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党 于 2016-3-25 04:49 编辑
山里人与酒
王贵宏
记忆中小兴安岭深山里的冬天,像猎人的绑腿带—样长。北风,在房顶上磨刀,磨得呼呼响。为了不让北风钻进骨头缝,山里人从山场归来,须将酒烫得呛鼻子辣嗓子,就着简单的下酒菜,喝得昏天黑地。那伺机而袭的北风只好在屋外敲窗推门,装腔作势地吼。它吼它的,该喝喝,喝来劲儿了划拳或唱二人转和东北小调,那韵味,那豪爽,那情境,至今难忘! 山里人喝酒,常伴着初升的月色开始,持续到午夜是常事。话题么,自然也像北风在林子里一样东拉西扯。如今,山里人对酒的态度,依旧像对儿女,抱着“孩子是自个的好”的想法与外来许多勾兑酒对抗。他们的嘴仍旧能品得出“李逵”和“李鬼”,抿着自家烧锅淌出的“大米酿”“玉米烧”“五粮液”,醉太阳醉月亮,悠哉乐哉! 在山里,你会被酒桌上独特的外号逗得合不拢嘴。什么“酒蒌子”“酒皮子”“二迷糊”“五斤壶”,像是酒的招牌,酒的代表,酒的风情画。这些绰号名副其实,不可小觑。有些至今还未“绝版”的零星“老酒葫芦”,那可是一路从工棚子地窨子里喝过来的。他们仍习惯自酿的“散搂子”,对儿孙们孝敬的“高档”酒持怀疑态度,他们像喜欢吧嗒了一辈子的关东烟一样“出窑的砖——定型了”。 山里人不善寒暄,但那夸张的热情会烫得你发晕,一进门,那一句久违而亲切的“麻溜上炕”,会让人从里到外开始热乎。桌上摆的、盘里装的、盆里盛的,全是山里能干的女人们的手艺,她们揉捏日子的技艺简直是无与伦比:用红鲜鲜的干辣椒和绿莹莹的芥菜樱炖嫩白的豆腐、将油光四溢的褐色小鸡炖蘑菇和色香味俱全的血肠烩酸菜装进保温的热沙锅、秸秆扎的盖帘上的粘豆包蒸成金黄的元宝、花样翻新啥馅都有的冻饺子圆鼓鼓白胖胖的像一群小猪仔。酒当然是主角,土制的小烧被炮制出了独特的品种和颜色:粉红的是安神的五味子酒、深紫的是开胃甘甜的都柿酒、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是补气养血的人参黄芪酒…… 酒轮流品,菜挑样尝,不习惯盘腿而坐也得入乡随俗。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品尝咀嚼着独特的乡情,被那热炕热酒热气腾腾的山里菜、火辣辣的山里嗑,烘烤得暖洋洋,有种幸福的感觉。此时,你会被这浓郁的乡情点燃,流淌出豪爽,张扬出本真,和大家一起唱起东北小调。月至中天,酒逾数盏的你,可能已在不觉间倾金山,倒玉柱,腾云驾雾,梦游万里,忘记今夕是何年了。 勤劳质朴的山里人对酒亲,对人亲,对生活更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