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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长篇小说《这是爱情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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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11-19 11:52
  • 签到天数: 37 天

    [LV.5]常住居民I

    61#
     楼主| 发表于 2016-11-19 21:20:49 | 只看该作者
    第一部第八卷第六章

                           一

    罗洪钧最担心汤矮子叉起嘴巴乱说话,自从他的秘密被汤录纹发现以后,罗洪钧就有点提心吊胆的忧虑。罗洪钧还是一个要脸面的人,如果汤录纹敞开嘴巴乱说,他罗鸿钧还有脸当正人君子吗?
    罗洪钧曾见过两个年少的儿娃子,无所顾忌的把玩自己的行头。当水流出来的时候,这两个儿娃子还揭开铺盖大声吼:“来了!来了!你们快点来看!”
    众人看西洋镜似的围观,逗引得同寝室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说得最多的,就是说这两个崽儿卑鄙无耻……
    那是1971年,公社举办学习班,两个小崽儿来自马家岩,罗鸿钧的身份是领导,夜晚就是在那学习班里,见到的两个崽儿干耍自己的鸭娃。
    看着别人耍鸭娃,罗洪钧由不得不想想自己,罗鸿钧可是一个要脸面的人,他可不能让自己丢人现眼的事儿被人发现,如今汤绿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如果他到处老起去乱吹,自己还怎么做人,罗洪钧还是很有些担心。
    以前没有当这芝麻小官的汤录纹,善于奉承讨好人。任何事情他都从来不自作聪明的拿主张,总是听别人怎么说,从来不说反对的意见。这次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非说失踪的黄鹂媛是被人杀了,而且这杀人的凶手还就是傅筱声!
    罗洪钧的担心并没有出现,汤录纹不但没有说罗洪钧的盐咸醋酸,反而想方设法的讨好罗洪钧。
    罗洪钧经常自顾自的念叨,说自己不是好人。这只不过是罗洪钧自己自卑,自己想找漂亮老婆,可是又找不到漂亮的老婆。自己在厕所里看过女人屙尿,自己又把玩自己的行头,这算什么好人!好人会自己把玩自己的行头么?他虽然不承认自己有多坏,可自己干的事儿总是见不得天的……因此他常感叹自己不是好人……
    以前听罗洪钧感叹自己不是好人,以前汤绿纹只是不开腔,如今不知道为啥他却搭话了,说:“你算啥子坏人哦,你又不是地主富农,你的那丁点屁事,算啥子稀奇?你看那些当官的,挵女人搞起玩,做起娃儿事情败露了,上面的领导也只是说他生活作风不好,你的那点破事儿算啥,自己耍自己的玩意,关别人暖子事。”
    罗洪钧不置可否的轻笑,汤录纹知道自己说的话受用,又信口开河的说:“你不见那些造反派,把敌人拉来吊起打,打死了说他是畏罪自杀吗?哪个来管?学校被夺权了,公安局也瘫痪了,连派出所警察也起来造反革命了。如今我们贫下中农,随便干什么,都是革命的行动。你没有听说好人打好人是人们内部矛盾,好人打坏人坏人该遭打,坏人打好人要对坏人实行专政吗?”
    汤录纹继续说:“你没听广播没看报纸吗?梁山的好汉全是英雄好汉,梁山好汉杀人,也是被逼无奈才杀人,而且杀的全是坏人,你看那个叫黑旋风的李逵,杀的人少了吗?还有卖人肉包子的,不都也是好人吗?”
    没有想到这汤录纹,竟然说得出这样的一套理论来?按照道理来说汤录纹说的是对的,如今谁不说贫下中农是好人呢,即使贫下中农杀了人也是好人,因为他杀人是被逼迫的,谁让你逼迫好人去杀人呢?
    这话可不是汤录纹说,这是上面的干部开会时说的。汤录纹以此为例子为罗洪钧开脱,“你罗洪钧那点小事不算啥?”

                         二

    其实罗洪钧对傅筱声并没有多深的仇恨,只是心底一直有一个疙瘩,当你被人捆绑起来吊打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在旁边说:“狗日的整的好,整死你龟儿活该!”当你听见这样的话的时候,心底一定会冒起一股火来,心底一定会说:“有一天老子整倒你,你龟儿才晓得锅儿是啥子做的。”
    罗洪钧心中沉积的嫉恨,就只是这么点儿不安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安起心想整他的人,会跳进冰冷的水里救他。
    罗洪钧知道鱼池的水有两米多深,也知道汤录纹会游泳,只是游得不好,游得不好按照这龟儿的性格,也该跳下水来做个救人的样子?这龟儿竟然连光面子都不做?不晓得是巴心不得老子被淹死?还是害怕水里太冷不敢下水?
    这龟儿有些不是人,平常添屄拉跨的来巴结老子,临到生死关头却见死不救。
    罗洪钧知道自己病犯了呼吸微弱,只三五分钟的时间没有人拉他起来,他就很有可能呜呼哀哉。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差点被他捆绑起来吊打的人,会跑起转来把他从水里捞出来。
    罗洪钧多少有些触动,原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那淤积在心中的疙瘩也就慢慢的松解开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来有内外亲疏之别。罗家和傅家,原本就真还是亲戚,傅筱容称呼罗洪钧的母亲为姨妈,傅筱容就是罗洪钧的嫡亲表妹,傅筱声原来就是小表弟。
    农村里的人,并没有因为阶级阵营的划分,就完全断绝了往来.遇上红白喜事,老年人作大寿,为顾全颜面,不是直系亲属的邻里乡亲,也都是要前去送个人情的。
    傅筱容的老汉,一天在地坝边溜达,突然一跤滑倒,儿女把他扶回家。老人躺在床上,开始还清晰的说:“老子不得死!老子不得死……”后来变成“袄子不得喜……”当天就过世了。
    罗洪钧前去送礼,傅筱声自然也去了。农村里的红白喜事,送了礼的人自然要坐拢来喝酒。几杯酒下肚,邻里乡亲的,说起来都是哥子兄弟的,酒喝的尽兴了,再在一起打一会扑克牌,罗洪钧心底的纠结,也就是这样过去了的。
    当然,这里面也还有陈银芬的劝解:“人家不救你,你已经死翘翘了,还嫉恨别人干啥?”
    罗洪钧就顺坡下驴的说:“傅筱声这娃儿,老子是看着他长大的,啥子阶级敌人不阶级敌人哟,莫必打一会扑克牌就巴起了么?”

                          三

    汤录纹揭发刘厚薄烧黑材料,只是闲谈中提及,偶然被师范专科学校的红卫兵听见,因此挖出了一个隐藏很深的坏人。汤录纹因此还受了表彰,而后还当了民兵连长,这给原来并不很热心阶级斗争的汤录纹,犹如注射了强心针,还有点热心起来了。
    黄鹂媛的无故失踪,汤录纹还颇有一番见解。他坚持认为与傅筱声脱不了干系。
    “你是多少岁想女人的?”汤录纹问罗洪钧。罗洪钧说:“十七岁。”汤录纹说:“那时候怎么想?”罗洪钧说:“就像看女人的身子,就想知道女人的东西是怎么长的,很想摸一下看一下。”汤录纹说:“实在很想的时候你朗格办?”罗洪钧说:“就在铺盖窝里,自己脱光了自己,就在铺盖窝里自己把玩自己的行头,直到水彪了,直到舒服了,方才摆手,如果没有把玩尽兴,有时还要把玩两次,把铺盖缝隙、把枕头缝隙、把板凳缝隙。都当成发泄的对象。”汤录纹说:“我就知道男人想女人的时候,特别是想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时候,巴心不得把那个女人拉到跟前,扒光了衣服裤子仔细的欣赏,你说是不是?”听汤录纹如此说,罗洪钧只笑不答话了。汤录纹又说:“什么东西都容易看够,只女人的身子一辈子也看不够。”罗洪钧哼哼几声轻笑说:“看不出来你龟儿汤录纹,还真有点板眼呢。”汤录纹说:“你晓得傅筱声写信追求黄鹂媛晒,你晓得傅筱声喜欢黄鹂媛晒,肯定是傅筱声想搞黄鹂媛,肯定是傅筱声鼓捣去脱黄鹂媛的衣服裤子,黄鹂媛不愿意,傅筱声这才冒火杀了她的,你是治保主任,该把这傅筱声抓起来送到公安局去……”
    无论汤录纹怎么说,罗洪钧都不相信傅筱声杀了黄鹂媛。
    “你这是打胡乱说,说他傅筱声杀人,你得拿出真凭实据来。”
    这汤录纹如此搬弄是非,硬要说黄鹂媛的失踪与傅筱声有关,甚至怀疑就是傅筱声杀了黄鹂媛。罗洪钧有些疑惑:“是不是你汤录纹杀了人来赖别人呀?”
    一天罗洪钧见汤录纹提一包东西往枸树林去,林娴英还在汤录纹后面远远的跟着,这两口子在干啥?看见林娴英跟踪汤录纹,罗洪钧不禁想起那天晚上打扑克,林娴英三番两次来找傅筱声,曾听说汤录纹的鸭娃短小,听说林娴英的娃儿可能是偷人生的,莫必杀人的人会是林娴英?
    罗洪钧觉得有些奇异,也悄悄的跟进去,没想到汤录纹提进枸树林的则是一包纸钱。汤录纹没有发现身后的林娴英,更没有发现林娴英身后的罗洪钧,只见他把包袱打开,把纸钱拿出来。
    原先埋有衣物的地方,不知道是谁又堆起了一个小土堆,汤录纹拿出纸钱,就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把纸钱撕开丢进火里。烧着烧着,汤录纹突然哇地一声哭泣起来。
    汤录纹的哭,把跟在后面的两个人挵愣住了,这汤录纹怎么啦?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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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2-10 17:18
  • 签到天数: 120 天

    [LV.7]常住居民III

    62#
    发表于 2016-11-28 20:28:12 | 只看该作者
    文革整人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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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11-19 11:52
  • 签到天数: 37 天

    [LV.5]常住居民I

    63#
     楼主| 发表于 2016-11-30 09:22:49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卷                第一章
      
                             一

    当人们还没有彻底的解决温饱时,许多男人和女人的婚姻,都是勉为其难的凑合着过日子。从偏远山区嫁来城郊的女孩,图的是通过婚姻过上好一点的生活。这样组成的家庭,仅就是在一个锅里舀饭吃,为了生存奔波劳碌,生活里也就没有恩爱缠绵。
    林娴英只是一个偏远山区的丫头,为了逃出恶劣的生存坏境,出嫁时还没有满十七岁。自愿嫁给汤录纹,也只是希图肚子里可以多装一点粮食,哪里就喜欢这矮子爱这矮子来?只是嫁都嫁给他了,要在一起睡瞌睡,男人要来干啥子,林娴英没有拒绝的理由,唯有听天由命的承受。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是在一个锅里舀饭吃,为了锅里的饭稠一点油水多一点,还不得不同心协力。
    没有爱也没有恨的生活,怎么会不生出同床异梦来。自林娴英无意间寻得了男女间的情趣,不知道怎么就不愿意再与汤录纹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了。
    汤录纹拿出刺刀来逼迫,更增加了林娴英的厌恶。如今连与汤录纹同处一室,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还自去了另一间屋。汤录纹则不轻易罢休,你林娴英去哪里,汤录纹就尾随而至,林娴英怕他的刺刀,只无奈的承受,已嫁为人妻了,没有办法摆脱应尽的妇道。
    魏家院子的后门进去是一条天井,天井再往里走才是那一条巷道。巷道有一米左右宽,一年四季都是黑黢黢的。巷道两边都有几间并列的土墙房子,穿过巷道才是魏家院子的正庭房屋。
    正庭房屋形状呈三合院,西北面黄家居住,正北面有一堵高大的已经开始颓败的围墙。黄家屋的位置连接西北角的围墙,最外面的一间就是原来的牛圈屋。牛圈屋外的围墙,已经倒塌了一处缺口。大朝门在东北面,景细美的家与大朝门并列,房尾就是后阳沟,汤录纹曾在那后阳沟下,企图偷看美女洗澡。东面留有两间正房,给魏摆子的后人居住。
    这院子是魏摆子修建的,土改时分给了没有房子居住的贫雇农。分得了房子的住户,又各自在进出方便的地方开了小门,并各自在门外堆码起堡坎,把自家出入的地方修整成了一个天然的小院。如今进出魏家院子的门和路,就四通八达了。
    汤录纹外公分的房子,是巷子正中靠南面的两间。这两间还是两个套间,里间两间紧靠巷子,外面两间紧靠阳沟,那阳沟就是汤录纹溜下去的地方,
    后阳沟外面紧靠山坡,翻过山坡就是枸树林。阳沟外没有办法向外扩张,汤录纹正计划在后墙上开一个后门,在后阳沟的堡坎再修一个猪圈。一来把喂养在屋里的猪儿挵到屋外去,二来以后进出院子,也就可以不用走暗黑的巷道了。
    汤绿纹家靠阳沟的两间屋,后墙上都有一个窗台,那窗台离地面的高度,汤绿纹原先并无感觉,只那晚汤绿纹从堡坎上溜下去,跳起脚来也看不见窗子里面的东西,那时才体验出这窗台有多高来。
    靠近巷道的两间屋子没有窗户,仅靠房顶上安装的几匹亮瓦透光。在没有太阳的日子,屋子里就黑黢黢的,如果视力不好的人贸然进去,恐怕还分不清东南西北来。
    自不愿意和汤录纹做那事以后,林娴英基本上就和汤录纹分室而居了。自嫁跟汤矮子,一般洗衣煮饭都是林娴英的事,头天汤矮子想来欢喜,林娴英实在是不想让他挵,没想到狗日的汤矮子,还把刺刀拿了出来。
    两口子割了孽,不可能就不煮饭来吃,林娴英知道是自己的事,只好自己刷锅洗碗才有得吃的。脸盆放在墙旮旯,里面还装着半盆水,林娴英端起脸盆才发现脸盆里装着一块四四方方的肉,不由得咕噜说:“狗日的那一阵去割了一块肉回家来?”汤录纹闻言回答说:“那一块肉你莫动,老子拿来做供品的。”林娴英端起洗脸盆说:“做供品?不过年不过节的,你供哪一个?”汤录纹愣怔了瞬间,没搭上话来。林娴英又问:“你供哪一个,供你外公呀?”汤录纹说:“供死人!供死人的肉你敢不敢吃嘛?”林娴英冷笑说:“汤矮子,你吓不倒老子,你敢吃的东西,老子照样敢吃。”汤绿纹说:“反正这肉是供了死人的,你不怕就煮嘛。”林娴英突然说:“你用这一块肉供了黄鹂媛?”汤绿纹不答话了,林娴英说:“你怎么就认定黄鹂媛已经死了呢?你还去买来猪肉供她?难道是你……”汤绿纹咆哮起来,吼说:“你龟儿信不信老子把刺刀拿出来挵你两刀儿!”
    林娴英不敢再说什么。心里疑窦重生……

