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往事

茶炉

第一百二十六、不速之客

　　眼瞅着愣总的冤案即将沉冤昭雪，单胖子等人无不欢欣鼓舞。可就在这时，胡晓楠的一个电话却好似晴天霹雳一般把单胖子给劈傻了。
　　前文书我们曾经提到过，在德意志的医学院，胡晓楠有个同居“姐妹”，是个男身女同。别看这家伙人高马大的，可心思却似大家闺秀般细腻。当初愣总取道德意志，奉单胖子懿旨前往探访，在女生宿舍里意外的遇到了这位男娘们儿，当时愣总差点咬了舌头，后来弄明白了，也是哭笑不得。
　　您要说这胡晓楠性取向有问题吧，可她对单胖子那份感情别人又说不出啥来，可是有一节，自打回国以后，这丫头总找借口躲着单胖子，每当单胖子提起婚嫁之事，胡晓楠总会有一万个理由跟那儿等着他，弄得单胖子的心里这叫一个别扭。打小儿，单胖子就是胡晓楠的铁杆粉丝，啥都由着这位大小姐的脾气来，这种婚姻之事，倒也是急不得恼不得的。好在这些日子口儿上事情甚多，单胖子心想等等看吧，先把眼前的大事了却，反正这丫头就跟自己身边儿，离得也不算远，到时候我找个媒人上门一说，还怕她不从么……
　　人世间的事儿啊，说不清道不明的，单胖子那儿想的挺好，可你知道人家姑娘是怎么琢磨的么……
　　这一天，单胖子吃罢早饭，早早的就开着他的大吉普奔了愣总的集团大楼。这些日子，大家伙儿合谋的那档子事已然粉墨登场，戏演到关键时刻，可马虎不得，这要是方宝健想明白了，可就崴泥了。
　　包大志他们的戏演到暴打纽璧那儿就算是谢幕了，接下来，该成俊的C队上场。
　　C队的俩队员装扮成道儿上的生意人，去找纽璧谈买卖。纽璧弄不清这二位的来路，只能试探着来。一来二去的，纽璧这才搞明白，敢情这江湖之上果真是人才辈出，来的这二位号称“城西过江龙”，靠什么为生呢？说白了，也是靠打砸抢。可人家的打砸抢有讲究，讲的是大佬牵线儿，以公家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巧取豪夺。怎么呢？听人家说，他们的买卖是官面儿上的，跟那些个地痞流氓还不是一回事儿，他们的买卖垄断了城西的这些个规模较大的托运公司，只要是江湖上出现了草台班子，安插在上边儿有关单位里的眼线给个准儿信儿，过江龙们便倾巢而出，去了就抄，一抄到底，临了还要虚头巴脑儿的贴个封条，言明是官方执法。
　　纽璧都听傻了。
　　敢情江湖上还有这一号儿啊，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纽璧心里很激动。
　　过江龙的这哥俩唾沫四溅的说完，瞧了纽璧一眼，心说火候差不多了。哥俩当中长得比较凶恶的高个儿抱着膀子，斜眼儿瞧着纽璧，道：“这位兄弟，前些日子我们查封了一家儿野店，叫什么半亩地托运的，没执照没经营许可，违反国家政策贩私盐，抄收罚没的时候还发现了十几箱子打海外走私进来的味精。我们领导的意思，这十几箱子味精来路不明，有关单位要求我们给发到省里的鉴定机构，我们查验了贵公司的资质，打算请你们出面办这件事，您看您……”
　　纽璧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别介啊，这要是送到鉴定机构，不就玩完了么？半亩地托运，没错儿啊，就是这家儿抢的我们的货，这买卖做得。这么想着，满口应承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味精运过来，打包装车，这儿就假模假式的准备开运。
　　C队的二位队员回去复命，大家伙儿都聚在愣总的办公室，等着瞧更大的热闹。
　　正这时，单胖子的电话响了。
　　谁呀？胡晓楠。
　　胡晓楠少有严肃的告诉单胖子，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抽时间回大院儿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谈。
　　很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还能比眼下的事情重要啊？单胖子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倒是一旁的愣总提醒道“单总，别不是晓楠要跟你说婚姻大事吧？这可比我这事重要，您赶紧回去，我们这儿有竹君大妹子呢，放心。”
　　单胖子这才赶紧起身出门，开着大吉普满心欢喜的回到了单家大院儿。
　　一进院门儿，迎面却看见了一副似曾相识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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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胖子刚一进门儿，迎面站起来一个大高个儿，金发碧眼，皮肤白皙，一张嘴一口细软的娘娘腔儿：“山先生，尼号。”
　　单胖子愣了半天神儿，心说这谁呀这是？不认识，想了又想，自己祖宗那一分支跟德意志的亲戚？没听说有外国亲戚要来家啊？要真有这事儿，自己那特要面子的老爹早就饶世界嚷嚷的叫老街坊们都知道了。正发愣着，大高个的身后转出了胡晓楠。
　　这三位大眼儿瞪小眼儿，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正这工夫，打老远过来一辆出租车，开车的这位认识，谁呀？小范儿。
　　小范儿这一天正跟街上趴活儿呢，忽然接到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个女的，人家也没自报家门，只是语速很快的跟小范说，让他赶紧放下手头儿的活儿去趟单家，单家这会儿保不齐要出大事儿！
　　小范给说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谁，电话挂了。查了一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顺着又拨回去，占线。等了会儿子，小范儿又回拨，还是占线。听对方的口气，好像跟单胖子不算外人儿，小范儿赶紧给单胖子拨电话，拨了半天那头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暂时无人接听，小范儿的心里毛了。
　　赶紧收活儿，开着夏利车紧赶慢赶奔单家大院而来。
　　刚到大院儿门口，还没停稳呢，就见大门洞儿里冲出来俩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大个儿老外，女的瞅着忒眼熟了，胡晓楠。俩人出了大门，来到了小范儿跟前儿，大个儿一扬手：“TAXI！”
　　小范儿停稳了车，抄起方向盘头里的暂停运营的牌子朝老外扬了扬。
　　老外有点发呆，后边胡晓楠使劲一拨拉他，挤过来，一把拉开了副驾的门，一屁股就坐进来！
　　小范儿心说这是唱的哪出啊？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儿问：“小姑奶奶，您这是怎么的了？我单哥呢？这位又是谁啊？”
　　胡晓楠的脸色很难看，难看到小范儿马上闭上了贫嘴。
　　胡晓楠的眼里满是泪水，胸口剧烈的起伏，喘的有点急。
　　小范儿想了想，刚想说话，耳边忽然传来单胖子的声音：“小范儿你丫把钥匙拔了！给老子滚下来！咱不做这对狗男女的买卖！麻利儿的，赶紧！”
　　我去，这都是哪儿跟那儿啊？小范儿倒是没矫情，马上拔了钥匙推门下车，也没搭理气呼呼的胡晓楠，直接奔院儿里就去了。
　　院子当中，满地都是花花绿绿的纸，正当间儿站着满脸泪水的单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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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书说道，小范儿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后，立马跟头流星般地来在了单家大院儿门口，结果却瞧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小范儿前脚刚进大院儿，单胖子后脚一个箭步就蹿上台阶，双膀子一较力，咣当一声儿把大门儿给推上了，并且咬牙切齿的插上了二道门闩。单胖子拿眼冲小范儿瞪了一下，那意思是赶紧帮忙把这一地的纸片给拾掇起来。等小范心领神会的弯腰去收拾时，这才发现，敢情，这一地花花绿绿的纸片竟然是……外币！而且是国际金融市场上价值仅次于英镑美元的德国马克！这一大堆少说也得有上万！
　　抱着一大堆洋钱儿，小范儿的眼有点晕。单胖子顺手从门边儿上拿过来一张盖柴火的塑料布，往地下一铺，让小范儿把那些德国马克往上一扔，团吧团吧打了个死结，隔着高墙奋力往外就扔，就这一下子，装了钱的塑料包袱皮儿就扔出去了。单胖子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儿：“胡晓楠你听好了，我小单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也活的有骨气！这些个纸钱儿你们留着上坟使，扔我这儿忒可惜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两家儿再无瓜葛，井水别犯河水，各走各的道儿！不送！”
　　嚯这叫一个气性！
　　小范儿老半天都还在为刚扔出去的那一大包马克惋惜，侧耳听听，外边好像没啥动静了，刚要去开门，被单胖子一把抓住胳膊，摇摇头。小范儿担心自己那辆出租车，刚才下来猛了，车门都没关，别回头那丫头气头上再把车给他砸了……小范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要搁十年前，就胡晓楠那揍性，绝对干的出来。
　　小范儿见单胖子像一尊门神似的把着门儿不让开，心说那就只好上墙了。
　　踩着几个摞起来的破水缸，小范儿上了院墙，扒着墙头的瓦片，伸头朝外边儿张望。
　　出租车静静的停在那里，两边儿的车门大敞着，地面上干干净净儿的，连张碎纸片都没有，那个塑料包袱皮儿没了。
　　转过头来，小范儿百思不得其解，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小心翼翼的的陪着笑脸儿说：“要没什么事儿，兄弟先交车去，回来再陪哥哥说话儿。”
　　单胖子痴呆呆的站在大门口儿，不说让开一条道儿，也不说让不让小范儿走，俩眼发直，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叨叨些什么。
　　小范儿一看这架势，心说我也别耗着了，翻墙吧。
　　翻过墙去，坐进驾驶室，才开到大路边儿上，小范儿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这是怎么的了？不成，我得找个明白人问问清楚。
　　小范儿在通讯录上翻腾了一阵儿，找着了愣总的电话。
　　电话那头，愣总听罢，直嘬牙花子：“你没赶上瞧见阵仗？”小范儿说没有。愣总那头沉了片刻，道：“赶紧交车去，交完了打个车回大院儿，先别进去，跟门口等着我们。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就是内德国二椅子惹的祸！赶紧，麻利儿的！”
　　小范儿赶紧一脚油门奔了出租公司。交完车，马上又蹭了一辆同事的夜班车往回赶。小范儿跟单胖子是亲戚，也是哥们儿，打小一直和泥巴儿玩儿到大，从来都没见单胖子跟个女孩子急眼急成这样过。心里着急。
　　简段截说，小范儿回到大院儿门口不久，有辆大奔也来了。瞧车型，跟愣总那辆有点像，但绝对不是，因为开车的是个女孩子。
　　大奔无声无息停在门口，车门开处，下来的是孙竹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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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范儿跟竹君并不陌生，这个当初的问题少女被单胖子偶然拾得，经过了脱胎换骨，终成正果。特别是当年手执板儿砖怒拍派出所长的那一幕，至今都被老街坊们津津乐道。
　　见竹君从驾驶室这边儿下来，小范儿忙迎上前去。
　　竹君绕过车头，走到副驾边儿上，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儿，一个披着大衣，领子立起来遮挡了大半拉脸的男人从车里钻出来，低着脑袋径直走到大门口，伸手边拍门边喊：“单总，开门，是我。”
　　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缝儿，单胖子探出略显浮肿的半张脸朝外边儿东瞧瞧西望望，闪身儿，大衣男，竹君跟小范儿鱼贯进入，咣当一下，大门又重重的关上了。
　　这位说了，单家大院儿里闹腾成这样，老单跟老伴就没个说法儿？这老两口早就不住这儿了。
　　老单的病经过一年半载的调养，终于见好，能拄拐下地了。这样儿一来，就不能总住在大院儿里了，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大院儿关门打烊了小一年，也该重新开门接待参观者了。
　　老单两口子合计了一下，决定搬到城里单大妈的娘家去，那儿还有个小卖部可以经营，再说了，就算不打算让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重张，小单在大院这边儿住着，来个朋友女朋友啥的，老两口跟眼么前儿也觉得碍手碍脚的。老单两口子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这才搬离大院儿的。没成想，这一走，等再回来的时候，胡晓楠已经不属于单家，单家的少奶奶江山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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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都是博爱惹的祸

