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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居”传奇
诗曰: 白杨挺拔高入云, 树冠如烟居仙人。 家业兴败一念间, 莫道狐仙不感恩。
且说大王庄庄主,名叫汪珂玉,是方圆数十里知名的大财主。他家那宛若皇宫一般的院子里,交织种植着各种树木,远远望去,浓绿如烟。林木之中,不乏黄檀紫檀香樟黄杨等珍贵名树。房屋布局,看得出,更是颇费了主人的一番心思:楼台亭榭,色调柔和,高低参差,错落有致,院落深邃,却不阴森,各院之间,数道腰门相通,更有廊坊侧门,曲径通幽,若是生人进入,除了臣服于它的富贵豪华之外,便有犹如进了八卦阵一样的感觉。 这样的院落,大门自然非常考究,硬木大门,厚可盈尺,门上,遍布圆头铜钉,金光闪亮,乍一看去,宛如皇宫门拱,大门中间,有一长方形朱红,既端庄又喜庆。 最为耀眼的是,大门两旁,各生长着一棵粗可二人合围、高逾数丈、枝干粗壮、树叶浓密、树冠硕大的大杨树。据说,这两棵大杨树,是汪珂玉的太爷爷汪至简所种,那时,汪家尚未发迹,汪至简携带妻儿,从山东逃荒到此,草草搭了个窝棚,遮风避雨,权且栖身。汪至简弄来两株杨树苗,分东西种下,当时,他不无戏谑地说: “以后我发财了,大门就这么宽。” 小杨树生长速度惊人,两年之后,高近两丈、粗过三把,夏季里,树冠如伞,全家人在树荫下乘凉吃饭,好不惬意。 杨树长得快,可汪至简却并未发财,然而,到了他的儿子辈,真的发财了,十几年的功夫,从原先只有三亩薄地的家当,一下子增加到两三顷地,用别人的话说,他家就像有神人帮助似的,一个劲儿地买地,等到汪珂玉这一辈,已经家有良田百顷,圈里骡马成群,家中侍女如云,家丁护院,成群结队,已是四邻八乡的首富了。 汪珂玉为人厚道,惜老怜贫,深得邻里称道,他本人,幼年时,曾得异人传授医术。专治喉疾,方圆数十里,但凡有人患有咽喉肿痛、单蛾双蛾,和因此引起的高烧不退等疑难杂症,汪珂玉出手,无不一剂而愈。来此求医之人,家境贫寒者,医药免费,因而,汪珂玉口碑极佳。
一天,汪珂玉倒剪双手,在门前踱步,回首观看豪宅院落,感到门前的两颗大白杨,跟富丽堂皇的庭院建筑不太相称,打算将白杨刨掉,换上两个大石狮子。 当晚,夜深人静,汪珂玉正坐在书房喝茶看书,门帘轻响,走进一个人来。汪珂玉心中不悦,头也没抬,低声呵斥道: “是谁这么不懂规矩,不声不响就溜进来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 “东家,小老儿未经禀报,擅自入内。确与礼数不合,只缘事出无奈,望乞见谅。” 汪珂玉转头,见说话者,是一老者,老人慈眉善目,白发如雪,须髯盈尺,左手拄一柄龙头拐杖,身着汉装,缓步向自己走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汪珂玉见来人不俗,起身让座,命丫鬟奉茶。道: “老先生潢夜造访,不知有何赐教?” 老者急忙起身,拱手施礼道: “赐教不敢,只为一事相求。” 汪珂玉再次逊坐道: “先生但讲无妨。” 老者再次拱手施礼道: “小老儿面见东家,自应以实相告:小老儿并非人类,实乃得道狐仙,因东家门前杨树,颇具仙气,尤宜我等小仙存身,是以小老儿全家,早于东家先祖之时,便寓居于此,而今已然数代。为报东家借居之恩,曾努力为东家先祖聚敛财富,对东家财力兴旺,也算小有补益。昨天突然察觉东家欲刨掉白杨换石狮,故不揣冒昧,急急赶来,恳请东家莫要刨树,莫要让我等一家老小无处安身,若此,小老儿不胜感激之至。” 言毕,老者倒身下拜,伏地不起。汪珂玉急忙起身相搀,连道: “先生不可如此大礼,岂不折杀在下?” 汪珂玉暗忖道:我昨天心中刚刚有此想法,这老者就已先觉,想来正如他所说,确非人类,实乃神仙。听他说,早在我祖上时期,就已居住于此,而且我们兴家,他们功不可没,这么说来,他们应是我汪家的恩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了一点虚无的面子,而毁掉仙人的世代家室呢? 思念至此,遂起身向老者拱手施礼道: “既是老先生亲临,我自当遵命便是。只是,我家人丁驳杂,若有对老先生与众仙冲撞不敬之处,还请多多见谅为盼。再则,以往多承老先生等众仙鼎立帮我汪家,自是感铭肺腑,以后还请众仙继续相助,再次谢过老先生。” 说完,对着老者深深一躬,老者急忙还礼。 老者见汪珂玉谦和可亲,答允不动白杨,即满脸堆笑,一躬到地,谢道: “小老儿携全家谢过东家,东家仁慈之心,定必换来财源滚滚、人丁兴旺。小老儿告辞了。” 言讫,一阵清风,老者不见了踪影。
