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与浮云齐

老党

                                                  上与浮云齐


                                                       □马浩


       去黄山游齐云山是临时起意的，我喜欢这种意外的节奏，任何有计划的事，无不是权衡的结果，往往会顾此失彼，少了自然机趣。
       拎包就走的旅行，是快意的。我对旅行有着一己之见，独处一室也是一种旅行，说这话，相信大多数人都明白，清·张潮云：“善游山水者，无之而非山水，书史亦山水也，诗酒亦山水也，花月亦山水也。”心在路上；而通常意义上的旅行，是放逐自己的身体，身在路上，至于心如何安放，就不能一概而论了，“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有些人把旅行视作一种时尚，跟风盲从，不足取也，其实，旅行是人类回归故园的精神之旅，人类走出大森林之后，画地为牢，园囿在人为的钢筋水泥森林之中，接不上地气了，长此以往，阴阳失调，“人有病，天知否？”，将身心融入大自然之中，忘我、无我，方能寻到自我，不迷失。
       一张方寸车票，速度配以时间，人就发生了位移，想来真是件有趣的事。从南京出发时，多云相送，进入黄山地区，雨水相迎，似乎夹道鼓掌，先前是零星的掌声，而后掌声不断密集起来，我贴着车窗，望着迫在眉睫的山峦，青笼翠貌，绿意吹弹即破，如果不是丝丝缕缕的烟云从绿树间冒出来，浮来荡去，我怀疑目前的景致就是一幅平铺在徽州大地上的山水大写意，这一路的水光山色给我的感觉，一个字——甜，甜得我都有些腻歪了。
       大约我是北方人的缘故，才会强烈感到那股浓郁的甜怡，当时，我就想若黄山景区的山水都如此腻甜的话，我可受不了。当我漫游齐云山，方让我领会到，这甜怡里尚有股清凉的清香，让人惊喜。
       漫游山水，有知己相伴最妙，心意相通，看上去是二三子，亦可视作独一人，就像苏轼夜游承天寺，柳宗元日游小石潭。我游齐云山时，也是有一二子的。是日，难得的大雨，为了主题突出，我们节省一些脚力，直接乘缆车来到望仙楼，望仙楼近旁有一条拾阶而上的山道，据说当年徐霞客就是从这条山道攀援而上的。
       齐云山的海拔不算高，山势却十分陡峭，想象一下，古人如李白等游齐云山该克服了多少困难呢。“齐云山与壁云齐，四顾青山座座低。隔继往来南北雁，只容日月过东西。”（唐寅的《题齐云山石室壁》）江南才子唐寅，也就是唐伯虎，曾来此游览，那时，唐寅正是人生失意的时候，唐寅参加乡试，得中第一名“解元”，后人称“唐解元”。当他踌躇满志，赴京会试，期望金榜题名时，命运却与他开了个玩笑，因有贿赂嫌疑，被割去了功名，终身不得为官，仕途的路被堵死了，不得意时，他开始寄情山水，相信齐云山给他带来很大的心灵震撼与精神慰藉。
       我是不习惯跟着导游亦步亦趋，听他鼓噪的，无非是些夸赞之词，真真假假，添油加醋，我喜欢独自东游西逛，有时，我会对石缝间的小花小草久久凝望，这该是怎么的缘分，让我千里迢迢来此与之相遇，我常会把它们的身影留在我的镜头里，留在我的心底，当然，我也会对着古人的遗迹，徘徊良久，手抚弄着那些寻常而又非同寻常的石头，若有所思，发思古之幽情。
       齐云山乃道教的名山，可我登游齐云山并未意于此，有人说，中国人是没有信仰的，勉强说有，就是势利。在此，我不想展开辩论，但我们的血脉里无疑有着儒释道的基因，登齐云山即便是不想着道教，可山水的气息已潜移默化着你了。
       登上一天门，过了二天门，再上三天门，至月华街，这个美幻的人间天堂，我想有必要多倾注一些笔墨，不是为了所费的脚力，人毕竟是有情趣的，我总觉得仙是人的幻影，没有人气也就没有仙气，相反，有了仙气必少不了人气，人与仙，相互成全，齐云山的月华街就是最好的例证，炊烟也是一种云。
       坐在月华街一家饭店里，雨正大，徽派的建筑讲究天人合一，偌大的房屋中间，开有四方的天井，端坐室内，抬头望天，低头听雨，甚得天然之趣，想象一下，若是晴好的夜晚，一轮明月挂于中天，在室内，与知己或饮酒或品茗，其情其景，人或仙，怕是自己都分辨不清了。如是想着，忽听外边有惊喜声传来，多美的云！
       起身而出，着实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白云无根而生，笼罩了整个齐云山，却又故意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或忽闪树的碧翠，或隐约山的青苍……让你感到的景致并非虚幻，却真实得犹如虚幻，或许真实本身就是某种虚幻。望着眼前之景，我似乎触摸着齐云山的真意了，莫名想到“上与浮云齐”的诗句，心底似乎仍有话要说，却欲语已忘言了。

侯诗杰

乐山水者胸藏丘壑。

老党

这文也似浮云般的缥缈，有些浑然天成的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