　　博爱这个玩意儿是八十年代初从西方被引进的性解放副产品。
　　八三年严打时，不少人就是被这个玩意送进了地狱，当年花旗国有个叫“天父的儿女”的邪教组织在大陆很是猖獗，大肆宣扬性解放，鼓励孤男寡女们乱爱乱性，给当时的社会风气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如果胡晓楠没有代替大师姐去德国留学，那么后边儿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这个看上去特别有主见的女孩子在德国扎根儿后，也经历了一些人世间的变故，但是，自从接触了西方的很多内容后，思想意识渐渐有了质变。跟二椅子同居后，这些潜移默化的东西便慢慢占据了她的心灵，让这个打小接受传统文化的女孩子从上到下镀上了一层西方的外壳儿。
　　二椅子师姐最先跟她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关系不错。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老兄的性取向居然开始发生了变化。要知道，很多男人错位的性取向都是因为心理性原因而形成的，并非一成不变，这位德国老兄也是如此。在他身上发生的女性化倾向也是从前恋爱屡次受挫后导致的，随着跟来自东方的美女日积月累的接触，这位老兄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胡晓楠虽然从头到脚都变得很西化，但是，骨子里还是埋藏着华夏文化的传统基因，在与大师姐的接触跟生活中，对这个心灵受过创伤的大男孩关怀备至。原本是纯洁的友爱慢慢变成了博爱。因此，当那一刻到来时，胡晓楠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敞开胸怀接纳了他。
　　跟单胖子的那些过往，胡晓楠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在大师姐的疯狂追求下，单胖子的一切一切都从她的脑海中淡化。离开德国后，胡晓楠仍旧不能释怀，几次想找机会跟单胖子摊牌说开，都因为这事那事所耽搁，一直到德国老兄万里追爱追到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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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拿钱挡事这一道胡晓楠确实做的不地道，伤透了单胖子的心，从这一天开始，单胖子的心灵深处又添了一道无法弥合的伤痕。对爱情，重重的关上了才开了一条缝儿的大门！
上文书说到，胡晓楠翻脸，带着高个子洋人绝情而去，留下单胖子乜呆呆站在院子里伤心。竹君姑娘带着愣总前来慰问，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愣总叹了口气，默默摇摇头，想说点啥，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轻轻拍拍单胖子的肩膀，权做慰藉。
　　内位说了，这胡晓楠要是没变心，竹君姑娘是不是也没有机会不是？现如今，胡晓楠不光彩的退出，这不是摆明了是在给竹君姑娘天大的机会么？
　　要说这竹君真没往那方面想这是冤枉人家，但是，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离春节可就没几天儿了，上级有关部门给竹君他们的限令眼瞅着就要来了，远在天边的方保健至今都还没有露头，愣总身上可还担着案子呢，这些个事情都聚集在竹君的心头，这才是头等大事。从古到今，凡是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儿女情长这等小节是不可能左右竹君的。
　　竹君不表白，一旁急坏了小范儿。
　　小范儿可是瞧着大院儿内外这些个事儿过来的。
　　晓楠当初要死要活要当单家大院儿的少奶奶时，瞧着单胖子的木讷样儿，小范儿就着急；后来半道上杀出一位竹君妹子，话里话外都透着要跟胡晓楠PK的意思，瞧着左右为难的单胖子，小范儿又是一阵儿着急；如今，胡晓楠退出了，竹君也是今非昔比，这单胖子还是一脸麻木像儿，小范儿急的直嘬牙花子：“嘿我这暴脾气！多好的机会，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啊？”
　　一脸麻木的单胖子忽然扭过脸儿，冲小范儿露出凄然一笑：“兄弟，你的心思哥懂，容哥一段时间，把心里头那些个土箱子倒倒的。眼么前儿，要做的事儿随便抻出来一件儿都比这个大。孰重孰轻，哥心里有数。放心吧兄弟。”
　　这一笑，笑的小范儿差点掉眼泪。
　　单胖子拿袖子一抹脸儿，问竹君：“妹子，半亩地那边儿都打发完了么？得赶紧把包大志他们那帮人给藏起来，等逮到幕后元凶，再放他们出来，不然，只要让对手逮到一个，咱们的事儿就全黄了。”
　　竹君打心眼里佩服大哥大。
　　人生遭受如此重大打击下，换了别人估计早就要死要活，可眼前的大哥大依旧这般沉着冷静，这般顾全大局。竹君不禁又回想起那年那月那一天在公交车上与大哥大的偶遇……
　　竹君笑道：“放心吧，都给安排到凤凰山当保安去了。就算事儿过去，我估计他们都舍不得回来呢。”
　　单胖子点点头“嗯，我能做的都做了，余下的事情就看妹子你的了。”
　　竹君也冲大哥大点点头“哥，放心，妹子一定帮刘哥把冤屈洗干净！”
　　放下这边儿几个人互相表忠心不说，回过头来，我们再说说纽璧那厮。
　　纽璧从两位“官方”生意伙伴那里把十多箱子莲花牌味精取到手后，马上安排人手验货装车。验货时，纽璧随便打开一个箱子，从大包的味精下边摸出一个包装，用钢锥轻轻扎了一下，锥尖儿凑到鼻尖儿下嗅了嗅，又放舌尖儿上舔了舔，这才放心的指挥人手把味精箱子都装上了货运班车。
　　眼瞅着货都回来了，纽璧满心欢喜。打发走了生意伙伴后，赶紧给大老板拨了个电话……
　　纽璧原本想的简单，货运班车从公司这儿开出去，绕个大圈儿后再从公司后门开进来，货物卸下，完璧归赵。然后换乘真货味精，按照主顾提供的地址发过去，就算鉴定，出来的结果不也还是味精么？
　　想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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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书说到纽璧那厮心里的小九九盘算的挺到位：货运班车从公司这儿开出去，绕个大圈儿后再从公司后门开进来，货物卸下，完璧归赵。然后换乘真货味精，按照主顾提供的地址发过去，就算鉴定，出来的结果不也还是味精么？他是这么想的，可老天爷能叫他顺了意么？
　　130加长厢式货车从货运站大门开出去前，纽璧跟司机及助手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要随时保持联系，这家伙也怕半道儿上出事，尽管就是跟城里绕上一大圈而已。但是，有了前次被抢的经历，纽璧这家伙还是多长了个心眼儿。
　　货运班车走后，纽璧坐在办公室里度日如年，屁股下面跟长了颗钉子似的难受。内俩方保健派来的马仔在确认货物回归后就拍屁股走人了，没有了上边的婆婆，纽璧也不用装孙子装童养媳了。这会儿，他坐不住，又从办公室里出来，跟空旷的货运站广场里转腰子。
　　从上午等到中午，货运班车的影子都没瞧见，又从中午等到了下午，还是没瞧见，纽璧慌了，心说就算是围着城市转仨圈这也该回来了，莫不会又……才想到这儿赶紧朝地下啐了一口：“呸呸呸！”电话从中午就打不通了，打过去就说不在服务区。这到底咋回事儿啊！又不敢告诉大老板，别回头大老板再挤兑他不会办事儿……
　　等吧，一直到天擦黑儿，货运班车回来了。
　　纽璧兴高采烈的迎上去，借着门口的大灯一看，吓得他差点没坐地下！不但货运班车变了，就连驾驶员都变了！驾驶座上开车的竟然是一名警察！
　　等班车开进院子，停稳，驾驶室的门开了，那位警察跳下来，手里拿着一张单据左顾右盼的嚷嚷着：“谁叫纽璧？谁的名字起的那么牛逼啊？！”
　　纽璧赶紧上前，点头哈腰道：“小的叫纽璧，小的叫纽璧，敢问政府，我这车的司机呢？”
　　警察瞥了纽璧一眼：“你就是纽璧啊？你爹妈给你起的这名儿够牛的啊！我是市交通大队的，我姓程，你们这辆车的司机酒驾了知道么？好家伙把人家路边儿的小饭馆整个给平了！那小子这会儿跟医院躺着呢。你们公司的货车得留在队里，临时让他内副驾租了辆别的车，带着我就奔你这儿来了。赶紧的，看看东西少没少，把字儿给签了，你还得跟我赶紧回去，人家苦主儿那儿不依不饶的呢！”
　　纽璧慌不迭的跑到后边车厢门儿那儿，打开门，手电筒照了照，然后连忙回身儿在接收单上签了字，跟公司值班的叮嘱了几句，殷勤的把警察让进自己那辆小奥拓，开着直奔市里。
　　其实呢，这就是个事先合计好的调包计。
　　车祸是真的，酒驾是假的，给纽璧开车的司机是警方的卧底，撞坏民房是真的，伤人害命没有的事，人民群众的觉悟那是没说的，协助警方办案装也得装的像那么回事的。原先货运班车里的东西呢，原封不原样的给他送回来，海洛因又给换成了如假包换的莲花牌味精。当着警察的面儿就算借给纽璧一万个胆儿他也不敢验货，等回头他发现东西被调包了也没处查证去，横不能找人家警察要毒品去吧？那不是没事找死么！这个哑巴亏纽璧吃定了。
　　等所有的事儿都料理妥贴，纽璧回到公司，累的跟孙子似的。喝了口茶，忽然想起来，那车东西自己还没认真验呢，赶紧站起来直奔后库。到了仓库门口，值班员打开仓库大门，纽璧迫不及待的冲进去，在东边墙角下找到了苫布盖着的那堆纸箱子，拆开最外边的一个包装，摸出一包味精，伸手摸出钢锥跟上边戳了个眼儿，放在嘴里尝了尝……
　　天涯海角这边儿，接到纽璧的电话，气急败坏的方保健破口大骂，整个屋里一个人没有，谁没事吃饱了撑的跟他面前挨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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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引蛇出洞