老者离去之后,汪珂玉得知门前白杨,是狐仙居住之地,又知自家财力兴旺,乃狐仙暗中相助,不禁心生感激,于是,命木匠制作了两块精致木板,汪珂玉亲自捉笔,在木板上书写“仙人居”三字,命人分别釘于两棵白杨树干上。 狐仙现身的消息一经散出,先是本村村民,每日价来白杨树下焚香叩头者,不计其数,渐渐地,四邻八乡的妇孺老幼,也纷纷赶来焚香叩拜,每月初一、十五两个日子,前来白杨树下焚香叩头者,更是如集市一般,白杨树下,香烟缭绕,终日不绝。或有头疼脑热的患病者,前来求医问药,于树冠树叶浓密处,往往会掉落几包小药,病人服用之后,立时痊愈,因此上,前来白杨下焚香叩头、求医问药者,愈加多了起来。仙人居有求必应、无比灵验之事,愈传愈远,渐至百里之遥,无人不知。 自那狐仙老者离去之后,汪珂玉家,果如老者所言,财源滚滚,数年间,财力倍增。更令汪珂玉喜不自胜的是,五十岁上,偏房周王氏竞然产下双胞胎,汪珂玉又得一双贵子,自是喜不自胜,便为他们取名汪承业、汪继业,那是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够继承祖业,将汪家家产,发扬光大。 汪珂玉家此时的财力,已是富甲一方,更喜人丁兴旺。汪珂玉眼看着两个小儿日渐长大,心中甚为喜爱。一家人整日生活在富足欢乐之中,真是无忧无愁,乐享天伦。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富不过三代”,汪珂玉家,能否逆转这一规律,而继续发达下去?抑或被这古话说中?敬请关注下集。 (二)
俗话说,积善门第福寿昌,勤俭之家庆有余。有道是,人行好事,莫问前程。这都是教人向善,多做好事。
且说汪珂玉,为人厚道,心地善良,受惠于他独门医术救治痊愈的病人,不可胜数。更加上他平日里,乐善好施,为贫穷之人医治喉疾,概不不收费,因而,汪珂玉医术通神、乐善好施的美名,远播百里之外。
一天,早饭过后,汪珂玉坐在家中,端着水烟袋,正呼噜噜呼噜噜地抽烟,突然,门房急匆匆跑来报告: “老爷,门外来了八个骑着大洋马,背着洋枪的老总,另有一辆双辕马车,车上下来一位,看起来是个大官,说是专程前来拜访汪神医的。老爷,见是不见?” “快请!” 汪珂玉吩咐。 在那军阀混战,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敢得罪大兵?汪珂玉听得是大兵来访,自是不敢怠慢,急忙放下水烟袋,快步来在大门之外,果见九位军人,器宇轩昂,站立门外。汪珂玉急忙抱拳当胸道: “在下汪珂玉,不知众位官爷驾临寒舍,有失远迎,望乞赎罪。”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军人,跨前一步,介绍道: “汪先生,这是我们的曹大帅。” 汪珂玉一听是雄霸一方的军阀曹大帅,急忙抱拳躬身道: “久仰久仰!久闻曹大帅威名,如雷贯耳,今能一近虎威,幸何如之?请到舍下叙话。” 这时,两个军人从车内搀扶出一位衣着华贵、千娇百媚的女子,一同进入汪府。分宾主落座。丫鬟奉茶。曹大帅为人倒也谦和,起身抱拳道: “久闻先生医术通神,本当早来拜谒,只因军务繁忙,无缘识荆,殊为憾事。近日,贱内喉疾屡发,咽喉肿痛,难以吞咽,而且高烧不退,虽经多位名医生诊治,却是殊无疗效,这才奔驰百余里,前来烦劳神医。恳请先生施扁鹊华佗之回春绝技,拯救贱内脱水火之苦。若此,在下愿以百金相酬。” 汪珂玉忙道: “大帅为解民众疾苦于倒悬,南征北战,日夜操劳,我等百姓感谢尚且犹恐不及,,岂敢妄收大帅赏赐?”
那千娇百媚的女子,乃大帅“夫人”,名叫何玉香,是曹大帅的第四房姨太太。这何玉香,年方二九,长得花容月貌,双眼传语,顾盼生情,着实让人见而生怜。她为人温文尔雅,且又通晓琴棋书画,故而,深得大帅宠幸。 何玉香,原是盛春戏班花旦名角,在一次应招到大帅府为其母唱堂会时,被大帅看中,曹大帅权势通天,不久,何玉香便成了大帅的四姨太。数日前,突患喉疾,说话吞咽,均感困难,曹大帅召集当地名医为其治疗,苦药喝了不少,却是不见好转,曹大帅心疼不已,故而,亲自陪同四姨太,前来求医问诊。 汪珂玉将一块黄色绸缎,覆盖于“夫人”伸出的玉腕之上,自己则以三指轻搭于夫人寸关尺处,为之切脉(覆盖绸缎,是遵从男女授受不亲的圣训),良久,对大帅道: “夫人所染喉疾,系虚火上升,三焦堵塞,阴阳失调,火走一路,致使喉疾爆发。万幸,在下尚有少量特效药,吹附于夫人咽喉病灶之上,可望迅速痊愈。” 言讫,但见汪珂玉取出一根乳白色玉管,常可盈尺,粗细若箸,一端成斜抹状。汪珂玉又从小檀木箱内,拿出一个小羊脂白玉瓶,打开瓶盖,顷刻之间,扑鼻异香,充溢客厅。汪珂玉将闪烁着五 光华的药粉,倾至白玉管的斜茬处,请夫人张开嘴巴,汪珂玉以浅蓝色玉板,轻压“夫人”舌根,将筒子缓缓插至夫人喉疾近处,汪珂玉轻轻一吹,药粉尽数附于病灶之上。转头对曹大帅道: “大帅尽可放心,尊夫人已无大碍矣。” 遂命两丫环搀扶夫人,到后堂净室静卧休息。
