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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晒情书】
(女·11) 《抑制不住的感情不是涌,而是喷!》 1983-4-10星期天 雨 今天是星期天,本来早上想回去,东西拿好了,走出宿舍门,一看下雨了,加上今天浑身无力,腰酸腿痛,就没回去。问一下同宿舍的人,星期天可不可以取报?得到的回答是可以取报,是下午四点,我一听心里又开起一线希望,或许今天能收到他的信,于是我千方百计消磨时间,想快到四点。看小说,抄写东西,睡觉,总算到了三点半了,从床上下来,洗洗脸,觉得有了盼头,因为快到四点了呀!等我一吃完饭就可取报了,我急急忙忙吃完饭,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我走到取报室时,见里面灯亮着,我心头也一亮,有希望(因我原想,下这么大雨,又是星期天,人家可能不回来了),但门关着,我从窗口往里看,见里面的人在那分报纸,等着吧,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后怕人笑话取报这么心切,冒雨在外边等着(因为心里有鬼),我就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又去了,这次我都做收不到信的思想准备了,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当我打开信箱时,紧忙翻报纸,没有信的影子,我的心往下沉,又胡想开了,他一定讨厌我了,他一定以为我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姑娘,一定以为我是个不会操家过日子的姑娘,也许以为我是个轻浮的姑娘。如果说我不擅长持家过日子,我还会接受,如果一位我是个轻浮的姑娘,我会觉得受到莫大的委屈。我走过的地方,没有人说我不稳重,没有那个人敢放肆地和我开玩笑,或说话,想动一下手,我会不软不硬的来一句,让他下不了台,那么大人了,谁也不会自讨没趣。即使和我谈了四年“恋爱”的男朋友在一起,他都不敢轻举妄动。并不是因为我们是冷血动物,我们也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人,只是我们都感觉到感情没有达到那种亲昵的程度,超过感情的举动是不太合适的,我们彼此尊重友好相处,但互相间找不到共同的话题,让我们俩单独呆上半天,简直觉得无话可说,别扭死了。我们是在高考时认识的,那时我们共同讨论复习题,可是当大家彼此都上学以后,互相间再也无话可说了。我能感觉到他给我回信并不是因为想写才写,而是出于礼尚往来,他四年的回信都没有振江的一封信对我震动那么大,我们彼此都不说谎话,可是彼此的心灵都没有向对方开放,因为都激不起想告诉对方什么话的愿望,而且一说肯定不投机,激起矛盾,还不如不说。我们分别在两地上学,家也不在一起,四年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只是假期我到他家玩几天,他到我家玩几天,可时间不能长,一长,觉得是一种受罪,要赶紧分开,要不,双方都别扭。我们互相到家里玩几天,都带礼尚往来的性质,因为是这样一种关系才往来,我们一起坐火车,一路上就没话说,我们都没法找话说,可都找不到对方感兴趣的话,我只好睡觉。我们彼此在对方面前都不能放开说放开笑。我苦恼,我有话无处说,我看到别的恋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我为自己伤心。 他没什么不好,可我们彼此就没话说,我为此折磨了几年,我最最需要的是精神上的相同呀,我需要的是能说到一起的人啊。我把这个看得高于一切,可我得不到。我几次想分开,别人劝我,给我讲道理,说我的要求不现实,而且说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人也诚实,让人放心。说我这样做不道德,我也觉得不道德,我和他就在这种情况下相处了四年,可我一想到今后要跟他一起生活我就觉得受不了,简直像两个陌生人在一起,彼此尊敬,没有欢乐,没有亲热。我做好了今后肯定跟他离婚的准备。我们相处了四年,很少看过几次电影,没进过一次公园,更没有诗情画意般的恋爱,我形单影支。我们是分开的四年,是在一起无话说的四年,但又是友好相处的四年,没有热烈的爱,也没有恨,也使我苦恼了三年(因为第一年共同复习有话说),在别人的多次劝阻下,我决心死心塌地嫁给他了。我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假如我的“恋人”不是一个志同者,我献给他的将是一颗温柔、善良女性的良心;假如我有幸遇到知音者,我献给他一颗追求、探索、蓬勃向上的激情。正因为这样,我才放弃了留在省城的机会而来到这里。我们同学为我鸣不平,觉得我分到了小城市,又在一个科室里工作,我笑笑,很多原因不能解释,是我自己愿意来的呀(我不否认我也喜欢学校),我觉得,我为了使我思想在爱情上不再乱想,必须选一个客观条件,使我不再想分开。这里比起省城无论从各方面都差得远。