　　B市翻车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境外老板那里。
　　方保健很有些惶恐跟不安，关于大老板在自己身边埋线儿的事他有所耳闻，对于大老板吩咐的事情做的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出点什么篓子不好收场。
　　纽璧出事是早晚的问题，这小子的办事不利又不只是体现在今天，早年间在村儿里不就栽过跟头么……眼下的问题是，B市发生的事情到底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到底是不是有人给自己下套等着自己往里钻，到底是不是已经漏水，被条子给盯上了？这些，方保健的心里都反复盘算过。
　　如果说事情是偶然的，那么后边跟过来的生意人、货运班车的司机酒驾也就都是偶然的凑巧，问题是，世界上哪儿那么多凑巧的事啊？就算是无巧不成书，也不会如此凑巧！看来，不是偶然的，而是凑巧的必然；
　　如果说这里边儿有人给自己下套儿，逼着自己现身，也不是没可能。能办到这件事的大有人在，那个屡次打不倒的刘逸授就能办到，还有他的那帮狐朋狗友里也不乏能人。而今，自己给他下的家伙失效了，人都放出来了，还跟某些集团强强联手，要做宽做大，想起这事，方保健的心里就冒火儿，气就不打一处来；最后一种可能基本不可能，如果警察发现了那些冒牌儿的味精，纽璧这儿早就给盯梢了，但是，从散布周边的那些明哨暗哨的汇报来看，纽璧还没露馅儿，至少眼前还没有。如此说，最后一种可能性就给抹了。
　　方保健举棋不定，为此事拿不定主张，到底要不要“御驾亲征”亲自出马解决此事呢？
　　他很纠结。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境外大老板的电话到了。大老板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满，虽然也是打着哈哈说的，但方保健马上意识到，老板对自己不满。别看自己在大陆这儿呆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逍遥自在的，大老板想弄死自己，那是分分钟的事儿。人在屋檐下，怎么能不低头？！可是，真要去，他还是有些发怵。毕竟跟那边犯下的事儿太多，得罪的人没有一卡车也得有一车皮，案子上边叠加的案子也是一大堆，回去没事还则罢了，只要出事那就是死路一条。
　　可眼下，大老板那儿明宽暗催着，B市的局面难以维持，打不开B市的市场，整个华北地区的市场就等于一个零。这是大老板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自己做不好，很快就会被他人替代，自己也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儿，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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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保健左思右想，要么就跑一趟，就是跑一趟，不露面儿，幕后指挥纽璧他们去干，完事马上撤离。要么就跑这一趟，什么叫跑这一趟呢？简单说，就是跑路。方保健为去不去B市彷徨了一整天，期间也想过跑路这一招儿。跑趟B市，是一招险棋，搞不好就掉进别人设计好的陷阱；跑路那一趟同样是险棋。
　　自打他跟了大老板后，关于大老板的发家史多少也了解了一些。这位大老板的祖父是原国军李弥兵团的旧部，49年战败后逃进了金三角地区，后来投靠了当时金三角比较强势的一派，几经周折，最终自立为王，成为那里势力很大的一个大毒枭。方保健听大老板的五姨太说过，大老板的祖父杀人不眨眼，父亲在世时也是个混世魔王级别的，传到大老板这一辈儿，根基更加稳固，还没听说哪个圈内人士半道儿上跑路跑成功的，抓回来绝对大卸八块扔到澜沧江喂鱼。上了贩毒这条贼船，想下去金盆洗手那绝对就是痴心妄想，或者说想都别想！
　　方保健使劲捶打着麻木的脑袋，咬咬牙，一巴掌拍在写字台上“来呀！给老子订机票！”
      这方保健思前想后，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跑，说的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于上青天。大老板的手段他可是门儿清，只要是他的手下，无论是哪国人，想要金盆洗手半途而废的，没有一个能活到次日黎明。就这么狠。不跑，眼么前儿这一道咋弄？B市的销路不打开，整个华北地区的销路都受影响，大老板对华北地区志在必得，把重任交给他方保健做，没做好，还做砸了，你琢磨这大老板会咋想？往好了说，臭骂一顿，临阵换将，你方保健从此就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再也别指望东山再起这种事儿，除非你另投明主，可是有一节，放眼望去，整个金三角地区，除了那个多年前就被朝廷招安的坤沙外，还真就找不出还有谁能有大老板这等势力的大毒枭。你方保健捧的是人家的饭碗，扒拉的是碗里的饭粒儿，拿的是人家的俸禄，左右上下看的都是人家的眼色，不干这个你还能干个啥？！回B市重操旧业？开玩笑！
　　唉，想来想去想到最后，方保健只想起来一句话：活着干，死了算！
　　方保健虽说差人订了机票，但老奸巨猾的他并没有坐上那一趟航班。离开藏身之处，坐着车在天涯海角这儿兜了好几个圈儿，中途换了车，之后，那辆载着方保健替身的专车直接去了机场，方保健坐着廉价的的士去了花儿港，从那儿，乔装改扮，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有模有样的渔民，上了一条外海捕鱼船。
　　方保健明白，虽然自己整过容，身份也洗了好多遍，按说是万无一失了，但是，您不能小瞧大陆公安的网络系统，万一碰上哪个不开眼的程序，把自己给认出来了，那可真就是瓮中之鳖的结局。
　　到底是在大陆混过，在村儿里混过，方保健现而今的心态就是那三窟四洞的狡兔，心眼儿跟漏勺似的。
　　要搁坐飞机的话，几小时就能到站。这会儿，方保健是一名渔夫，而且上的还是外海捕鱼船，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混在其他渔夫当中干着属于自己那一拨儿人该干的事情，什么活苦什么活累什么活脏他都抢着做，一来二去的，倒是在渔夫们当中挣得了一个好名声。
　　这些渔夫不都是一个地方的，有不少人是从别的捕捞队招募来的熟练工，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语言各色各样，方保健混在人群里，操着滇西口音的普通话跟大家谈天说地，倒也无忧无虑。
　　大网撒下去，渔夫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酒，吃菜，划拳，说女人，聊孩子。一网上来，大家就开始忙碌，一直到活鱼入舱，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从天涯海角到B市，那距离可是不近，这艘渔船并不会直接开到B市，B市是个内陆城市，没有渔港，也没有通向大海的水系，要想到达B市，除非是中途上岸或者换船。几天后，渔船满载，打算掉头回航。方保健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入夜，明月高悬，劳累一天的渔夫们渐入梦乡，方保健悄然无声的从渔船的船艉抱着一条绳索坠下去，下边儿有一条个头不大的快艇。
　　等一船人次日清晨醒来，发现船上少了一个人时，照例肯定是会乱上一阵儿，然后搜救无望，便会将方保健列在失踪人口这一栏里，回去上岸报警啥啥的。反正方保健上船用的是化名，找去吧，哪儿找去啊？所以，这一段就算是打住了。
　　方保健换了船，又上了岸，又换了车，穿过了B市的姊妹城T市，最后，载着方保健的这辆加长130货运车才疲惫不堪的开进了纽璧的托运公司大院。