                          二

    对黄鹂媛的失踪,人们众说纷纭。十几岁的女娃子,去亲戚朋友家,去同学家,那是常有的事,她又不是农民,用不着天天去背太阳过山。
    药剂学校的学业基本上算是毕业了,停课闹革命也就没有她的份儿。如今革命并没有结束,谁知道她是不是伙起几个同学去哪里串联去了?如今的年轻人,追随革命的潮流,那些去串联的学生,许多说是去串联,实际上就是去旅游玩耍,吃饭坐汽车都不花钱,傻子才在家闲坐着。多少青少年学生,不就是今天北京明天上海的坐火车耍吗?谁能证明黄鹂媛不是去串联了呢,不是去以串联的名义旅游去了呢?
    这是景细美的看法。
    景细美断言说:“也许她真的是去新疆了。”林娴英说:“新疆建设兵团,男的去了可以当兵,也就是当解放军,如今的人,许多都想当解放军,你在我们这儿,想当也当不成,去当兵要考试,严格得很,稍微不合格,就不得要你。新疆建设兵团,还要招收女兵,多安逸呀,我早就想去了,就是新疆没得熟人。女的去了,即使不当兵,也可以结婚嫁人。”汤录纹说:“日妈你朗格不去晒,跑起来嫁给我。”林娴英说:“如果有熟人,老子早就跑起去了,还嫁给你,你龟儿想都别想了。”汤录纹说:“日妈你那丑模样儿,嫁得脱才怪!”林娴英说:“你嫌我模样撇了离婚就是晒。”汤录纹说:“你龟儿想嘛你。”
    魏天开说:“只是不晓得她的衣服朗格会被掩埋在枸树林里了。”景细美说:“也许真的是她自己把衣服埋在枸树林里的,她是城市里来的人,不应该迷信呀,她不是说我们是乡巴佬吗?她不会也像乡巴佬一样,去学埋什么衣冠坟吧?如果不是这样,她的衣服怎么会埋在枸树林里呢?”
    汤录纹说:“我说她是被傅筱声杀了的,你们又不相信,找几个人把富农崽儿挵到派出所去,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景细美说:“汤矮子,你朗格恁么不安逸摩登哟?”汤录纹说:“你问她晒。”汤录纹指着林娴英对景细美说:“她晓得我朗格不安逸摩登。”景细美说:“摩登不会杀黄鹂媛,她没有杀她的理由。”汤录纹说:“日妈杀一个人,还要啥子理由?遇到了,不小心就杀了,挵不好还真就说不出来理由来。”
    罗洪钧说:“杀人真还不是一般的事,你还真的得找出理由来,还真的得有真凭实据,这可不是搞起耍的。”
    汤录纹叽里咕噜的说:“真凭实据,你看师专的那些学生。几下子就把真凭实据搞起出来了。”
    罗洪钧说:“你龟儿可别编些谎话来骗我们。”汤录纹说:“证据总会有的。”
    汤录纹说完话独自走了,没有谁会想到,就在这一天下午,汤录纹和黄鹂媛的母亲,把傅筱声挵去了派出所。

                          三

    林银木的房子,就在巷道尽头的屋檐下,房门就开在巷道口,出门往前走几步,就是黄万兴的家。林银木嗜酒,其实酒量不大,一天有个二三两足够了。如今汤录纹每个月都给林银木找个三两斤酒票或者提三两斤酒来,再加上他家四个人每人的四两酒,林银木很少再叫林青和林茂去黄万兴家中借酒了。
    林银木和黄家的关系如故,黄万兴还是时不时的拿出一把叶子烟来,还是时不时的站在自家屋门口喊:“老哥啊!叶子烟抽完没得哟?我又买了点新鲜的,来拿点去尝尝。”也还是像原来那样,他家时不时的这个那个过生日,时不时的过来请林银木过去喝酒,也许是林青林茂不再去借酒的缘故,黄家的大人孩子过生日,也好像比以往过的 更勤一些,他们家那几个人,一个月也摊不上一次,如今怎么好像超过两次还有余,这是汤录纹察觉了,不知道林银木醒惑没得,有次好像也听林银木问:“你幺儿不是上个月才过了生日吗?”只听黄万兴答:“那是阴历,今天是阳历。”
    如今林银木醉倒在黄万兴家的日子逐渐的多起来。林银木酒量太浅,喝得一两就要晕,喝得二两就要醉,喝得三两就要倒,倒了就没有办法独自回家去。家虽然近在咫尺,如果醉得一塌糊涂,回到家里去老婆要唠叨,林银木自我感觉差不多了,就会在黄万兴家里躺一会。等自己可以走动了,自然是酒劲过去了,自己方才回家去。
    这一天又是一个星期天,黄万兴又把林银木拉扯到家里去。这一天喝的又是红苕酒,林银木说今天少喝点,说红苕酒有点打脑壳,结果还是喝的晕乎乎的,只不过还清醒,没有醉。黄万兴扶他走出家门,林银木不住口的说:“哎呀!你回去!你回去!今天我又没有喝好点,你默祷像上个礼拜日那样醉了嘛朗格嘛。”鼓捣把黄万兴推起回家去自己走。
    林银木来到巷道口,正遇汤录纹从巷道里出来,林银木说:“上个星期天,我也在那边巷子口遇上你,时间比今天晚的多,我去追狗儿,你从后门口跑进来,恁么晚了你去了哪里来?”
    一句话,把汤录纹说得愣怔的站在了原地。许久才回答说:“幺爸,你是不是喝醉了酒打胡乱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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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11-19 11:52
  • 签到天数: 37 天

    [LV.5]常住居民I

    6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6:53:54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一

    “这汤录纹怎么这样说话?我那天哪里喝醉了来?”
    林银木清楚的记得,就是上个星期天,也是黄万兴请他喝酒,也是喝的是红苕酒,如今高粱白酒缺货,有酒票你也只能买到红苕酒。这红苕酒没有高粱白酒好喝,吞下肚子的时候,有一股烂红苕的味儿冒出来。
    黄万兴口口声声的道歉说:“哎呀没得法,高粱白酒不好搞,市场上没有卖的,只有挵点红苕酒来过个酒瘾,今天的酒不好喝,你就将就少喝点,过足了酒瘾就行了,下次挵到好点的酒时再来补上。”
    黄万兴说话的语气,很有些歉疚的意味,说的林银木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别人请你喝酒,你不可能去挑剔别人的酒好不好,见黄万兴这样说,林银木就大口的吞了两口,以示这红苕酒照样可以喝,口里还说:“喝酒的人,不在乎酒好酒不好,只要能过足酒瘾就行。”
    这段时间的酒有点紧张,你拿起酒票去商店,商店还没有白酒卖,这情况,林银木是知道的。这黄万兴的红苕酒,还不知道是想了多少办法,才从哪里开后门搞了两斤来。这红苕酒是没有高粱白酒好喝,红苕酒喝进嘴里有一股烂红苕的味道,喝酒的人都晓得。
    林银木是个天天离不开酒的人,知道这段时间酒紧张,有票也无地方买,人家费尽心机的搞起来。莫必你还挑三拣四的不喝?那样可就有点对不起人了。于是林银木就故意的大口的吞咽了几口,谁知道就这么大口的吞咽了几口,林银木就喝过量了,就头重脚轻的鼠窜而行。这样子回家去可不行,那是要挨老婆骂的。黄万兴就把他扶到儿子的床上,说:“你休息一会儿,等会酒醒了你再回去,不然你挨老婆骂了,我反倒还不好得了。”
    林银木自己有感觉,知道喝下肚的酒是有点过量了。自己这样出门去,挵不好还会跶扑趴,万一把脑壳跌一个包,恐怕一个星期都不得清净,都得忍受老婆唠叨。林银木就依从了黄万兴的劝说,就挨着黄鹂云躺下来,心想小睡一会儿再回去。
    这一倒下去,恐怕还睡了几个小时,林银木醒来的时候感觉酒劲已经过去了,站立起来也不觉得摇晃,自己也就准备回去了。正这时,黄万兴也听见响动爬起床来,见林银木要离开,赶紧给他找来手电筒,还伸出手来想扶他。林银木说:“算了算了,你去睡,我没得事了。过一个房檐就是巷道,这么短的一段路,哪里用的着你起来送?”
    林银木刚走到巷道口,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条半大的狗儿来,半大的狗儿冲着林银木汪汪的狂叫。喝了酒的人容易冲动,林银木顺手抓起一根驱赶鸡鸭的响篙,那半大狗儿见林银木抓起响篙,更往前扑,林银木举起响篙就追赶半大狗儿。
    无论大狗小狗,再凶恶的狗见人举起棍棒来追打都只有逃。林银木追那狗就顺着巷道跑。
    突然狗儿卷缩在巷道里,偶尔偶尔的发出惨叫声,林银木正莫名其妙时,突然从巷道的另一边撞进一个人来,原来狗儿是见巷道的两边都进来了人,它是因为无路可逃而发出的绝望悲鸣。
    林银木定睛看时,只见撞进巷道的人是汤录纹。
    汤录纹没有管巷道里的人和狗,只钻头不顾尾的自己开门自己回家里去了。
    林银木当时有些疑惑,这汤录纹,夜半三更的去了哪里来?

                            二

    许多年前的人,活动范围不广,几乎就固定的在一个区域里生活。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形成了规律,日复一日,几乎就没有什么变化。
    林银木进食品公司,成了端铁饭碗的工人阶级,那都是歪打正着巧遇碰上的。年轻的时候,林银木喜欢帮忙,只要是哪里杀猪,只要是他碰上了,他都会主动的上前搭把手,他身手矫健动作麻利,再凶狠的猪只要撞上了他,只要被林银木抓住耳朵或者脚杆。瞬间功夫就躺倒在地动弹不得了。
    杀猪需要人手,人手少了按不住,那猪又蹦又跳,稍不留意爬起来跑了你半天也追不回来,有林银木帮忙,这猪就杀的轻松了许多。杀猪的人家要请吃刨猪汤,也就是挵一块猪肉来煮起,请参与杀猪的人吃饭喝酒。一回生二回熟,逐渐许多的人知道了林银木抓猪是能手,逐渐只要有人杀猪,就会主动的来请他。参与的次数多了,林银木就成杀猪匠了。
    五十年代组建食品公司,到处寻找会杀猪的人,林银木就这样当了敲钟吃饭,盖章拿钱的工人阶级。
    如果物质不匮缺,猪肉不计划供应,林银木的工作算不得肥缺。没有想到猪肉会成紧俏之物,每个人每个月只有半斤,一天只有丁丁 点点。有人就编了一个笑话,说某人把半斤猪肉拿来吊在门背后,每天出门时就用那块猪肉抹一下嘴巴,不知情的人一看这人了不得,天天有猪肉吃。你看他那张嘴巴,每天都油腻腻的。
    笑话虽然只是笑话,可人们却愿意与卖猪肉的人套近乎了。只要卖猪肉的人和你认识,每次比票面额多个三俩五俩的,那可是天大的人情。林银木的关系网就逐渐的建立起来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一面之缘,递几次香烟,喝几次酒,自然而然就成朋友了。
    林银木每天上班的路线是从大朝门出去,遛下山梁越过河,穿过师范专科学校,就到陈家湾肉店了
    这一天上班出门就遇上汤录纹。“幺爸上班啊?”汤录纹笑嘻嘻的问。林银木说:“你去哪?”汤录纹说:“去陈家湾割一块猪肉。”
    俩人有说有笑的往陈家湾走,突见汤录纹提着一把雨伞,林银木说:“又没下雨,你拿雨伞干啥?”汤录纹说:“早上高音喇叭说今天有雨。”林银木说:“呀,真的?我还没拿雨伞呢。”汤录纹说:“你下午才回来,那时候恐怕雨早就停了。”说话间天空还真就飘起了雨丝,汤录纹赶紧撑起雨伞,把雨伞递给林银木说:“来,幺爸你打。”林银木说:“你自己打,你自己打,夏雨不湿路,冬雨不湿衣,这秋天的雨也打不湿衣服。”
    汤录纹撑起雨伞,双手高高的举起,主动的去给林银木遮挡。林银木说:“你自己打,你自己打,我没有关系的。”汤录纹说:“来!来!来!我们两人搭伙一起走。”
    汤录纹举着雨伞,尽量的给林银木遮挡,汤录纹人矮个子小,使劲的举手雨伞才盖的过林银木的头顶。
    一股暖流淌过林银木心底,这汤录纹对自己,还真的是不错。

