次上门捣乱，临走时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废话，说单哥废物，让大家跟着他单红星混啥的，就那一次，我见王彬那小子的脸色好像是有点不对头，阴了吧唧的，就跟大家都欠了他二百块似的。那件事以后，您不就带着他出差了么？怎么？出啥事了？！”

茶炉

朱大常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跟刘小平说了，叫刘小平帮着分析分析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小平歪着头想了想，表情有点凝重，这个已经是两个娃娃父亲的大小伙子心里已经有了看法，尽管这个看法可能会伤到朱司，但他还是要说出来。
　　听了刘小平的看法，朱大常一下子呆住了。
　　说实话，他是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很多时候，作为老板领导的人跟手下人推心置腹，多半是想更好的利用他们，绝非要跟这些人称兄道弟，或者别的什么目的。朱大常却不是这样，就拿他把小龚纳到床上这件事看，他是想用这个方式把这个八面玲珑的助手紧紧拢在自己身边，他以为这样做，小龚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现在看来，他是想错了。即使成了合法夫妻，还有被别人撬墙角的事发生，何况小龚跟着他朱大常连个名分都没有呢？
　　王彬这个王八蛋！到底是年轻，对小龚那样的女孩子有吸引力……
　　想到这些，朱大常长长叹了口气，摸出一颗香烟，点燃，看着渺渺的烟雾，脑海深处慢慢浮现出惨死娇妻的面容……

茶炉

一百一十五、糟心事

　　原以为带回这么多的学员是件大好事，可现在看来，却是一件大大的糟心事！
　　小龚那丫头临走时居然把安置分配学员的“先遣图”给带走了，没有了这个法宝，安置这些学员就成了头等老大难的任务。那一份“先遣图”上记载了遍布城乡的餐饮行业地址，法人联系方式以及对各方面人才的需求分布表，小龚当初就是靠这个安置了一批又一批的学员。这下好了，法宝不在手，要啥都没有，眼瞅着马上就要入冬，又是临近春节，正是餐饮各行业对用人急需急求的节骨眼儿，这没有了看家法宝，朱大常犹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了阵脚。
　　过去，刘小平曾经跟着小龚做过一些安置工作，但是，那份“先遣图”是小龚的至宝，从不离身，也从不给旁人细看，刘小平也是平常偶尔瞄上几眼，有个大致印象，真要搞起来，记忆也是支离破碎，形不成完整的脉络。
　　咋办？守株待兔么？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好在一些用人单位与安置办已经形成了长期合作关系，一到用人荒马上就会跟安置办联系。这样的单位多多少少缓解了一点安置办的压力。截至元旦这一天，朱大常带回来的学员已经陆续安置出去了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没有着落。
　　实在是没辙了，朱大常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单胖子，因为他依稀记得，当初烩春堂办酒席大宴时，好像有个什么个体劳协的主席跟单胖子有一面之缘……