汪珂玉吩咐准备酒菜,款待贵宾。席间,宾主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酒至半酣,只见夫人款款来到席前,朝着汪珂玉深施万福,道: “先生果不负神医盛名,我之喉疾已然痊愈矣。” 大帅惊诧不已,汪珂玉手捻短须,微笑不语。为喉疾羁绊多日而今已然痊愈的夫人,稍显兴奋,较之初来,判若两人,此前,病态恹恹,无精打采,如今,笑逐颜开,语音甜美,燕语莺声。大帅喜不自胜,命勤务兵,速取黄金,酬谢先生。勤务兵应声而去,不大会儿,勤务兵捧来一精致方盒,呈与大帅。大帅道: “先生真乃神医也!贱内喉疾,之前经多位名医诊治,殊无效果,今经先生手到病除,妙手回春,确有让扁鹊汗颜之技,令华佗羞愧之术。我受先生大恩,本当厚报,怎奈我半生行伍,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这金砖十方,权资谢礼,自惭微薄,仅作聊表寸心之物吧。望先生笑纳勿拒。” 说着,将那盛有金砖的盒子,递到汪珂玉面前。汪珂玉双手抵住方盒,道: “大帅所言,令在下无地自容,我这雕虫小技,较比先祖医圣,实如萤火虫之较日月。今为夫人治病,只是举手之劳,何能当此重谢?况在下家资,已然不愁冻饿,若是收下大帅如此重金,岂非让我心终生难安?” 大帅见他言语至诚,也就不再坚持。 曹大帅酒量颇佳,汪珂玉亦是百斗之量,平日里,罕逢对手,今遇大帅,正是棋逢对手,碰杯之声,不绝于耳。二人畅饮良久,大帅忽停杯,道: “先生适才所言,这特效药尚有少量,既是特效药,何不多配些,以备不时之需?” 汪珂玉道: “大帅有所不知,这特效药中的一味主药,甚难置办,故而无法多配。” 大帅道: “是何等药材?” 汪珂玉道。 “珍珠。只缘珍珠产于南海,如今南方多有战事,掮客商贾,谁肯以身犯险?因而,珍珠奇缺。” 曹大帅听后,哈哈大笑道: “我道是什么龙肝凤胆,原来只是珍珠,不难!既是先生配药需要,明天我差人送来便是。”
酒宴结束之后,二人寒暄数句,曹大帅一行九人,便如飞离去,沿途扬起一溜烟尘。
次日,午时刚过,四位军人,来见汪珂玉,带来大帅的致意,同时,将两只木盒,交到汪珂玉手上。汪珂玉打开木盒,但见,五光十色,光华耀眼,大如鸡卵者数枚,如蚕豆花生米黄豆大小的珍珠,不计其数,约有升许之多。 汪珂玉喜不自胜,以手加额道: “真是苍天有眼,让曹帅赠我珍珠,我要将之配成特效良药,医好更多喉疾患者,也算替曹大帅积下一份阴德。”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灾”。在此以后,光临汪家的。到底是福是祸,谁能料得准?
(三)
人们之所以埋怨岁月老人无情,是因为它不分好坏善恶,对待宅心仁厚心的善良好人,和对待杀人放火的穷凶极恶之徒,它总是不偏不倚、一视同仁。 就是因了这糊涂的岁月老人的无情,竟然将一生积德行善、救人无数、年逾耄耋的好人汪珂玉,送上了漠漠黄泉路。 汪珂玉辞世殡天了!这噩耗,如同响起了一声晴空霹雳,强烈震惊了四邻八乡百姓,但凡受过汪珂玉恩惠之人,无不暗自垂泪,自制缟素衣帽,赶至灵堂吊唁。一时间,灵堂外,身着白衣缟素,哀哀痛哭者,不计其数。
全面主持丧事的,自然是汪珂玉长子汪之玺。汪之玺现已年过五旬,早于两位孪生弟弟出生之前,已然分家别居,如今膝下已有两子一女,家产虽不能与其父产业相比,却也富冠乡里。 汪之玺为人至孝,父亲在日,每日晨昏定省,眼见老父年逾耄耋,犹自精神矍铄,心中殊为欣慰,暗暗祷告上天,祈望保佑父亲长寿百年。 昨日清晨,忽有家人急急来报,说是父亲间夜无疾而终,汪之玺犹如遭到五雷轰顶,天旋地转,良久,方始定下心神,急忙着手操办父亲治丧事宜。两位弟弟,虽然已是年逾而立,却因终日在父亲庇护之下,只知吃喝享用,骤遇此等大事,早已晕头转向,莫知所以,只知哀哀痛哭,故而,一应治丧事宜,均需汪之玺一力操持。操办伤事,事务繁杂、来宾众多,接待应承,颇费心神。好在汪之玺独立持家多年,选调人员,分工办理,倒也有条不紊。 汪之玺正跪守父亲灵床之旁,忽闻鼓乐大震,只听执事高声呼喝道: “曹大帅吊唁!” 汪之玺急忙手持哀杖出迎,跪拜谢吊。数年前,曹大帅辞去政坛诸多要职,如今赋闲隐居在家,闻得汪珂玉谢世,心痛不已,随即带着四个马弁,前来吊唁。大帅命人摆上猪头三性、花红果蔬一应贡品,拭干眼泪,高念祭文。祭文大意是: ......神医骤然辞世,如巨星之陨落。痛哉!吾失好友;惜哉!民失良医。......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前来吊唁的名人贤达,官宦巨贾,四邻乡里,终日络绎不绝。直至午夜时分,方始渐渐消停下来。 汪之玺悲伤难抑,两日水米未进,此刻经人劝慰,正在进食薄粥。执事匆匆前来报告,大门外之白杨,出现异像,请事主亲往定夺。 汪之玺随执事急急往大门外奔去。今日正值望月,夜空如洗,月光皎洁。汪之玺放眼望去,但见,五 毫光,将偌大的白杨树冠笼罩其中,闪闪烁烁,似有数百盏灯火闪动,浓密树冠之内,不时传来乐声阵阵,树干缝隙之间,似有多人往来走动。见此情景,汪之玺亦是惊诧不已。 数年之前,汪珂玉业已将白杨树上居有仙人之事,告知长子汪之玺,并命他,自己百年之后,要好生尊重有恩于汪家的仙人。当时,汪之玺聆听父亲嘱咐,心中暗觉荒诞好笑,只是碍于出自父亲之口,不便表示怀疑,今天,竟是亲眼目睹,他岂能不惊诧万分? 汪之玺犹自眼望树冠出神,耳边忽听一苍老声音: “请少主人稍节丧父之哀痛,小老儿这方有礼了!” 