                           三

    别看这个年代买猪肉要肉票,每天来买猪肉的人,还硬是有点多,食品公司的肉店前面,许多的时候都是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蜂拥而来的,都是手里举着肉票的人。
    只要肉店里的工作人员,扯起喉咙大喊一声:“自己自觉排轮子。”不要人再喊第二遍,店门外的人就自觉自愿的把轮子排列起来了,还会有人主动的站出来维持次序。
    人们会主动的排轮子,是因为不敢轻易得罪肉店里的卖肉的,每个月的肉票只有那么一丁点,来肉店都想割一块好点的肉,那个年月一般人心目中的好肉就是肥肉,越肥越好。
    肥一点的猪肉可以熬一点猪油留下来炒菜,那瘦肉一点油水也没得,不但剩不下猪油,还得另外添加菜油炒,那时候的菜油也要票,居民一个月一人二两,农民自给自足,政府不供应。
    那时候买猪肉最怕碰上猪骨头,总共只半斤肉票,一根骨头就是好几俩,半斤肉票搭一根骨头,你还吃得到好点肉?没有谁敢得罪卖猪肉的。陈家湾只这么一家肉店,你想吃猪肉只有来这里买,与卖猪肉的搞好关系,别说吃福喜,你每次来买肉,尽量给你划肥的,尽量不给你骨头,你就不知道占了多大的便宜了,卖猪肉的喊排队,你就只有乖乖的排好,免得自己给自己找难堪。
    汤录纹每一次来割肉。都是想要肥肉,当然是越肥越好。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猪肉,就乖乖的排起轮子。如果轮子轮到了你那里,你认为案板上的猪肉不是很肥,你不太满意,你就可以把你的轮子让给别人。总有些条件好点,家庭人口多点的工人阶级家庭,他们选择好点的猪肉的标准,就与汤录纹选择的标准不一样,一般这些人就要半肥半瘦的。那时候,没有人上肉店专门买瘦猪肉吃。
    林银木是一个知好歹的人,见汤录纹的轮子到了,知道他是想要肥肉,见他那么热心的为自己遮风挡雨,就主动的去选了一半边这个年代少有的肥猪肉来,笑嘻嘻的问说:“今天割几斤?”汤录纹把肉票摆放在案板上说:“割六斤,好久没有安逸的整一回了,今晚上来喝一杯如何?”林银木说:“哎呀,你们自己吃哟。”汤录纹说:“多亏老辈子挵来猪饲料,不然我们哪里喂的肥猪来,这肉票还多亏你才有的,你老辈子,也不是外人,来喝一杯有啥子嘛。”林银木笑了说:“你这汤矮子,真是的,嘴巴就是甜。”
    汤录纹拿起猪肉挤出人群,不一会儿又挤回来,他把刚买猪肉放在案板上,对林银木说:“你帮我把这猪肉切成两块。”
    猪肉摊放在一张报纸上,林银木随手一刀,把猪肉一分为二。林银木刚转身去招呼其他的顾客,不料汤录纹大声吼起来,说:“遭啦!遭啦!你把毛主席的脑壳切掉了!”喊声即刻招来许多人围观。其中有人吼:“谁干的!谁干的!”汤录纹指着林银木说:“是他!”
    几个人从窗口里的案板上翻越过去,林银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几个人扑上来抓他,林银木三拳两脚把扑上来抓他的人掀挡开,怒声说:“你们做啥子?”
    一个身着草绿军装的年轻人,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大声怒斥说:“你知道你犯了多么大的罪恶吗?你还要吼!。”说着话把报纸摆放在肉案板上,继续说道:“你竟然敢把毛主席的脑壳切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林银木这才看见年轻人手中的报纸,那报纸上赫然是一张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全身像,而这一幅画像的脑袋和身子已经分了家。
    林银木说:“这不关我的事。”穿草绿军装的年轻人说:“我刚才看见一个娃儿来买猪肉,让你把猪肉切成两块,我亲眼见你用刀划的,那娃儿接过猪肉就发现老人家的脑壳被你切掉了。”
    “这……这……这……”林银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脸找寻汤录纹,却不见这汤矮子的人影儿。穿草绿军装的年轻人说:“这小娃儿呢?怎么也跑了。”他又自顾自的说:“小娃儿害怕,跑球了!不过这是我亲眼看见的,你赖不掉的,走吧!去军管会说清楚!”
    “这不是汤录纹刚才那张包裹猪肉的报纸吗?怎么上面有毛主席的像,这像的脑袋还被从颈子处分了开来?”
    林银木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呢?完了完了,这事情说得清楚吗?怎么会这样呢?这不是犯了弥天大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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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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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7:21:42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卷 第三章

                          一

    打死林娴英她也不会相信,傅筱声会杀害黄鹂媛。她知道他们的爱恋已经瓜熟蒂落,黄鹂媛的二哥,已经明确的告诉了林娴英,让傅家上门去提亲。也许傅筱声还不知道,知道了这个信息,他会乐翻天的,怎么还会杀害她呢?林娴英也不相信,黄鹂媛真的已经被人杀害了。
    林娴英的心里也装满了谜团?黄鹂媛给她的纸条,怎么会出现在傅筱声的手里?她从黄鹂媛手中接过纸条,还没有来得及去约见傅筱声,就被汤录纹用刺刀逼上了床,还把她揍的鼻青脸肿。
    就因为挨了打,她不好意思鼻青脸肿的出门,直到晚上了才想起纸条的事,遍地寻找纸条怎么也找不见,才想起该去告诉黄鹂媛,纸条没有传到傅筱声的手上。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林娴英满院子寻找,也没有找见黄鹂媛。林娴英又急急的去找傅筱声,不曾想傅筱声和几个人打扑克,争论输赢脸红耳赤,林娴英话都没有与傅筱声说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傅筱声和几个人打扑克,两天一夜才停手,林娴英清楚的记得,那纸条自己并没有交给他。
    是谁把纸条交给傅筱声的?而且交给他的纸条只有半张?是谁把下半截纸条撕掉了的?为什么要把下半截纸条撕掉呢?这下半截纸条还被林娴英在暗黑的巷道里捡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莫必这一切都是汤录纹做的?她知道汤录纹,狗日的是个骚棒。别看这娃的行头小,只丁丁长一点点,可对女人的兴趣,可不像他的那行头一样,瘾子大得很呢!林娴英还真的有点怀疑,这一切都很有可能就是这汤矮子干的?
    可仔细一想也有些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知道这汤录纹,贪念黄鹂媛的美色,她曾瞅见他乜斜黄鹂媛的眼光,特别是当黄鹂媛穿件衬衫裸露着颈子手臂的时候,那吞咽唾沫的样儿,似要把黄鹂媛吞咽进肚子里去。
    林娴英不止一次的目睹过这样的场景,只是黄鹂媛浑然不觉,还笑嘻嘻的跟汤录纹答白说话。
    汤录纹有获取纸条的便捷条件,纸条在林娴英的荷包里,汤录纹随时都可以摸去。莫必真的是他从荷包里摸去了纸条?林娴英又抹不实在,是不是自己从荷包里取钥匙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把纸条挵丢了呢?
    林娴英自己根本就抹不实在,她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把纸条挵丢了的,自己进了家门以后,那纸条还是不是在荷包里?如果进了家门纸条都还在,肯定是汤录纹无疑,可林娴英就是抹不实在。
    疑心生暗鬼的林娴英,就注意起汤录纹的行踪来,这一天不知道他从哪里挵来一个大包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啥东西,林娴英也不问他,只默不作声的看他要干些啥子。
    汤录纹浑然不觉,该干啥还是去干啥,大半下午都过去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汤录纹这才提起他的大包包出门,林娴英也不问他,当不知道似的,等他走远了,才悄悄的在后面跟着。谁也没有想到,这汤录纹哪里也不去,径直来到枸树林里。
    那原来埋衣物的地方,不知道是谁,又堆垒起一座像坟茔一样的土堆,汤录纹不声不响的从大包包里拿出香蜡纸烛,默默无语的掏出打火机,默默无语的把香蜡纸烛点燃,默默无语的把纸钱一张一张的焚烧。
    林娴英愕然了,突然汤录纹流起眼泪来,只见他摸出手帕不停的擦拭眼睛,更让林娴英始料不及的是,汤录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这让林娴英目瞪口呆,这汤矮子究竟怎么啦?

                          二

    林娴英是悄悄跟来的,汤录纹不可能知道她躲在后面。汤录纹那悲伤的程度,林娴英嫁给他恁么久了,还没有看见他这么伤心的哭过。人哭可以作假,干嚎不流眼泪,明眼人一看便能识破。汤录纹不知道林娴英在跟踪他,不可能用假装哭来瞒骗林娴英。
    汤录纹的哭,不是假装的哭。人说人不伤心不流泪,汤录纹的眼泪则是牵起线线流,哭到后来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涌,林娴英觉得,没有哪一个人作假,可以做的这样的逼真,林娴英觉得这汤矮子是真的伤心了。
    这时才察觉,还有一个人跟在林娴英身后。林娴英也没有察觉这罗洪钧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恁么伤心的哭啥子?”罗洪钧好奇的问。汤录纹哭泣着说:“你不晓得哟,黄鹂媛好乖哟,恁么乖的妹崽儿哦,就恁么死了好可惜了哦……”
    汤录纹的哭牵引得林娴英心底酸酸的,鼻孔里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胸膛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罗洪钧好奇的问:“你哭的恁么伤心,看样儿也不是装出来的,黄鹂媛是死是活都不晓得,怎么就恁么的伤心?”
    汤录纹嚎哭着说:“你不晓得哦,傅筱声在公安局里坦都坦白了,黄鹂媛就是他杀死的,他想搞黄鹂媛,黄鹂媛不让他搞,他就把黄鹂媛按倒在这一片沙地上,把黄鹂媛的衣服裤子全脱光了,说是后来黄鹂媛要喊,傅筱声怕黄鹂媛把人喊起来,就死死的把黄鹂媛的嘴巴捂住,就这样把黄鹂媛捂死了的。”
    汤录纹的话把罗洪钧和林娴英惊的目瞪口呆,俩人愣怔着,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汤录纹边哭边说:“今天上午,你们没有看见来了两个公安吗?还牵有一条狼狗,我和他们一道来的现场,还把这沙坑里的衣服又刨了出来,还让狼狗闻了闻。”
    “那死人呢?黄鹂媛的尸体在哪儿呢?”林娴英终于问。
    汤录纹答说:“傅筱声说他杀人的时候昏昏沉沉的,自己也想不起来尸体被他挵到哪里去了。”





    “傅筱声在公安局已经坦白交代了,黄鹂媛是他杀死了的,只是杀了人以后精神恍惚,实在记不起尸体被挵到哪里去了。”这话对于林娴英,无异于晴天霹雳。
    傅筱声与黄鹂媛的爱情,经历了恁么多的风风雨雨,傅筱声爱上了黄鹂媛,贪图的并不是黄鹂媛的身体,一心一意想的是能和她一起相亲相爱的过日子,如果仅仅是为了满足肉体的欲望,大可以在黄鹂媛愿意把自己给他时占有她,而傅筱声则拒绝了她的要求。林娴英知道,那时候的黄鹂媛有多么的失望。
    林娴英在无意间得到了傅筱声的爱抚,这对一个从来没有享受到男性爱抚的林娴英,犹如平静的水面投进了石子,那从未体验过的快感,犹如干裂的土地得到了春雨的润泽,那是多么的令人向往啊,这不是邪恶的暴露,应该是人性的本能,林娴英渴望留住这令人心醉的享受,这才生出成全这一对恋人的举动,谁知竟然引出杀戮来,林娴英怎么会不目瞪口呆?
    林娴英怎么也想不明白,傅筱声怎么会杀黄鹂媛?他们之间只有爱没有恨,俩人还在频繁的约会中,怎么就突然间把人杀死了呢?林娴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约会的纸条是林娴英从黄鹂媛手中接过来的,自己并没有传递给傅筱声,是谁把纸条丢进傅筱声家的窗户?而且丢进傅筱声家窗户的纸条只是上半截,是谁把写有约会日期的下半截撕掉了的?被撕下的半截纸条,还被林娴英在暗黑的巷道里捡到了,如今下半截纸条都还在林娴英的手上?这汤录纹则说傅筱声在公安局里已经承认了是自己杀害的黄鹂媛?
    原本林娴英怀疑,傅筱声手上的半截纸条是汤录纹捣的鬼,只有他晓得黄鹂媛和傅筱声私下约会的事情,也只有他有机会把纸条搞到手上,她估计这纸条是汤录纹悄悄的从她的荷包中摸起去的,如果黄鹂媛真的是被杀害了,最有可能会干这事的,也很有可能就是汤录纹,今天目睹汤录纹在枸树林的坟堆边烧纸,目睹汤录纹伤心难过的样儿,林娴英又迷糊了,闻之黄鹂媛死了,汤录纹恁么伤心,这怎么可能黄鹂媛又是他汤录纹杀的呢,汤录纹与黄鹂媛无怨无仇,他又怎么会凭白无故的杀害黄鹂媛呢?林娴英实在是想不明白。
    如今傅筱声又在公安局里承认黄鹂媛是他杀的,这怎么可能呢?傅筱声会杀害黄鹂媛吗?林娴英犹如坠进了云雾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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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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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7:43:20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卷 第四章

