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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节气系列随笔之十四
处 暑
在我老家,处暑时节是一年中景色最好看的时候。站在高高的山岭上,俯瞰四周,一条条,一块块,一湾湾,一畦畦,高低错落,姹紫嫣红,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 道路两侧和一些田埂上,那是大白杨在昂首挺胸,为行人庇荫,为田园守护;水渠岸边,婆娑的柳树枝条正为自由飞翔的鸟雀梳理着羽翼;高粱红得象火,炽烈地燃烧着成熟的梦想;葱绿的玉米在微微吹过的秋风中沙沙地抚响琴弦;金黄的谷子低垂着穗子在沉思;紫色的黍子正忘情地涂抹着一幅水墨画;大豆正饱吸土里的营养,恣意地撑圆自己的肚子;最数那菜园里的五颜六色丝毫不含糊,大白菜,小甘蓝,秋菠菜,西红柿,水萝卜,玉头……农村,真有一份美,是大自然的造化,也是人力亲为,美到了极致。那花蝴蝶,绿蜻蜓,大头蜂,翩翩起舞,还压低音调,欢欣地歌唱。 这个节令的家乡人,大人们除了修葺院落,整理被夏季山洪毁坏的岸堤外,便要收割间作在谷田里的次第成熟的油菜籽了,割倒,捆扎好,往村庄里一背一背地背。 那些半大小子们(当地对十五六不满十八周岁男孩的称谓),主要从事打草的活儿计。 经过一夏天的雨水浇灌,田埂上的杂草长得茂盛,而且随昼夜温差的拉大,草里的干物质积累到高峰,打回来的草经过晾晒,冬天里是牛羊上好的饲草。我村的碾盘沟,那是盛产饲草的好地方。那里原是陡坡,在学大寨的时候,开拓出了梯田,地埂的外侧是一个斜面,从顶上到底部,多数有一丈开外。埂上各种花草象针织一般稠密,一尺多高,直茎类的少,豆科类的居多, 半大小子们三五结伙,拿上绳子,带上镰刀,叫着唱着来到了碾盘沟。埋伏在草丛中的蛇和“叫天子”听到吵杂声要么遁迹,要么“呱呱呱”地向天飞去。 他们可以放心地打草了! 我的一个远房表哥,是个打草的好手。他已经十七岁了,适中的个头,结实的腰板,动作轻松敏捷,虽然尚未成年,但是胳膊上的肌肉特别丰满,处处显示着一种活力。难得的是他一表人材,乌黑和头发,密黑的眉毛,炯炯的眼神,直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白净整齐的牙齿,愉快而引人的笑容——是我幼年时心仪的小帅哥。 表哥右手握紧镰刀把子,左手抓紧一把草,轻轻一镰割过,一大把草便躺在他的掌心,然后用这把草顶住仍然长在埂上的草,右手的镰刀在他有节奏的挥动下,成圆弧状由远及近地飞过,那些长得安逸的草应声而倒,匍匐在左手握着的那把草上,十来镰刀飞过,一大抱草割好了,他左手一翻,右手的镰忍一钩,齐齐的一腹草,展悠悠地躺在了埂上。而后,再重复那样的动作,轻松快捷,自然从容。几十米长的一道埂,少半天的时间洗劫一光。看吧,原本毛茸茸的草埂,经他这一修整,只剩了齐茬茬的“毛寸”,象用舌头舔过一样。 众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他的脸上自然也拂过一番欣喜。 别人是没有他这个水准的,左一把右一把地割,那个慢啊,那个费力啊,割完后地埂象个“癞痢头”,心里着急,可是技不如人啊!表兄便手把手地教大家。 表哥把绳子对折,两手一抻,将绳子的两头向远处扬去,绳子落到地埂上时,正好扩出一尺来宽。他把地埂上的草一腹一腹地抱过来,根部朝外,草稍向内,放在两截绳子上,隔几层,中间再垫一腹,最后用绳子一搂,一座方方正正,小山一样的草便捆好了。等到其它伙伴也弄好了,表哥蹲下身来,将绳子的两头系出一个活套儿来,两只膀头向绳子里一伸,手里分别握紧两根绳子头,缓一下,一使力,轻喊一声“起”,那一捆足足一百来斤重的草便爬俯到他的背上。 在夕阳的余晖里,伴着芳草浓郁的气味,一行人向村里进发。表哥的力气无人可比,这一大捆的草背起来,好几里的坡道,他几乎不歇息,而其他伙伴一路上不知道要休息多少回了。为了相跟在一起,他不得不放慢步子,等待他们。 后来,我常常想:表哥这样的人,在村里是拨尖儿的,但他从来不傲,能和不及他的同伴儿们相处在一起,带他们,帮他们,才让大家一起快乐地生活。各行各业都不乏这样出类的人,这种个体的差异是普遍存在的。也是因为这种差异,导致人们的生活处境有了差距。如果人们都能如我表兄这般,乐于带领大家,帮助大家,而不妄自以强压弱,那我们这个社会该如何的融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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