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铁风 于 2016-6-6 00:08 编辑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故去了,我获母爱很少。当我第一次见到岳母时起,她对我那么体贴、关爱,她那么亲切、慈祥,让我心里暖暖的,从内心亲近她、尊重她,她象似亲母亲。 妻子是我同班同学,我们本应一九六六年秋毕业,“文革”让我们多留校一年,这期间我们由同学变成恋人,在相处中她向我介绍她的家人,讲得最多是母亲及那口做饭的大铁锅。 “我家在农村是种菜的,爷爷、奶奶年龄大,父亲老实只知道埋头干活,母亲治家有方,成了当家人。小时候祖太奶还在,还一位小姑比大哥略大点,加上我们兄弟姐妹七人,全家老少十三口人,做饭的铁锅很大很大。 当时家中只有爷爷、父亲两人在生产队干农活,母亲张罗十三口人吃、穿、用,还要供小姑和我们七个孩子上学读书,可想母亲这当家人肩上担子有多么重,日子过得该多么艰难。 让母亲最操心的不是我们这些孩子,是侍奉九十来岁卧床不起的祖奶奶。老小老小,那祖奶奶年青时是大家闺秀,有洁癖。老了动不动了更特性,吃、喝、拉屎、撒尿、洗脸、洗脚、翻身、擦身、換衣,非得母亲这孙媳妇侍候,我与两姐姐想帮妈妈,祖奶奶信不着不让碰。母亲与祖奶奶相处多年感情深厚,对祖奶奶恭敬孝顺也不放心我们侍候,事无巨细都是她象对幼儿似的精心呵护、照料。每天晚饭后都用那口大铁锅温一大锅水,耐心细致的给祖奶奶洗头、洗脸、洗脚、擦身。 生活中最让母亲伤脑筋是吃饭这件大事。那时粮食不足,生产队按定量分粮食,未参加劳动的小孩口粮是大人的一半,全家人分的粮食跟本不够吃。母亲掂量十三口人的一日三餐,动了不少心思。祖奶奶、爷爷、奶奶三位长辈开小灶要吃好,一年有限细粮基本上三位老人吃。爷爷、父亲两个劳动力每天下地干活,尽可能吃饱。小姑与我们七个小孩又都在长身体,大锅伙食也不能差太多。伤透脑筋尽可能让我们吃好填饱肚子,母亲利用菜园子出产各种青菜,千方百计大搞“瓜菜代”。 想起来在家吃得最多的,也是最爱吃的,是母亲用那大铁锅蒸的大馅包子,包子皮是玉米面、馅各色各样,南瓜馅、角瓜馅、芸豆馅、韭菜鸡蛋粉头、萝卜丝粉头、萝卜缨粉头、白菜粉头、酸菜粉头、芹菜粉头,去生产队粉房买粉头比买粉丝省不少钱,粉头煮熟剁碎与虾皮一起放在菜馅里很好吃。十多张口都得吃好,一年年多少天,家人在睡梦中母亲已在忙碌了。我长大一点能帮母亲干活了,一次帮助剁馅剁伤了手,母亲再也不让我动刀了。 除包子外,吃得最多的就是土豆了(马龄薯)。小孩子爱饿,母亲总弄些土豆给我们吃。除了蒸土豆,最好吃的是每晚临睡觉前母亲给的烤土豆。晚饭后母亲将一堆土豆埋在炉子余火里,蹲在那不停翻烤,烤得土豆外焦里糯很香很香,吃了烤土豆觉睡得也香。母亲用菜包子和土豆填饱我们肚子我们一天天长大了。 将活了九十多岁祖奶奶送走了,老人走得安祥,母亲尽了孝心。长嫂比母将小姑高高兴兴嫁出门了,母亲也尽到责任。唯一让母亲痛心疾首、痛不欲生,残酷损害母亲身心健康的是大哥不幸去世。那天大饭锅摔掉在地上,母亲经历她人生最悲惨时刻。 大哥孝顺懂事,不忍看母亲当家操心受累,十六岁主动辍学出外工作,挣钱留下最低生活费其余全部交给母亲。大哥工作认真刻苦,二十多岁就加入党成了国家干部,在吉林栁河工作。他挣的工资较高为母亲减轻不少负担,成了家里顶梁柱。母亲精打细算省吃俭用,供孩子们念书升学。后来大姐在兰州纺织学校,二哥在鞍钢运输学校,二姐读高中,我读师范,小弟小妹读初中、小学。看见儿女都念书了,母亲看到希望最高兴了。就在母亲最高兴最充满希望时候,家里顶梁柱断了,母亲也被击倒了。 大哥为了照顾家庭,没有顾及自已婚事。二十五岁那年夏,亲属给他介绍一位姑娘,母亲催他回来相亲。回来当夜就病了,重感冒高烧连夜送县医院。谁也没料到天降大祸,大哥重感冒高烧引发肝炎急性发作,抢救无效死神竟夺走大哥二十五岁年青生命。 当时母亲在家正精心准备午饭,认为大儿子感冒发烧,去医院打几针退烧中午就会回来,全家人团聚好好吃一顿。噩耗传来如同雷击,母亲两手正端着装满大米饭铁锅,饭锅跌到地上,母亲她摔倒了昏了过去。最体贴、关爱母亲的长子英年早逝,母亲精神崩溃了,处于撕心裂肺极度悲痛中,眼泪哭干了,一连几天不吃不喝… …母亲一一望着围在身边爷爷、奶奶、父亲、大姐、二哥、二姐我及弟妹们忧伤而又期盼的眼神,终于接过奶奶手中的饭碗… 母亲重新站了起来,又端起做饭的那口大铁锅。