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历险是在1959年,那时我还是大学生,正在学校参加劳动。那年夏季的某一天,上面安排我到东郊的某个工厂去运一批钢筋回校,同去的有另一个同学,还有一位女工,大约有五十多快六十岁了吧。 到了那厂子,司机去休息了,我们就开始装车。就在我们正忙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沉雷似的爆炸声!我们抬头一看,南面不远处升起了一股灰白色的烟云,有点小型蘑菇云的样子。后来才知道,是那厂子的一座锅炉爆炸了。 那天的风很小。烟云贴着地面,缓慢但是凶恶地向我们卷来。我们想,转身跑几步就是,哪知道这就犯了错:不该和它同方向跑。没跑出几步,那烟云已经追上并且笼罩了我们,更糟糕的是:我们不熟悉厂里的布局,前面是一道铁丝网拦住,已经没有路了! 于是我们转过头来向烟云冲去。我和那同学还知道屏住呼吸,那位老大妈就惨了:她慌张地大呼小叫,等我们拉着她冲出烟云,她已经瘫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工厂的人也赶来了。我们商议了一下,由那位同学随车回校;工厂派车送我陪同大妈去协和医院急诊。到协和以后,大妈打吊针直到很晚。大夫说:可以回家了。我陪着她到西直门32路(现在的332)起点站说明情况,请调度派了一辆回厂车送我们到魏公村——那位大妈刚好住在魏公村。我送她到家以后,步行回到了北大。过了好些天,我的胸内还是隐隐作痛,后来听说,爆炸溢出的气体是四氯化硅,对眼睛及上呼吸道有强烈刺激作用。
第二次历险是八十年代初期,我和同事到无锡的一家研究所讲课。有一个星期天,所里派车送我们去宜兴游览善卷洞和张公洞。车子是小面包,两排,大家对面而坐。吃过早饭上车的时候,所里的一把手(大家都叫他老主任)正好看到,他嘱咐司机说: “你可一定要小心,要负责老师们的安全!” 老主任很和善,但是说话自有一种威势。他是个老革命,曾经策反过国民党的一条军舰起义。不料这样一说,那司机反而慌了神,他本来是个新手,加以那天又下着毛毛雨,而地面又是一种当时流行的黑油路面,质量不高。我们正在雨中行驶,忽听那司机惊叫了一声: “呀,怎么了?!” 猛然,我们的车就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向着路边倒下去。我对面坐的是一个体重一百八十多斤的大胖子,只见他正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我冲来!还有,马路外边是一条小水沟,然后……下面就是太湖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砰地一声,那车子居然停住了,没有翻滚,只是侧卧在水沟上。大胖子百忙中一个发力,抓住了车子的不知哪个部件,总算没有砸到我! 我们一个个从车窗里爬出,大家凑钱到附近去请老乡帮助拉车。老乡们说,我们的运气真好。前几天一辆大卡车在同一个地方翻车,砸断了一棵大树,横在沟上,而我们的车正好倒在树上,幸运啊! 那司机再也不敢开车了,只好用比马车还慢的速度开回无锡。我们几个人一路分析,很可能是路面的不同部分在雨中摩擦系数不同,左轮慢,右轮快,车子便掉头了。回去以后,我们把这次遇险告诉研究所的一个工程师。他笑道: “你们知道吗?老主任可是坐车真的翻下过太湖啊!” 我们饶有兴趣地问: “翻下去怎么样了?” 工程师笑道: “老主任临危不乱啊。他从车窗里面爬出来,先拉出司机,然后一手奋力划水,一手高举着一条刚刚买来的好香烟,高声喊道:‘来人啊,救我的烟啊!’” 唯大英雄能本色!我们大笑了一阵。一个年轻同事忽然说: “你们注意了没有?咱们翻车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喊叫?如果同行的有个女孩子,那非要嚷得无锡城里都听见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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