                         一

    几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往柜台里爬,翻进柜台的如临大敌般围住林银木。林银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汤录纹喊:“糟啦!糟啦!老人家的脑壳被切掉了!”林银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几个年轻人扑上前来抓他。别看这林银木已经五十来岁,个子也有点瘦削,眼看被人抓住,只见他三蹦两跳,就躲开了扑上前来企图抓他的年轻人。
    肉店里的人大声喊:“你们别乱来,林师傅可是抄了弁挂的,会武功哦,你们有啥子事情可以好好说,千万别乱来啊!”
    几个不知道怎么就扑翻在地的年轻人,翻身爬起来四处寻找称手的武器。柜台里卖猪肉的同事,以为是年轻人闹事打架,一边吆喝说:“你们做啥子!你们做啥子!”
    林银木两腿叉开,拉开弓步摆出骑马架势,眼睛扫视着准备扑上前来与他搏击的年轻人。
    也就在此时,又有几个年轻人又翻越进了柜台,其中一个身着草绿军装的学生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说:“革命的同志们,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现行反革命事件。你们看!……”他指了指报纸又指点了几下林银木,说:“这个隐藏的现行反革命,使用恶毒的手段,借以切割猪肉为名,发泄心中对我们伟大领袖的仇恨……”他把报纸摊开,说:“你们看……”报纸上,一副伟人接见红卫兵的巨幅照片,头部被齐颈部分裂开来。
    食品公司的同事呆愣住了,林银木也呆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呢?这不是汤录纹包裹猪肉的那一张报纸吗?
    把领袖的脑袋切掉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呀,这林银木怎么就做出这等事情来了呢?
    食品公司的人再也不敢动弹了。这不是小事情,这是要掉脑袋的反革命事件,没有谁敢再搀和,即使和林银木的关系再好,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打抱不平。
    林银木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瞬间失去的反抗的勇气,几个翻越进柜台里来的人。把林银木按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鸡肠带,说:“我这里有一根鞋带,把这现行反革命捆起来,送到革命委员会去。”
    城市里的人捆绑人,不像农村那么五花大绑,仅用一根鞋带,把被捆人的手反拉过来,叫什么苏秦背剑式,只捆两只大拇指。一只手从腰部反扭过去,另一只手从肩膀上拉下来。林银木就这样,被一群年轻人捆绑了起来。
    被捆绑起来了的林银木,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二

    熟悉林银木的人知道他练过弁挂,三五个人兴许还不是他的对手,没有人见他与人动过拳脚,只不晓得怎么就有人晓得了,闲谈间问及,林银木也都是否认,说哪里练过武来,只是年少时当兵,一个老兵曾教给他过几种吸气吐纳的法门。
    不过他登高越低的功夫,说是真有人见识过,说是从几层楼的窗户一跃而下,落地后一点没事还继续奔跑,说是有人亲眼看见武斗期间,不知何故被一群人追赶,一堵光溜溜的石壁,只见他脚蹬手抓的爬了上去,三米高的围墙飞身跃过,三米高的梯坎一跃而下,就刚才扑上去抓他的那几个人,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被掀倒在地上了。
    林银木看见那张报纸,看见那身首异处的领袖像,即刻傻了似的。他再也不敢动弹反抗了,只乖乖的被押解去执法部门。只有这样也许能说清楚自己不是故意所为,不是出于阶级仇恨采取的阶级报复。只有承认是自己切肉时没有看见猪肉下面的报纸,只有乖乖的认罪伏法,也许这样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过。如果胆敢抗拒被革命者捕获,那时候铁证如山罪责难逃,那后果可就难以估量了。
    见自己闯下了恁么大的祸事,林银木哪里还敢反抗,只乖乖的束手就缚。
    林银木没有挵明白,那报纸怎么会从那个地方破裂,怎么就那么巧,领袖的身子和头就那么的分了家?
    不知道这汤录纹哪里来的报纸?是从家里带来的还是就在街面上捡拾的?如果是在街面上捡拾的,这就有可能是那些对领袖怀有仇恨的人故意所为,如果是从家里带来的,那就很难说清楚了。如果是一张旧报纸,折叠的日子久了,有可能从折叠处断裂,可那张报纸并不像很旧的旧报纸呀?怎么会从中断裂了呢?林银木想不明白。
    林银木清楚的记得,汤录纹割的是六斤猪肉,林银木给他划的是一刀净软肋,起码有三指宽的肉膘,是这个年代少见的肥猪肉。许多缺少肉票缺少猪油炒菜的人家,梦寐以求就是这种猪肉,林银木还是为了照顾汤矮子,专门从一堆猪肉里挑选出来的。
    汤矮子拿的六斤肉票,林银木跟他划的一刀肉六斤四两,这也是为了照顾他,比他的票面重量多出了四两来。
    林银木卖猪肉快十几年了,前几年技术大比武,林银木还曾是一刀准,就是说他划的猪肉,说划两斤就是两斤,如今猪肉紧张,凭票供应,为了照顾买家情绪,一般都要比票面重量重一两半两的,卖肉的和买肉的都无话可说,像这种超出票面重量四两的,如果不是相熟的关系户,根本就不可能。
    林银木与猪肉打了十几年的交道,闭上眼睛也可以把猪肉分解开来,可以把骨头上的瘦肉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留,就是把猪肉放在人的光脊梁上也照样可以把猪肉一块一块的划下来,他的手绝对可以掌握分寸,绝对不会伤及猪肉下面的光脊梁,怎么会随手一刀就把报纸划破了呢?
    一般分切猪肉的刀,根本不可能把报纸分切开,除非是剃胡须的刀片,林银木真有些想不明白,这事情不可能在他的手上发生的,怎么就发生了呢,而那张报纸实实在在的是被划破了,自己懊恼又沮丧,真的是倒霉透了。

                          三

    这两年,汤录纹和林银木的关系突飞猛进,原本就是本家亲戚,经常在一起吃饭喝酒,相互之间的感情就越加的亲密了,林银木卖猪肉十几年,这猪肉一直都是紧俏商品,即使不缺钱不缺肉票的人家,买猪肉也想买好的。
    品评猪肉好与不好,各有各的标准,贫穷寒苦的人家,钱少肉票金贵的人家,都想吃点猪油炒菜,这猪油一般的人可别想问津,你有钱也没人卖给你,还有猪心子猪肝子猪脚杆这些滋补人的东西,更是属于特供商品,即使你有特殊证明,也很难把这些东西买到手。
    林银木或多或少还是一个负点责任的小头目,他要想把这些东西卖给谁还不是小菜一碟。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逐渐建立起来的,一回生二回熟,几次以后就成老朋友了,林银木的社会关系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站在那个位置上,手上有许多人想要的东西,你不求别人别人也会来求你。朋友混熟了,别说你手上有肉票特供证明,就是什么都没有,你时不时的来买一点也不是什么很艰难的事情。
    林银木是一个喜结善缘的人,很难见他和别人吵架割孽,顾客埋怨给他划的猪肉不好,林银木二话不说,你说哪里好我给你重新划,直至你满意为止,日子久了熟人朋友越来越多,人原本就各取所需,在他的手上讨得好处的人自然想保持关系,林银木想挵点什么就容易了,那些在农民眼中金贵的东西,在城市里的人眼中却一钱不值,什么酱渣醋渣豆腐渣,变了质的腊肉臭了的鸭蛋霉变了的米,这些东西在城市里的人眼中,简直就是垃圾,只有农民拿它来当宝贝,林银木想搞一点城里人眼目中的垃圾,那也不是什么难事,林银木为邻里帮忙,也只是举手之劳,并不是很劳神费力的事,也并没怎么把这些事放在心头。只汤录纹不明就里,只尽心竭力巴结他,只想尽可能的多得点好处。
    为此汤录纹学会了吸叶子烟,他也只是学会了吸,自己还是很少吸,常摆出一副吸叶子烟的样子。如今他也学会了怎么选择好的叶子烟了,知道哪种叶子烟接火划白灰,知道哪种叶子烟点不燃火,以及叶子烟为什么点不燃火。
    叶子烟主要是收割晾晒的时候,没有管理得好受了潮,叶子烟保管的时候不能随便摆放,最好是放在干燥的地方,最好是存放在稻谷堆里。叶子烟不受潮,自然而然就接火划白灰了。
    如今的汤录纹和林银木关系不错,汤录纹说的话中耳好听,什么我家喂猪全靠了幺爸你哦,这辈子都记得到幺爸对我们的好哦。林娴英都觉得汤录纹说的话肉麻,说:“你汤矮子,朗格学会了专门说好听的话来哄我幺爸哦?”汤录纹回说:“日妈说话格嘛,又不要本钱,朗格不拣好听的说?”
    林娴英觉得汤录纹越来越会为人处世了,即使上午和你吵了架,下午他就会觍着脸上前去招呼别人。
    林银木作梦也不会想到汤录纹会安起凳子整他,一个时常笑嘻嘻的给你说好听的话的人,一个垫起脚尖给你撑雨伞遮挡风雨的人,怎么可能会暗地里存心整你呢。
    林银木做梦也想不到。
    突然脑海里闪出了那一条半大狗儿?……难道那一天晚上……难道那一天晚上汤绿纹去杀了人来?
    林银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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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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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8:15:53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卷第五章

                        一

    只因为傅筱声出生在佃富农家庭,因而成了国军遗留在大陆的残渣余孽,汤录纹可以大张旗鼓的训斥:“你只能规规矩矩的接受劳动改造!”曾几何时,汤录纹煽动谋划,企图把傅筱声当反面教员挵上台批判斗争。
    后来又听他悄悄对人嘀咕,说罗洪钧道德败坏,说罗洪钧不是好人,可当人们问及罗洪钧如何道德败坏,汤录纹则只冷笑瘪嘴,始终不说出所以然来。
    林银木估计,这傅筱声和罗洪钧,总是什么时候得罪过汤录纹。许多人都爱背着张三说李四,背着李四说赵六,都爱说别人的盐咸醋酸。每逢遇上这种情况,林银木从来都不去掺和,有人说这些话,他都会借故离开,实在离不开走不脱,也只是默默的当收录机。为了不激起别人的反感,还要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时不时的莞尔一笑,时不时不置可否的点头摇头,不能让人琢磨出你是站在哪个立场上,即使以后东窗事发,这些闲言碎语也不会与你有什么相干,因为你始终一言未发,没有人可以指责你的不屑之处。
    林银木遵循自己的宗旨,别轻易去得罪一个人。
    林银木常说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林银木从来不与人言说不该说的话,更不伙同人去做不该做的事。别以为你现在和某人有过命的交情,别以为谁和你是生死朋友,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就会翻脸成仇。如今的许多话和许多事,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那是要害死人的。林银木牢记着这个为人处世的哲学。
    林银木从来不说别人的盐咸醋酸,因为他这一辈子犯过两次致命的错误。传授林银木练习功夫的师傅,是被人害死的,师傅的死与张二河有莫大的关系。张二河比林银木大四岁,师傅带着林银木来队伍里煮饭的时候,张二活已经十六七岁了,因为枪打得准,已经算是队伍上出人头地的人物。
    师傅不知道参加了什么组织,邀约起一群兄弟伙,说是进行武装起义,林银木无意间知道了,知道了要打大仗。林银木害怕打仗,就把这秘密告诉了张二河,是想让张二河带他一起离开,谁知张二活当晚和当官的喝酒,酒醉以后把这秘密透露了出来,师傅和他的兄弟伙全被当官的抓起来,师傅死了,林银木很是后悔,怎么就管不严自己的嘴巴。张二河说他是无意间说出来的,林银木也辨不出真假,十二三岁的孩子知道啥,师傅死了,他的心里则留下了一个永久的悔恨。
    二十来岁的林银木还出了一次差错,那一年大鸣大放大辩论,动员大家给领导提意见,不但可以给领导提意见,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什么说什么,领导宣称绝不打击报复。说是为了促进社会进步,不但可以给领导提,随便什么话都可以说,只要是你看不顺眼的,都可以提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林银木也是太年轻,二十来岁想充积极,对单位上的哪些不合理的事,对领导应该改的什么毛病,全都竹筒倒豆子有啥说啥。当时没有事,还大会小会的表扬他,说这小伙子觉悟高,值得大家学习。  
    不曾料想等意见提的差不多了,领导的脸孔变了,把积极提意见的人说成是对现实的不满,对所提的意见说成是恶意攻击,结果林银木反而被挂了起来,还差点被食品公司开除,因此还去拉了几年的板车,从此林银木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这一次不小心把天捅了一个窟窿。
    一直小心翼翼提防别人无中生有的整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出这么一个大纰漏,这可是现行反革命行为啊,轻者十年八年别想出牢房,重则敲砂罐一命呜呼,林银木哪里还敢反抗只有乖乖的束手就缚。
    这个年代的人,对革命有着满腔的热情,对无产阶级的领袖充满着无限的热爱。一股思潮左右着人们的思想,在这一股思潮的推动下,人们更加疯狂的热爱领袖,只有疯狂的热爱领袖,方能体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革命者自然对阶级敌人极端的仇视。有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热爱的领袖的脑袋切了下来,虽然那被切下来的只是一张画像,足以证明这人对领袖的极端仇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用人指挥动员,人们蜂拥而上,林银木立马就被捆绑了起来,立马就成了重刑犯,立马就被送到白鹤林看守所,立马就被戴上脚镣手铐,立马被关押进了重刑犯的监牢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汤录纹在报纸上做了什么手脚?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这小子啊?

