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绿叶儿 于 2016-8-23 16:39 编辑
农家八月打谷忙 站在窗边,看见操场上金灿灿的一片,农民已经在晾晒今年的稻谷了。晒稻谷的大姐顶着烈日,挥动木耙来回走动,让稻谷在阳光下充分暴晒。稻谷在太阳火辣辣的炙烤下泛着油亮亮的光,我似乎觉得有一股股热浪从地底下冒出来,不觉又热了几分。 俗话说:“秋前十天无谷打,秋后十天打不赢”。这几天,正是收割稻谷的时节。虽然农村壮劳力外出导致农田种植面积减少,但在水源充沛的地方还是种了部分稻谷。近几年大路边的田地已经实行了机械化,小型收割机可以直接开进田里进行收割,大大减少了收割时间,节约了劳力和成本。在比较偏远和田里有水的地方,还是只能手工收割。一进八月,太阳不知和谁较劲,一天热过一天。看看天气预报,温度都达到了四十度,还说高温一直要到八月底,屋内电子钟上显示的温度已达到34℃。在这大热天里,人们都选择早晚出去收割,尽量避免和太阳面对面。但晾晒稻谷就必须在太阳底下了。 从父母搬离老家后,我已经有12年没有收过稻谷,看着金黄的稻谷,不禁回想起了以前在乡下那段虽然辛劳却很满足的时光。我家有一块四亩多的水田,因为就在小溪上面,每年都种稻谷。虽然那块田的地理位置好,但后面靠着山,雨水排不出去,田边又有一口碱水井,井满了水也往田里放,因此那田成了人人嫌弃的“坐篼田”,意思是秧苗栽下后长得慢,容易枯萎,严重影响收成。父亲当时是生产队长,包产到户时,我家就主动要了那块田。父亲在山脚挖出一条水沟,把雨水引进小溪里;把靠水井一边的田边挖深,做成一条水沟,让多余的碱水顺着水沟流出去。田里靠山一面的泥土少,父亲就用箢篼把外面的泥往里面运;土地太贫瘠,就把能收集到的农家肥都搬到田里;下雨时,冒着大雨去看雨水会不会冲垮田坎;干旱时,挑溪水浇灌秧苗。经过一年一年精心的呵护,“坐篼田”逐渐改变了性质,也迎来了年年的丰收。那时,有钱的人家可以出钱请人来收割,我家贫穷,家里的农活都是自己干。农忙季节,我们全家出动。天刚放亮,我们就起床了。父亲扛撘斗,我和二妹扛斗架和斗席,母亲挑箩筐,来到稻田,放下撘斗,架好斗架,安好斗席,准备撘谷。我和妹妹割谷把,父母脱粒,小妹在家翻晒,弟弟就负责把捆成一个一个的稻草拖到田坎上。我们先将稻谷割下,以手能捏住就算一把,两把交叉有序放好。父母用双手合抱稻把,先举过头向后扬,再使劲朝下向斗架上抽打,这时只听见谷穗和斗架接触的“啪嗒”声和谷粒碰撞在斗席上的“沙沙”声,父母能根据声音的大小判断收成如何。一边撘,父母一边上下翻抖稻把,让谷把里面的谷穗也能受力。每次移动撘斗时,父母就左右一人拉着撘斗“耳朵”,将撘斗微微提起,弓身向前猛力一拖,撘斗底部的稻桩与水发出“唰唰唰”的响声,就像一条大鱼在游动。因为田大,我们打谷都是从外面田坎开始,到里面山脚结束。每次过田中间后,斗里的稻谷就比较多了,父母拖起来很吃力,我们就在后面使出吃奶的劲推动撘斗。那时恨不得谷粒结少点。可看到院坝里那一堆堆金黄的稻谷,我们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有了着落时,又觉得再辛苦都值得。 稻谷叶子又粗又硬,边缘还有小锯齿,不论是割谷还是打谷,手都容易受伤。轻者起泡、红肿,做的时间长了,手就会磨烂,被水一泡,涩涩生痛;脸颊、手臂、双腿等裸露处被秧叶、谷杆划出、戳出一道道血痕,到最后脸无完肤、臂无完肤、腿无完肤,经汗水一浸,又痒又痛。至于长久弯腰的不适,中午的肚中饥饿,害怕田里蚂蝗的叮咬之类,我们早就有了免疫力,根本不值一提。 父母把斗里的稻谷往箩筐里装时,我们姐弟就在田里捉鱼。机灵的鱼儿总是从我们的手底下溜走,后来我们瞅准鱼的位置,用泥把鱼圈起来,运气好时,也能捉到几条,回家的时候,弟弟手里就会多一串桑树枝穿的鱼。 稻谷收回家,就该晾晒了。刚收割回来的稻谷黄黄的又带点青涩,稻香中夹杂着一股湿湿的味道,里面还混杂了很多碎稻草。