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神农架：色彩》

五代泉人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我也当过兵，普通一兵，通信兵，战士。[/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但是，从来没有打过仗，没有到过前线，虽然服役三年，枪，也仅仅是摸过几次。只在新兵连的时候打过一次靶，五发子弹，四十九环；而且，只扔过一次真的手榴弹，三十米左右的距离。[/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当兵，在湖北的神农架林区，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简直就是人间仙境。[/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一提起神农架，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野人。野人的存在与否，因为没有活体和实证，仅仅有一些目击者的讲述，还有一些存疑的毛发、脚印和巢穴之类，难以确定。野人的传说，在神农架林区和湖北的房县附近，已经有数百年了，最早可以追溯到中国的宋代乃至更早。国家和一些相关的国际组织，多次派遣科考队进行考察，至今还有一些生物学家和探险者，仍在神农架林区游弋和探寻，期望以个人的运气，能对野人有所发现，即便是能够拍一张模糊的照片也好 。但是，仍旧没有结果。[/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我曾经在神农架大山深处的微波站，呆过一个时期。那是几间红砖的平房和机房，孤独地矗立在高高的山上，周边全是茂密的森林和灌木，还有一人多高的茅草，再就是虚无缥缈的云海，神出鬼没的动物。一条曲折的小路，蜿蜿蜒蜒地在山脊、沟壑和林间延伸下来，与遥远的营区连接在一起，得有七、八里山路。[/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那个地方的行政区划，是湖北省的神农架林区。[/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神农架四季的云雾。那无处不在的云雾，浓烈的时候，所有的山，都被笼罩起来。宿舍的门、窗，如果缝隙过大，白色的雾霭，也会钻进去。一切都是凉凉的，湿润的，白茫茫的，就像是舞台上的干冰效果。由于微波站所处海拔较高，在房前的平台上，或者在动物们觅食、行走踩出的小路上，晴空的时候，打眼望去，远处重重叠叠的群山，青青葱葱的，漂浮的云雾，在山和山之间，有的是一团一团的，簇拥在大山的腰间，把一些低矮的山峦和树林，淹没在白色的云海里面。有时候，远远看去，那云雾，就像是巨大的飘带，曲折、柔软地缠绕、飘荡在山间，又像是白色的巨龙，不断地变化着形态，起起伏伏的，在虚无缥缈的飞动。忽然，一阵急急的风吹来，那云雾，浩浩荡荡的，就像是奔涌的巨浪，向前涌去；过了一会儿，那漂浮在山间和远山的云雾，又会渐渐地没有了踪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绿绿的青山，湛蓝湛蓝的天空，还有纯净、蓝色的天上挂着的亮亮的太阳。云雾笼罩过后，那满山的树、草和花儿，都是湿漉漉的，就像是洗过一样。[/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当你还在遥望着远方那清澈、深邃的天际，忽然，不知从哪儿刮来了一阵凉凉的风，拂过你的脸颊。那云雾，伴着山间的风，就会扑面而来，满眼全是迷蒙的白色，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飘动的云雾，把人包围起来，你只能静静地呆着，任凭云雾过去，或者散开。如果是晚秋或者冬季，云雾中，就会夹杂着细小的冰晶，拂在脸上，凉凉的，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在云雾中，虽然大脑是清醒的，但是感觉上，却很是迷茫，因为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满眼的白雾，就像是在梦中，仿佛身体和灵魂，已经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了。