                         二

    重刑犯的牢房窗户小,不但只有一个,而且离地面高。监牢里光线昏暗,才从阳光中走进监狱里来,林银木的眼睛很是不适应,只觉得牢房里还有人,暗黑中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听里面的人惊呼:“你不是林伯伯吗?你朗格被关进来了?”
    听声音熟悉,林银木说:“你是哪一个?”那人回答说:“我是摩登!”摩登林银木认识,只是不在一个院子里居住,三天两头碰面,日子久了就自然熟悉了,偶尔来买猪肉,有意无意的把轮子往林银木面前凑,轮子到了,笑脸相求:“麻烦你尽量割肥一点的!”
    这举手之劳,林银木自当满足,一来二去,路上邂逅,也点头招呼,知道相互姓甚名谁,只是没有往来,算是熟人不是陌生人,见是熟人自当问:“你怎么被关在这里面呀?”
    送林银木进监狱的警察接口说:“这是一个杀人犯,把他邻居一个漂亮的女娃杀死了。”林银木惊讶地问:“你把谁杀死了?”摩登叹了一口气说:“他们说我杀死了黄鹂媛。”林银木更惊诧了,说:“你说啥子?黄鹂媛被你杀死了!”摩登说:“我没有杀,是他们鼓捣说是我杀的。”警察说:“你不是自己已经承认了么?”摩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警察正转身要走,林银木喊住他说:“你能不能告诉老范一声,就说我林银木出事了,麻烦他代信告诉我家里人一声,不然老婆孩子还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警察站立住身子说:“你认识老范?”林银木说:“我们是朋友。”警察说:“哦,我晓得了,你是陈家湾肉店的老林,你朗格搞拾起的嘛。”
    这老范是白鹤林看守所的采购,几乎天天都要来肉店采购猪肉,一来二去就和林银木相熟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都会自觉不自觉的结交可以给自己带来实惠的人。林银木销售猪肉,可以给许多人带来实惠。不知道老范是存心还是无意,交道从一只香烟开始,逐渐发展到吃茶喝酒。那年月烟酒都凭票供应,市面上的餐馆几乎无白酒供应,但偶尔会销售甜酒五加皮之类的低度酒,低度酒也是酒,当老范知道林银木喜欢喝二两时,就邀约林银木去喝低度酒,有一次就有二次,老范还时不时的送一张两张酒票给林银木,俩人就这样成了朋友。
    反正猪肉又不是自己的,销售给谁都是销售,这个年岁挵不好谁都有可能掉进看守所里去,林银木也有心结纳老范,那个年月,不就希图多买几两不用花肉票的猪肉,还有那些凭孕妇和病号证明才能买得到的东西,什么猪油猪蹄子猪肝之类的,只要老范开口要,今天没有明天就给你留着,关系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没有想到林银木还真有用上老范的时候。
    老范来了,问明了事由不迭声的埋怨:“怎么恁么的不小心,这一下朗格办,不判你死刑也会被关押十年八年,这罪名可不是一般的罪名,难以为你开脱呀。”
    林银木反倒镇定下来,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帮忙跟我老婆说一声,让她送点穿的用的来,没有想到我会落到这境地,以后麻烦你老哥了。”那时候出这样的事,一般是没人给你家里捎信的,除非押解回原单位批斗,或者人被枪毙了找家属收子弹费,抓了就抓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除非案情重大需要炒家,一般亲属在案发的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跑到哪儿去了。
    老范说:“这些年多亏你,我们家的日子才过的比别人好,你对得起我,我也会对得起你的,我会想办法,尽量减轻你的罪行,尽量不让你为这事掉脑袋。”
    老范说他尽量想办法,林银木少不得千恩万谢。
    老范离去了,林银木才转身来问摩登。

                           三

    林银木早出晚归,早晨去上班,许多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晨早要开门营业。下午收工去茶馆喝一阵茶,遇上朋友喝两杯酒。林银木酒量不大,喝两杯就晕乎乎的,悠哉游哉回家,天已经黒尽了。以前黄万兴和汤录纹想请他喝酒,一般都只有在星期天。只有星期天,林银木才不早出晚归的忙碌。
    林银木根本就没有听说黄鹂媛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更没有听说黄鹂媛被傅筱声杀死了,如今在监狱里的重刑犯牢房里见着傅筱声,并听警察说傅筱声已经认罪了?林银木如何不吃惊,待老范走了,这才仔细询问是怎么一回事情。
    傅筱声也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只说自己和黄鹂媛约会,收到纸条就去枸树林里等她,可等了好一阵都不见黄鹂媛来,后来汤录纹和景细美值夜照看庄稼,不知道怎么也摸进枸树林里来了。景细美还在枸树林中间的那一块沙地里,挖掘出来了黄鹂媛的衣服。黄鹂媛就这样不见了踪影,自己是被汤录纹和黄鹂媛的妈妈,扭送到公安局来的。
    傅筱声隐去了林娴英曾为他们递送纸条子,隐去了这次纸条子不知是谁从窗户丢进屋来的,傅筱声隐去没有说,是怕给林娴英惹麻烦。而今他自己也还在奇怪,这纸条怎么会从窗户里飘进来呢,而且飘进来的纸条只是半张……
    隐去了与林娴英相关的细节,傅筱声把自己心中的秘密全都吐露了出来。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黄鹂媛的,说喜欢上了就朝思暮想……
    把自己写信追求黄鹂媛,把黄鹂媛畏怯农村的艰辛生活,把自己后来又不想牵累她,俩人的交往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俩人的往来也时断时续……傅筱声说自己始终丢弃不下,说黄鹂媛的心境也许也和他一样,想爱想牵手却总有一些忧虑丢不开……
    这必定不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年代,总有一些优柔寡断的惆怅掺和其中,残酷的阶级斗争,严峻的生活。无一不折磨情窦初开的年轻男女,仅只二十来岁啊,那能恁么轻易的丢弃放开……
    傅筱声犹如开闸放水,把心中的一切都告诉了林银木。
    林银木问:“你恁么爱她怎么会又杀了她?”傅筱声说:“我哪里杀了她来?”林银木说:“你不是承认了么?”傅筱声说:“我这才知道公安人员的厉害,掉落进这个汤锅里了,不承认你也得承认。”林银木问:“黄鹂媛真的死了吗?”傅筱声说:“看情形也许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真的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活着没有意思了。”林银木说:“你怎么也不想活了?”傅筱声不说话,只深深地叹气,傅筱声的神情,有着无可奈何的哀伤。
    停了许久林银木说:“你不要想到死,人不是你杀的,也许不会判你死刑,也许你还有出去的一天,出去了也许你还有机会找出真凶来。”傅筱声还是不说话。林银木又说:“我知道在这里面的日子不好过,我教你一种自我调解的方法,先从练气开始,然后再练拳脚,这样一来你可以放下心中的烦心事,练了拳脚说不定哪一天还会有用处。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从监狱走出去,在里面呆一天我就教你一天,至少你会少些烦闷,我也少些烦恼,就呆在里面听天由命吧。”
    傅筱声对林银木的话不置可否,只自顾自的诉说,说黄鹂媛真的死了,说他活着也就真的没有意思了,说黄鹂媛如果真的死了,都是他傅筱声害的,如果不是自己写信去追求,也就没有这些事情发生……傅筱声就这样在林银木面前自哀自怨的追悔自己……追悔自己不该给黄鹂媛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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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8:41:17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卷第六章

                      一

    汤录纹的一些作为,很有点让林银木心生厌恶。汤录纹的外公去世,这小子也就十二三岁。小小年纪的他,做的事情林银木很有些反感。他常抓苍蝇蜻蜓逗引蚂蚁,小孩子嘛,原本也没有什么,可林银木则看见汤录纹把那些个头大的蚂蚁抓起来,掐去蚂蚁的尾巴,看着没有尾巴的蚂蚁到处乱窜。这蚂蚁没有了尾巴还能活么?林银木为此还训斥过汤录纹:“你逗引蚂蚁就逗引蚂蚁,为什么把蚂蚁的尾巴掐去?蚂蚁掐去了尾巴还能活么?你这不是害命吗?”汤录纹不为所动,还越发掐的起劲,甚至不屑的对林银木说:“关求你暖子事!”这话让林银木很是不痛快。
    如果说汤录纹把蚂蚁的尾巴掐掉,把苍蝇的脑袋扭掉,让没有尾巴的蚂蚁乱窜,让没有脑袋的无头苍蝇乱飞,只是顽童不谙世事调皮嬉戏。可这娃抓住了活老鼠,则把老鼠丢进煤油里,等老鼠全身沾上煤油,然后用打火机点燃老鼠,老鼠吱吱的叫着乱钻乱窜。这有些让林银木着急上火,万一让老鼠钻进家具杂物柴堆里,引燃大火那可不是耍的。林银木气的七窍生烟,然而则束手无策,孩子是别人的,你能说啥,吹胡子瞪眼他不理你,有时林银木恨不得搧他两耳光。
    不知道这娃小小年纪,生性怎么就恁么残忍,那是林银木偶然看见汤录纹挖地,突然从地里蹦出一只冬眠的青蛙。那青蛙许是刚清醒过来,在泥地上呆坐着。汤录纹抡起锄头脑壳,猛一下砸在青蛙身上。青蛙一命呜呼,汤录纹则圆瞪双目咬牙切齿似有深仇大恨似的,一下连一下的直至把青蛙砸成肉羹。目睹情景的林银木,内心痉挛的抽搐了几下。那情景,见过世面的林银木都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一只青蛙,碍着你了吗,怎么这般残忍?”后来才察觉,这汤录纹挖地,只要看见土里蹦出青蛙,必定举起锄头脑壳,直到把青蛙砸成肉羹。林银木一直没有搞清楚,汤录纹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看见汤录纹提起狗的后腿,抡起胳膊把狗甩搭在地上,这才猛然想起,汤录纹的外公,也是这么的一个人。
    最让林银木看不下去的是汤录纹暴打两个少年儿童,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人家十四五岁的孩子,不就是用小泥巴团砸了你的脊背么,你不痛又不痒的,用的着生这么大的气把两个孩子往死里打?人家无缘无故用泥巴团砸你,是有点惹人生气,你训斥他一顿,了不得还搧他一耳光,用的着这么黑起良心暴打人家吗?
    林银木真恨不得动手帮忙,忍了许久才忍住心中的的不平之气,而汤录纹则在林银木心中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后来侄女因老家粮食欠缺,想来城郊安家落户,托婶娘在城郊帮忙找寻对象。
    城郊的菜农每一个月政府供应三十二斤返销粮,老家的农民连这数量的一半都吃不上。县区的姑娘蜂拥着往城郊嫁,图的就是那三十二斤大米,想嫁来城郊的姑娘多了,城郊的小伙子就翘起了尾巴,找寻对象还成了一个不好解决的难题。
    主要是侄女长的人高马大,那身材长的根本就不像一个姑娘,由于粮食不够吃,面黄肌瘦满脸菜色。那年月这样来相亲的男女,犹如一群生猪市场上出售的猪仔。油光水滑长相将就的,就被来相亲的男人选择了去。身材不好面黄肌瘦脸呈菜色的女孩,也还是条件欠差点男娃儿点头认可,只林娴英人高马大还容貌欠佳,别说条件好的看不上他,条件差的也摇脑壳,而出身成份不好的,林娴英还不愿意……不知谁推荐了汤矮子,不曾想这两人竟然同意了?
    林银木知道侄女是在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下选择的汤录纹。林银木看不上汤矮子,又对他的一些行为有看法,因此极力反对。无奈林娴英执意想来城郊,无奈侄女也实在难找到般配的,林银木自己又没有能力为侄女挑选一个比汤录纹更适合的,最后也就持保留意见任其侄女的婚姻自由发展。

                          二

    张二活去世的时候,这汤录纹也只十二三岁。外公去世了,他成了一个阶级异己份子留下的孩子,人们没有因为他的外公,也再把他汤录纹也挵去批斗,这就算是很不错的了,谁还来照管他,也只让他自生自灭了。
    外公外婆还活着的时候,农村推行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农民按户划分猪饲料地和自留地,汤录纹一家三口,加上猪饲料地,生产队指画了很大一块土地,由他家自主经营。
    汤录纹不知道划地是依据的什么政策,只知道这划拨的土地归他家耕种,据说是六十年不变。外公外婆死了,划分的自留地并没有收回,留了下来归汤录纹耕种。就因为有了这一片自留地,汤录纹才顺畅的活了下来。
    那时候划分自留地和猪饲料地,也许是把关不严,也许是农民自己给自己留生路,并没有按照政策严防死守,也许是划地的人手下留情,各家各户都划得了不小的一片。
    十二三岁的汤录纹,则不知道该在这一片土地上种啥,只学着别人,见别人栽种什么,自己也学着种什么。也许年龄小不懂庄稼活,不是栽种的庄稼种不活,即使栽种活了可不久又死了。汤录纹栽种的蔬菜自己吃都不够,更别说靠蔬菜卖钱买粮食吃。汤录纹的日子过的说多艰难就有多艰难。
    在那粮食匮乏的年代,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里知道计划用粮,也不懂怎么自己种植蔬菜。自己不会种植蔬菜,也就没有蔬菜吃。开始的时候,泡菜坛子里还有外婆留下的泡萝卜,外公是饿死的,外婆留下的泡萝卜屈指可数。
    汤录纹最先就用外婆留下的泡萝卜下饭吃,泡萝卜没有了就用泡萝卜的盐水下饭吃,这样一来一个月的粮食半个月就吃光了。十二三岁的孩子,没有吃的东西了,见别人家吃饭的时候,少不得就去别人家门口或者窗台边探望。有时竟在别人家墙根下蹬着,有心肠软看不下去的,就招呼说:“吃了吗?没有吃就将就吃点吧。”
    许多年以前林银木就早出晚归,连星期天都是耍轮休,起始没有察觉汤录纹来家蹭饭吃,后来碰见了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日子久了不尽有些埋怨老婆:“这娃心肠歹毒你管他干啥。”林妈妈就说:“人家这么小点的娃儿,得罪你啦?”林银木还不好说为什么厌恶他。只对汤录纹说:“你把你那一片自留地经管好点,哪里还会没有吃的!”林妈妈说:“那你帮他种自留地。”林银木说:“我又不是农民,我怎么帮他种自留地?”
    谁也不知道是谁去说合,也许是黄万兴自觉自愿,黄万兴把汤录纹家的自留地全种了起来,让汤录纹只把粮店发的粮票交给他,就这样汤录纹在黄万兴家搭伙,逐渐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林妈妈并没有因为汤录纹去黄万兴家搭伙就丢下他不管,反而担当起了照顾汤录纹的日常生活。汤录纹除了吃饭在黄万兴家,洗连缝补几乎都成了林妈妈的事,直到汤录纹结婚安家,林妈妈才没有再为汤录纹浆洗缝补衣服。