我们把稻谷倒在晒场上,用齿细、齿间间隔比较宽的竹耙把它抓开。这时的稻谷要晒得很薄,等稻谷稍微干一些时,稻草能和稻谷分离时,就开始清除稻草了。先用竹耙大力翻动稻草,把上面谷粒抖落下来,然后移动稻草的位置,重复做这样的动作,直到觉得草里只有很少的谷粒为止,然后把稻草全集中到晒场的边缘。竹耙只能带走比较大的稻草,小的碎草只能用竹枝扫帚轻轻扫除。扫一遍后,看稻谷表面成黄色了,就用齿粗、齿间间隔比较细的木耙梳理一次,稍等一会,再用扫帚扫一遍,这样的动作一般要重复三四遍。 每年晾晒稻谷,就是鸡鸭的节日。爱水的鸭子时不时一步三摇的回家加餐,更不用说整天在屋子周围转的鸡了。一不注意,它们就跑进了晒场。你说吃就吃吧,还非得边吃边刨,把谷粒刨到场边的草丛里,有时还跑到场中去大小便,让人觉得它们十分讨厌。母亲找来一根竹竿,用刀把它的一头破成几块,鸡鸭来了,就在地上使劲拍几下以吓唬它们。 火辣辣的太阳照着,翻晒稻谷也是个辛苦活。为了让稻谷晒得均匀,最多一个钟头就得把稻谷翻晒一遍。用木耙没有齿的那边把稻谷推成几条粗粗的谷堆,让阳光晒烫地面,这样稻谷铺上去,两面受热,干得更快。收拢、摊开,这样的动作也要重复多次,直到稻谷完全晒干。如果你穿鞋进晒场,谷粒会钻进鞋子里,一滚一滚的很不舒服;不穿鞋呢,稻谷会硌脚,地面也会烙脚。 天色好,最多两天,稻谷就完全晒干,这时风车就上场了。把稻谷倒在风车斗里,转动风车,极碎的稻草和空壳从风车尾巴的出口飞出来,不太饱满的谷粒从风车背后的出口出来,前面的出口就是饱满的谷粒了。那时,风车是抢手的农具,家家户户都用得着,可是大都数人都不富裕,有风车的人家并不多。我们就是和附近的幺公和小叔一家共用一架风车。为了抢时间,不耽误别人用,当父母在山上忙碌时,我们几姊妹一般在下午就开始收稻谷并学会了使用风车。 收割季节,最怕下雨。记得有一年雨水特别多,眼看着稻谷黄了,老天爷还一个劲的下雨,田里不少的稻谷都发了芽。好不容易把稻谷收回家,也是三天两头的下雨。有时,刚把稻谷倒在晒场里,风一吹,云一来,大雨哗哗而下,根本来不及抢收,稻谷又被淋得湿漉漉的。母亲只得把稻谷晾在堂屋里,用电扇不停的扇,还用一百瓦的电灯烤,结果稻谷还是长出了很多小飞蛾,那年的稻谷根本卖不上价钱。 稻谷进了粮仓,田坎上的稻草经过几次翻晒已经干透,我们要把它往家搬。父母拿着木阡担,(中间粗两头尖的圆木棒,两头有孔,插着竹块)把稻草穿在阡担上,直到再也挤不进一个,才把稻草固定,担着往家走。我们就用父亲做的轻巧的竹阡担挑稻草。阡担都是圆的,多挑几次,压得肩膀辣乎乎的痛。如果遇到吹风,会把稻草吹得左右摇晃,我们根本控制不住,只得停下来歇息。后来我们几姊妹不再用阡担挑,换成用大背篓背,这样虽然装起来麻烦些,但比起挑轻松多了。运回家的稻草,父亲会把它上到院子边一棵又大又直的树上,留着喂牛或者添盖草棚,有时我们也扯一把来引火做饭。上稻草时,父亲先用竹条捆几根木棒做支架,然后从每个稻草中拉一绺绕在树干上,一层一层往上加,我们在地上扔稻草,父亲在树上堆稻草。每加几个,父亲就会使劲跳几下,让稻草间尽量紧实些。当稻草堆叠得越来越高时,我们已经扔不上去了,母亲就找来竹竿,把稻草顶上去。最后,所有的稻草都会堆集在一起,我们把它叫做“草树”。 每年稻谷进仓,稻草上树后,母亲都会用打出的新米做一顿“尝新饭”犒劳大家。我们会请来爷爷奶奶,小叔小婶,一大家人乐乐呵呵的齐聚一堂,父亲总是满足地说:“今年收成不错,只要人勤劳,再差的土地也能长出好庄稼”。 我在家吹着空调时,操场上的大姐依然在忙碌。这几天,即使在田间地头遇到挥汗如雨的乡亲,他们依然乐呵呵的。希望老天爷再晴几天,让乡亲们半年的辛劳颗粒归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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