还有那漂亮的雾凇，在冬季，呼呼的冷风夹杂着云雾吹过，尚未结冰的雾滴，在那满山的树和枯黄色的茅草中飘过，枝桠和叶片，不断地积聚，就凝结了白色的冰的微粒，雾凇就形成了。雾凇，就那样自然地挂在树上，只剩下还有些深色的树干，其它什么都没有了。纤细的枝干和枝条，在雾凇重量的压坠下，微微地下垂着。风，停止了，雪，不下了，仿佛一切都静止了，都凝固了。大自然就是一位超级的雕塑师，鬼斧神工，轻描淡写地就把漫山遍野的树和草，变成了白色的精灵，把世界全都变成了白色。[/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低洼的山间沟壑，有潺潺的溪流，在哗哗的淌过。那是真正纯净甘冽的水，是山的缝隙处，溢出的泉水。山泉，有得在山的顶部，有得在山的腰间，有得在松软的泥土中，缓缓地浸出，有得是浅浅的一洼，有得是涓涓的小溪。水量较大的山泉，如果是在断崖处，就会形成瀑布，瀑声雷动，而瀑布的下面，也会有深潭。山泉水，冲开山坡的草丛，在山与山的低矮处，汇集起来，成为泉水的溪流。溪流中，没有大的鱼儿，只有一些有着浅浅背影的小鱼，在欢快的嬉戏。再就是小螃蟹，翻起一块不大的鹅卵石，就会看见几只小螃蟹，在水中移动，黑黑的，最大的，和指甲盖差不多。我们微波站，虽然在山顶上，吃得也是泉水，那是山顶旁的五、六米远，一处一天可以流出好几百斤泉水的泉眼。我现在仍旧没有明白，那一洼泉水中，竟然会有小螃蟹，它们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上天给予，难道是腐草化成？因为在那高高的山上，离着下面的溪流，足有近千米，有着好几百米的落差，而且，山上的泉水还没有淌下去，就泯灭在花草和泥土中了。[/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几公里之外，就是山中溪流和雨水汇成的大河，那是一种碧绿的颜色，近似于蓝天。曲曲弯弯的河，在山间冲刷出宽阔的河道，泛着浪花和泡沫，遄急地向下奔流。因为曾经的大雨，使一些山体崩落，巨大的石块，散落在河的中央，急流的撞击，飞溅出白色的浪花。那峡谷，因为千百年溪水的冲击，河岸，是不规则的，全是裸露的石头。在山的上部郁郁葱葱的高大的板栗树和其它树的掩映下，白浪滔滔，绿树幽幽。偶尔还会见到，神农架特有的白鹳和白鹤，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溪间的石头上，或者在平缓的水流处，戏水和觅食。如果运气好，你还会看到一些鹿科的走兽，出没在对面山上的灌木和草丛里，隐隐约约，那是一些獐子或麂子，穿行在它们已经走了多年的路上。[/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神农架的春天，是极端美丽的季节。因为是山区，因为是高山，春天，仿佛来得稍晚了一些。当几十公里之外的县城，还有开阔、朝阳的山下平原，已经是春花烂漫的时候，山里，还在飘着雪花，冬衣还没有脱掉。山上的雪花，严格意义上说，不是雪花，而是一种细细的冰粒。因为雾就在山间飘荡，低温和寒冷的空气，让它们凝结后，落下来，而冰粒是透明的丸状，比较硬，就会反跳起来，发出啪啪的声响，如果摔破，就只剩下薄薄的冰壳了，成为了碎碎的颗粒。四月份以后，温度逐渐的上升，天气暖和起来，首先开花的，是野桃树，粉红色的桃花，扎着堆似得，在向阳的坡上，一片一片的，嫩绿的叶片，也慢慢的生长出来。“三月桃花四月梨，五月杜鹃漫山里”，这是神农架林区老百姓的俚语。海拔高度的不同，造就了神农架林区不同的花期。在山间溪沟的两侧，山势非常的陡峻，深山云雾中，较大的空气湿度，偶尔还能看到高大的鸽子树，有着满树的白花。这是一种比较珍贵的树，学名叫珙桐，对称的两只乳白色的花片，就像是鸽子的两只翅膀，振翅欲飞，中间是椭圆形紫色的花蕾，毛茸茸的。[/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映山红，就是杜鹃花，是神农架花卉的代表，传为神农精神的象征。映山红是落叶灌木，二、三米的高度，纤细的分枝，褐色的枝干，卵形的叶子。当映山红花开的时候，那绿色的叶片，就淹没在粉色、红色和橙色的花丛中。那真是漫山遍野，整整的一面山坡，或者是一座山，或者是几座山，全是映山红。有一天，我偶发闲情，到东边的山坡上，采撷了七、八枝映山红，用一根细绳扎一下，放在我洗脸的盆子里，搁在宿舍的条桌上，然后找来两块石头，把花儿夹住，倒满泉水。这是一种有着大大花瓣血一样颜色的映山红。一天了，那美丽的花儿，仍旧和在山上的枝条上一样的鲜艳，一样的绽放，还有着清幽的芳香。第二天，因为给养的事，我要到连队去一趟。