                          三

    其实林银木并不恨汤录纹,只是不喜欢他。那个时候的老百姓,荷包里都没有几个钱,什么都凭票供应,日子过的都紧巴巴的,老婆因为给领导提意见,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结果别开除公职,原本要下放去农村劳动改造,害的林银木托关系走后门,花费了不少心思,才把老婆的户口留在了城市里。如果老婆下放去了农村老家,他也不可能再呆在城市里,两个儿子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城市。林妈妈没有被下放农村,只有当家庭妇女,当家庭妇女没有收入,这一家人的日子自然就有点捉襟见肘。
    林银木可以把便宜挵给别人,可不敢把猪身上紧俏的东西往家里拿,熟人朋友递一斤肉票卖两斤肉,即使被人察觉也无所谓,最多也就是工作失误出了差错。这些东西可不敢随便往家里拿,家人来买猪肉,也不会往亲人的面前凑,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个问题上出了差错,那可是要惹大麻烦的,不只是丢掉工作恁么简单,搞不好下一次运动你就成了运动员。
    林银木家的日子也比别人好不到哪里去。每逢林银木轮休老婆总是要千方百计的挵点好吃的,如果没人请林银木喝酒这好吃的一般都是晚上才端上桌子来。也就在这个时候,汤录纹来到门边守望在门口了。
    一见汤录纹守望在门口,林银木即刻就生出几丝不快来,不是林银木吝啬,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人,心中就生出担心,生怕老婆张口喊汤录纹进来吃饭,谁知老婆真就说了:“吃没得嘛?进来吃点!”林银木虽然心中不快,还不好吐露出来,只在心里不安逸。
    最让林银木难以忍受的是老婆帮汤录纹缝补衣服。这汤录纹不知道怎么搞拾起的,身上的衣服三天两头总是挵的大眼小框的。头天才给他缝补的好好的,第二天又是襟襟柳柳大洞小眼的了。林银木感觉有些奇怪,早上出工时衣服还好好的,虽然补丁重补丁,总还是缝补的干净整齐,可收工回来就破的不成样子了,有时候连衣袖也被扯脱来吊起,林妈妈还不得不连夜连晚的再缝补好。
    这衣服怎么被撕破的恁么快,汤录纹是怎么干活儿的?这天林银木轮休,信步来到农民干活的地方。一群农民正在歇气休息,只听黄万兴的三儿,嬉笑着说:“昨天汤矮子,把陈老五按倒在地上了,陈老五半天也爬不起来。看不出来,这矮冬瓜,还有点力气呢。”只听陈老五说:“老子没有注意,这才被汤矮子按倒了格嘛,老子真要整他,汤矮子可不是下饭菜。”黄老三调侃的说:“你娃打不赢他。”陈老五说:“没说的。”黄老三说:“不信试一下看。”陈老五说:“试就试,老子挵他,手到擒来。”陈老五摆出架势,汤录纹不答话也没准备动手,黄老三说:“汤矮子,虚了嗦!”汤录纹哼了一声,这一声里有不服输的味道。黄老三说:“陈老五不敢上了?”黄老三的话语里明显有挑逗的味道。
    陈老五在黄老三的怂恿下,扑上去抓住汤录纹,俩人厮打起来。汤录纹终因个子矮小,也许气力也稍虚一筹,被陈老五按倒在地,汤录纹用劲挣扎,还是没有翻过身来。
    一男青年在旁边说:“如果是老子,哪里用的着恁么使劲,轻轻一下,汤矮子就动弹不得了。”黄老三说:“你也和他试一下嘛。”
    陈老五和汤录纹刚站立起身子,那男青年说:“汤矮子,我们两人来一回。”汤录纹不答话。黄老三说:“都是提虚劲的。”那男青年听黄老三如此说,走上前拉起汤录纹就动手,仓促间汤录纹只好动手迎战。
    没多会林银木便看出来了,这黄老三是拿汤录纹当猴子玩,怂恿陈老五与汤录纹厮打,几场厮打下来,汤录纹和陈老五的衣服都被撕扯成了布条条。陈老五厮打累了,黄老三又用相同的语言,挑逗和汤录纹差不多年岁的小青年,不时的让几个人相互斗殴,自己操着手站立一旁观战取乐。
    林银木不由得上前干涉,说:“你黄老三恁么做有些不地道,挑起别人打架,你却在旁边看着取乐。”黄老三转脸见是林银木,轻蔑的说:“关你暖子事!”林银木说:“你有本事找一个身体和你差不多的,也打一架让大家看看。”
    黄老三长的五大三粗,矮墩墩很是壮实,闻言走上前,挥掌就向林银木扫去。看着林银木身子没动,不知道怎么就拉住了黄老三挥掌击出的手腕。黄老三哎哟哎哟的叫唤,林银木轻轻一推,黄老三倒退了好几步。黄老三说:“耶!看不出来你一个焉粑屁臭的老头,还有点力气吔。”黄老三摩拳擦掌,还真做出了动手的架势。
    在一旁歇气的黄万兴,看情势赶紧跨步赶上来,拦挡在中间,对儿子吆喝说:“你干啥子!你干啥子!”
    林银木笑着说:“人家汤录纹没妈没老汉照顾,恁么丁丁小点,你们何必欺负别人呢。”
    黄万兴说:“砍脑壳的,老子回家才跟你算账。”转脸对林银木说:“林伯伯,莫和这些娃儿一般见识。”
    见识了这一幕,林银木对汤录纹的心态起来变化,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怜悯同情之心,还在心底盘算怎么帮他一把来。
    曾经帮过汤录纹一把的林银木,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汤录纹竟然要害他?为了什么汤录纹要恁么做呢?
    林银木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条卷缩在墙角叫唤的半大狗儿?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晚半夜回来的汤绿纹?
    难道汤绿纹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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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9:17:46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卷第六章

                      一

    汤录纹的一些作为,很有点让林银木心生厌恶。汤录纹的外公去世,这小子也就十二三岁。小小年纪的他,做的事情林银木很有些反感。他常抓苍蝇蜻蜓逗引蚂蚁,小孩子嘛,原本也没有什么,可林银木则看见汤录纹把那些个头大的蚂蚁抓起来,掐去蚂蚁的尾巴,看着没有尾巴的蚂蚁到处乱窜。这蚂蚁没有了尾巴还能活么?林银木为此还训斥过汤录纹:“你逗引蚂蚁就逗引蚂蚁,为什么把蚂蚁的尾巴掐去?蚂蚁掐去了尾巴还能活么?你这不是害命吗?”汤录纹不为所动,还越发掐的起劲,甚至不屑的对林银木说:“关求你暖子事!”这话让林银木很是不痛快。
    如果说汤录纹把蚂蚁的尾巴掐掉,把苍蝇的脑袋扭掉,让没有尾巴的蚂蚁乱窜,让没有脑袋的无头苍蝇乱飞,只是顽童不谙世事调皮嬉戏。可这娃抓住了活老鼠,则把老鼠丢进煤油里,等老鼠全身沾上煤油,然后用打火机点燃老鼠,老鼠吱吱的叫着乱钻乱窜。这有些让林银木着急上火,万一让老鼠钻进家具杂物柴堆里,引燃大火那可不是耍的。林银木气的七窍生烟,然而则束手无策,孩子是别人的,你能说啥,吹胡子瞪眼他不理你,有时林银木恨不得搧他两耳光。
    不知道这娃小小年纪,生性怎么就恁么残忍,那是林银木偶然看见汤录纹挖地,突然从地里蹦出一只冬眠的青蛙。那青蛙许是刚清醒过来,在泥地上呆坐着。汤录纹抡起锄头脑壳,猛一下砸在青蛙身上。青蛙一命呜呼,汤录纹则圆瞪双目咬牙切齿似有深仇大恨似的,一下连一下的直至把青蛙砸成肉羹。目睹情景的林银木,内心痉挛的抽搐了几下。那情景,见过世面的林银木都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一只青蛙,碍着你了吗,怎么这般残忍?”后来才察觉,这汤录纹挖地,只要看见土里蹦出青蛙,必定举起锄头脑壳,直到把青蛙砸成肉羹。林银木一直没有搞清楚,汤录纹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看见汤录纹提起狗的后腿,抡起胳膊把狗甩搭在地上,这才猛然想起,汤录纹的外公,也是这么的一个人。
    最让林银木看不下去的是汤录纹暴打两个少年儿童,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人家十四五岁的孩子,不就是用小泥巴团砸了你的脊背么,你不痛又不痒的,用的着生这么大的气把两个孩子往死里打?人家无缘无故用泥巴团砸你,是有点惹人生气,你训斥他一顿,了不得还搧他一耳光,用的着这么黑起良心暴打人家吗?
    林银木真恨不得动手帮忙,忍了许久才忍住心中的的不平之气,而汤录纹则在林银木心中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后来侄女因老家粮食欠缺,想来城郊安家落户,托婶娘在城郊帮忙找寻对象。
    城郊的菜农每一个月政府供应三十二斤返销粮,老家的农民连这数量的一半都吃不上。县区的姑娘蜂拥着往城郊嫁,图的就是那三十二斤大米,想嫁来城郊的姑娘多了,城郊的小伙子就翘起了尾巴,找寻对象还成了一个不好解决的难题。
    主要是侄女长的人高马大,那身材长的根本就不像一个姑娘,由于粮食不够吃,面黄肌瘦满脸菜色。那年月这样来相亲的男女,犹如一群生猪市场上出售的猪仔。油光水滑长相将就的,就被来相亲的男人选择了去。身材不好面黄肌瘦脸呈菜色的女孩,也还是条件欠差点男娃儿点头认可,只林娴英人高马大还容貌欠佳,别说条件好的看不上他,条件差的也摇脑壳,而出身成份不好的,林娴英还不愿意……不知谁推荐了汤矮子,不曾想这两人竟然同意了?
    林银木知道侄女是在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下选择的汤录纹。林银木看不上汤矮子,又对他的一些行为有看法,因此极力反对。无奈林娴英执意想来城郊,无奈侄女也实在难找到般配的,林银木自己又没有能力为侄女挑选一个比汤录纹更适合的,最后也就持保留意见任其侄女的婚姻自由发展。

                          二

    张二活去世的时候,这汤录纹也只十二三岁。外公去世了,他成了一个阶级异己份子留下的孩子,人们没有因为他的外公,也再把他汤录纹也挵去批斗,这就算是很不错的了,谁还来照管他,也只让他自生自灭了。
    外公外婆还活着的时候,农村推行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农民按户划分猪饲料地和自留地,汤录纹一家三口,加上猪饲料地,生产队指画了很大一块土地,由他家自主经营。
    汤录纹不知道划地是依据的什么政策,只知道这划拨的土地归他家耕种,据说是六十年不变。外公外婆死了,划分的自留地并没有收回,留了下来归汤录纹耕种。就因为有了这一片自留地,汤录纹才顺畅的活了下来。
    那时候划分自留地和猪饲料地,也许是把关不严,也许是农民自己给自己留生路,并没有按照政策严防死守,也许是划地的人手下留情,各家各户都划得了不小的一片。
    十二三岁的汤录纹,则不知道该在这一片土地上种啥,只学着别人,见别人栽种什么,自己也学着种什么。也许年龄小不懂庄稼活,不是栽种的庄稼种不活,即使栽种活了可不久又死了。汤录纹栽种的蔬菜自己吃都不够,更别说靠蔬菜卖钱买粮食吃。汤录纹的日子过的说多艰难就有多艰难。
    在那粮食匮乏的年代,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里知道计划用粮,也不懂怎么自己种植蔬菜。自己不会种植蔬菜,也就没有蔬菜吃。开始的时候,泡菜坛子里还有外婆留下的泡萝卜,外公是饿死的,外婆留下的泡萝卜屈指可数。
    汤录纹最先就用外婆留下的泡萝卜下饭吃,泡萝卜没有了就用泡萝卜的盐水下饭吃,这样一来一个月的粮食半个月就吃光了。十二三岁的孩子,没有吃的东西了,见别人家吃饭的时候,少不得就去别人家门口或者窗台边探望。有时竟在别人家墙根下蹬着,有心肠软看不下去的,就招呼说:“吃了吗?没有吃就将就吃点吧。”
    许多年以前林银木就早出晚归,连星期天都是耍轮休,起始没有察觉汤录纹来家蹭饭吃,后来碰见了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日子久了不尽有些埋怨老婆:“这娃心肠歹毒你管他干啥。”林妈妈就说:“人家这么小点的娃儿,得罪你啦?”林银木还不好说为什么厌恶他。只对汤录纹说:“你把你那一片自留地经管好点,哪里还会没有吃的!”林妈妈说:“那你帮他种自留地。”林银木说:“我又不是农民,我怎么帮他种自留地?”
    谁也不知道是谁去说合,也许是黄万兴自觉自愿,黄万兴把汤录纹家的自留地全种了起来,让汤录纹只把粮店发的粮票交给他,就这样汤录纹在黄万兴家搭伙,逐渐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林妈妈并没有因为汤录纹去黄万兴家搭伙就丢下他不管,反而担当起了照顾汤录纹的日常生活。汤录纹除了吃饭在黄万兴家,洗连缝补几乎都成了林妈妈的事,直到汤录纹结婚安家,林妈妈才没有再为汤录纹浆洗缝补衣服。