茶炉

就在大家伙都望眼欲穿的等信儿这当口儿，竹君接到分局缉毒大队一个电话。竹君接电话时的表情十分丰富，由平淡转而掩饰不住的激动，最后兴奋的难以自持，撂下电话，竹君忘乎所以的在愣总的办公室里转了仨圈儿！
　　愣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丫头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竹君扭头忽然瞧见了也正在瞧自己的愣总，一下子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颊绯红，低下头……但马上又扬了起来：“刘哥！您有救了！方保健被我们钓回来了！”
      “我草！”蔫头耷脑的愣总闻听此言，一抖落身上披着的大衣，噌一下子从龟缩的沙发上窜了起来，一把薅住了竹君的胳膊，声音都发颤了：“真的？！妹子你你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竹君的脸又红了，轻轻的挣了一下，无奈愣总激动的手跟钳子似的，竹君愣是没挣开。竹君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刚才电话里同事的话：“大鱼咬钩，等待时机。”
　　愣总这才放开了攥住竹君的手，兴奋的在屋里转开了磨磨儿：“那就别等待了，下手抓吧！要不介，我这苦大仇深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竹君噗嗤一笑：“您当就您苦大仇深啊？不还有那么些个阶级弟兄弟媳蒙着冤呢么？稍安勿躁，哥，咱听组织的。”
　　方保健来了么？来了，这老小子思前想后，思忖再三，还是来了。
　　既然来都来了，那怎么还不下手逮他狗日的呢？
　　这也是部里的一步棋，想着能来个人赃并获。因为上回莲花牌儿味精的戏已经演过了，再往回演一定穿帮，既然方保健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孤身来此，说明他的上司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此行一定带着使命来的，具体什么使命呢？部里这几天正在开紧急会讨论，竹君跟其他几队的头头们也都奉命去了部里参加会议，据说郭建国当时就提出来说，方保健这一趟除了私人恩怨外应该没别的目的，刘逸授案让他坐立不安，他特有的那种人性叫他无法忍受他的失误，因此，他过来也是打算再坑一次人。另外，就是亲自来坐镇，促使华北地区的毒品贩卖网络尽快尽早铺开，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外松内紧，严密监控，同时刘逸授案与之一并进行，争取早日打开突破口。
　　综合了各方面汇总回来的情况，大家也一致认为，老郭的分析很有道理。于是，大家各自分工，网撒下去了。

茶炉

方保健回来是回来了，但是，这老小子没有像上一回那样鲁莽。上一回，也是潜回来的，按捺不住恨意的他偷偷跑到了大姐夫朱大常的洋为中外边儿，可巧的是，还没等他想出来怎么犯坏呢，被大闲人金胖子给瞧见了！方保健赶紧脚底板抹油，溜之乎也。
　　这一次，距离上一回已经过去整整两年，在毒海中摸爬滚打的方保健今非昔比，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走出纽璧的托运公司半步。白天就藏在那个墙上装了轻机枪的密室里，夜深人静，才会在密室跟纽璧会面，商讨大计。警方在纽璧公司外围的那些个暗哨，方保健心知肚明，他才不会去惹这些麻烦，他想要的首先是市场，至于说报仇，等市场打开后，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那都不叫事儿。所以，尽管警方通过在境外毒枭身边潜伏的内线通报得知了方保健这老小子潜回来的消息，苦于抓不到现行，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对此，警方只有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这些日子，单胖子成天无精打采的，烩春堂的买卖他一揽子推给了小侯跟刘小平，自己要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抱着朵朵瞧着窗户上陈旧的窗花儿发呆；要么凌晨两三点爬起来，开车直奔洋为中，从被窝里把大姐夫揪起来，逼着大姐夫给做刀削面……大家伙儿都以为单总生病了，有人还张罗着找大夫……
　　这一天，单胖子睁开稀松的睡眼，一看桌上的闹钟，艹！十点了。
　　爬起来，穿好衣服，混乱抹了把脸，走到厨房翻冰箱找吃的。冰箱里空空如也，除了一口袋猫粮。
　　猫粮他不也是粮么？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尝过猫粮呢？听晓楠那丫头说过，猫粮狗粮味道还挺不错的，有香草味儿的，有巧克力味儿的，还有咸的的呢！想着，伸手抄过来，撕开，捏了一小撮儿，放鼻子下边闻了闻，还别说，真有一股子巧克力味儿！闻着味道不错，吃着口感也错不了。饿极了谁还管那个，单胖子咔嚓咔嚓这通狂嚼，猫粮的渣渣满嘴满脸都是。
　　打了一个饱嗝儿，单胖子这才觉得，渴。
　　忽然有东西在自己的脚面上滚来滚去的，低头一看，朵朵委屈的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儿，仰起小脑袋瞧着自己，怯生生的喵着。单胖子忽然想起来，艹！自己把朵朵半个月的口粮都装到自己的肚子里了。
　　赶紧蹲下来，把剩下的小半袋儿猫粮都倒进猫食盆儿，摸了摸朵朵毛茸茸的脑袋，鼻头一酸，咧开大嘴哭开了！
　　“呜呜呜呜，朵朵啊，你妈不要你了，也不要你爸爸了，你爸爸这儿疼呢……呜呜！”
　　朵朵闻了闻猫粮，又抬头看了看单胖子，决然的转过身，一头扎到单胖子的怀里，脑袋轻柔的拱来拱去，喵呜喵呜的呢喃着……

茶炉

第一百二十九、天网恢恢，肥而不腻

　　方保健每天躲在纽璧托运站的后院儿，用手机指挥B市以外的毒品运输渠道分批次分地域向B市运送毒品。这个老东西学精了，即便是躲在这里，也是神龙不见首尾。外边儿的天罗地网他明戏么？太明戏了！他想的很好，只要我不露面，抓不着我的现行儿，你们就没法定案。就算抓到了下边的小鱼小虾，也捋不到我这儿，我不露面，纽璧不出面，与外埠毒枭的联系全凭手机的数字暗语，每达成一笔交易后立刻换掉手机卡，烧掉。托运站内部一律不藏货，方保健明白，在托运站藏货那就等于藏祸！如此这般，外边儿的明枪暗哨就算冲进来，没证据，一样奈何不了我们。
　　有这么几天的工夫，李劲的A队协同禁毒总队在通向B市的各个出入口没费多大力气就截获了十多宗毒品运输，缴获大麻海洛因几十公斤，方保健处心积虑招来的买卖一宗都没能进入B市。
　　货没能进来，方保健却一点不着急。这老小子憋着坏呢，被警察破获的十几宗毒品案不过是他用来探虚实的，陆路运输这一招不行，还有别的方式，别看B市不是沿海城市，没有四通八达的航运，也不允许除民航、军用以外的飞行器飞越城市上空，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对于一个从血海里站起来的男人而言，只要有办法，就能活下去。
　　李劲带着他的A队在大光高速进口这边儿溜溜等了一整天。
　　内线报信儿说，今儿有个外省的大毒枭要从大光高速这里出来，经由B市郊区前往滦山市。上级很重视，马上命令他亲率A队，配合禁毒总队一起在这里严阵以待。
　　内线说的是经由，也就是过境，并不是要来B市，而是从这个出口出来后，拐个弯儿去滦山。具体时间，内线没有说明，既然没有说明，那就死等。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每一辆进出高速收费站的车辆都被监控器全方位的照了个遍，却没发现那辆挂闽字头牌照的奔驰车。
　　又等了一下午，日头西落，那辆毒枭的车还是黄鹤缥缈。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毒枭临时更改路线了？还是内线的报告有误差了？还是已经过去了？最后这个疑问一直敲打着李劲的脑袋，这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绝对存在。
　　李劲马上来到高速路口的管理站，请值班人员调出这一天从凌晨到现在所有的监控录像，挨着个儿的又看了一遍，这一看不要紧，真给他看出了门道儿……
大约是下午1点10分左右，有一辆破旧的波罗乃兹进入高速出口处，驾驶员递交了过路的卡片，交了买路钱后，破车艰难启动，喷着黑烟离开出口，拐了个弯儿，朝滦山方向驶去。李劲在观察该车前后车牌时猛然间发现，该车的前车车牌后边似乎露了一个边儿，放大仔细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这辆车的车牌后边还藏着一个车牌，车主竟然连换下来都省了，气焰嚣张到如此地步！
　　此时此刻，距离这辆破车开过去已经有几个小时，这个时候追不知是否还能追上。
　　李劲马上带着一队人马分乘两辆越野吉普沿着波罗乃兹的路线直追下去，路上，李劲跟总队的带队领导开了一个简短的电话会，跟总队领导说了下这个事，总队领导说问题不大，只要你们真能追上，我们这头儿全力协助。
　　那么说，李劲他们追上了么？
　　您还别说，真叫李劲他们给撵上了。
那辆破旧的波罗乃兹是不是过境毒枭的座驾呢？还真是。
　　这孙子出发前想了又想，开着大奔忒显眼了，还不如换个不起眼儿的车，于是，从旧车市场淘换了一辆二手的波罗乃兹，好家伙！这车这叫一个破！启动费劲，加档费劲，跑起来一溜黑烟，旧车市场的业务员还跟那儿吹呢，说这车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省油，这黑烟都这样了，还省油？也好，破车才不显眼，破车开起来才没人注意，毒枭对自己的选择颇为满意，临出发前从车库里找了块其他车的车牌给蒙在原来的牌子上，怎么省事怎么来吧，总而言之，这破车一路开来，还引来不少其他车辆的注目礼。
　　破车顺利的出了高速，毒枭透过车窗看到了警察，也看到了李劲他们，毒枭这叫一个乐啊，心说这帮生瓜蛋子，老子走了。
　　开出去约莫有三十来里地儿，破车不走了。
　　毒枭怎么踩油门都不走了，罢工了。
　　没辙，毒枭只好下来充当维修工，从后备箱里搬出来全套的修车工具，跟路边儿上捯饬。
　　破车就是破，破到哪儿哪儿都不痛快，堵上这头那头又坏，折腾来折腾去，溜溜折腾了俩钟头，总算是把破车给弄的能动了，毒枭满头大汗的坐进驾驶室，刚刚起步，就觉得耳边刮过来一阵旋风，呜……
　　回过神儿来再看，好几把手枪从破窗户外伸进来，耳边炸雷般的吼叫着：“不准动！双手抱头滚出来！”