茶炉

又过了几天，个体劳协的尤主席给单胖子来消息了，说是让他那位朱哥挑选出二十名学习成绩优良，基础牢靠的学员去他那里报到。
　　几天前发生过的不愉快，单胖子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接到电话后喜出望外，马上给朱大常拨过去，也不管朱大常那头是不是也很“喜出望外”，直不楞登的就把尤主席说的原话转达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朱大常三番两次的接到单胖子的电话，基本上都是尤主席的转达，虽然麻烦了点儿，但也很出效率，朱大常这次带回来的学员全部被分配完毕。到底是个体劳协的领导，不但办事效率高，而且没有水分，安排工作那叫一个实打实，而且，安排的还都是中高档的餐饮企业，令后边等待分配的这部分学员非常满意。
　　不过，也有让单胖子和朱大常头疼的事情，那就是大西北的这群娃互相之间多多少少都沾着点儿亲带着点儿故，彼此之间在学校期间就经常串联，到了安置办，安排好了工作后，串联就更加频繁。先前安排出去的那部分学员跟后边尤主席协助安排的学员们电话里谝感情，结果谝出事来了：先前安排出去的学员纷纷给学校那边打了长途，还有一些学员给自己的父母打了长途，抱怨安置的不满意，工作太累，学不到本事，还要遭人白眼等等……
　　这下可崴了泥喽！
　　朱大常的电话每天就跟不要钱似的，那年月，中国电信还是双向收费呢，每天的手机费严重超支，朱大常一个头四个大！小龚的离开给朱大常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窘境，让安置办的业务陷入了一个僵局。那些先前分配出去的学员私下里搞了串联，纷纷不打招呼就离开各自的岗位，扛着行李跑回来，赖在安置办临时住处不走，一致要求重新安置，而且，必须要安排的跟后边的那些学员一样才行。
　　学员的事儿还没安抚完呢，前边那些学员的接纳方也不干了，责问电话纷至沓来，有不少用人单位干脆直言以后不用合作了……把朱大常给气的啊，关起门在屋里这通乱摔……
　　再去找人家尤主席？朱大常腆着脸给单胖子拨了电话，还没等把话说完，单胖子那头腾的就蹿儿了！“大常哥，哪儿有您这么办事儿的啊？就算人家尤主席好说话，脾气善良，一家伙带过去七八十口子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的半大小子们，这不是逼着人家给你安排么？谁知道安排完了后边还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咱呢？好不容易接通的关系，这以后还来往不来往了？这不等于是一锤子买卖么？！”
　　朱大常也恼了：“那你说咋整？！我哪儿知道这帮怂货下边搞串联啊？”
　　单胖子电话里哼了一声，不无揶揄道：“朱主任，咱不是第一天干这活儿了吧？私底下搞串联也不是第一回了吧？前边儿闹得那些个糟心事儿您倒是忘得够快的啊！”
　　好么，事儿还撂在那儿，这二位先在电话里掐起来了。