                          三

    其实林银木并不恨汤录纹,只是不喜欢他。那个时候的老百姓,荷包里都没有几个钱,什么都凭票供应,日子过的都紧巴巴的,老婆因为给领导提意见,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结果别开除公职,原本要下放去农村劳动改造,害的林银木托关系走后门,花费了不少心思,才把老婆的户口留在了城市里。如果老婆下放去了农村老家,他也不可能再呆在城市里,两个儿子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城市。林妈妈没有被下放农村,只有当家庭妇女,当家庭妇女没有收入,这一家人的日子自然就有点捉襟见肘。
    林银木可以把便宜挵给别人,可不敢把猪身上紧俏的东西往家里拿,熟人朋友递一斤肉票卖两斤肉,即使被人察觉也无所谓,最多也就是工作失误出了差错。这些东西可不敢随便往家里拿,家人来买猪肉,也不会往亲人的面前凑,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个问题上出了差错,那可是要惹大麻烦的,不只是丢掉工作恁么简单,搞不好下一次运动你就成了运动员。
    林银木家的日子也比别人好不到哪里去。每逢林银木轮休老婆总是要千方百计的挵点好吃的,如果没人请林银木喝酒这好吃的一般都是晚上才端上桌子来。也就在这个时候,汤录纹来到门边守望在门口了。
    一见汤录纹守望在门口,林银木即刻就生出几丝不快来,不是林银木吝啬,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人,心中就生出担心,生怕老婆张口喊汤录纹进来吃饭,谁知老婆真就说了:“吃没得嘛?进来吃点!”林银木虽然心中不快,还不好吐露出来,只在心里不安逸。
    最让林银木难以忍受的是老婆帮汤录纹缝补衣服。这汤录纹不知道怎么搞拾起的,身上的衣服三天两头总是挵的大眼小框的。头天才给他缝补的好好的,第二天又是襟襟柳柳大洞小眼的了。林银木感觉有些奇怪,早上出工时衣服还好好的,虽然补丁重补丁,总还是缝补的干净整齐,可收工回来就破的不成样子了,有时候连衣袖也被扯脱来吊起,林妈妈还不得不连夜连晚的再缝补好。
    这衣服怎么被撕破的恁么快,汤录纹是怎么干活儿的?这天林银木轮休,信步来到农民干活的地方。一群农民正在歇气休息,只听黄万兴的三儿,嬉笑着说:“昨天汤矮子,把陈老五按倒在地上了,陈老五半天也爬不起来。看不出来,这矮冬瓜,还有点力气呢。”只听陈老五说:“老子没有注意,这才被汤矮子按倒了格嘛,老子真要整他,汤矮子可不是下饭菜。”黄老三调侃的说:“你娃打不赢他。”陈老五说:“没说的。”黄老三说:“不信试一下看。”陈老五说:“试就试,老子挵他,手到擒来。”陈老五摆出架势,汤录纹不答话也没准备动手,黄老三说:“汤矮子,虚了嗦!”汤录纹哼了一声,这一声里有不服输的味道。黄老三说:“陈老五不敢上了?”黄老三的话语里明显有挑逗的味道。
    陈老五在黄老三的怂恿下,扑上去抓住汤录纹,俩人厮打起来。汤录纹终因个子矮小,也许气力也稍虚一筹,被陈老五按倒在地,汤录纹用劲挣扎,还是没有翻过身来。
    一男青年在旁边说:“如果是老子,哪里用的着恁么使劲,轻轻一下,汤矮子就动弹不得了。”黄老三说:“你也和他试一下嘛。”
    陈老五和汤录纹刚站立起身子,那男青年说:“汤矮子,我们两人来一回。”汤录纹不答话。黄老三说:“都是提虚劲的。”那男青年听黄老三如此说,走上前拉起汤录纹就动手,仓促间汤录纹只好动手迎战。
    没多会林银木便看出来了,这黄老三是拿汤录纹当猴子玩,怂恿陈老五与汤录纹厮打,几场厮打下来,汤录纹和陈老五的衣服都被撕扯成了布条条。陈老五厮打累了,黄老三又用相同的语言,挑逗和汤录纹差不多年岁的小青年,不时的让几个人相互斗殴,自己操着手站立一旁观战取乐。
    林银木不由得上前干涉,说:“你黄老三恁么做有些不地道,挑起别人打架,你却在旁边看着取乐。”黄老三转脸见是林银木,轻蔑的说:“关你暖子事!”林银木说:“你有本事找一个身体和你差不多的,也打一架让大家看看。”
    黄老三长的五大三粗,矮墩墩很是壮实,闻言走上前,挥掌就向林银木扫去。看着林银木身子没动,不知道怎么就拉住了黄老三挥掌击出的手腕。黄老三哎哟哎哟的叫唤,林银木轻轻一推,黄老三倒退了好几步。黄老三说:“耶!看不出来你一个焉粑屁臭的老头,还有点力气吔。”黄老三摩拳擦掌,还真做出了动手的架势。
    在一旁歇气的黄万兴,看情势赶紧跨步赶上来,拦挡在中间,对儿子吆喝说:“你干啥子!你干啥子!”
    林银木笑着说:“人家汤录纹没妈没老汉照顾,恁么丁丁小点,你们何必欺负别人呢。”
    黄万兴说:“砍脑壳的,老子回家才跟你算账。”转脸对林银木说:“林伯伯,莫和这些娃儿一般见识。”
    见识了这一幕,林银木对汤录纹的心态起来变化,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怜悯同情之心,还在心底盘算怎么帮他一把来。
    曾经帮过汤录纹一把的林银木,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汤录纹竟然要害他?为了什么汤录纹要恁么做呢?
    林银木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条卷缩在墙角叫唤的半大狗儿?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晚半夜回来的汤绿纹?
    难道汤绿纹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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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9:30:3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卷
                          第一章

                            一
           
    看见黄老三怂恿几个半大小子相互斗殴,看见汤录纹被比他身材高大的同伴按倒在地上,曾经的记忆又漂浮在林银木的脑海里。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林银木不由得忆起了自己的过去。林银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的什么样儿,自小就和父亲相依为命,母亲在他的记忆里一点印象也无。
    父亲是怎么当的兵,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父亲是为了逃避当壮丁,毅然砍掉了自己右手的二指拇,可还是没有逃掉当壮丁的命运,抓壮丁的说不能开枪打仗可以干其他的事情。
    父亲被抓了壮丁他就尾随父亲去了兵营,后来当官的才知道这壮丁还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父亲当了伙夫他就当了小伙夫。不知道什么时候,部队上来了两个比他年龄大的孩子。他十二岁时,罗银城十四岁,张二河十六岁。
    当勤务兵的张二河,也像黄老三那样,撺掇比林银木大两岁的罗银城,时不时的来与林银木掀抱架。孩子和孩子,虽然年龄差距只两岁,小两岁的孩子气力永远不及年长者,林银木永远处于下风。处于下风的他也有取胜心,终因气力不加难以抵敌,也想有一天能把对方按压倒在地上。虽然有求胜的心思,却从来不敢主动挑衅,张二河说林银木打斗不赢,林银木不会去争辩。可张二河说罗银城打不赢,这罗银城就不信邪的气势汹汹的扑上来,林银木无奈之下还不得不迎战。
    部队里只有这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只有林银木经常受欺负。经常受欺负被师傅瞧见了,就暗地里传授了他吐纳吸气的功夫,后来连张二河也不是他的对手。林银木的身手逐渐敏捷,罗银城方才不敢再欺负他,三个小孩才逐渐的相安无事。
    曾经被人这样欺凌过的林银木,见黄老三怂恿陈老五掀抱架,见几个年岁相仿的小孩儿,被黄老三撺掇的都跃跃欲试想一争高下分输赢,而汤录纹在这一群孩子当中,孤立无援明显处于劣势,在黄老三的怂恿下,想把汤录纹掀翻在地的绝不止陈老五,几个旁观的小青年也跃跃欲试。
    当年林银木还有父亲在军营,张二河罗银城欺负他还不无顾忌,如今汤录纹则举目无亲,不由对他就生出了怜悯来。原来对汤录纹的几丝厌恶,一下子就淡薄了许多。心底涌起没妈没老汉的娃儿,过日子有点造孽的感觉来。
    就在几个孩子翻滚扑打的拉扯中,汤录纹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立时就糊满了尘土泥沙,还被撕扯起了大洞小眼来。如果不是自己的老婆天天晚上给他缝补,这汤录纹的衣服还能穿吗?
    原本对汤录纹有点厌恶的林银木,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的那点厌恶之心收敛了起来了。
    以前只要看见汤录纹站立在门旁,林银木就会不自然的冒起一种感觉,如今那种厌恶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如今有时还主动的招呼,说:“吃了没有?没吃进来吃点嘛?”
    那个年月口粮都是定量供应,各家各户并没有多余的,请别人吃了,自己就得节衣缩食。这汤矮子常来家门口守望,不给他吃点看着又可怜,长期给他吃的,自己的生活少不得也要受影响,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林银木不由得说:“这汤矮子,还是该回老家去。”老婆说:“回老家去更没有粮食吃。”林银木说:“他才十二岁,顶的起一个家来?”老婆说:“看着这娃儿也可怜,能帮就帮点吧。”
    林银木虽然不厌恶汤矮子了,可长期让他在家里吃喝,自己也承受不起,这还让林银木有些束手无策。

                           二

    那时候林银木的工资,还不足五十元钱,老婆没有工作,自己还有两个儿子,他的日子虽然不是捉襟见肘,可过的也不富裕,每个人的口粮都是定量供应,来了客人吃了一顿,你自己就要欠缺一顿,无论城镇农村,如果来一个客人在你家里住上三五个月,许多的家庭都无力承受。汤录纹这样隔三差五的来守望,女人家心软,有时并不是真心相邀,也只是无意间问一句:“你吃了吗?”而后客套的话随口说出:“没吃进来吃点嘛。”这汤录纹也许是家里真的没有吃的了,闻言一句客气话不讲。只听进来吃点这一句话,走进来端起碗就吃,而且连着吃上好几碗,等他吃饱了,锅里也就基本上没有了。
    此时的老婆有点后悔不该喊他进来,可人已经喊进来了,老婆又不好开口说什么,只等他吃饱了离开。
    汤绿纹离开了,老婆知道家里人并没有吃饱,自己再去煮一碗面粉疙瘩,或者再煮一碗干面。
    汤录纹把锅里的饭舀来吃完了,给这一家人留下了难言的憋闷,可当着汤录纹的面,谁也不好说什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家里没有大人,也实在是怪他不得。
    下次煮饭的时候,就多煮一点米,不料这汤录纹,饭量大,实在是吃得,而且吃饭的速度非常快,你一碗饭没有吃完,他三碗饭都吞下肚子里去了。那时候的粮食,定量供应,每一个家庭,粮食都没有 多余的,每天都是按着定量煮饭,煮的饭也仅只够这一家人吃,突然间多出一个人来,家里的人就只有一人少吃一点了。
    一天两天还无所谓,日子长了,林青和林茂少不得生出怨言来。林银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林妈妈也不忍心看着汤录纹眼巴巴的守嘴,只要看见了,犹豫良久,终还是喊了他进来。两个孩子忍不住了,拦挡住门口,不让汤录纹进来,林妈妈只好选一只大点的碗,舀一碗给他,说:“你别进来了,就在外面吃吧。”
    林青林茂把门关上,把窗户也关上。汤录纹什么话也不说,自在门外,等林家人吃完饭出来,只见饭碗趸放在门口,汤录纹已不见踪影了。林妈妈无可奈何的看着林银木,林银木苦笑着说:“我有啥子法?”

                           三

    汤录纹的家在巷道中间,往南是出院子的后门,往北就进院坝里来了。黄万兴家的厨房也在巷道深处,与汤录纹仅只一墙之隔。林银木家的厨房就在巷道口,进出院子都要从他家的门前经过。
    每逢月底吃饭的时间,汤录纹总会出现在这两家人的门前,看似无意识的路过溜达,其目的再明显不过,也就是想蹭点吃的填肚子。可在那糠菜半年粮的年代,各家各户的日子都差不多,原本都是按照人口定量供应的口粮,给你吃了自己就没有了。林青林茂怨声载道,林银木也无计可施。日子久了,只有避开汤录纹有可能出现的时间开饭。可就是这样,还是有可能被汤录纹碰上,碰上就无言的守望着,少不得林妈妈只好招呼他进来。
    林银木逐渐察觉,黄老三就是因为汤录纹隔三差五的去他家蹭饭吃,这才怂恿几个与汤录纹年龄相仿的娃儿,轮流的欺负汤录纹。黄老三的用意,只黄老三自己心里有数,那些被他怂恿的小崽儿,哪里知道这是黄老三故意的发泄怨愤,只当摔跤娱乐,特别是陈老五,只要说你陈老五打不赢汤录纹,这陈老五会立马扑上前,不管汤录纹接受不接受挑战,扑上去就和汤录纹厮打成一团。汤录纹开始浑然不觉,也只当玩耍,后来就不想参与了。可这由不得他,被黄老三怂恿起来的小崽儿,只管扑上来扭住汤录纹,无奈的汤录纹只好仓促应战。
    那个年代工人和农民的生活,有天壤之别。工人有副食品供应,虽然凭票,可每个月总是或多或少的有点。农民除了供应返销粮,其它副食品都不供应,许多农民炒菜几乎不用油,猪肉逢年过节来客人,也许才有可能吃上一星半点。条件好点的家庭只有自养生猪,年终送一条去食品公司,自己可以杀一条来过年。只能养一只猪的,猪肉就与食品公司对半分。养不起猪的家庭,也许一年到头都无猪肉吃。
    林银木曾听别人说黄万兴家的闲话。说他家过年来了客人,黄万兴捞起叉棍去夺腊肉,客人见他从房梁上夺下老大一块来,心中还暗自窃喜,恁么大一块,今天有得腊肉吃了。谁知道腊肉下锅煮熟以后,黄万兴则切了一半放进碗柜里去。看着剩下的腊肉装了满满两大碗,客人暗自想就这两大碗,也还是够几个人吃的。没有想到下锅炒的时候,却只炒了一碗端上桌子来。客人只暗里自叹气:“这黄万兴吝啬,一点腊肉都舍不得。”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流传了出来,说黄万兴家做光面子,当着客人的面夺下来很大一块腊肉,煮熟了就切一半来放起,切的时候用两只碗来装起,下锅炒的时候只炒一碗,这就成了夺下一大块,煮好了留一半,切的时候再留一半,炒的时候炒两碗,端上桌子来只余下一碗。
    这传言不知道真假,但可以说明一个问题,黄家的日子过的也不富裕。那个年月谁都想有好的吃,过年过节有一点好的吃你汤矮子还要来守嘴,黄老三自然生出不安逸来,如何不在暗地里整他?
    林银木逐渐察觉,黄老三故意整汤录纹,都是汤录纹不时的上门去蹭饭吃惹的祸。后来林银木还察觉,自己家的两个儿子,对汤录纹也不满起来,不满的程度比黄老三更甚,特别是与汤录纹年龄差不多大的林青,背着父母把口水吐到了汤录纹的饭碗里。
    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一个人去别人家里蹭饭吃,男人不说好歹可还有女人,女人不说好歹可还有孩子。日子久了,总要生出一些矛盾来。
    林银木家四口人,每个月有四斤肉票,原来每个星期可以打一次牙祭,一般都是在星期天,这下可好,星期天汤录纹主动上门,而且夹肉打粮盖似的,一块接着一块不歇筷子,林妈妈有些事情要做,总是最后上桌子,等她坐上桌子吃饭时,猪肉已经没有剩下几块了。
    日子久了,林青林茂怎么会不生出厌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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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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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9:59:0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卷 第二章

