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苦痛边缘附评

桃李不言

        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我曾经看到过一种动物，在乡村公路旁边，它是黄色的，比毛毛虫大点，比泥鳅小一点，两只。当时它们扭结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麻绳。我没在意，可越走近越发现不对，因为麻绳好像在动。好奇心使我蹲下来仔细观察它们，两只虫子，一横一竖地紧紧缠绕着彼此，只露出两颗一大一小的白色脑袋，我没怎么看它们的脑袋，就盯着它们的身体细瞅：皮肤紧绷绷的，像要结蚕的蚕，可蚕没有毛，它们有，从脖子到尾巴都是黑色的毛，像钢针一样亮闪闪，并且竖着。我看得有些害怕，更让我害怕的是它们身上的圆点，有黑有白，像密密麻麻的眼睛。这眼睛是我的童年的一块阴影，现在想来还觉得脊背发凉。当时我觉得有些恶心，但不想走，想看看它们在干什么。回忆起老师讲的，它们似乎在交配，我见过蛇交配，它们一个盘在另一个身上，也是挡我的道，我就用棍子把它们挑到沟里。这样两只小虫子也会交配？何况身上都有刺。它们抱得越紧，那刺就扎得越深，绿色的汁液就从那一对大颚里流出来。我感觉到它们都很痛苦，然后用树枝试图把它们分开。一枝不够，就用了两枝。它们的力气很大，这我没想到，它们完全分开时，我吓了一跳，它们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它们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窟窿，有的结疤，有的还在流新鲜的汁液，像受伤的桐树一样。
　　我摁住一只虫子的肚皮，然后数它有多少只脚，它首尾来回扭动，差点碰到我的手。数了几遍没数清，我有些窝火，就用树枝把它摁在地上，另一只虫子爬过来疯狂地咬树枝，像老鼠啃钢筋一样，样子可笑。我正和它们玩得尽兴，芳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我扭头看见了她，连忙扔了树枝。
　　她问：小鼠，你刚才在玩什么啊？
　　我说：啊，那个，两个虫子，你看。
　　她把头伸到我的肩膀上，可是立马大叫起来，声音刺得我耳朵生疼生疼的。
　　我说：别叫，不咬人。
　　芳子说：真恶心。
　　我看了看它们的样子。
　　我说：是恶心。
　　芳子说：小鼠，我们回家吧。
　　我说：好，回去。
　　可转念又说：它们刚刚在交配，你看，它们身上的洞是它们自己扎的，你看，你看，是不是很奇怪。
　　此时两只虫子又抱在一起了。芳子看着它们在扭动身体。
　　我说：我把它们分开，它们要咬我。
　　芳子在看它们身体上的一只只眼睛，很专注。
　　我把手上的挠痕伸给她看，其实这是我自己弄的。
　　芳子没有理我。我就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这很无聊，就用树枝再次把它们分开，它们又激烈反抗着，绿色汁液撒了一地，我摁住了一只虫子的身体，使劲儿摁，芳子伸手拦我。
　　她说：别。
　　我看了看芳子的脸，然后抬起树枝，将树枝从虫子的肚子上移开，忽然地，这只虫子跳到我的手上，我甩开它，然后把树枝的尖头对准它的头，刺了下去，虽然刺偏了，它的头还是裂开，里面绿的黑的东西全从脑袋的一侧漏了出来，虫子的身体痛苦扭动着，那些眼睛看起来也很痛苦，我开始发笑，并用树枝插它，盲目地插它，一下下，越来越快，直到我手都酸了，树枝也废了，此时虫子已被捣成泥，找不到踪影，芳子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做完这一切，低着头不说话。芳子咬着嘴唇，也不说话，她和我一样都在看地上的惨景。另一只虫子趴在地上仿佛在用鼻子嗅，然后它缠上了那根绿色的树枝，和以前一样，它缠得越来越紧，它的刺扎进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深，嘴里不住地流出绿汁，好久我才明白，它在咬自己的尾巴，它在吸自己的血，它在吃自己的身体！那一双双眼睛都是瞎的。
　　我把树枝松了：芳子，我们回家吧。
　　我拉着芳子的手，走到了田间小路。
　　没走多远，她跑了回去。
　　我以为她要带走虫子。
　　我喊：芳子，别管了。
　　没想到她对着虫子踩了一脚，担心没踩死，又多踩了几脚。
　　然后她转过身对我笑，很天真很天真的笑，这种笑我再也没见过，当然，这种虫子我们也再没见过。
　　(完)