茶炉

一连几次大动作，抄了方保健的老底儿，把他苦心经营的B市贩毒网砸了个稀里哗啦不说，连带着顶头上司留在大陆的几个重要的中转站也给大陆缉毒警连锅端掉。大老板的问责电话隔三差五的来，方保健有点藏不住了。
小半年不见天日的隐居生活，让这个昔日又高又黑的胶东大汉变白了。这副嘴脸，稍加化装就能堂而皇之的出去溜达，可他不敢。如果让他跟纽璧换个人，纽璧绝对耐不住寂寞跑出去耍一耍，就算被昔日的熟人撞见纽璧这种臭不要脸的性格也满不在乎。但方保健不敢。方保健虽然做起坏事来阴损绝坏，但是，一旦被发现，他又是特别的惧怕，如果真的出去了，在大街上碰到一个熟人，对方还没认出他，他一定会掉头就跑……
　　方保健这个人，犯了错从不找自身的原因，而是一概推给他人，自负又自卑。
　　从刘逸授那儿开始，一直到最后栽在小范儿手里，个中的原因他从不自检，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儿，什么都是命不好，都是各种客观主观的原因，总而言之一句话，事情办的不错，他的荣誉；事儿办砸了，别人的过儿。
　　这一回也不例外。
　　自己的贩毒网络频频遭到警方的打击，周边地区好几个被大老板长期重点培养的大佬也纷纷栽倒，种种迹象标明，警方已经充分掌握了充足的证据。但是，方保健藏匿的这个托运公司周围却平安无事，纽璧的手下在附近踩过，发现根本连蹲坑儿的“熟脸儿”都没瞧见。
　　真空围困。
　　这一招儿够狠。
　　这一招儿其实是刘逸授支给老领导郭建国的。
　　当年村儿里不少囤货居奇的大户都被小户坑过，其中不少小户都干过这一招儿，结果是大户乖乖就范，主动降价出货。刘逸授就是根据当年村儿里白手起家时代也干过的这一招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这个法子到底能不能逼迫方保健就范呢？
愣总出的这个主意没奏效。
　　过了几天，B市各大媒体及新闻电视上再次出现了某某新能源技术开发集团与某某国营大企强强联合的消息，电视屏幕上，B市分管能源与环保的副市长等领导与该集团的法人代表刘逸授笑容可掬，相谈甚欢，电视面前的方保健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这一次，方保健再也坐不住了。
　　方保健之所以冒着危险潜回B市，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单纯为了开拓北方的毒品市场，而是抱着私仇来的。而这个私仇便是愣总跟他死而复生的集团。为报当年被T之仇，方保健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报仇的机会，而且眼看着已经得逞，却不曾想，这个刘逸授居然死里逃生，又神气活现起来。这叫方保健百爪挠心，痛苦不堪。
　　方保健找来纽璧，撇开了毒品市场的事情不谈，跟他密谋了一夜，里里外外说的都是刘逸授和他的集团，这两个家伙处心积虑的策划了一个晚上，自认为这个招子一定能把刘逸授置于死地。
　　方保健让纽璧出面冒充某大型国企的设备科长，给远在大西南的某人打了电话。这个某人就是第一次给愣总下套儿的那个“王叔叔”。
　　这位王叔叔不是给抓起来了么？
　　没错儿，是抓起来了，但此人为了早日脱困，满口答应为司法机关充当污点证人，而且还答应一旦幕后主使再来找他，一定协助政府将其缉拿归案……
　　方保健哪儿知道这些啊，他还一厢情愿的认为下套坑人的事儿还能照原样在来一遍呢。
　　跟媒体联手钓鱼这一招儿还是单胖子想出来的。
　　单胖子知道，方保健那号人记仇儿，报复心极强，愣总一天不倒，他一天不会消停。听竹君说了一句，说这厮目前按兵不动，虽然周边区县他的爪牙们纷纷落网，但他那里不动，就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抓不到把柄还真拿他没辙。
　　单胖子有点自作聪明的问：“不是说零口供照样能定罪么？”
　　竹君先是感到惊讶，然后哭笑不得：“这不是零口供的事儿啊我的大哥哥。”
　　于是，按照单胖子给的法子，郭建国吩咐手下紧锣密鼓的开始张罗。
　　上了报纸，上了电视，大张旗鼓的宣传了一通后，就等着看好戏。
就在刘逸授跟某某集团战略合作剪彩仪式结束的第四天上午，一个电话打进了刘逸授集团的产品部，要求查询某某新型节能品牌设备的情况。对方声称是大西北的某大型国企，受国务院扶持的大企业，询问这种设备的目的是为建设分厂做准备。
　　这个电话打过来后，两拨人分别忙开了。
　　一拨儿是李劲的A队，捋着这个号码往回查，最后确认，这个号码儿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国营大企业，更不是大西北某地的，至于说国务院扶持就更是子虚乌有了。这个号码是经过了特殊的设备，从B市的海清区某托运公司打出来的。没错儿，就是纽璧的公司。
　　另一拨儿人则是部里经侦局的警官们，他们根据A队得出来的结论，马上着手开始设套儿。既然方保健还想故伎重演，还打算用老一套来套愣总上钩儿，那他们就给方某人来个反下套儿，在方保健的套儿后边再挽一个更大的套儿等着他。
　　这一切，方保健当然一无所知。
　　过了大约三四天，产品部再次接到一个声称是西北某国营大企业供销科长打来的电话。这一次，不询问设备了，改询问设备的批发价格了。于是，在经侦局警官的授意下，产品部的工程师把电话转到了销售部，其实就是一张桌子上的另一部电话，那头，就是更名单夏涛的米老二。
　　米老二把电话凑到耳边，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沉，好像是用了什么东西把声音过滤了，不过，米老二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说话的这个人正是方保健！