汪之玺急忙转身,见一老者,身着缟素,手拄拐杖,正在躬身向自己行礼,汪之玺急忙还礼。他见老者须眉皆白,双目垂泪,悲痛出于真情,心想: “他是父亲的挚友?抑或什么亲戚?”便道: “老人家是……” 老人见汪之玺询问,遂道: “小老儿世居此白杨之上,一直以来,多承老主人庇佑,举家安居,如今,天不假年,老主人竟至驾鹤西游,小老儿全家不胜悲伤,意欲前往灵堂吊唁,只为未经主人首肯,故未敢造次,现特来拜请主人,恩准小老儿携全家老幼前往,拜祭老主人。”言讫,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汪之玺知是狐仙,心道: “此老者,虽非人类,其情至诚至真,较比人类之惺惺作态者、实不可同日而语,如此真情,殊为弥足珍贵。” 遂道: “老人家与家父,情真若此,委实令在下感动,仙家既愿屈尊凭吊,在下求之不得,岂有见拒之理?” 老者见允,施礼感谢毕,转身向着白杨一挥袖,但见灯笼火把,鱼贯而下,瞬间,高低长幼,约计数百之众,已然排列成队,他们个个身着素衣,低眉垂首,几个垂髻童儿,不懂忧伤,仍然打闹嬉笑,被长者呵斥,遂低头泫然欲涕。 此数百之众,分长幼男女,依次拜祭,竟是礼数周详,与世人毫无差池。汪之玺携其弟承业继业,频频答礼致谢。 停灵数日,择吉发丧。发丧当日,身着白衣之人,浩浩汤汤,队伍长达五里,嚎啕痛哭,声震旷野,排于送葬队伍最后者,是雪髯老者所率众仙。 当汪珂玉之棺椁放置于金井(即俗称棺椁坑穴)之内时,雪髯老者袍袖一挥,一道毫光,射入棺椁之中。老者喃喃道: “老主人,此珠可保您老百年真容不改,小老儿道行所限,仅能如此,伏望老主人勿怪!” 数十年后,两盗墓贼探知汪珂玉生前富甲一方,想必定有珍奇异宝陪葬,于是,乘着夜色,挖开墓穴,竟然并无奇珍异宝。原来,汪之玺深知有金银珍宝陪葬,必会招来盗墓贼人,故而,生前嘱咐,自己百年之后,殡葬之时,万不可以珠宝珍奇等珍贵之物陪葬,因而,掘墓贼未能找到任何值钱之物。二贼寻思,珍宝许是陪葬于棺椁之内?于是,撬开棺椁,举灯寻找,见棺内本应白骨森森的尸体,竟然宛若熟睡一般,灯火一照,双目竟然怒睁,二贼见状,心胆俱裂,匆匆然,逃之夭夭。此是后话。
(四)
汪珂玉无疾而终,殡葬完毕之后,家中首当其冲的要事,便是这偌大的家产如何分割。俗话说,家有长子,国有大臣,老父亲已然不在,这千钧重担,自然就落到长子汪之玺肩上。 他首先将家中一应仆役人员召集于大厅,说道: “家父在日,承蒙众位勤勉不殆,致使家境兴旺,如今,家父殡天,自今日起,我大弟汪承业,便是这一家之主,望你们莫要欺他不谙人情事务,轻慢于他,若是那样,莫要怪我不念旧情。”众人连声应诺。 遣散众人,留下承业继业两个弟弟和管家,吩咐道: “……作为兄长,早年间,我已分家别居,置有良田数顷,不愁冻饿,父亲所留家产,为兄自然不会染指,统有两位弟弟继承,只望两位弟弟念及父祖辈创业艰难,务须继承忠厚积善之家风,并要勤勉持家,莫要怠忽。” 承业继业连连应诺。 复又对老管家叮嘱道: “你是我汪家的老人,父亲在日,赖你竭力操持,如今,我弟主政,诸事生疏,还请老管家费心协理,我这里谢过了!”说着,一躬到地,老管家忙不迭地制止并匆匆还礼。 汪之玺道: “我自分家独自支撑以来,家业虽小,亦是杂务琐事颇多,须得我去料理,为兄这便回去了,以后,我会常来看望二位弟弟,平日里,若遇难以委决之事,二位弟弟可知会为兄一声,为兄随叫随到。”言讫离去。
承业继业二位家主,谨遵兄长嘱咐,勤勤恳恳,不敢稍有懈怠,数年之后,家境愈加发达。兄弟二人早已成家,各自都有一班人役,同居一院,两兄弟略感不便,于是,决定扩建宅院,将原来宅院向前引伸。 按说,兄弟二人本应各自独立,另建别院,可兄弟俩感情甚笃,不忍另建分居,这才决定将原来院落扩建一倍,即仿照原院落房舍,建造相同一座院落,兄弟二人商定,新院落成之后,弟弟继业住前院,哥哥承业仍住老宅。 计划议定,开工在即,首当其冲的,便是必须刨掉门前两棵参天白杨。弟弟继业道: “以往曾听大哥说过,父亲曾嘱咐他,这白杨树上居有仙人,不可冲撞。如今需要刨掉这白杨树,是否先去问问大哥?” 承业道: “无须,岂不闻“大力神怪,均系无稽之谈”,若是去问大哥,他必反对,我兄弟之计划,岂不成为泡影?刨树之后,我们再去给大哥道歉,到那时,木已成舟,想必大哥也不会太过苛责你我。” 二人商议已定,决定择日开工。
开工这天,晴空万里,风和日丽,伐木人众,集于白杨树下,准备伐树。这时,村民们听说要砍掉大白杨,纷纷聚集在白杨树下,七嘴八舌地述说着这仙人居是如何地灵验,仙人居对村民是如何地重要。时间不长,四邻八乡的村民闻知消息,都聚集到白杨树下,一致要求:“莫要破坏了仙人居!”“这白杨树砍不得!” 人,越聚越多,伐树是无法进行了,工头只好去报告大管家,大管家来在树下,见村民数百人,嘁嘁喳喳,具是反对伐树的声音。他不敢自作主张,急忙跑去告知家主汪承业。承业闻听众人闹事,便亲自来到大杨树下,高声对众人说道: “乡亲们留恋这两棵大白杨的心情,我理解,所谓的仙人治病,那纯粹是无稽之谈。为着我汪家的建设需要,这两棵白杨树,必须砍伐掉。希望众位亲邻谅解。”说完,不顾众人的反对,大喝一声: “砍伐!” 转身离去。 众村民眼见得庄主决心已定,知道无力挽回,便也只好怏怏离去。