而且我留恋大城市。但那一位将来不一定能分回省城,而且他也不喜欢大城市。我觉得我为了苦恼的“爱情”做出了牺牲,我放弃了,可我得到了什么呢?是一颗苦果。当我工作两个月后,我的朋友提出和我分手,他说我感觉到的,他都感觉到了,他觉的我们结合有些勉强,我也承认。他又和我承认,他在暑假里无意中碰到了一位七八年以前在一起工作并有爱慕之情的姑娘,那个姑娘还没对象,他们能说到一起,他同情她,他承认对她的感情超过对我的感情,他也承认她不如我,是个集体厂的工人。我能说些什么呢?为了维持我们的关系,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我忍气吞声,要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呀,我不敢和家里说我的苦恼,我不能和别人相处的超过友谊一步,因为我在这几年也碰到过能说到一起的人,尽管我有说不出的感觉,但我不想纠缠他,他也是和我商量,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何况他也是有道理的,谁不希望找个说话投机的人呢,我想他也想呀。伤感之际,还有几分佩服,他不图虚名,宁肯找个小厂工人,而不要大单位的干部,这点是可取的。我白天神情自若,因为人们对大姑娘的情绪是注意的,稍有变化,不知会做出怎样的猜测,夜晚躺在床上想起伤心、生气,怕哭出声来,紧紧咬着被头。不敢也不愿和别人说,写到这,振江,我想起你失恋的苦衷,你的信在这方面也引起了我的共鸣。 你们是七年啊,分开是何谈容易,我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我们相处不热烈,但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尤其是当他说出他的想法后,他也诉说他的苦恼,我也同情他(有一阵我恨他,觉得他真做得出来,后来想开了,也拿我心去比他心,我苦恼,他也苦恼,遇到说话投机的为什么不可以解除那种无爱的恋爱关系呢,只是我没有那个勇气),他说对不起我,说他不道德,我安慰她,说其实没什么,你没错,并请他原谅我给他写过的一封措辞激烈的信(因为那是我刚听到这个消息,不够冷静写的)。真的,我同情他,他即受良心的谴责,又要接受舆论的压力,而和我在一起又是很勉强,何苦呢,非要跟我在一起,他又跟我说,说总想干出点什么,但我不适合搞政治,说搞政治都是玩权术,要求心狠,说我心太软,而且又不能说谎话。我说我不想当什么官,也不搞什么权术,我看书,反正我这一辈子绝不做一件违背良心伤害人的事情。什么也不为,就为临死前高兴吧,心安理得的死去。我说我主张行善,他说我就伤害了你,我就违背了良心。我说,不怨你,也不怨我,就怨咱俩不是一类人,碰到一起了,而且两人都自信,认为自己有道理,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干杯吧! 他和那位姑娘,并没有建立新的关系,但他也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因为他试图劝过我,可我任性,不想放弃我喜欢的,但我说,只要你有什么追求,我可以牺牲,但他又不想追求。他像一个超脱的人,想清闲自在地生活,与世无争,又不想为别人多付出什么。我们分开了,也许一辈子见不着面了,因为分别在两地,他毕业也不会分到我这里,我们大概都有一种解脱的、轻松的感觉。反正我个人觉得我自己变了,变得不像过去那么忧郁了,许多问题想开了,生活有了劲头,不用再害怕束缚了。有时为免产生一种惆怅,但觉得什么事情愁也不能解决问题,不如自得其乐。别人想给我帮忙,我不让,别人劝我,什么年龄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我不往心里去。有些人打听我问我想找什么样的,有人还提到某某才分来的大学生,我都和他们开玩笑搪塞过去了。和比较要好的人才谈我想要找什么样的,她们说,现实中这样的人太少了,就是有,你也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等以后慢慢说吧,30岁以后管他什么瘸子拐子的,只要心好,找一个算了,这几年没闲工夫为这事跑腿呢! 振江,你看了这些以后,也许会明白我为什么对一个才结识几天的人有这么多情,简直不像涌,而是喷。因为我感觉到,这个人能将我的情吸引出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是跟别人又不能流露这种情况,因为我有朋友啊,现在,我解脱了,我可以抒发我的感情了,从感情上讲,像一个初恋的人。也许你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完全,因为任何一个实际中的人都不是你理想的化身。但你的心能打动我,鼓励我,使我能称你为硬汉这就够了。 也许明天会收到你的来信吧,但愿如此! 方 楠 1983年4月10日 星期日 晚 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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