茶炉

要说恨意，刘逸授，单胖子这些人都算上，也没有米老二对方保健的恨意浓。尽管方保健刻意的改变了声音，但米老二对此公太过熟络了！曾经一起白手起家创办过买卖。公允的说，方保健跟米老二还有吕威一起开买卖初期还算是尽心尽力的，只是此人心术不正，总想着发歪财，动歪心眼儿，一次又一次的坑骗顾客，一次又一次的把米老二跟吕威往沟里带，最后，竟然在设备上动歪脑子，差点被人家客户起诉到法院……即便如此，此人也不洗手，反倒把自己的过失全部推到他人身上，认定这世界上的人们都有负于自己，自己才是那个不负天下人的大好人。
　　最后，挺好的买卖硬是被此人给搅黄，米老二因此背了一屁股债，还差点丢了小命儿，黯然神伤的辞别了朋友们，曾发誓今生今世永不回村儿。这一次，若不是吕威大姐亲自出面劝说，米老二绝不会重返，也就不会有单夏涛这个假名字跟假身份了。
　　此时此刻，握着话筒，米老二百感交集。
　　恨是真他妈的恨！但事还得做，事先彩排过很多次，如果方某人亲自打电话过来，自己还如何应对。那都是沙盘演兵，真到眼前了，米老二多少还是有些迟疑。
　　他这一迟疑不要紧，被方保健那头误判了，以为自己出的价码儿人家集团不认可，于是又往下扽了扽，道：“这样儿好不好，您看我们是真心诚意想跟您企业做成这一单，眼瞅着也快过节了，节前咱们把这笔生意做成，大家都能过个好年儿。这么着吧，我再让一成儿，不要票儿，您看怎么样？”
　　米老二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心说，你个老狐狸，我要是应了你的让价儿，我就要栽你手里了。刘逸授的买卖，手下的办事人员个顶个都是粘上毛儿就能成精的主儿，要是能被你这小小的伎俩给蒙了，那还叫刘逸授的买卖么？
　　米老二故意清了清嗓子，从桌上拿起一块棉花糖塞嘴里，含着，含糊其辞道：“这不成，这么大的一单，您可以不要票，我们财物制度严格，不出票不出货，出了货不开票回头这上边一查，这娄子您反正不用背，是吧？对不住了，这活儿我们宁肯不做，这风险我们也不担。”说完，啪嗒一下把电话给撂了。
　　那位说了，这米老二疯子吧？这么大的单子就因为不开票就不做，岂不是亏死了？要知道，假如这笔大单不是方某人的连环骗，而是真有这样的一单的话，作为刘逸授手下的销售业务员，也没有一个敢违反财务制度给对方出货。刘逸授做的是脚踏实地的买卖，宁可卖亏也不叫国家吃亏。方保健哪儿明白这些啊……
　　被对方撂了电话，方保健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士别三日，我真该重新审视这位昔日靠他爹起家的公子哥了！这到手的肥肉居然不下嘴……
　　想了又想，沉了两三天后，方保健心想对方可能快沉不住气要往回打了。可是等了一天，人家也没打过来，倒是方某人沉不住气，就在临下班的时间即将到来前，方保健再次拨通了刘逸授集团销售部的电话。
　　追着赶着不叫买卖。这话曾经是方保健的口头禅。也是村儿里买卖人之间的口头禅。道理很简单：好买卖不怕讨价还价，就怕卖家上赶着往回追，这一追，卖家首先就落了下风，被买家给拿住了，再也抬不起价格，要么就赔本赚吆喝，少挣点卖了；要么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电话费又损失了一个潜在客户。聪明的生意人就得学会沉稳，不追不问不急，尤其是市场上紧缺或者断档这类商品的时候，更要沉住气，把握住时机，等到各路诸侯都把要货或者分货的电话打到自己家的时候，你再出手抬价儿，抬多少都不高，而且，这笔买卖你稳稳到手。
　　刘逸授的集团是方保健提到过的那类设备的唯一生产商，没有货比三家的事儿，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方保健事到临头也是后悔的直嘬牙花子，心说我怎么就不多想几个设备的型号呢，这下反倒叫人家给拿住了，我这倒霉催的……
　　这个时候，米老二知道，胜券稳操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场面上的虚头巴脑，最后，敲定了取货时间跟地点，发票开什么抬头，以及一些其他事宜，都说好了，方保健跟电话这头的米老二又假模假式的客套了一番，然后各自挂了电话。
　　米老二这边儿抓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又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瘪的，旁边的刘逸授赶紧掏出红双喜烟，递过去一根儿，给点上。米老二使劲嘬了一大口，眯缝着小眼儿，陶醉般的仰起脑袋，白色的烟雾顺着他的鼻孔跟嘴里飘出来。米老二伸了个懒腰，对刘逸授莞尔一笑，道：“愣总，齐活了。后天，咱集团的四号大库，提货，收钱，出票。后边儿的事儿就不归哥哥我管了，不过呢，还是得提醒下愣总，这个人天性狡诈，滑的很，为防止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愣总您还是提前布置好，到时候人赃并获比较稳妥些。”
　　愣总乐了：“哈哈！放心吧老哥，这厮好歹也是先跟我手底下混过的，多少我还是知根知底儿，得，老哥赶紧回家吧，老嫂子肯定着急了，这儿有点小意思，哥千万不能嫌少，多少都是做兄弟的心意，您一定要收着！”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儿，不由分说硬是塞到了米老二的口袋里。
　　要搁在平常，米老二绝对不会收，现如今不比过去，米老二最缺的就是银子，家里还有个大医院的常客呢，这儿查那儿瞧的都得掏银子，所以，米老二也没跟愣总客套，收下后，朝愣总拱了拱手，开门走了。
　　回过头来，愣总赶紧吩咐手下人开始布置，扭头又给部里的上司去了电话。别看愣总现在还背着嫌疑人的罪名，但是，部里领导发过话，要部里各单位全力配合小刘洗脱冤屈，抓住幕后黑手。于是，一队队的警员代替了集团四号大库的搬运工、天车工、保洁员还有库管们，提前进驻了仓库，利用两天时间突击学习了仓库进出货的基本知识，尽量做到滴水不漏，不能让老狐狸瞧出丝毫破绽。
　　忙活可是忙活，警员们进驻仓库可没敲锣打鼓进去，都是藏在货柜车里进去的，换下来的原仓库工作人员都集中起来，还是用货柜车送出去，并且暂时住在警方指定的宾馆。这样做无非就是防着方某人暗中监视，事后证明，方某人还真就是派人暗中监视了，但什么都没发现。
　　都妥贴了，李劲跟竹君站在四号仓库大门正对面的一间旅社小屋里，通过监视设备密切注视着仓库大门及周边的动向，李劲的A队及竹君的B队成员都分布在四号仓库周边的小旅店里，就等着一只叫方保健的老狐狸上套儿了。

茶炉

从早上一直等到晌午，声称要来提货的买家始终没有露面。没露面是没露面，这电话可是没少打。一会儿说路上堵车了，要晚点儿；一会又说车辆除了故障正在维修，还得晚点儿；过一会儿，又说忘了带支票回去取要耽误点儿时间……总之吧，一拖再拖。
　　经验丰富的侦查员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对方在耍小心眼儿，这种情况，要不就是对方的眼线就在仓库附近观察，要不就是对方在有意拖延时间诱使卖方露出破绽。唉！真难为这帮子蟊贼了，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仓库内外都是公门中人，这一片儿可都被六扇门儿给包圆了。
　　一来一去，拉大锯扯大锯般地磨蹭到中午12点，买方的车队这才千呼万唤的驶出来，四辆加长的130厢式货车，打头的是一辆夏利出租，出租车副驾座上坐着的竟然不是方保健！
　　侦查员们没露声色，他们就像往常仓库进出货那样从早就停放在库房门口的卡车上往下搬运货物，又从库房里往另外的车辆上搬运货物，整的好像买卖很火，生意兴隆的样子，送货的卡车隔三差五就是几辆进来，出货的卡车也是如此，要知道，这样的搬来搬去已经一上午了，把这群临时搬运工给累的真是不轻……
　　夏利出租领着加长130并没有在仓库门口停留，而是佯装跟此仓库并无瓜葛似的开了过去，中间还因为刮蹭跟街里的其他民用车辆司机吵了一架，差点懂了家伙，之后被胳膊上套着红箍儿的治安联防给劝开了……
　　您想想，村儿里但凡有大库的地界儿几乎都在胡同跟小街里边儿，交通本来就拥挤，这几辆空载运行的卡车在这么一堵，得引起多大民愤来！好在当地的治安联防十分给力，很快就给疏通了。
　　就这样，这趟车队来来去去在这里兜了好几个大圈儿，最后一圈儿终于停在了仓库门口。
　　领头的夏利出租不见了，换了一辆蓝鸟，副驾座上一身儿包工头打扮儿的中年人弯腰躬身钻出来。就在此人挺直腰杆儿的一瞬间，站在竹君身边儿的米老二脱口而出：“就是他！”
　　米老二是被临时请来当眼睛的。在场的侦查员们虽然有方保健的照片，但是，如果对手化装了或者整容了，单凭照片辨识是远远不够的，非得有个对他特别熟悉的人在场，也算是加了一道额外的保险吧，这才通过电话请了米老二到场。
　　虽然方保健化了妆，整了容，穿的跟个包工头一般，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那种从骨子里窜出来的自信，一种在米老二看来很可笑的自信，当年在村儿里坑蒙拐骗时经常流露出来的自信。真可惜，这种自信用的不是地方。
　　方保健站在仓库门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今天我方某人又回来了！这村儿里照样是我方某人的天下！你们昔日怎么算计我编排我坑害我的我方某人今天一定要全部还给你们！
　　交提货单，验货，交支票等事情都在仓库管理室内进行。
　　跟方保健接洽的是位长期混村儿里的兼职人员，说话做事行云流水还带点痞气，活脱就是个村儿里的老混子。
　　货物验迄，查验支票，全部装车，方保健的眼里掠过一丝得意。
　　仓库大门缓缓移动，方保健坐在蓝鸟车里，满心欢喜，这下儿，你刘逸授就是能耐再大，这条黄河你这辈子也甭想再跳出来了！哈哈哈！今日我方某人终报一箭之仇了！快哉快哉！
　　仓库大门全部打开，蓝鸟车的司机却没有发动，俩眼木呆呆的看着前边儿。
　　方保健正低头点烟，忽然觉得不对，头也不抬的催促司机“等啥呢？走啊！”
　　司机没动，方保健急忙抬头，卧槽……
　　仓库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群黑制服跟大檐儿帽。再看周围，搬运工们的手里都拿着家伙，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完了。
　　方保健此时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烩春堂里，一直守在电话跟前儿的单胖子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铃声！放下电话，单胖子背着手，踱着四方步，在大堂里走了个来回，忽然抬起头高喊一声：“这就是天网恢恢肥而不腻！小二！上肘子！”

