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小说】《母亲与我》

克谐

《母亲与我》

　　“妈，是我啊……”按过门铃后，我在门外十分自然地喊叫道。
　　听到屋里面不像有人过来开门的意思，我便掏出钥匙来，自己打开了防盗门。可能在里屋的母亲，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动静，她才起身从屋里走了出来。母亲这时刚好接近门前，见进来的是我，她没有作声，转身又向卧室里走去。就在母亲低头转身的那一霎那间，我瞧见她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妈呀，还生气啊！”我扔下手里的皮包，没换拖鞋，跟在母亲身后，停在她卧室门前，笑嘻嘻地说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儿子，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管。”母亲声音哽咽着，说完这话，呜呜地哭出声来。
　　听到母亲的哭声，父亲便放下了手里的报纸，从卧室前凉台那儿，气呼呼地走了出来。父亲朝着母亲瞪了一眼，没有正眼瞧我，他抓起客厅沙发上衣服，换上鞋子，带过门来，便出去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换下外套后，到客厅里，往母亲喝水杯子里加满了开水，慢慢地端放在母亲面前茶几上。然后，静悄悄地走向父母卧室的凉台，拿起父亲刚才放下的报纸，低头翻着。

　　前一天吃罢了晚饭，媳妇正在水池旁刷碗，见我从卫生间出来洗手，悄悄对我说：“老太太说头晕，都一个礼拜了，你也不管！今天上医院，都打上吊针了。”
　　一听媳妇这话，我的脑袋里面，即刻“轰”的一下，血液直向脑门上攻。当时，父母已经出去散步了，我便径直来到老人卧室里，从床头柜里翻出来病历。
　　打开门诊病历，我大致扫了一眼，便把病历顺手扔在床头桌上。因为，那上面只不过简单的几行字：“恶心、头晕一周，体温正常，血压120/85mmHg，咽红。查血常规。诊断：上感”。而一张血常规单子，上面指标均正常；再下面，便是处理意见和用药：“先锋V，悉复欢，灯盏花素。”
　　过了一会儿，母亲自己先回来了。她一进门，见我铁青着脸正在那儿看电视，便直接进了卧室，可能又见病历放在了床头桌外面。于是，母亲走出来，冲着儿媳妇，没好气地嚷道：“不让你说！不让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说又怎么了？什么毛病就先打上针了！让你先吃点药或查个体后再说。那是查了些什么？好了！你愿意打针就打吧。”说罢，我气呼呼地关上电视，出门开上车，径直回了单位上的自己小家。
　　九点半过去了，媳妇还没有回来，连个电话也没有打。又等了好长时间，我姐姐打来了一个电话，她大声呵斥道：“你有什么毛病啊？不就是个破大夫吗，有话不能好好的说？你看把老太太气的！你媳妇不回去了，你自己呆着吧。”
　　放下电话，我呆呆地坐在沙发里，电视也没再看得进去！
　　其实，一走出家门口时，我就有些后悔，知道不应该这样对待父母。
　　当医生久了，不知为何，每次听到家里人对我说起这儿不舒服或那儿难受，自己心里就特别的反感。对此，我父母是心领神会的，所以，每每遇到身上哪儿不好，总是自个儿偷偷地去看病，甚至让儿媳妇买一些药回来，也不会直接把病情向我倾诉。

　　在属相上，母亲属老虎，我属大龙。大概是上初中以后，现在也说不清楚当时因为一些什么事情，反正经常和母亲拌嘴。所以，很早的时候，母亲就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咱俩犯相，不和你一般见识就是了。”
　　母亲在工厂工作时，都是“三班倒”。通常只有晚上，我们一家四口人，才凑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大概在姐姐上高中之前，每日临近黄昏时分，她总领着我，姐弟俩在宿舍学校的大门前面，等着母亲下班回来，一起回家后，一家人才开始吃晚饭。
　　左邻右舍的老人们，直到今天遇见，有时还会这样说：“你们家里真好，女孩长的像母亲，男孩像父亲。你姐弟俩从小感情就那么好！”

