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水时至 于 2016-5-17 14:04 编辑
文/程玉恩 昨夜,梦里梦见母亲给我送来了雨伞。依稀记得母亲理了理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微笑着将伞递给了我便转身离开了。我只顾了接了雨伞,也没和母亲说上话,醒来不免有点遗憾。不管怎么说,连梦里都能得到母亲的呵护,也是做儿女的福分啊。可一想到母亲离开我们快两年了,心便丝丝地悲凉起来。 “儿多母命苦”,小时候常听人这么说,可那时我们哪会上心。到了为人父母时,才真切体会到把孩子拉扯大是多么不容易。母亲生了我们兄妹七人,即便是现在,一个普通人家怎样把七个孩子养大,也是难以想象的。单说吃饭吧。那时候,化肥才开始少量供应,杂交水稻还没有试验成功,粮食生产靠牛耕手种,产量很低。说“民以食为天”,那时吃饭才真是天大的事,天大的难事。凡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记忆里都会留有一串串心酸的故事。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辈子忙忙碌碌,披星戴月,风里来,雨里去,一辈子总在为我们的吃饭操心。 我没离家前,一家十来口人,吃饭时一张小方桌子坐不下。有人先吃,有人后吃,有人坐着吃,有人端碗站着吃,是常有的。但谁也不在意这些,因为桌上的菜总是单调得很,没有什么吸引力。说“菜”,那还真是菜呢!母亲田里种什么,桌上便有什么,如青菜,白菜,韭菜,还有萝卜,南瓜,辣椒,茄子,豆角之类的。到了冬季往往只能吃些咸菜萝卜干。有时,用筷子沾着蒜汁盐水下饭也是有的。虽然养了几只鸡鸭,但鸡鸭生的蛋是要省下来换纸换笔,换换针头线脑的。鱼肉荤腥,自然要等到过年过节了,或许来了亲戚,也能吃上一点。所以,那时候,我们盼过年、盼过节、盼来亲戚,盼的就是吃顿好饭。可我们哪里知道,由于口粮的紧张,有时为招待亲戚一顿饭,母亲甚至借了几家才凑够了米。现在想想也真好笑,那时,我们好像只是想着吃了。也记不得是哪一天了,刚放下碗筷,我看见母亲端起小弟吃了一半的饭碗,追上小弟又强行喂了他两口,自己便端着吃了起来。我知道,母亲是舍不得浪费那点饭。当我们还在为饭桌上没有什么菜懊恼的时候,母亲却香喷喷地吃着小弟碗里的剩饭。我忽然想了,母亲吃的哪顿饭是先从锅里盛的,而不是拾弟妹们剩饭碗的呢?可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来。母亲好像总是吃的剩饭,这难道就是做母亲的命?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吃饭的人。母亲每次做好了饭,安顿好弟弟妹妹吃了之后,她便做起自己的事来。或筛粮簸谷子,或去喂鸡喂鸭,或去翻翻晾晒的衣服。反正总是磨磨蹭蹭,迟迟不靠近饭桌子。等到我们吃得差不多了,她才追问弟妹们是否吃饱,然后端起他们的剩饭碗吃起来。起先,我以为母亲忙,吃饭才总落在我们后头的。后来,母亲的胃生了毛病,看了医生,我才明白,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吃饭,是为了让我们多吃一点。锅里只能有那么多的饭,我们吃得少了,她便可以稍微多吃一点,我们吃得多了,她就只能少吃一点。有时甚至只能用剩汤泡泡饭锅巴勉强凑合一顿。母亲用自己的胃调节家里的口粮,饱一顿,饿一顿,长年累月,最终损坏了自己的胃。难道母亲就是这样的命? 我工作以后,弟弟妹妹们也不全吃闲饭了,家里的生活也渐渐好了。小方桌改成了大圆桌,吃饭时,我们拉着母亲坐上桌子和我们一起吃,母亲常是微笑着到桌子上坐了一会,然后还是离开了。她说饭太烫,凉凉再吃。母亲的胃一直不好,也看了不少医生,吃了不少药。母亲根本听不了医生的告诫,我们劝上几句的时候,她只是笑笑说,你们放心,没问题的,就这样了。她还是照样忙这忙那,一刻也闲不下来,根本没有心思去调理自己的胃子。每每看到母亲按揉胃子的时候,我们心里就隐隐地疼,时常恨起医药的无能,也时常感叹着母亲的命苦。 当我们不再为吃饭操心了,有个高兴的事,一大家子到馆子里聚聚时,母亲还是不肯和我们一起端碗。母亲总是笑着说,我已经习惯了,看着你们有说有笑地吃,我心里舒服,我又不忙的。 “儿多母命苦”,我又想起了这句话。其实,母亲的命,不就是母亲对儿女们矢志不渝的爱吗?儿女越多,她付出的爱就越多。而当母爱成了习惯,她还会苦吗?母亲用她的微笑,用她的一生辛劳,对“儿多母命苦”做出了令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诠释。 母亲离开我们快两年了,每当我快吃完饭时,还常常想起,母亲还没有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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