茶炉

茶氏秘制蜜汁肘独家做法大公开了！
　　肘子洗干净，刮净表面的猪鬃，刮不净的用火燎一下，然后再洗干净即可
　　找把钢丝刷子，在肘子表面用力拍打。打出无数小洞，肉眼看不到的，这是为了尽快入味。
　　锅里放清水，煮开。肘子放下去。一滚，捞出。倒掉这锅水，洗干净锅，再烧开一锅水，把肘子放下去，水没过肘子即可。
　　料包呢，京东淘宝上都有，叫乐家客炖肉料包。跟俺自己配制的料包内容最接近。
　　用纱布包好料包。扎紧口，放进锅里。一起开炖
　　大约炖半小时后，放老抽，米醋，适量的盐
　　老抽的量，水变颜色就可以了。主要是上色，米醋多放没关系，放半瓶都可以。如果吃不惯醋，可以放山楂干，一样的效果。
　　大火沸腾后，转小火慢慢炖，炖40分钟后，放蜂蜜。甜度您自己品尝下，觉得合适就行。
　　继续炖，顺便用铲子翻翻个儿，别让肘子糊锅底。
　　放完蜂蜜继续再炖一小时左右，用筷子戳一戳，如果轻松一戳到底就说明OK了。可以出锅了。
　　剩下的老汤，随便做啥子，做啥子都可以。比方说卤蛋，做面条的浇头，拌米饭吃，或者再拿它炖个鸡腿儿啥的都可以。反正别浪费啊，老汤是好东西啊。
　　蜂蜜最好的选择就是枣花蜜。

茶炉

第一百三十、以吃货的名义

　　愣总的冤情总算是昭雪了。
　　这一天，阳光明媚，温暖如春，烩春堂张灯结彩，号称全场包圆儿，东主请客，路过甭管是谁，只要进来道个喜，马上入座开吃。
　　要说吃，内容可是丰富了。
　　大堂里边儿都是进来道喜，坐下就吃的路人，烩春堂把看家的菜谱都拿出来招呼宾客。也有那好事儿的，找服务员要来菜谱，指着上边儿瞎起哄“去，照着这上边儿抄两本儿！”
　　包间儿雅座里基本都是愣总的亲朋好友，同事领导，大家都很开心。
　　愣总呢，跟哥儿几个姐儿几个推杯换盏一通之后，借故溜了出来。愣总站在大堂边儿上，举目四望，好像是在找谁。找谁呢？当然是在找孙队长孙竹君了。
　　这种场合，竹君出道前经常参与，出道儿后反倒是不怎么愿意抛头露面了。这会儿，竹君正在后院儿跟她的单胖哥哥扯闲篇。
　　自从胡晓楠那档子事儿出了以后，单胖子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成天蔫头耷脑，无精打采的，就算是愣总沉冤昭雪大排宴席这样的喜庆事由，单胖子也提不起精神头，跟前厅后厨交待完事就缩到后院儿的小雅间儿里，一个人抱着朵朵独自闷酒。
　　后院儿的这个小雅间儿原本是留给愣总、朱大常，姐夫跟老革命这帮人聚会专用的。现而今，朱大常一去不归，姐夫在洋为中忙的本末倒置，老革命的身子骨又出状况，这间小屋就一直闲置下来。

茶炉

单胖子自打胡晓楠移情别恋之后，这心里啊，翻江倒海了好几个月。就连给愣总出谋划策的时候，情绪中也带着那么点儿不愉快。这些个，粗枝大叶的愣总没瞧出来，倒是心细如发的竹君有所觉察，当时情势危急，也容不得竹君为这个再去嘘寒问暖，但当大事落定，尘埃已了之时，竹君明显的感觉到，她心目中的那个大哥大有点儿打蔫儿。
　　当胡晓楠在单家大院跟那个二椅子师姐唱黑白人生时，没了主张的小范儿跑出去搬救兵，孙竹君提前到了大院儿外边，呆在门口听了个真真切切，以她这层身份，当时踹开大门冲进去教训教训这对狗男女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竹君没那么做。毕竟，胡晓楠跟单胖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块玩儿大的，就算不成亲家，也不能被自己这么一搅和成了仇家，再说了，这一片儿十个人都知道她孙竹君在暗恋单胖子，自己要是进去这么一掺和，传了出去，老单家的脸上不也是没光么……
　　于是竹君忍住了没有动作，而是翻回头去把刘逸授接了过来。
　　眼下，看着失魂落魄的单胖子一口接一口的往肚子里倒着闷酒，竹君的眼圈儿红了，也没啥可安慰的，也不知道该安慰些啥，竹君索性也拿起杯子，与她的胖哥哥你一杯我一盏的怼上了。
　　愣总东找西找，后经服务员指点，来到了小雅间儿门外。
　　愣总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竖起耳朵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单胖子道：“妹子，别跟哥哥怼了，你又没啥伤心事儿，这酒不是啥好东西，哥哥这儿是闷酒，这儿【可能是指着自己的心说的】疼啊！喝几杯解解愁罢了。妹子，你也别陪着我了，我早看出来了，刘哥对你的那点心思，你俩其实挺合适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依我看啊，择个良辰吉日，把事儿办了吧。就跟哥哥我这儿办，我去请那个成大厨主持厨房，请老革命洋大爷来给你们做主婚人，你哥哥我面子大了去了哈哈！我没事儿，放心，喝完这杯我还得去前边儿招呼客人呢，放心吧妹子。”
　　屋里又传来饮酒的动静。
　　单胖子又说：“要说那会儿吧，晓楠还没唱这么一出儿的时候，妹子你对哥哥的那点心意哥哥都懂，懂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那会儿哥哥不还有小楠这个念想么？呵呵，别劝我，喝几杯不碍事。风水轮流转，转来转去，还是把你哥哥我给转出去了。人没了，情没了，啥都没了。妹子你也要飞了，你说我这是图何许呀？哈哈哈哈！还是朵朵好，朵朵懂我，朵朵不走，朵朵你要是个姑娘就好了，哈哈哈哈！干！”
　　朵朵依偎在单胖子肥厚的肚子上，细声细气的喵呜着，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小主人。
　　愣总想了又想，本来都握住了门把手，后来又轻轻松开了。
　　竹君说：“大哥大，我喜欢这么叫您。甭管我今天混成了什么样儿，说到头儿，那也是您给我领上的正道儿，没有您当年跟公交车上的那一大耳瓜子，我孙竹君也不会有今天。我承认，我是跟晓楠姐斗过，那会儿还不完全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现在，我懂了。我跟刘哥我们两个还都没说开，大哥大您要是有啥想法就直说出来，既然大家都没说开，那就还有余地可以商量，只要大哥大一句话，竹君天涯海角万死不辞！”
　　单胖子口齿含糊道：“千万别这么想！我跟老刘我们是兄弟！是铁哥们！是好朋友！朋友妻不可戏！这这这个道理我单胖子要是不懂那我我我我我不白活了！他有情你有意，不就是一层窗户纸儿么，妹子你要是不好意思，哥哥我帮你捅破了去！刘逸授！刘小个子儿！你他妈的太不磊落了！跟外边儿扒拉门缝儿偷听偷看有意思么？！男子汉大豆腐你丫有种进来听！我跟我妹子就是喝两口儿，你丫想歪了吧？”
　　刘逸授跟门外一惊，心说这小子别不是长了X光眼了吧，他丫怎么知道我跟门口偷听呢……
　　其实，单胖子早就从雅间儿小窗户玻璃上的反光里瞧见门口鬼鬼祟祟的愣总的半拉脑袋了。他酒醉心不醉，就是想着把话都说开了再揭这小子的老底儿。
　　愣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满世界找地缝儿。
　　单胖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把拽开了屋门。
　　“嘿嘿嘿嘿，大师啊，师太也在这里，依老衲看，你们就从了吧。”

