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钢往事二：艾心下岗】

陈永祥

        艾心是武汉人，七十年代初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还在读高中的她，由武汉下放到大冶金山店镇，插了四年的秧后抽调到黄石，进入冶钢工作。到了冶钢后，被分配到当时还叫车间的煤气车间，在车间的仓库做库管。从农村的田地到了机器声轰隆的工厂，艾心看哪都觉得新鲜，男朋友也是回城知青，在冶钢的氧气站工作，下了班俩人逛马路，艾心就指着路边粗大的输送管说：＂看呐，这管子里送的就在我们生产的煤气。＂她把“我们”两个字说的特别响。
        厂子里单独成立了一个服务部门，除了对各个分厂的小集体进行职能管理外，乘下的就是重点帮助下岗人员进行再就业。九十年代中期，黄石的民营经济不太发达，还处于似醒还睡的时期，从冶钢这个国有企业下岗的人员已经习惯和养成了固有的国有思维模式，加上大多数下岗人员原来在岗位上就不是技术工种，比如说一个吊钢工，或者一个辊道操作工，又不是社会需求的工种，把他们陡然推向社会，他们无疑是茫然的，甚至是惊恐无措的。再就业，也就只能在厂子里内部消化，在内部进行再就业。
        艾心从后来改名的煤气分厂调到了这个服务部门，做起了下岗人员的服务工作。这年的艾心四十来岁，头发已经稀少，有点枯黄，一双单眼皮的眼睛很细，显得更小，看个花名册要在抽屉里翻找出老花镜来。虽说是从灰尘满满的车间班组到了整洁的办公室，但她上下班还是一双老式的黄色解放鞋，肩上挎个黄色的帆布军包。女同事在她背后嘀咕，两个双职工带一个伢，穿得像个西塞乡的人，怕是要存钱买飞机吧。
        各个分厂的下岗人员花名册先是要报到艾心的科室备案，然后这些下岗人员就来艾心科室里报到。作为在岗的艾心，每天面对可怜兮兮的下岗人员和他们造孽的故事，她的内心暗暗地骄傲，经常还会升起高人一等的感觉。这种骄傲和感觉有时会养成习惯似的，在同事间也会三不时地流露出来，同事见了就撇她的嘴。不过台面上，对来求职的，她还是会笑咪咪地面对他们，该到位的还是去到位。这天，看着花名册的她突然瞪大了单眼皮的眼睛，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她急忙扯了卷筒纸，往厕所里跑。她有个习惯，猛然遇到大事急事就习惯性地要解大便。
        回到办公室，她垮着个脸，从墙上摘下黄军包，咚咚咚地就出了门。办公室里的同事看她急匆匆的样子，你望我，我望你，说她不好打伙，又不打招呼就跑了。
        打开家里的门，艾心的老公果然坐在大厅里，垂着的头快要掉到裤裆里了。
        这时的艾心却是平静下来了。
        “下岗了？”
        “下岗了！”
        第二天上班，办公桌对面的小余对艾心细声细气地说：“哎！听说冇？我们部门也要搞下岗了……。”
       “管它呐！”艾心没心思和小余把话说下去，心想办公室就四个女人，三个都是细嫂子，属我年龄大，有工作经验，要下岗也轮不到我艾心。
        这天，楼梯口的宣传栏上张贴出了下岗人员名单，艾心也随着同事围上去看，一看，自己的名字赫然挂在上面。她先是出了一身冷汗，随着就濠淘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部门领导办公室跑。
       “你们不能让我下岗……！不能让我下岗呀！我就是去扫厕所也要留下呀……！”
        “这次是结构性下岗，没办法，总得有人下吧。”领导冷冷地，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从前爱面子的艾心下岗了。这在下岗潮没到来的当时，艾心觉得是丢人的。最不能在一个人面前丢这个人，是她马上就要面临高考的儿子。她不能把她下岗的事告诉儿子，老公也要暂时瞒住。
        班，是没有上的了。艾心还是像有班上一样，挎上黄军包，穿上解放鞋，准点出门，有时儿子在她临出门时朝她喊：“妈妈！下班带点好吃的回来！”
        艾心早上准点出门后，就从黄思湾走到上窑，歇一下，再走到文化宫；下午准点回家前，从文化宫再走到上窑，歇一下，再走到黄思湾自己的家门口。
        这一走，走了三个多月，解放鞋走破了几双，到儿子考上大学后，她就没有再走了。

单衣

铺陈有序，文笔细腻，情节自然地流淌，故事缓缓地展开，进行，结束，赞！

伊人轻舞

什么风都比不了改革的春风，什么样的爱也比不上母爱的伟大。故事情节紧凑，期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