茶炉

放下电话，朱大常使劲抓了一把头发，自问道：“俺这是怎么了？俺怎么变得这么不冷静了？到底是因为啥让俺变成现在这副德行的？孩子他娘，你跟儿子就那么去了，抛下俺独自一个在这孤单的世上，好些个事压到俺头上、身上，好些时候俺都不知道该咋办，孩子他娘，俺在这边，俺知道，你们娘俩一直都跟着俺，那小妮子的事俺错了，是俺对不住你，俺错了俺改，孩子他娘，你能告诉俺该咋办么？”嘟嘟囔囔中，朱大常昏昏睡去。
　　恍惚中，门帘一掀，一个胖小子蹦蹦跳跳跑进来，扒着床沿儿奶声奶气道：“爹，爹，俺饿了，起来给俺做好吃的呗！”
　　朱大常一骨碌翻身爬起来，从床下毫不费力的抱起了胖小子儿，胡子拉碴的腮帮子紧贴着胖小子的脸蛋儿这通亲！
　　小胖子哼哼唧唧的黏糊在大常的怀里“爹爹，俺要吃大肉肉！”
　　朱大常满口答应着，却左顾右盼着：“墩儿啊，你娘咧？”
　　小胖子随口答道：“俺娘上集上去咧，过头晌才回咧，爹爹俺要吃大肉肉嘛！”
　　朱大常反手把小胖子背上肩膀，让胖墩儿坐在自己的脖子上，驮着他晃晃悠悠出了门，直奔村儿口的批发部。
　　村儿口的批发部啥都卖，日用百货，禽蛋肉食，农用器械，啥都有。大常叫掌柜的拉了一条上好的五花肉，又要了一瓶洋河大曲，驮着胖墩儿回到家里，把胖墩儿放在炕上，大常就去了灶间忙碌。
　　不多会儿工夫，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就出锅了。
　　炕头支起小方桌儿，爷俩对面坐着，大常用牙磕开酒瓶盖儿，仰脖先灌了一大口，对面的小胖子眼巴巴的看着，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大常见状笑了：“臭小子你也想来一口？行！那就舔一小口，好歹也是俺大常的儿，不会喝酒哪成？！”
　　筷子蘸了一点，小胖子贪婪滴吮吸着，脸上一副如痴如醉。
　　爷俩正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呢，门被推开了，村儿里的瘸大爷冲进来，一把攥住了大常的手腕儿：“可不得了啊！大常你快跟俺走啊！墩儿他娘出事了！”
　　等大常火急火燎的顺着瘸大爷指的方向赶到村口时，却见十几个陌生面孔的半大小子正围着自己的媳妇流里流气的调戏。
　　敢调戏我朱大常的媳妇，活得不耐烦了！朱大常几个大跨步冲到近前，左右开弓，几下子，十几个半大小子就都趴在地下动弹不得了。
　　大常的媳妇身段儿苗条的很，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属于吹弹可破的那种，原本担在肩上的东西掉了一地，瑟瑟发抖的靠在村口大树下。看到朱大常来了，就跟瞧见大救星一样，一下子就扑到了男人的怀里！
　　十几个半大小子趴在地下老半天才醒过神儿，为首的一个脑袋上有一撮黄毛绿毛儿的眼神阴毒地望着朱大常跟他媳妇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道：“这个娘们儿太嫩了，老子一定要弄到手！你们几个去给老子查清楚她男人哪条道儿上的！敢打老子，老子灭了你全家！”
　　第二天夜里，大常从武馆回家的路上就遇到了一伙蒙面歹徒打砸信用社，朱大常又是一通老拳，把这伙子强盗打得哭爹喊娘！见义勇为是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当过兵见过刀光血影的朱大常当仁不让的担起了铁肩道义。
　　也搭个寸劲儿，那天一帮作案人员正是头天调戏大常媳妇的那伙子半大小子，其中有一个落了单儿，没赶上被大常修理，远远的看着心里暗下了杀机。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大常在武馆里教学生还没下课，大常家突遭火灾，风高火猛，街坊四邻赶来救火时已经是杯水车薪……可怜大常媳妇和大常的独生儿子就那么着葬身火海。
　　大常气疯了。虽然案犯没能逃脱正义的惩罚，但好端端的一个家彻底毁了，朱大常也从一个血性汉子沦为踯躅街头的流浪疯汉。
　　朱大常的亲戚们不忍心看着他就那么完了，大家集资把他送进了省城最好的医院，在医生护士精心的护理和治疗下，大常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神智。
　　大常给媳妇儿子烧了大把的纸钱，一个人守在亡妻和孩子的坟前整整一天一夜，之后便失去了踪影。后来有人说，在省城里见到过大常，大常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大常发达了，大常当总经理了，大常住上花园洋房了，大常……
　　众说纷纭间，大常又一次在人们的议论评说中销声匿迹。
　　谁也不知道大常后来都做过些什么，大常来投奔单家还是通过八杆子绕大弯的亲戚关系，反正，大常家乡的父老乡亲再也没见过他。大常在单胖子的眼里是个真爷们，在单家大院里，大常从不拖欠房租，而且一给就是双倍的份额。大常平时少见出门，偶尔出门也是扛着鱼竿去后海子钓鱼，大部分时间里是关着房门闷在屋里，谁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手机的铃声把朱大常惊醒，眼前的小胖子跟漂亮媳妇瞬间无影无踪，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儿子奶声奶气的呼唤“爹，俺要吃大肉肉……”
　　电话是愣总打来的。
　　原来，撂下朱大常的电话后，单胖子也是气鼓鼓的，他也搞不明白大常到底是怎么了，这些年来，还没见到过这个血性汉子办事如此的不靠谱过。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索性给愣总挂了个电话，约见小茶馆，哥俩一人一壶茶对着吹。吹差不多了，愣总也弄明白了咋个意思，送走单胖子后，马上就给朱大常拨了电话。
　　跟大常约谈就不能是茶馆了，得上酒馆儿。上别的酒馆儿怕被宰，愣总开车过来接上大常，直奔了洋为中。
　　洋为中午后客人不多，哥俩咬了个包间，愣总点了一桌子菜，要了三斤红星老二，跟朱大常这通喝，一直喝到月上柳梢，大常喝了个酩酊大醉，愣总却跟没事人似的拎着手包，跑了趟厕所，哗啦啦交完了水费，吩咐服务员小兰伺候大常休息，然后开车走了。
　　话说愣总的酒量啥时候磨练成酒神级别了？其实不是，朱大常往肚子里灌的都是实打实的二锅头，愣总往嘴里倒的都是地道正宗的白开水。愣总没有啥酒量，如果跟大常照实了喝，肯定玩完。只好对不起大常兄弟，狸猫换太子换了一瓶凉白开。
　　愣总跟大常拍了胸脯，说兄弟之间起个争吵正常事，不用这么纠结，都想把事儿做好，方式方法而已。没大事，吵吵更增进友谊嘛！眼下的这些个困难不用发愁，个体劳协尤主席那儿愣总说包他身上，单胖子年轻气盛，有点小成绩就翘尾巴这种事也常有，咱们做大哥的要循序渐进，多包涵，多谦让等等，说的醉意朦胧的大常连连点头……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黄昏，大常的手机哗啦哗啦的喊着，低头一看，未接电话好几十个！
　　原来，在大常昏睡的这一半天里，愣总已经去找了尤主席，那些让大常烦恼的安置任务已经水到渠成。这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可是，这一批算是完事了，下一批呢？朱大常再度陷入了纠结……