论者曰：《走在痛苦边缘》用了寓言，想表达性爱之痛、自我拯救。“它们抱得越紧，那刺就扎得越深，绿色的汁液就从那一对大颚里流出来。我感觉到它们都很痛苦，然后用树枝试图把它们分开。”“然后它缠上了那根绿色的树枝，和以前一样，它缠得越来越紧，它的刺扎进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深，嘴里不住地流出绿汁，好久我才明白，它在咬自己的尾巴，它在吸自己的血，它在吃自己的身体！”虫子的性行为是原始的，一旦得不到满足就要自残，人不也是这样，生来就被各种欲望驱使，只不过人不仅自残，还会伤害别人。文中的“我”作为儿童，未被世俗熏染的儿童，他的行为不能用一般逻辑解释，“可越走近越发现不对，因为麻绳好像在动。好奇心使我蹲下来仔细观察它们”这是好奇，“我感觉到它们都很痛苦，然后用树枝试图把它们分开”，这是悲悯，“我突然觉得这很无聊，就用树枝再次把它们分开”，这是破坏心理，“忽然地，这只虫子跳到我的手上，我甩开它，然后把树枝的尖头对准它的头，刺了下去”，这是报复，“虫子的身体痛苦扭动着，那些眼睛看起来也很痛苦，我开始发笑，并用树枝插它，盲目地插它，一下下”，从这儿转向暴力，儿童的暴力。芳子作为女生，“她把头伸到我的肩膀上，可是立马大叫起来，声音刺得我耳朵生疼生疼的”“芳子说：真恶心”，这是本能的害怕和厌恶，可当“我”说“它们刚刚在交配，你看，它们身上的洞是它们自己扎的，你看，你看，是不是很奇怪”这之后，“芳子看着它们在扭动身体”“芳子在看它们身体上的一只只眼睛，很专注”这是好奇，前后对比，芳子就有些虚伪了，芳子首先展现了社会强加于己的观念，继而才是自然性。芳子的第二个对比：“我摁住了一只虫子的身体，使劲儿摁，芳子伸手拦我。她说：别。”，这是爱心，“此时虫子已被捣成泥，找不到踪影，芳子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在看地上的惨景。”这是心理留白，怎么理解因人而异，“没想到她对着虫子踩了一脚，担心没踩死，又多踩了几脚。”这是什么？可以说是救赎，也可以说是对“我”的模仿，“然后她转过身对我笑，很天真很天真的笑”，天真是重点，因为天真，杀生就不能用道德评判，何况对象是虫子。“这种笑我再也没见过”，因为“我”长大了，芳子也会长大。“这种虫子我们也再没见过”，因为这种虫子从来不曾存在，说到底是个寓言。而开头却说“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这就有矛盾了。
“我看了看芳子的脸，然后抬起树枝，将树枝从虫子的肚子上移开，忽然地，这只虫子跳到我的手上，我甩开它，然后把树枝的尖头对准它的头，刺了下去，虽然刺偏了，它的头还是裂开，里面绿的黑的东西全从脑袋的一侧漏了出来，虫子的身体痛苦扭动着，那些眼睛看起来也很痛苦，我开始发笑，并用树枝插它，盲目地插它，一下下，越来越快，直到我手都酸了，树枝也废了，此时虫子已被捣成泥，找不到踪影，芳子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做完这一切，低着头不说话。芳子咬着嘴唇，也不说话，她和我一样都在看地上的惨景。另一只虫子趴在地上仿佛在用鼻子嗅，然后它缠上了那根绿色的树枝，和以前一样，它缠得越来越紧，它的刺扎进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深，嘴里不住地流出绿汁，好久我才明白，它在咬自己的尾巴，它在吸自己的血，它在吃自己的身体！那一双双眼睛都是瞎的。”——写得最差劲儿的一段，“我”、芳子、虫子的行为都没有合理解释，转折也欠缺说服力，显得特别生硬，这是作者偷工减料、急于完稿的缘故。
　　“我”的报复来源于三点：1.虫子作为玩物，而又丑陋，一旦“我觉得这很无聊”，破坏它是首选。2.“可转念又说：它们刚刚在交配，你看，它们身上的洞是它们自己扎的，你看，你看，是不是很奇怪”，连说三个“你看”，佷明显“我”希望得到芳子的关注，“我把手上的挠痕伸给她看，其实这是我自己弄的”，这是博取同情，直到“芳子没有理我。我就没说话了”，“我”的失望可想而知，失望是报复的源头，“我”报复虫子，其实是在报复芳子。3.“我看了看它们的样子。我说：是恶心”“忽然地，这只虫子跳到我的手上”，这是导火索。
　　芳子的心理状态：沉默诉说了一切，愤怒、怖惧、好奇都有。
　　虫子为什么扎自己、吃自己（自虐）？这个想法来源于有关异食癖的新闻、性窒息死亡的案例以及蛇食己充饥的知识。这也是为什么文章开头说“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最后讲讲王小鼠和芳子的关系：“我正和它们玩得尽兴，芳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我扭头看见了她，连忙扔了树枝”，这是羞赧和恐惧，王小鼠的“最初设定”是文静书生，被人发现在公路边玩两只虫子，还是十分恶心的虫子，而且发现者是关系暧昧不明的芳子，可想而知。“我说：啊，那个，两个虫子，你看”，这是在掩饰惊慌，“我看了看它们的样子。我说：是恶心。芳子说：小鼠，我们回家吧。我说：好，回去”，芳子说的恶心包不包括王小鼠用树枝盘弄虫子的行为呢？这不可考证，但王小鼠的两声附和表明他已经昏了头。“可转念又说：它们刚刚在交配，你看，它们身上的洞是它们自己扎的，你看，你看，是不是很奇怪”“我把手上的挠痕伸给她看，其实这是我自己弄的”，这是在引起芳子的注意，“我喊：芳子，别管了”，这是关心，王小鼠对芳子的感情浅显明了但不乏幼稚。芳子对王小鼠的感情倒没多讲，佷普通。注意一点，“芳子说：小鼠，我们回家吧”“我把树枝松了：芳子，我们回家吧”，这说明他两人的家挨得很近，仅此而已吗？详情参考长篇小说《锦瑟》http://bbs.tianya.cn/m/post-102-540406-1.shtml

筱欣奕奕

长篇的引子吗？有意思。拜读了。问好文友

向着明亮那方

善待生命......

钢钢好

问候桃李不言文友，小文写得挺精致，正像评者曰，内里很有内涵。通过一个小镜头，将描写的画面和人物融合，从动作、心理、描述，都很细腻，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