因为路途遥远，便在连队住了两天。回到山上，一进门，就见到了落英一片。那映山红，虽然仍旧直立在盆中，花片却都掉落了，落在了盆中，落在了桌子上了，落在了地上，枝头已经是光秃秃的了，而且洗脸盆中，一滴水也没有了。这一件事，让我低沉了好几天。[/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还有一种树梅，叶片像是枫叶，生长在山的低部。这是一种低矮的灌木，色泽宜人，风味独特，红红的、粘粘的的果实，放在嘴里，和蜜一样的甜。还有，就是那一片片的箭竹林，一般生长在地势平缓的地方，不高，也是一簇簇的，枝繁叶茂。如果有兴致，就可以在竹子刚刚萌芽的时候，去到竹林里，采集竹笋。回到宿舍，剥掉一层层的外皮，就露出鲜嫩而柔软的笋了，鹅黄色的，那是一种真正的山珍，有着淡淡的文雅的香气，炒肉丝特别好吃，特别有嚼头。我曾经花了好几个上午的时间，在竹林中采集了几十斤，回到站上，又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进行了拾掇，然后用热水淖了一下，晾干。冬季的时候，吃了十几次。[/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神农架的秋天，是难以描绘的，就像是玉皇大帝七 的颜料缸，泼在了神农架林区，那是满山的颜色，你只要睁着眼睛，就会看见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涌进你的眼帘。在神农架，大自然是不吝啬笔墨的，处处浓笔重 。在一面朝南的山坡上，那山的顶部，是绿色的高大的冷杉，就像是树的巨人。然后，那斑斓的色 ，顺着山脊，向下，自然地弥散开来。如果是暖色调，那就是金黄色，或者橘黄色，还有深深的红色和浓绿色，起起伏伏的，一团一团的，一簇一簇的。因为不同的树，在秋天，叶片的颜色是不一样的。有的山上，是以冷色调为主，有的像是泼墨的山水，是晕晕的黑色，夹杂着紫色、墨绿、碧蓝，点缀着一点点的红色、黄色和绿色。[/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神农架的秋天，就是一个色 的世界。[/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秋天，是神农架成熟的季节，有着满山的核桃和板栗，满山的水果和浆果。有一种木渣果，形状和酸渣相似，就是个头小点，生长在山的腰间和崖边，是淡红色的，也有淡黄色的，酸酸的，甜甜的。还有野葡萄，就匍匐在地上。在山间的草丛中走路，你一定要小心，那些半人高的杂草里，可看见小小的葡萄的叶片，因为秋季，已经有一些发黄，顺着藤蔓摸下去，提起来，就是一串串的山葡萄。山葡萄的果实非常小，比玉米粒稍大一点，一串上，得有好几十颗，甚至上百颗，那是一种深紫的颜色，酸死了，稍有一点甜味，还有一些涩。还有一种当地老百姓叫做丫吧果的水果，长在浓密的树林里，成熟以后，是那种圆润的红色，不大，有着金元宝的形状，甜甜的，与樱桃的味道差不多，稀稀拉拉的长在山的腰间和悬崖边，很难采集。再就是高大的木瓜树，那木瓜，一个一个的紧挨着，从树的顶端，顺着树干，罗列下来，有几十只，叶子大大的，长长的叶杆，伸展出去。木瓜，有着一种淡淡的、馥郁的香气，把它放在床头上，或者茶几上，木瓜特有的香气，可以保持十几天，即便是腐烂了，仍然经久不散。[/size][/font]
[font=Tahoma, Helvetica, SimSun, sans-serif][size=16px]　　如今，好多年过去了，当兵的日子，已经成为遥远的回忆。但是，我仍旧忘不了，忘不了神农架那奇峻的高山，那春天灿烂的百花、夏天葱郁的草树、秋天辉煌的色 和冬天冰晶一样的白雪，更加忘不了，那四季里像仙庭般一样久久环绕、弥散和梦一样的云雾 。[/size][/font]

老党

描写生动，笔力精炼，灵活，准确。建议精华文章，大家推敲。

云上云上

[i=s] 本帖最后由 云上云上 于 2016-9-19 20:47 编辑 [/i]

神农架的景观，简直就是人间的仙境，让人流连忘返，迷雾，溪流，冰粒，映山红，野果……眼花缭乱。欣赏精 文章，支持精华。

樟树

谜一样的地方，谜一样的文章。好读。

一方

年少时，第一次知道神农架，便爱上了这个地方，甚至早于西双版纳。很奇怪的是，几十年跑过了无数的更远的地方，就是把神农架放在了心底。读楼主的文章，这个地方更是迷人了。美妙的文笔就如神农架的四季，一切景语皆情语。好一篇美文。支持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