由于树高数丈,树冠硕大,若是直接砍伐树干,恐有伤人之危险,因此,决定有人先行上树,将枝干伐下,之后,砍伐主干。 首先攀援而上的,是素有“猴子”之称的爬树高手孙三宝,孙三宝果然名不虚传,但见他身体往树干之上一贴,手脚并用,蹭蹭蹭蹭,只是几个登窜,便攀完了高逾数丈的树干,当他伸手去扒一根枝干,准备攀上树冠时,却如断线风筝一般,飘飘摇摇,坠落于地,孙三宝仰面朝天,躺于地上,竟是毫发无伤,伐树人群,睹此怪状,无不啧啧称奇。询问三宝,他竟浑然不知。众人心怯,无人再敢攀爬。 人群中走出郭二愣,此人性如烈火,从不信邪,高声叫道: “孙三宝坠落,是他自己不慎,怪得谁来?我自不信有甚鸟的神怪。” 说着,腰系绳索,攀援而上,将至树冠,竟是突然凌空坠下,轰然坠地,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有人急忙报知东家,汪继业随同管家前来,见此情景,道: “此树高逾数丈,爬至树冠处,力已用尽,岂有不坠之理?可直接砍伐树干,知会周边人众,莫要靠近,以防砸伤。” 言讫离去。 伐树人谨遵东家之命,展开大齿条锯,开始锯伐。钢锯往返拉动,只闻嚯嚯嚯嚯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钢锯虽然锋利,却是难以锯入树干分毫,查看钢锯,已然平滑无齿矣。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提议,用大斧砍伐,随即挥动开山巨斧,朝着树干砍去,只听轰然一声,巨斧入木寸许,拔出巨斧,竟有鲜血状液体泊泊流出,且有嘤嘤啼哭之声,众人无不错愕。挥斧者,原本一懵懂之人,何曾注意到此等异状,拔出巨斧,又尽力向树干砍去,又是轰然一声,巨斧入木寸许,随即,鲜红液体喷涌而出,且有童儿嚎哭之声,众人惊骇不已。挥斧之懵懂人正欲继续砍伐,忽听半空中有人断喝: “住手!” 众人仰面观瞧,见一雪髯老者自树冠飘然而下,道: “诸位暂且停工,待我问过东家,再做定夺。” 言讫,老人匆匆向院内走去。
(五) 汪承业兄弟二人在书房正义论伐树出现的怪事,一白须老者,不待通报,急匆匆来至兄弟近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兄弟俩急忙起身相搀,忙问:何事?见老者泪流满脸,饮泣良久,道: “实言相告少主人得知,小老儿数日前,应邀去峨眉上参加万仙会,未曾在家,今日忽然心血来潮,原来是少主人要刨掉我一家赖以栖身的两株白杨,孩儿们曾施法阻止未果,一莽撞汉,竟挥斧斩杀我护树的两小孙儿,血流如注,竟然未能让伐树者稍生怜悯之心。现今,小老儿全家惶惶然,莫知所以,故而,小老儿不揣冒昧,急急前来,恳求少主人收回成命,为我全家存留一份安歇之处,若此,小老儿及全家,则不胜感激之至。”言讫,复又倒身下拜。 汪继业兄弟二人听得老人哭诉,知是树上狐仙,承业道: “砍掉白杨树,给你家造成不便,你们尽可迁徙新居,而我若不伐杨树,则无法建房,更何况,这杨树本就是我家所有,砍与不砍,其权在我,他人无权干涉。至于你家孙儿因护树被伤,纯粹出于无意,而伐树之人,无端摔死,贵族人岂能脱得干系?” 老者道: “少主人岂能丝毫不念旧情?毕竟,小老儿一家对老主人发家致富,也曾尽过绵薄之力。” 承业道: “我汪家发财致富,纯系祖上勤劳智慧所致,你又何必贪天之功?” 最后,说道: “我意已决,此树必伐。至于你们一家迁居何处,纯属你们之事,我却顾不得许多。” 老人知承业决意伐树,劝说央求均已无效,只得怏怏而退。
当夜,正值玄月,但见灯笼火把,自白杨树上鱼贯而下,一时之间,耀照得亮如白昼。熙攘人群,男女老幼,有数百之众,稍事整顿,即向西南方向走去,松明火把,宛若长龙。
次日,砍伐白杨人众,刀斧并用,终于,两棵参天白杨,轰然倒地。 新建房舍,经过近乎一年的紧张施工,已经基本建造完工。远远望去,果然气势非凡,楼台殿阁,高低错落,装修豪华,犹如皇宫一般。弟弟汪继业乔迁新居之时,自是大摆筵席,广宴宾客,鞭炮齐鸣,更有搭台唱戏,招引邻村人众,前来看戏,一直热闹了三天。之后,汪继业全家,才披红挂 ,迁入新居。
大哥汪之玺得知大白杨被刨,心中惴惴,便一直担心会有祸事发生。然而,转眼半年过去,却并没有发生任何祸事,生活中,一切如常,并无异端,渐渐地,大哥也就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阳春三月,百花竟放,正是踏青的大好时光。汪承业早饭过后,吩咐家人,为其备马,他要去踏青春游。 出了村子南行五里,便是号称十里杏花村的杏园。每年三月,来这里春游赏花之人,男女老少,摩肩擦背,真的可以用游人如织来形容。来此做生意的人颇多,销售各种玩具饮食及各种小商品的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真的热闹非凡。 