　　对于家庭内的温暖，尤其是母亲的慈爱。真正让我有所感触，甚至刻骨铭心的，还是在外地上大学的那些年头。
　　如果说，父母对子女的疼爱，始终是无微不至、毫不保留的话，那么，一个中国母亲对儿子的疼爱，通常应该说是含辛茹苦、肝脑涂地，也无怨无悔。
　　我母亲在解放前后，于农村老家里，上过几年的“高小”。若用今天的眼光去看，那时候的教育，其实，连“扫盲”都算不上。
　　在外地上学的那些年，想必是母亲要求的，姐姐基本上每周要给我写一封信。现在，无论让我怎么去想象，都实在无法说清楚：“那会儿，那么频繁的书信！究竟能够写一些什么呢？”
　　每当回顾那一段时光，特别是联想到母亲的疼爱，我至今仍会鼻子酸酸的，忍俊不住落下泪来。
　　对于我执意要考外地的大学，父亲是公开反对的。但是，母亲对此事，却始终没有表过态。
　　在大学时，最初一两年，母亲经常隔三差五的总是一个人到邮局，寄出一些我平时喜欢吃的东西，像午餐肉、香肠、奶糖以及她自己亲手做的猪下货等等。
　　因为写不了字，替母亲书写邮包的邮局师傅，对于邮寄那些东西非常不理解，曾经这样说过我母亲：“多给你儿子一点钱不好吗？寄这些东西多不方便啊！”
　　母亲则回答：“孩子在外面舍不得花钱；再说了，有些东西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啊。”
　　一直到我大学毕业之前的五年中间，每一次回到家里，只要是看见到我的第一眼，母亲眼睛里面总是泪汪汪的。母亲不善于言表，从来没有问过我学习上的情况。至今记得，那时候，母亲对我最爱唠叨的基本重样的一句话，就是：“你一周，出去吃一次水饺，还不行吗！”
　　如同至今不记得母亲的生日一样，对于每年五月第二个星期日是母亲节的事情，以往我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
　　昨日的中午和晚上，我推托了一切应酬，按时回到了父母身旁。尽管我个人没有像女儿那样，一再说着“祝妈妈母亲节快乐！”的话。但看得出来，母亲因为此时此刻我能呆在家里，她从举止到面庞上，都无法掩饰住一份由衷的喜悦和快乐！

　　深夜，父母、妻子和孩子都睡了。在灯下读书的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这样认真的对待一个洋节日。尽管，它是舶来品，但是，它给日常生活带来的浓浓暖意，确实值得去遵从和爱护啊！”
　　“为了第一次过母亲节，应该去写点什么才好？”此刻的我，如此想着。
　　“是啊，写什么才好呢？”沉思良久后，我想到了以往我自己对母亲的伤害。即刻，眼前又闪过了母亲一次次一件件不记前嫌、始终如一的慈爱和奉献。
　　于是，我不想再去掩饰过去。
　　于是，我将重塑崭新的未来。

2004年5月9日夜草。

2014年3月重整。

2016年6月修于济南。

钢钢好

克谐老师，这篇短文充满了浓浓的爱，从生活小事中讲起，字里行间透露着母子那种深深的亲情，读来让人感动不已。母亲对儿女是无私的付出，没有图回报，没有一点怨言，这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母爱胜过天。作为医生，有时候发脾气也是很正常，因为，在医生的心里，对疾病的了解最清楚，那些需要药物治疗，那些不需要，医生是非常明白的，在文中能够感受到作为医生的那种心态。但是，大部分老百姓还是不了解科学道理，尤其现在，实行医保政策，很多上年纪的人，不把大额花完，似乎就是吃亏，其实，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提点个人看法啊，您这篇短文，散文化的语言较浓厚，作为小说，尚需情节和细节的支撑，当然，散文化的小说未尝不可，但还是感觉稍微欠点小说味道。
直言了，不到地方多多包涵。
在端午这个节日里，祝福克谐老师及全家安康。问好了！

克谐

钢钢好 发表于 2016-6-9 16:22
克谐老师，这篇短文充满了浓浓的爱，从生活小事中讲起，字里行间透露着母子那种深深的亲情，读来让人感动不 ...

谢谢宋兄直言！

近来，想把过去一些可归类小说的文字，出个辑本，做个了断。为何如此？因为，我自己只有在不断对比反思之中，才能坐住和写的下去！

本来没有把这个原名“母亲”的文章归入小说内，只是在己归类的“虚拟”或“虚幻”类作品中，考虑到对应性，于是加入一类纪实（闪小说）的品种。所以，选了类似几篇，想充实进去。

说实话，我至今无法确定“小说”究竟应该如何去写！前段时间，与朋友探讨这方面问题，我觉得对方意见，目的在于要求小说应有布局，像在悬念、虚实和故事性上，进行过渡、转折、高潮和存疑等。对此，我确实没有用心思考过，只是在以往每一篇冠名“小说”之文章中，真正书写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传达某种信息，透出一种理念，求得一份省醒。

本楼文内容上，确实大部属实，但我当时之所以于其中有更多杜撰成分，亦如同我在《同窗的你》中表达的目的一样，落脚点不只是我与我母亲或他、她与某个母亲之关系问题，而是在民族大家庭之中，如何处置类似母子关系一样的社会诸多必将面对和处置的棘手矛盾问题。

另外，关于闪小说的“闪”字，其究竟是片幅的短小，还是内容中“着力点”的一闪而过，都是颇费思量的地方。总之，类似一些问题，必须有过更多些的探讨，才能达成比较一致而更接近有指导意义的观念吧。

再次谢谢宋兄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