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邀请参加校庆的请柬,居然送到了我的手上,而且,是母校办公室孙主任亲自递交给我的。据门卫刘师傅说,这是孙主任第二趟亲临了,说是务必要亲自交到我的手上。母校领导对我如此看重,这真的让我受宠若惊得有些诚惶诚恐了! 谁都知道,但凡有资格被邀请参加这庆典那庆典活动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或者叫人物。既然称得起人物,想必一定或者手里有权,或者腰里有钱,再不济,也应该头上有名人的光环,而我,仅只是刚出茅庐(这可不是自比未出茅庐,三分天下的孔明),是一个手里无权、腰里无钱、身上无力、头上无光环、靠辛苦组织文字爬格子混饭吃、名不见经传的记者,骤然受到如此巨大的尊崇殊荣,岂能不让我感激涕零得眼冒金星、冷汗直流?说是诚惶诚恐,一点也不为过。 既然人家给足了面子,那就不能给脸不要脸,自然要硬着头皮前往参加这不知规模是何等壮观恢弘的校庆活动了。 当我一路忐忑,进入会场时,庆祝大会已经开始了。主席台上,嘿然端坐着十数位政坛、商界和别的什么来头的风云人物。从校长的欢迎词中,我清楚了这些精英,都是从这个母校飞出去的金凤凰,而这些金凤凰,虽然或者是身居高位、背负青天俯瞰小民的官爷,或者是身家过亿、富可敌国的名商巨贾,可他们都没有忘记母校这棵老梧桐树,这不,这些金凤凰又飞回来了,他们这一飞回来,就把这棵老梧桐树,辉映得顿时光 熠熠起来。相信,经过这些金凤凰的光辉这么一映照,这老梧桐树,必定会再焕发出新的青春,摇身一变,将成为一尊聚宝盆,定必招来远近学子,争先恐后地往盆内投币不迭。 曾经为金凤凰蜕变,呕过心、沥过血的那些前老班主任们,此刻纷纷前来跟金凤凰们握手,让人颇为诧异的是,这些当年总是一脸严肃、神圣不可侵犯模样的班主任们,此刻的脸上,居然全都挂满了笑容,只是,实不知他们是在为自己亲手造就了这些人类精英而深感自豪而高兴而脸上堆满了笑呢,还是因了这些精英们的权势与财富,或者别的什么而让他们只有脸上在笑?就连那位以往师生们从没见过他的笑容的一校之长,此刻,在精英们面前,也失去了往日的威严,看那脸上,可掬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过,我真担心,这次校庆过后,校长脸上的肌肉,是否还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心中虔诚地暗暗祈祷,祝愿校长和老师们:千万莫要由此而变成了不可逆转的弥勒佛似的形象才好。 金凤凰讲话,当然是校庆的重要内容之一。看看那位已经位居副厅级的大学兄,红光满面地走上讲台,也许是肚子发福得有些离谱,逼得他不得不退离讲台一些。莫要看他体态有些臃肿,可那声音,却甚是洪亮,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既有经验,又有鼓励,还给在座的学妹学弟们指出了奋斗方向,他的精 演讲,赢得全礼堂雷鸣般的掌声。副厅级大学兄潇洒大度地挥挥手,回到原座位,立刻,一位暂时充当招待员的女学生,为他茶杯里斟满了茶水。 精英大学兄们,又相继有几位发言,之后,便是校庆的终极主题——反哺。即:向母校献爱心——捐款。眼看着有人抬出放大了的他们几十万十几万的捐款银行单,我除了没能为母校建设添砖加瓦,心存惭愧之外,就是揪心的羡慕,我羡慕他们为什么这么有钱?一个副市长每月工资有多少?这一下子捐出五十万,得几年的工资呀?副厅级的大学兄捐的更多些。但凡入座主席台的精英大学兄,无一例外地都献了爱心。我十分庆幸没有被弄到台上去,若是真的坐到那里,囊中羞涩的我,真不知怎么下得了这个台阶? 母校办公室主任早就告知,会后备有酒宴招待,可是,我总感到胃在一阵阵地泛酸水。于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乘人不意,溜之乎也。 我悄悄然蹓出礼堂大门,刚刚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正巧遇到了跟我用了“同一计谋”的同班同学刘志成,我俩很快就认出了对方。数年不见,自有一番亲热。交谈中,我知道他“大本”之后,没有像我这大傻帽一样去弄什么劳什子硕士帽,他选择了就业,还不错,混了个小学教员的高就。用他的话说,他比我混得还惨。说起应邀来此参加校庆活动的事,他首先发了感慨: “让我们来参加,无非是想让我们来当绿叶。” “错!是枯叶。”我大声更正道。 他听了,一边大笑,一边用手指着我说: “你这家伙,嘴还是那么尖!” 之后,我们这两片“枯叶”,便嘻嘻哈哈地向校外的一个小有名气的酒馆走去,我俩约定,今儿个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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