汪承业老远就看到一面杏黄色的 旗,随风飘摆,旗子上,绣有赵秀才的几个大字“杏帘在望”,汪承业心中暗笑道:这名字,大概是从《红楼梦》中剽窃出来的,就凭你们,恐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等好名字。 汪承业将马交于佣人,自己徒步进入杏园赏花。这“十里杏花村”果然不负美名,但见,彻地连天,杏花如海,白者如瑞雪纷纷,红者如芙蓉初绽,仔细看来,那朵朵杏花之中,均有鹅黄色的花蕊,娇嫩艳丽,更是凭空给杏花增添了几分高贵。 汪承业正如痴如醉地徜徉于花海之中,突然,一股浓香袭来,他不由转头察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模样的女孩,伴随着一位身着粉红衣裙的女子,正姗姗向他这里走来。立刻,汪承业的双眼,被那女子的美艳牢牢定住。那女子似未察觉,依然向他这里走来。 那女子只顾欣赏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的杏花,居然没有发觉前面有人,于是,她一脚踩在汪承业的鞋上。女子发觉后,不由地满脸飞霞,忙不迭地道歉。汪承业连说: “没关系!这其实怪不得小姐,是我挡住了小姐的道路。” 女子见汪承业如此自谦,心生好感,便驻足与之交谈,先是寒暄,渐渐地,双方都略感熟悉了些,便互报姓名,女子叫胡飞雪,是家中长女。两人交谈十分融洽,都有相见恨晚之意,分别时,均深感依依不舍。汪承业邀请女子次日去家中做客,女子欣然应允。 次日,胡飞雪果然如约而至,身边仅带丫鬟丽儿。汪承业自然热情接待,二人吃喝完毕,在花园内游玩多时后,胡飞雪才告别回去。汪承业要亲自赶车相送,胡飞雪执意不肯,便与丽儿离去。汪承业目送她主仆二人,消失在小道尽头,才若有所失地回转家中。 自那日胡飞雪离去之后,汪承业茶不思,饭不想,眼前总是浮动着胡飞雪一颦一笑的可人模样。这样的相思日子实在难过,第三天,汪承业无精打采地草草用了一些早点,便和衣而卧,他微闭双眼,眼前又浮现出胡飞雪的俊俏模样。 正值他心神不宁之时,一个家人匆匆跑来报告: “主人,门外有位叫胡飞雪的小姐来访。小的不敢自专允其进入,特来请主人示下。” 汪承业一咕噜爬将起来,高叫道: “还不快快有请?” 家人如飞向外跑去。汪承业也急忙向大门走去,他要去迎接那令他魂牵梦绕之人。
(六) 当汪承业急匆匆走到二门时,家人正领着胡飞雪向这里走来。胡飞雪见汪承业迎来,便快步向他身边走去,家人见状,退下。 胡飞雪随着汪承业进入客厅,互道思念之情,胡雪飞说到动情处,竟然眼泪汪汪,仅仅分别三日,相思之深,竟是如隔三秋。汪承业见状,即请胡雪飞去内室叙谈,胡雪飞点头应允。 二人来在内室,汪承业猛地将胡雪飞紧紧拥入怀中,胡飞雪亦紧紧相抱,二人如胶似漆地拥抱亲吻良久,宽衣上床,行起那云雨之事。莫看胡飞雪身为处女,对于男欢女爱的床笫之事,却似情场老手,把个汪承业伺候得昏天黑地,莫知东西南北,好似自己的全身,已经融化于胡飞雪的玉体之中。他感到,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销魂、最为幸福的一次。 云雨过后,汪承业紧搂着胡雪飞白净如玉的酮体,相约下次。胡飞雪飞手点承业额头佯嗔道: “贪得无厌之人,真的好令人生畏哟!” 汪承业调笑道: “谁让你使我如此销魂?” 胡飞雪沉吟有倾,道: “念你真心待我,这样吧,后天,我仍到杏花村赏花。只是,我的丫鬟丽儿母亲有病,须回家探视,后天我来时,会有母亲的丫鬟小翠相随,小翠嘴快,且又是母亲贴身丫鬟,你去接我时,我会装作与你并不相识,你要接我走,我自不会同意,甚至做出激烈反抗的样子,你不必当真,只管强行将我拉走就是,若是丫鬟小翠阻拦,她是下人,你只管搧他嘴巴无碍。” 二人穿戴整齐,丫鬟丽儿从侧房中笑笑吟吟迎了出来。汪承业与胡飞雪,依依而别,胡飞雪主仆二人姗姗离去。
汪承业好容易盼到了第三天,为了隐秘,他独自一人来到“杏帘在望”,左右远近看了一遍,却不见胡飞雪的身影,心道: “定是我来得早了。” 于是,他便在茶棚下,坐了下来,要了一壶茶,边喝茶边等候自己的心上人。刚刚喝完一盏茶,就看到从“杏帘在望”杏黄旗下,走来一主一仆,那小姐正是胡飞雪,身旁丫鬟不认识,想必是小翠了。汪承业心花怒放,径直向主仆二人迎了过去。走到近前,笑着问道: “咋才来呢?” 胡飞雪与小翠看了他一眼,未于回答,即要侧身过去。汪承业心道: “飞雪果然要假装不认识我,那是防备这丫头嘴快的。” 他伸手将她主仆拦住,同时,一把将胡飞雪的手臂抓住,说: “跟我走吧,别装了。” 胡飞雪面现寒霜,斥道: “你是何方歹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女子?” 汪承业心中暗笑: “好!装得真像!” 于是,他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就是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歹徒,你能如何?” 