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蟹

老党

                                              南北蟹

                                                                           □米丽宏

        老家邢台这一带，蜿蜒的小溪里衍生了许多水族。有一种透明的小蟹，长到老，也不过枣这么大，老家人叫它“小山蟹”。

       水是透明的，阳光是透明的，光影水波里，小山蟹缓缓划过来，泊在河石或白沙上。这个大眼、没脑的家伙，有时，竟把自己停栖在洗衣女的脚丫上。人一动，它便警觉地挥舞大钳，吐一串泡泡，扬长而去。

       我们这儿的蟹小，但在歌谣里挺雄壮：胖子大娘，背个大筐，剪刀两把，筷子四双。真是夸张。实情是，那位“大娘”，又小又扁，像块圆饼干儿。这大约寄予了人们不满足于吃小蟹的祈愿心理吧。

       老家的山蟹旺季在秋天，但秋天总是很繁忙，人们见天从地里往家里鼓捣庄稼。山蟹就被冷落在一旁，自顾自地横行霸道。溪沿、河石、草窝里，随随便便就可以见到，甚至小水坑里，也有小蟹的踪影。

       贪吃的主儿在秋季里，抛开地里活儿，拎个小木桶去捉蟹，不到半天就能满载而归。回来后，倒在菜盆里，用盐水泡一夜，清洗几遍，再在盐水锅里煮红，然后一颗一颗囫囵着吃，当然背壳除外，就像吃炒熟的花生豆，嘴里面“铮铮”有声儿。

       吃蟹南北各有其法，因蟹不同各有其妙。从传说中大禹时候开始，“第一个吃蟹”的人被称为英雄，这个英雄，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巴解，挺英武的男人怎么叫这么个名儿呢。几千年过来，我们的蟹兴有增无减，吃出了很多“蟹诗蟹文”，也吃出了很多的蟹“味”。

       老邻居二脏爷的“蟹兴”，是在南方养起来的。他说自己早年可没少吃蟹。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在武汉一家化工厂上班，食堂里卖的大闸蟹，跟肉圆子一个价儿，二毛五满满一大盘，可是没过几年，就长到了一块五。现如今，到淘宝上去看看，恐怕一百个二毛五也买不来呀！

       二脏爷还会慢条斯理地讲“蟹”话。他讲，蟹在古话本里，是武将，虾兵蟹将嘛！从前，江浙那边的人，认为虾蟹进水田，是不祥之兆，起战争的苗头。为啥？你看那个蟹！披着甲壳，举着巨螯做武器，壳上还长着尖辣辣的刺，全副武装。

       对此说法，我感到很惊奇，就去“百度”查个究竟。果然，宋代有个叫傅肱的，在《蟹谱》里云：“吴俗有虾荒蟹乱之语，盖取其披甲执锐，岁或暴至，则乡人用以为兵证也。”一部兵书《军略·灾篇》云：“地忽生蟹，当急迁。”呵呵，我细想了一下，感觉这是古人望文生义的联想罢了。吴越富庶，烽烟频起，那时人民饱受战争之苦，一看到甲胄在身的虾兵蟹将，不免触到心底里那块被战争撞痛的伤疤。

      而在华北我的家乡，素来没有这种对“蟹”的偏见。相反，它们总是出现在喜气洋洋的节目里。正月十五的乡艺表演，一准有虾蟹形象的人踩着高跷，颤颤巍巍，咯咯噔噔地摇摆在街头的表演队伍里，与担柴的樵夫、扛着锄头劳作的农夫、捕鱼的渔翁、市井生活中挑着担锔碗的小炉匠，融为一体。大家和睦相处，这歪斜着走路、挥舞着两把大剪刀、体大无脑的螃蟹，也不会自卑地抬不起头。

       民间是温和敦厚的，可以包容万物；但这种包容并不意味着好坏不分。在南方的老故事和老戏文里，虾和蟹一直肩并肩当前锋，充当着恶势力的“炮灰”。它们是打手，是喽啰，没本事，却助纣为虐，大呼小叫，结果总免不了被世外高人或者更高的神仙胖揍一顿。比如，被哪吒打、被孙悟空打、被八仙打，每一战，总是虾兵蟹将打前锋，又总是一触即溃。对虾蟹出手最狠绝的数吕洞宾。清末小说《八仙得道传》，写吕洞宾与龙王闹翻，攻打水晶宫，用移山之法，搬来泰山，朝海中掷下，“许多虾兵蟹将，一起压在里面，死于非命。”

       处于战争中的南“蟹”，总是不辨忠奸，宛然平庸的无名之辈；而在《白蛇传》这部戏里，虾兵蟹将被请来带领水族部队，襄助白蛇水漫金山，抹了点正义色 。这是南蟹翻转形象的唯一一次机会。可是，最终法海躲进蟹壳，变“蟹和尚”。蟹，被做了恶的避难所。想来，它是无奈又无奈吧。

一方

读着一个一个的“蟹”故事，努力回忆着小时候在家乡的小河小沟里抓的那些蟹子，至于怎么处理的，真的忘了。现在留存记忆的便是，几年前在洞庭湖吃的大闸蟹，还有在北方海边吃的海蟹，总觉得，家乡的味儿就是不一样。

青山多妩媚

谢谢欣赏了。。

老党

蟹事展开，有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