可是觉得母亲一下子就老了,苍苍白发一下子多了不少似乎老了好几年。我了解母亲性格刚强坚毅,她想到家庭这担子,她还要挺身挑起来,儿媳、妻子、母亲的责任不容许她倒下去…” 未见岳母面,就了解她是位刚强坚毅、精明强干,能吃苦耐劳的母亲。见面后又陆续与岳母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对母亲了觧更深刻了。 我初见岳母那时,大哥已逝去了三年,大姐出嫁了,二哥参加工作在一矿山当技术员已娶妻生子,二姐高中毕业,弟弟初中毕业,我们也要参加工作了,只有小妹在读初中。母亲肩上担子减轻了不少,几个孩子没有辜负母亲希望,工作学习都很努力,让母亲精神上获得安慰,身体状况也比以前好了。 进了岳母家门,我一眼就看到煤炉子上听说过的做饭那口大铁锅。那是一口老式铸铁锅,锅口直径约有两尺,锅沿有两耳朵。我两手抓住那两锅耳掂量掂量,空锅足有二十来斤。这大铁锅做饭用它,蒸包子用它,炒菜炖菜也用它。家里平时最多十三人吃饭,最少也六、七人,没有这大铁锅还真不行。 这锅岳母一端就是四、五十年,从十八、九岁年青小媳妇直到六十多岁成了白发苍苍老奶奶。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岳母熬到六十多岁,侍奉爷爷八十四岁去世,侍奉奶奶八十九岁去世,才由儿媳熬成婆。在侍奉老人同时,还陆续给儿子女儿照看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曾背着幼小的儿孙们边哄着他、他…她、她…边在大铁锅边忙碌。孙子一辈长大了,但这口锅她想端也端不动了。 这大铁锅很耐用,祖奶奶、爷爷、奶奶老一辈人吃过这锅里的饭,健康长寿都活九十来岁。 岳父岳母领七个子女吃过这锅里的饭,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十四个小辈也吃过这锅里的饭。 年青人吃这锅里饭,工作顺利事业有成。岳母二儿子参加矿山工作,从技术员起步入党提干,成为中直企业副矿长。二女儿、三女儿都走出农村,在城市中学任教师教化学、数学。 小孩子们吃了这锅里的饭,学习优秀前程辉煌。 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十四个小辈,竟有十一名考上大学,本科八人专科三人其中还有博士、硕士各一人。成为教师、工程师、医生、文艺工作者、机关干部、企业高管,乘改革东风活跃在中学、大学、设计院、研究所、医院、政府机关、工厂企业等不同岗位上,为实现中国梦努力拼搏。 大锅饭好吃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可谁知做饭人的辛苦与不幸。岳母痛失长子那几年,时常昏倒在饭锅旁。一次竟摔断了臂骨,养了好几个月,伤好一点就端起饭锅。老年患高血压眼底出血,仍咬牙坚持每天一日三餐端着那口大铁锅。 吃过大铁锅蒸出大馅包子后辈们,都知道包子香并且赞不绝口。可知那包子饱含老人多少辛苦、辛酸、心思、心血、期望。 那口大铁锅还在,可再也没人用它了,岳母高寿八十六岁那年秋安祥的离去了。 一晃又多少年过去了,我也步入了老年。每每回忆起在岳母身边的时日,依然是那么温馨、眷恋… 那年我儿子在大山里出生,岳母侍候妻坐月子,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两个来月。正月里北方山区依然寒冷,傍晚风夹杂着雪沙敲打着窗户,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火盆旁,火盆上砂锅里热气腾腾菜香四益,火盆边烤着红的地瓜黄的土豆…岳母抱着我那初生胖儿子,妻依偎着岳母… 走出大山离岳母近了,每到星斯天都与岳母聚一聚,妻帶着特意去饭店订购母亲爱吃的“牛庄馅饼”。在岳母那热炕头,看着岳母岳父与妻边吃边聊…看着看着我迷糊了,美美睡上一觉…养成习惯喜欢上岳母那热炕头,有失眠症的我很享受每个星期天那轻松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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