说着,拉着胡飞雪就走。胡飞雪边挣扎,边大喊救命。这时,一旁的小翠,猛地扑过来,照着汪承业拉小姐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汪承业疼痛难忍,只好松手,与此同时,他举起被咬的右手,狠狠地朝着小翠的面颊搧去,只听一声震耳的响声,小翠一声惨叫,应声倒地,不再动弹。胡飞雪边呼喊小翠,边蹲下身子,探手一摸小翠鼻息,竟然没有了气息。原来,汪承业一巴掌正好打在小翠的太阳穴上,致使小翠立时昏厥。胡飞雪见小翠没了气息,大惊,即高声呼喊: “来人呐!杀人啦!” 她这一喊,着实也让汪承业吃了一惊。这时,只见四匹快马,疾驰而至,马上之人,迅速跳下马来,对着胡飞雪躬身问道: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胡飞雪手指汪承业,道: “这个歹徒,方才对我欲行不轨,小翠救我,竟被他打死。” 四人中的一位像是文面书生者,蹲下身子,手掐小翠人中,良久,小翠缓过一口气来,说: “赶快抓住那歹徒!” 说完,白眼一翻,竟然真的咽气身死。那三人,不由分说,如狼似虎般将汪承业捆了个结结实实,横担于马背之上。这时,一旁抬过来一顶轿子,那是小姐来时所乘,胡飞雪上了轿子,一同向县衙而去。
马背上的汪承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胡飞雪为什么突然变脸,不是说好的,是假装的吗?为什么成了真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有些恨恨地,心中骂道: “女人心,大海针,实在难以捉摸呀!”
(七)
一行人,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来到县衙,四人入见师爷,禀明要求见县太爷,师爷往后堂去禀告太爷。 县太爷,姓何,名栋,字国梁。说起这位县太爷,年轻时,却也真的运气不佳,虽然铁砚磨穿,却始终没能谋得个功名,屡试不第,令何栋渐渐心灰意冷,对仕途也就失去了信心,于是,在乡间开了一家私塾馆,靠着学生的束金过活,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平静的日子过了三年,何栋突然听说,他的授业恩师尤匡达,仕途通畅,如今已经官拜行政巡查使之职,这巡查使的官阶,比道台还高,近日将要来此考察地方官吏的政绩,何栋不禁心中狂喜,心道:恩师如今已是手握重权的大官,如能得到恩师提携,为我谋得一官半职,岂不胜过教书百倍?可是转念一想,如今世道,人情纸薄,凡事离不了“方空兄”。于是,他到处筹钱,亲戚朋友、四邻八舍,但凡能够借给他钱的,统统借来,数日之后,居然筹得数目可观的一笔款子。 恰于此时,他的恩师到了。作为门生的何栋,前往拜望恩师,自是名正言顺。师生见面,寒暄自是必不可少,之后,何栋便向恩师提出了请他提携的请求,并将那笔数额不菲的款子呈与恩师,说是,供恩师打点之用。 尤匡达见何栋送上如此一笔厚礼,心中自是欢喜,口中却道: “贤挈何须如此客气?为师帮你,本就理所应当。这样吧,等我打点通畅,自会有佳音相告。贤挈只管在家静候便是。” 何栋千恩万谢,告辞恩师,回家静候。不足一个月的光景,行政公署的公文送到,任命何栋为道尹公署民政科科长。这民政科长一职,官虽不大,却是一个肥缺,何栋上任之后,极力敛财,并用所敛之钱财,上下打点,不到三年,竟然连升三级,被提升为县长。在任县长期间,他是黑白通吃,机巧施尽,敛财聚富,由于他爱财好贪,百姓们便把他的名字何栋,喊成了黑洞。
四人见到县太爷,将实情禀报。何太爷问道: “小姐现在何处?” 胡飞雪正好走到,说: “爹爹,女儿被人欺负,你要给女儿出气。呜呜……” 县太爷安抚女儿道: “玉儿尽管放心,爹会给你出气的。” 县太爷发下话来: “立刻提审歹徒。” 大堂上,汪承业双膝跪地,如实地将如何跟胡飞雪相识,及至两情相悦,乃至有了肌肤之亲,此次是为赴约而来,胡飞雪事先说好,假装不愿意,让我强抢等等,说了一通,县太爷惊堂木猛地一拍: “呔!大胆狂徒,一派胡言,我女儿乃千金玉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曾与你这歹徒私约相会?更为荒唐的是,竟然胡说八道什么,有了肌肤之亲。还说什么我女儿叫胡飞雪,纯粹无稽之谈,我女儿自幼就名叫何田玉,这名字,官衙上下,谁人不知?你竟说她名叫胡飞雪,真乃荒唐。” 随即大喝一声: “来呀,这歹徒凭空污蔑小姐清白,给我重责四十大板。” 众衙役不由分说,将汪承业按倒在地,哪管你呼天抢地、高喊冤枉?四十大板打过。汪承业的屁股,就已是血肉模糊了。
也是该着汪承业运交华盖,他竟然犯案到这黑洞太爷手里,黑洞太爷对汪家富可敌国的财产,早就垂涎三尺,可惜,汪家安分守法,总也犯不到他的手上。这次,真是正中了他的下怀,汪承业不仅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官宦之女,而且,杀死一名丫鬟,有命案在身,说不得,要将他斩首、财产充公,随即一声断喝,将汪承业打入死囚牢,等候秋季开刀问斩。