茶炉

说到底，当务之急，还是要重新把关系线重新梳理出来，把先遣图画出来，这个事相当繁琐，需要满世界的跑，去打听，去询问，去吃闭门羹，总之，做这件事，磨练的是脸皮跟意志。朱大常这一路跑下来，也算是尝遍了人间冷暖，也切实体会到了小龚当年有多么的不易，心里那点对小龚的怨气也随着先遣图的一点点的恢复消减了大半。
　　干什么都不容易！这句话让大常品味良久。这年头，只要你肯下苦功夫，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反过来，你要是不想出力还想多拿，门儿都没有。
　　先遣图终于绘制完成，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多了很多门道，朱大常也恢复了理智，在愣总的撮合下约了单胖子出来喝团圆酒，哥俩之间的那些嫌隙都在推杯换盏中溶解了。
　　说话就到了冬天，这风啊，跟刀子似的打在身上，脸上，让不少不是北方的外来户们缩手缩脚，感觉特别的不是味儿。
　　朱大常又一次踏上了前往大西北的招生征途。
　　这一次，大常是带了任务跟想法的，一来去发展些新的客户，二来，空余下来还是想去找一找小龚。发展新客户这一条，单胖子跟愣总都比较看好，找小龚的事儿愣总摇摇头：“如果想让你找着，你就能找着，不想让你找着，找遍地球你也找不着，看缘分吧，大常哥，您呀，还是脱不出个情字。”