茶炉

愣总跟竹君忙活了半天，总算把醉醺醺的单胖子给扶到经理室的沙发上躺下。单胖子咂吧着肥嘟嘟的小嘴儿，含混不清的说着醉话：“妹妹妹子啊，哥哥我这儿疼啊！你俩赶紧入洞房吧，了却了哥哥这桩心事，哥哥就啥都不想了……”
　　望着鼾声渐起的单胖子，竹君跟愣总心里都挺不是味儿。
　　撇下这小两口不提，咱们回过头再说说烩春堂。
　　烩春堂这会儿正入高潮。
　　眼瞅着屋里就快摆不下了，服务员们忙不迭的从仓库里把桌椅板凳往大门外搬，在大门外的空场上又摆了十几桌，一眨眼的工夫，这十几桌就又坐满了。照这样下去，就算摆到大马路上也不够张罗的，领班赶紧把刘小平同志找来，合计着赶紧把白吃白喝那张告示悄悄给撤了，不然，再摆下去，回头市容的瞧见了，这又是个雷。
　　刘小平赶紧点头，吩咐下去，趁大家伙推杯换盏之际，悄悄的把告示给揭了。
　　溜溜一整天，烩春堂的采购员跑出去五趟，库房里的存货统统消化干净，搭上现买的，总算把这堂欢喜庆功宴给兑付过去了。
　　傍黑子，人群渐渐散去，有那热心肠的同行跟街里街坊的纷纷过来帮着服务员们收拾，别的不说，光是泔水就给拉走了十几桶！还不算上喝高了撒酒疯摔碎的杯盘碗瓶啥的，刘小平偷偷掐指头一算，卧槽，今天赔出去可不老少！
　　一天下来，把烩春堂的服务员们累的东倒西歪，收拾停当，大家纷纷离去，刘小平跟值班的领班儿关窗关门，摘下大灯笼准备打烊。
　　愣总跟竹君来到前堂，跟留守的几位连道辛苦，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本支票，撕下一张递给刘小平：“小平同志啊，忙不能白忙，不能叫我单小哥赔本赚吆喝，这是一张不限额现金支票，回头你们核算下，亏多少用多少加上本钱都算进去，上钱庄领了就是。另外，还有这个。”说着又从手包里摸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儿。“小平同志啊，这个呢，是给所有参与今天服务的同志们的一点小意思，明儿个你就代表你们单总给大家分了。你们单总有点不舒服，已经睡了。那啥，要是没别的事儿，我们也撤了，早点歇，明儿个还得开张营业呢。得，撤了。”
　　这就是愣总，虽然愣的很出名，愣的全村儿无人不晓，但人情世故这事儿上边从不带含糊的。
　　正打算迈步出门儿，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好你个刘逸授，摆那么大排场，请那么些宾客，怎么就单单把我跟你们顾所给漏掉了？你小子心里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上级啊？哈哈！别走！我们还没给你道喜呢！”
　　说话间，老领导郭建国迈步进来，身后还有个四平八稳的顾伟星。
    老领导的不期而至确实让愣总感到诚惶诚恐。这一忙，这一高兴，这一兴奋，真就把老领导给忘了。这事儿闹得确实有点那啥，说到哪儿这个道理都说不通也说不对，那就拉倒吧，既然都到这份儿上了，说啥也是白搭，自罚赔礼吧。愣总仗着自己酒力还行，咕嘟嘟连灌了三大杯，然后给老领导鞠了个脑袋快到地面儿上的大躬。
　　郭建国赶紧上前扶住：“小刘啊，这么大的礼数你这不是折我的寿么？咱们相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多咱瞧见我小心眼儿过？哈哈！既然事儿都过去了，洗清了冤屈，还了清白，今后就好好干！今天我跟顾所过来，除了道喜，还要跟你这位当事人说说案情。”
　　竹君赶紧拽了拽刘小平：“小平，去瞧瞧后厨还有啥吃的，有啥就端啥！”
　　刘小平咧了咧嘴“竹君姐，啥都没了，真的不信您跟我去看看，啥都没了，连边角料都没了。这么晚了，这可咋整？”
　　竹君皱了皱眉，忽然问：“后厨还有面粉鸡蛋没？”
　　小平挠了挠头皮“这个倒是有，您打算干啥？”
　　竹君笑了“你去船头村小卖部买些黄酱回来，要是有大葱也带两斤。我等你回来，咱们厨房烙饼摊鸡蛋，裹大葱蘸黄酱！”
　　守着厨房呢，还愁整不出吃的？
　　没多大会儿，小平屁颠儿屁颠儿的拎着两捆大葱，揣着几大袋黄酱回来了。
　　那边儿老领导几个聊着，这头厨房里，竹君披挂上阵，小平和面，炉火旺盛，不大会儿工夫，香喷喷的大饼就摞了一堆。
　　郭建国一看大饼，乐了。也不管旁人，抄起一张，伸手扥过一根剥好的大葱，蘸了一坨大酱，裹在饼里，恶狠狠就是一大口！
　　“哎我学伙计！真香！小顾，你也来一张！我民家乡的吃法儿，香！”
　　一贯看领导脸色领会精神的顾所赶紧也抄了一张大饼，照着老领导的法子炮制了一下，一口下去，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一脸。顾伟星是江南人氏，哪儿领教过这个吃法儿啊，大葱的辣劲儿呛得他热泪盈眶，尽管如此，还要违心的连连称赞道：“好吃！好吃！”
　　边吃边说。
　　从老领导的言谈中大家了解到，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方保健落网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三缄其口，啥都不说。即便是部分人证物证都呈现的情形下，这家伙也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分局预审科用了很多办法，到头来也是无济于事。虽然法律上有零口供定罪这一说，但鉴于本案的部分证据缺失，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也就无法以零口供定这家伙的罪。这个关键的证据链就是没有抓到此贼贩毒运毒的现行。
　　这个就麻烦了。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目前能够定罪的只有商业诈骗这一条，仅凭这一条罪状亦不能实现对该犯罪嫌疑人的严厉打击……

茶炉

第一百三十一、虚惊一场

　　不世恶人终于锒铛入狱，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方保健再也不能危害一方，大家自然是十分开心。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啥干啥。
　　愣总跟竹君的感情经历了这场磨难后，终成正果，俩人合计着婚礼从简，就在单胖子的烩春堂办上几桌儿，请贴己的亲朋好友，双方家长小聚一下就得；大姐夫在洋为中那边也稳住了局面，从家乡招募了几个得力助手，把原先的西餐厅彻底改造成了西北地方风味餐厅，每天前来捧场的老外络绎不绝；洋革命老威廉的身子骨几起几落后，最终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在医院里，闻听消息千里迢迢从大西北赶来探望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病房及走廊上，有关部门的领导离开后，西北某省外办的黎轩跟木木迫不及待的进入病房，木木泪眼婆娑的趴伏在老革命窗前，摇着老革命骨瘦如柴的手，轻声呼唤着：“老爷爷，老爷爷，俄四木木啊，俄来咧……”
　　老革命微闭着的双眼倏然睁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下子好了许多，在家人的帮扶下慢慢坐起来，抚摸着木木长长的发辫，声音虚弱道：“娃娃来咧，看到娃娃，饿又想腻奶奶咧……爷爷好长时间没听娃娃唱戏文咧，给爷爷唱段戏文吧。”
　　木木含着泪点点头，站起身，就在老威廉的病榻前唱起了当年曾经为他唱过的那个段子《玉蝉泪》。
　　木木清了清嗓子，用手打着拍子有板有眼的唱开了去……
　　这真是河底石头水上氽
　　弟弟他情重如山动我心
　　虽然他报我一片养育恩
　　我却是有心之人更见情
　　果然是竹竿挑水后梢长
　　竹竿挑水后梢长
　　享福还在后半生
　　享福还在后半生
　　既然我
　　十八年委曲有指望
　　倒不如今日说真情
　　姐弟情怎比得夫妻情
　　一旦讲明弟弟定会暗伤心
　　况且是栖身之处未着落
　　反害他困上加怨压愁云
　　弟弟他年纪轻攻读最要紧
　　应勉他求上进莫误前程
　　且等他功名就凯旋荣归
　　到那时芳儿我再讲真情
　　木木面带桃花，含笑欠身，道：“唱的不好，老扔家凑合听吧。”
　　接着，木木又换了一个段子，这一回唱的还是晋剧《满盘错》。
　　三年夙愿今日偿
　　痴情女终得配才郎
　　宋相公献寿诗
　　当仁不让
　　老爹爹具慧眼
　　善辩莠莨
　　玉扇坠象赤情
　　我全然奉上
　　伴宋郎去簧学苦读文章
　　但愿他早遣媒喜乐早响
　　如颦我整云鬓理红妆
　　蒙盖巾着锦裳
　　登上那个花轿
　　颤颤悠悠悠悠颤颤会宋郎
　　只等到新婚礼炮三声响
　　拜天地拜爹娘喜入洞房
　　他若问如颦我爱他哪一样件
　　哎哟哟哟哟哟
　　他音容笑貌言谈举止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一件件都遂我心房
　　我夫妻鱼水谐妇随夫唱
　　赞助他功业成志在四方

　　老威廉边听边笑道：“这个唱底不是摊饼么？哈哈哈！唱的号咧！”
　　老威廉剧烈的咳嗽了几下，喘了口气，问：“你两个啥四后请饿吃喜酒啊？”
　　黎轩跟木木对视了一下，黎轩赶紧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塞到老威廉手里“爷爷，饿跟她饿蒙已经那啥咧，来的匆忙，酒没带着，爷爷吃糖吃糖！”
　　老威廉开心的像个孩子，不顾家人的劝阻，费力的剥开一颗糖果的包装纸，凑到嘴边，喃喃道：“饿比腻蒙地奶奶幸福咧，还能吃到腻蒙地喜糖……”
　　话音才落，手却无力的垂了下去……
　　“爷爷！”木木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扑到了老人的身上，放声大哭！
　　走廊里，呜咽声渐起，连成一片。
     大姐夫提着食盒火急火燎的跑到医院，才一进病区，耳边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大姐夫踉跄几步，倚在墙边，手里的食盒滑落在地下，大姐夫不管不顾的蹲在墙角里，顶天立地的关中汉子嚎啕大哭！“烙险胜啊！饿来迟咧！腻咋不等等饿咧！摊饼给腻老仍佳做咧腻最耐吃地刀削面咧……呜呜！”
　　说也奇怪，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黑下来了！乌云压城，雷鸣电闪，仿佛是天河决了口子，大雨倾泄而下！这是上苍在为老威廉送行，这是老天爷在给洋八路开道……
     吹吹打打送走了老革命，连着好些日子，村儿里村儿外的这一群老革命的新旧朋友始终沉浸在悲伤之中，大姐夫谈兵每天都抱着保温桶蹲在厨房的墙角哭一会儿，请假过来送葬的黎轩跟木木一直陪着谈兵，两个好心肠的后生娃生怕大姐夫出个好歹，毕竟，他们三个亲自陪伴着老革命走过大西北的山山水水，感情上早就跟一家人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