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研究的真名叫王太明,是新光农贸市场卖肉的小刀手。 他这绰号的来源,是因为他在从事小刀手之前,是某名牌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据说,曾经得到过钱学深的表扬。戴上硕士帽之后,在就业问题上,遇到了挫折,由于没有家庭背景,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傲骨,不愿托门子走关系,找不到适当的职业,就是必然的结果了。在多次应聘无果的情况下,他狠下心来,干脆,干一个只须小学文化就能胜任的行当。于是,他当起了卖肉的小刀手。 卖肉,看似简单,其实,学问大着呢,决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的,那剔骨的技术,那配肉的技巧,那速算的能力,这,对于一窍不通的王太明来说,要比推算空气动力公式还要难得多。同行们看着他那笨拙的样子,也不知是出于好意还是出于恶作剧,居然把研究生去掉了个“生”字,而成了他的绰号:王研究。绰号总是比真名响亮得多,很快,全市场都只知道他叫王研究,而不知道王太明为何若人也了。 王研究是个极为认真的人,既然他选择了这职业,他就暗下决心:一定干好。他虚心向同行学习,再加上苦练,几个月下来,王研究居然也能够干得像模像样了。看他那围着的油烘烘的围裙,看他那剔骨分肉时的娴熟刀法,看他那跟顾客交流时满面的笑容,谁能想象得到,他竟然是专攻空气动力学的硕士?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这天,是他的生日,工作在远方的父母给他发来了祝福短信。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马路上,霓虹闪烁。可王研究的家中,却只有孤零零的他一个人。他不嗜烟酒,今晚却喝了数杯烧酒。这让他感到脸有点儿火辣辣的。他回顾着一年来的一切,工作技能算是熟练了,挣的钱也够花;自从成了小刀手,跟他热恋了数年的同学恋人,便与他分道扬镳了,以往要好的同学,也纷纷跟他断绝了信息往来……他的心在隐隐作痛。 他看着书架上满满当当、拥挤不堪的书籍,眼神有些发呆。他打开了小皮箱,里边珍藏着他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奖状和各种证书,他一张一张地轻轻打开,有的奖状已经发黄了。他轻轻抚摸着它们,像似又回到了从前。心中的酸楚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眼泪,滴答滴答,不停地滴落到奖状上…… 第二天,他没有去卖肉,这是一年多以来的第一次破例。他起床很晚,脑袋昏沉沉的。他看着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作出了让他揪心扯肝般的决定:它们帮不了我什么,卖掉它们! 收废品的人被他喊上了楼,他看着收废品的人把他那一直视作珍宝的书籍,像一堆破烂似地胡乱往破麻袋里塞,他的心在剧烈地颤抖、疼痛。 收废品的人走了,他看着空荡荡的书架,突然感到好似自己的五脏六腑被全部掏空了一般。他浑身颤抖着,双手在书架上抚摸着,终于,他颓然地跌坐到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汹涌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痛彻心肺的嚎啕声,在房间内回荡。 窗外的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各种高音喇叭,争强好胜似地播放着流行摇滚,竟是那么的嘈杂喧嚣,不知是谁家的窗玻璃,将太阳光反射成了五颜六色,竟是那么的绚丽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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