死囚牢中的汪承业,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大哥与小弟,当他哭诉了自己的冤情之后,大哥摇头叹息道: “二弟呀,怪只怪你们不听老父亲之言,竟然刨掉了门前的那两棵大白杨。你的一切厄运,都是那树上的仙人给你做的套,他们派遣一名得道仙狐,变化成县太爷女儿的模样,在杏帘在望故意脚踩你鞋,继而与你相爱,最后,诱你去跟真的县太爷的女儿相会,给你做成强抢官宦之女、杀害人命的铁案,这一连环套计谋,就是他们的报复手段。” 汪承业哭着问大哥: “大哥,你是如何得知此事内情的?莫不是猜想?” 大哥汪之玺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从中取出一张精致的黄纸,递与汪承业,道: “二弟,这是你出事后的次日,有人送来的一封书函,你自己看吧。” 汪承业接过信纸,但见上面写道:
承业逆子太张狂 不尊祖训, 擅自刨白杨。 毁我仙居, 杀我幼儿, 害我迁居好凄惶。 略施小计作“报偿”, 薄惩你这白眼狼。 既能助你人丁兴旺, 亦能促你家败人亡。 不日身首异处时, 方知富贵人生, 实乃一枕黄粱。 好荒唐!
汪承业看完之后,自是深悔当初违反祖训,并且瞒着大哥,擅自刨树之事,刨树时,诸多异像,竟未能引起重视,及至后来,老仙翁亲自跪地相求,都未能让自己改变主意,最后,终于铸成大错。再则,也怪自己品行不端,家有妻室,却又拈花惹草,这才误中狐仙奸计。如今自己身陷囹圄,恰又落入黑心太爷之手,恐怕难以挣脱出性命也。汪承业思念至此,想着即将与大哥小弟及全家永诀,不禁悲从中来,他哽咽着道: “大哥,我还有生还的希望吗?” 大哥汪之玺连连摇头叹息,道: “二弟,不是大哥不想救你,自你出事之后,我即与小弟,四处托人,上下打点,金银如泼水般使用,却是不见丝毫转机,如今,家产已然将尽,只可惜,这位太爷是有名的黑洞太爷,必将置你于死地,方好名正言顺地霸占你的家产;何况你有人命在身,恰好是县太爷杀你的口实,即便咱将家产荡尽,县太爷也绝不会饶过你一条性命。” 兄弟三人,抱头痛哭好久,大哥小弟含泪离去。 转眼秋天到了,一天,秋风怒号,阴云密布,汪承业被绑上了斩首桩,监斩官火签掷下,刽子手手起刀落,可怜!汪承业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汪承业田地财产,自然要充公处置,偌大的一笔财富,就这样,冠冕堂皇地落入了黑洞太爷的囊中。 汪承业死后,汪继业的产业,不知为何,竟是每况愈下,渐渐入不敷出,寅吃卯粮,只好变卖田地,苦苦支撑,十数年之后,汪继业田产变卖殆尽。正值家境困难之际,不料,家中突起大火,恰逢当时大风猎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火苗子窜起一两丈高,虽四乡亲邻赶来救火,却如何灭得了这等大火?眼看着一排排房屋,在大火中轰然倒地,不大功夫,原先巍峨气派的楼台亭榭,变成了一片瓦砾。 汪继业呆呆地站立在这片瓦砾废墟前面,想想当初宛若皇宫的气势,再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狼藉,又想到二哥承业的冤死,不禁悲从中来,不由地放声恸哭起来。正当他嚎啕恸哭之时,忽觉有人拍他肩膀。他止住悲声,转脸一看,原来是本村邻居一小童儿,童儿说: “叔叔,有人让我给你一封信。” 继业有些懵懂,心想,这时候,谁会给我来信?遂问道: “那让你送信之人,现在何处?” 童儿道: “不知道,那人把信给我,转眼便不见了影踪。” 继业随即取出信纸,但见上边用楷书写着一首诗:
自古祖训不可违 逆天行事人变鬼。 非是狐仙无仁义, 咎由自取怪得谁? 家兴不知感仙恩, 瞬间家败如流水。 一把神火照天烧, 未卜良知可唤回?
继业看过,知是狐仙所写,忙将信送与大哥看,大哥汪之玺看过,沉思许久许久,轻轻叹息一声,复又将信纸交与小弟,道: “小弟,好生将此信收藏!”
汪承业汪继业兄弟二人,彻底家败人亡了!只有大哥汪之玺,一贯本分老诚,尚自守着一份家业,小弟汪继业已是一贫如洗、无家可归,只好携带家眷投靠大哥。大哥汪之玺,天性极像其父,宽厚善良,二弟死后,家产没入官籍,其妻儿自是生活无着,他便将他们母子接了过来,如今小弟亦携带全家而来,大哥自是倾情安排。全家人,相处融洽,日子过得倒也衣食无忧。
后来,有人编了一串顺口溜: 世人莫要轻求人, 求人易成受制人。 恩人仇人同是人, 恩人转眼变仇人。 莫道仙人是善人。 大神灵仙亦害人。 遵从祖训做孝人。 慎独莫做放荡人。 别信真的有仙人, 说有仙人是骗人。 作者撰文忽悠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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