茶炉

一百一十六、再起风云

　　为了表示对朱大常工作的支持，单胖子找了一个施工队在烩春堂的后院单起了一间二层的房子，置办了几十张上下铺，屋里还加装了暖气片，通了上下水，这样一来，即便是再来学员，大冬天的也能呆在热乎乎的房子里，享受冬日里的春意。单胖子的这一举动让朱大常感动了很长时间，不管怎么说，生意是生意，亲戚说到底还是亲戚嘛！
　　个体劳协的尤主席隔三差五的带人过来给单胖子的烩春堂捧场，烩春堂的买卖一天比一天兴旺，经常能看到大门口外边坐满了等位的顾客。
　　朱大常跑了几趟西北，新增了一些生源，结交了一些新的校长们，在个体劳协这面大伞盖的庇护下，生意是越做越大，在大西北那边的声誉也是如日中天。只有一件事始终让大常耿耿于怀，那就是小龚跟王彬始终遍寻不获。对于王彬，朱大常自认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个娃绝对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甘于平淡的人，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跳着脚的往上窜。小龚呢，当初跟了大常时，就流露过想过安稳日子的念头，如果跟着王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缺乏这种安稳。朱大常一方面加紧工作，另一方面，委托了很多学成还乡的学员四处撒网，大常坚信，只要这两个人还在地球上，就不怕找不到。
　　单胖子跟胡晓楠的那棵爱情之树总算是有了结果。
　　胡晓楠回国后，除了工作，其他全部的业余时间都在单家大院里，晓楠是学医的，国内不少青年名医跟她是同窗，为了老单的这个病，晓楠不辞辛苦的问东问西，最后，在原来学院系主任的举荐下，一群当年的师姐师兄们组成了一个医疗小组，在单家大院里成立了一个微缩小医院，专攻老单的顽症。几个月下来，老单的病情大有好转，竟然已经可以在他人的搀扶下站起来了！
　　胡晓楠忙在大院，单胖子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二人的感情与日俱增，终于，在烩春堂重张一周年的时候，单胖子跟胡晓楠手拉手儿去了民政局，领回来那张标志终身幸福的小本本。
　　还有小范儿，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蹲了几个月的大牢，想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又在姐姐姐夫为他构筑的亲情小窝里浸淫了许久，最终大彻大悟，重返尘世，精神抖擞的开着姐姐为他购置的夏利小轿车回来见人了。
　　按说这故事讲到这里应该算是皆大欢喜的圆满大结局了吧？
　　老话儿怎么说来着？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小范儿回归，纠集了昔日的师兄弟们重新组成了西游车组，跟朱大常、单胖子达成协议，只要烩春堂或者安置办有业务，西游车组随叫随到。
　　十冬腊月，安置办的买卖不知道有多火，朱大常这头快了的分配，大西北那边一个劲的扩招，俗话说，萝卜快了不洗泥，这一扩招，当地那些职业技术学校的师资力量就显得十分单薄，说的不好听一点，就跟肉联厂的流水线似的，这头上来一电棍捅晕，那边下来时已经开膛破肚，血水放干。职业技术学校扩招回来的一批又一批学员的教学跟肉联厂的流水线原理差不太多，根本就不按教学大纲走，胡乱应付了事，只要学费收上来，其他的就都推给了朱大常的安置办。还有的学校，在没有进行过市场调查和与安置办协商的情况下，擅自增加了专业，还跟学员们胡吹美好的前景，而他们擅自增加的专业里，很多跟安置办最擅长的餐饮行业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这样一来，各种麻烦事可就纷至沓来了。
　　从最初的安置到今天，所有的抵达学员当中，只有一次来了两个女娃，是大姐夫当初那个迎宾职业学院美发美容专业的学员，若不是当时米老二帮忙，真不晓得会出啥事情。而今，这样的情况再度出现，这一次，朱大常被各种校长的承诺打得晕头转向，几两黄汤一灌，马上找不到东西南北，想都不想就签了协议。于是，带回来的百多号学员当中，醒目的栽着五朵金花。

茶炉

烩春堂后院的安置办临时客房里，原先是清一色的和尚庙，眼下，跟来了五个姑娘，怎么安排休息却成了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些来自大西北的半大小子们个个都是血气方刚，情窦初开，急于了解女人是个啥结构，这要是混着住下了，我敢负责任的跟大家说，当天夜里就能让五个姑娘有百多个老公，说的不好听点儿，将来要是有了娃，谁是谁的儿谁又是谁的爹那都没准谱呢，怕是胡晓楠的现代医学都不好解决。所以，必须把男女的住宿区别对待，这个没的商量。
　　五个姑娘被单胖子安排到了单家大院的别院里，在这儿住，一个是僻静，没外人叨扰，二一个是，这五个姑娘的专业都是护理，尽管说的像那么回事，其实，她们几个一见到血就晕的不行。胡晓楠的医疗小组眼下就在单家大院安营扎寨，正好，给这五个姑娘一个非常好的学习实习机会，行不行，就看晓楠姑娘的最终评语了。如果行，安置也不是困难的事情，如果不行，权威人士的批注量那些学校校长们也无话可说。
　　胡晓楠的医疗小组属于中西结合辨证施治，在这个小集体当中，中医跟西医相处的很和谐，压根儿也没有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说中西原本水火不容。中医呢，为老单开出了行气血，舒筋活络的调理方，日常抓药、煎药的活，胡晓楠就交给了五个姑娘；西医则利用现代化的专业设备密切监控老单的病情，从根本上有利配合了中医的施治。
　　就这样，过了一些日子，胡晓楠给五个姑娘当中的三人具结满意的评语，而另外两位则被退回了原籍。拿到胡晓楠博士评语的三个姑娘被当场拍板留下，目前，先作为实习护士跟着小楠她们从事对老单的治疗护理工作，等这边的工作结束，晓楠的师姐师兄们就带着她们去单位报到。
　　放下大院不说，回过头来说说朱大常带回来的这批学员。

茶炉

朱大常带回来的这批学员一个个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怎么个不省油呢？这么说吧，百多个半大小子里边儿居然有官二代、富二代跟军二代！
　　我去！都特么混成这种二代了，还能出来混世界？受二茬罪？听上去不大可能吧？怎么就不可能了？您听我慢慢儿跟您说啊……
　　先说说餐饮专业的这一拨儿。
　　这一拨儿里边有个官二代。
　　这位官二代看上去书卷气十足，人高马大，细皮嫩肉，举手投足都显得很有教养，唯一叫人看着不舒坦的就是他的眼神儿。那眼神儿，瞧着就好像谁都欠了他三五斗似的。听朱大常说，这位爷的爹是当地有名的贪官，虽然是个贪官，却又是个文化人，因此，他的儿子也跟着文化了。时下不都说坑爹坑娘么，那个时候这些个时髦名词还没诞生，不过，贪官爹确确实实是被儿子给坑下台的。官二代在县城重点中学念书，走到哪儿，身边总跟着一大票漂亮的校花儿，无数双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官二代颇不以为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给他的造化，于是乎，在心里告诉自己，走自己的路，让那些没福气的人哭去吧。
　　一来二去的，大家就都知晓了他有个当县长的爹，于是各种巴结也就自然而然的跟进。突然有一天，上边来了调查组，说是群众举报了县太爷的丰功伟绩，第一个找来调查的居然就是官二代。官二代兴许是大场面见的多了，见怪不怪的跟调查组侃侃而谈，这小子大概是觉得说跟不说其实都一样，调查组他见多了，还不是来了走，走了再来，有县长爹在，还有啥摆不平的。他哪儿知道啊，这一回，不一样了。
　　调查组根据官二代对其父种种的形容展开了拉网式的排查，查出了县太爷的种种劣迹，汇总报上去之后没多久，县太爷和他的老婆就被隔离审查了。
　　俗话咋儿说来着？没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官二代忽悠一下子从生活的巅峰被甩下来，在硬邦邦的土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往日的各种巴结奉承如同大风中的烟圈，瞬间消失无踪。官二代平时上学有专车接送，这下，别说专车了，就连那装修豪华的家都回不去了。这种巨大的落差叫官二代一下子就陷入了迷惘……
　　在乡下简陋的老屋里，官二代生活困顿的爷爷奶奶声泪俱下的告诉孙子，他那个当县长的爹从来都没有关照过乡亲父老，家里的老房子都快塌了也不给钱修，村里的路泥泞坑洼不堪，也没见这位两袖清风的父母官派人来管，老两口生病吃药的钱还是跟乡邻借的……
　　官二代还替县长爹辩解说，这是两袖清风的人才会做的。爷爷用拐杖照着孙子的屁股就是一家伙！“小混蛋！跟你爹那个老混蛋一样不是个东西！我真是瞎了眼跟你奶奶造下这么个孽种！什么两袖清风！他那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亲！当个七品芝麻官眼睛就长到脑瓜顶上去了，整天就知道圈钱贪污，哪儿还记得父老乡亲！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上天有眼！”
　　官二代昔日的生活过得那叫一个锦衣玉食，跟着爷爷奶奶过苦日子才几天就腻味了，可自己除了胡吃海喝乱花钱，没有一点本事能改变生活，一时间，何去何从，成了官二代每天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头等大事。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让官二代苦不堪言，直到有一天，县上的职业技术培训学院下乡招生，年迈的爷爷奶奶拿出棺材本儿，领着官二代找到了招生办的老师，千恩万谢的把孙子交给了老师，同时交出去的还有老两口风烛残年的血本儿。
　　官二代一开始还算是积极努力的，他懂得多，学东西快，别的孩子还稀里糊涂时，他已经能在老师的指点下上灶抡大勺了。朱大常来要人时，学校的老师头一个就把他给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