                         一

    汤录纹对林银木被抓的事情只字未露,林银木的朋友送来了口信
    黄万兴的老婆不住口的念叨:“林银木是多好的人啊,他不可能干坏事的,怎么会被抓进监狱去了呢?”
    汤录纹接口说:“你当然说他是好人哦,帮你们挵了恁么多的猪饲料。如果不是他巴心巴肠的帮你们,你们家的日子会过的恁么好么?”
    黄万兴的老婆叫嵩显俞,闻言说:“你还莫说,林伯伯跟我家挵猪饲料,还都是沾了你的光呢。”
    “跟你家挵猪饲料?怎么说是沾了我的光呢?”汤录纹惊讶的差点没有跳起来。
    嵩显俞说:“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原本不该拿出来说的,你不提起差点我还搞忘了。那一年,你外公外婆去世了,你的生活没有人照管,林伯伯来我家为你说合,让我们家把你家分的自留地挖起来种上庄稼,让你来我们家搭伙食,只让你把粮票交给我们,说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说你在生产队上班关的饷,就让你自己留着打零用。我们老黄开始不愿意,主要是那时候我们家的成份没有改。那时候我们还是佃富农。老黄害怕按照林银木说的那样做了,会惹来别人说闲话,搞不好来一个什么运动,说我们剥削你什么的,可不就没事找事吗。林伯伯不晓得朗格知道农民吃饭靠自留地,还能把自留地的收入算出账来,说你家那几分自留地的收入,蔬菜种的好可以抵他一个人的工资。说你年龄小不会种蔬菜,说我们接过来帮你把蔬菜种上,说蔬菜卖的钱供你汤录纹吃饭没有问题。我们老黄还是不同意,主要是害怕运动来了脱不到手。后来林伯伯说,我们收留你,他就帮我们搞猪饲料。这不是我们沾了你的光么?”听了这些话的汤录纹在心底说:“狗日的黄万兴,算盘打得还真精呢。”
    汤录纹记得,外公外婆去世不久,灾荒就基本结束了。那时候粮食供应也逐渐的恢复了正常,自己每个月都有三十斤返销粮,如果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自己原本也能够过下去的。
    可那时候自己年龄小,根本就不会种自留地。那时候看见别人栽种什么,自己也跟着栽种什么,不知道怎么施肥,也不知道怎么经营管理,栽种的蔬菜自己吃都不够,哪里还可能依靠蔬菜卖钱过日子。政府供应的返销粮,自己也不知道要精打细算,有米的时候就舀来煮,没有菜下饭就舀外婆留下的泡腌菜的盐水,只管吃饱肚皮,根本就不知道要计划用粮,只要有米就煮白米干饭吃,没有米了就干等着挨饿,也不知道可以把蔬菜掺和进米饭里,结果一个月的粮食半个月就吃光了。
    汤录纹不是故意要去当守嘴狗的,他也知道去吃别人的饭会引来别人不安逸,可是没有大米下锅,自己就没有吃的,肚子饿得难受,闻见饭菜的香味不由得就走了过去。
    林银木和黄万兴都是隔壁邻居,出来进去都要从门口路过,闻见饭香肉香少不得要去窗口张望,汤录纹没有料想到他去张望,林妈妈和黄妈妈都会喊他进去吃点。
    汤录纹至今都还记得,那是春节过年的日子,自己孤身一人,过年不过年没多大的区别,记得林家吃年饭了,汤录纹还蹲在墙角逗引蚂蚁。
    汤录纹没有想到林妈妈会主动的来喊他去吃年饭。那一年春节,林银木不在家,只林青和林茂。汤录纹记得,林青和林茂还把好吃的菜往他的碗里挟。
    谁知道日子长了,林青和林茂都不安逸他了!特别是遇上他们家打牙祭的日子,林青和林茂对他更没有好脸色。
    汤录纹也不想去当守嘴狗,可肚子饿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可恶的是黄家老三,那些年黄鹂媛在成都姐姐家,汤录纹只知道黄家有一个幺女,可一直没有见过。只这黄老三,打从汤录纹第一次进他家门,这黄老三就横眉立目的不安逸。

                         二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汤录纹明知道黄老三不安逸他,当着黄万兴的面,黄老三不敢怎么他,可在生产队上班的时候,这黄老三故 意说些话刺激陈老五:“别看你陈老五山恁么大一堆,你连汤矮子都打不赢!”陈老五不服气,说:“打不赢么?你喊他来试一下!”黄老三说:“汤矮子,试一下!”汤录纹说:“算啦。”黄老三嬉笑着说:“陈老五!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是钢是铁,试一下才晓得!”陈老五摩拳擦掌,汤录纹不说话也不动。陈老五主动扑上去,口里说:“来哟!”仓促间,汤录纹只好迎战。
    三两次以后,汤录纹的血性也被激了起来,前几次是陈老五主动抢攻,主动权在陈老五手上,汤录纹起手就处于劣势。激起血性的汤录纹也主动冲向前,俩人年岁相仿,力气不相上下,一时间难分强弱,僵持间相互扭打中都死死抓住对方的衣服。三扯两拉的 衣服就成布条条了。
    开初的时候,汤录纹并不知道黄老三不安逸他,这不安逸他还是因为自己去黄家蹭饭吃。汤录纹必定不是弱智,察言观色自然明白了根源所在,可是他自己没有能力改变,只自己控制自己尽量少去,可肚子饿了的时候,腿脚就有点不受他的控制了。有意识无意识的就溜达去了窗台边,饥肠辘辘的滋味不好受啊,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还只有觍着脸上门。十来岁的孩子,日子过的也真的是很艰难。
    林银木打总承让汤录纹去黄家吃饭,自己只把每个月的粮票交给黄万兴,自己的半亩自留地也交给黄万兴耕种,自留地的收入归黄家所有,黄家只管自己一日三餐,黄家人吃啥自己吃啥。
    当林妈妈把这些话告诉汤录纹时,汤录纹真还为此高兴了不少日子。十来岁的孩子,最担心的就是填饱肚子。
    很早的时候,汤录纹就是人民公社的小社员了。那时候提倡的是同工同酬,按劳分配,汤录纹一个丁丁小点的娃儿,人家如何与你同工同酬,你出工干活干的来什么,担不起挑不起抬不动,翻土挖地半天翻不了三尺远,纯粹就是一个多余的累赘,幸好人们吃的是大锅饭,好歹叔叔伯伯照顾他,还给他评了三分工。也就是说他干一天活得三分工分。
    认真说起来三分工并不少,一个正儿八经的全劳力,才只得十分工,人家一天干的活,汤录纹十天也干不完。说起来不少,实际报酬却很差,全劳力干一天活价值一毛钱,他干一天活价值三分钱,这还是他占了便宜得来的钱。三分钱能干啥?买不回来油盐柴米?汤录纹靠这点收入无法生存度日。
    只把自留地交出去,就可以换来一日三餐,汤录纹何乐而不为?

                            三

    汤录纹知道这是林银木给他做成的交易。汤录纹知道自己隔三差五的去蹭饭吃,这两家的大人细娃对他都有看法。林妈妈和黄妈妈心肠软,是看自己饿肚子可怜,才喊自己进去将就吃点,也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偏偏就吃得,不吃上几碗填不饱,这应该怪不得他汤录纹。
    汤录纹知道他们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再怎么也比自己强,汤录纹也知道,如今所有的人的粮食都是定了量的,自己不应该去吃别人的。汤录纹也知道林家和黄家都是按计划吃粮食,也知道林家的娃儿和黄家的娃儿,谁也不愿意自己不吃省出粮食来给你汤录纹吃?谁也不愿意自己不吃饱均匀一点给你吃饱?所以尽管知道黄老三不安逸他,自己也只好忍着,知道黄老三挑拨陈老五与自己厮打是想整自己,自己也不想参与,可陈老五已经气势汹汹的扑上来了,自己也只好硬起头皮顶着。
    这黄老三不安逸自己也非一日两日了,汤录纹很有表演天赋,把突破乌江里那敌人的营长,表演的惟妙惟肖,逗引的众人嘻哈大笑,可这黄老三,竟然说他汤录纹一副奴才相。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隔三差五的能去填饱一次肚子,汤录纹尽量不与黄老三正面接触。无论黄老三说什么,汤录纹都尽量不搭理他,口水吐在脸上,汤录纹也自己抹掉。喊奴才也好,喊矮冬瓜也好,汤录纹都只当没有听见,为了自己的肚子不得不委曲求全。
    这下子林银木为他解决了大问题,曾经有好多年,汤录纹都在内心里感激林银木,帮了他天大的一个忙。
    可七八年以后,当汤录纹已经成长为一个矮小伙子的时候,当他需要钱装扮自己的时候,他又突然觉得这林银木简直是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汤录纹二十来岁的时候,工分增加了一半。评工计分靠人缘,农民评分都照顾自己的家人,亲戚朋友父母兄妹,汤录纹孤身一人当农民,身旁无兄无长无父无母,评分的时候几乎无人帮他说话,只随着日月的增加一分一分的给他加点。别说他干一天活只得六分,即使当你是全劳力,给你评十分,可那十分也值不了几个钱。一个劳动日只值一毛钱,汤录纹干一天活评六分工价值六分钱,一个月不休息全勤也只有一元八毛钱。
    二十来岁的汤录纹,哪来钱装扮自己,衣服补丁重补丁,布票年年成废纸也无钱添置新衣服。也就是在这他最需要钱的日子,得知了自己把自留地交给黄万兴,自己只去他家吃饭上了多么大的一个当。
    汤录纹的衣服太破,景细美说:“你汤矮子,都二十岁了,也该整点新衣服来穿啥。”汤录纹哼一声说:“我哪来钱去缝制新衣服?”
    景细美说:“农民的生活来源主要靠自留地,你们家半亩地,你给别人种你只去吃饭?这是你自己懒惰。”汤录纹说:“你说我懒惰?我没有上班么?”景细美说:“你没听人家说上班养病,下班拼命么?你下班怎么不种自留地?生产队的白菜,送到蔬菜公司评价一斤一分五厘,自留地的白菜送到自由市场销售,一斤一毛五分。你自己该算一笔账,过日子靠自留地还是靠人民公社大集体?”
    汤录纹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啥。景细美说:“当年林伯伯和黄伯伯在一起谈话,恰巧被我听到。林伯伯说你家的半亩地,如果经营的好,种出来的蔬菜卖的钱,比两个工人关的工资还多,你为什么不自己种呀。”
    几句话把汤录纹说的愣怔住了。搞了这么多年,自己竟然吃了恁么大的一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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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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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20:14:29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卷第三章

                            一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没有父母支撑,自己独立生活,艰难困苦可想而知。汤录纹最缺的就是钱,有了钱才能买回来装填肚子的东西,汤录纹在生产队出工干活,一个小孩子,做的成个啥?人家给你评记三分工,应该说还是照顾你,三分工值三分钱,三分钱能买回来啥?干三天活也许能买回来一斤大米,一斤米煮稀饭汤录纹勉强可以生活一天。没有钱买米怎么办?汤录纹只好出卖粮票,一斤粮票可以卖三毛钱,三毛钱汤录纹可以生活三天。卖了粮票粮食就更不够吃了,没吃的了只好找别人借,可借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还的,不管是借的米还是借的粮票。领来粮票还给了别人,汤录纹就更没有米下锅了。没有吃的填肚子,闻见饭香肉香闻见吃食的香味,那清口水就牵起线线流。不是汤录纹想起当守嘴狗,那种把脸面抹来装进荷包里,觍着脸厚着脸皮去别人家蹭饭吃实在是出于无奈,汤录纹的苦日子也真的很是难熬。
    其实汤录纹有一个家,家里还有父母哥姐和弟妹,他的老家在合川,可汤录纹不能回合川去。合川老家是粮食区,粮食区的农民自给自足,自己种粮食自己吃。老家在偏远山区,粮食产量低,交了公粮所剩无几。老家合川,缺钱缺粮、缺吃的缺烧的、什么都缺。这里的菜农,政府每个月供应三十二斤大米。老家的父母兄妹,粮食没有吃到这里人的三分之一。上级领导提倡糠菜半年粮,老家的人吃糠咽菜汤汤水水过日子。合川老家和城郊菜农相比,这里是天堂,老家是地狱。汤录纹怎么能回去?
    父母知道儿子生活艰难,遣人送来几十斤大米,汤录纹知道那些大米,可是父母兄妹吃糠咽菜从牙缝里节省出来的。原本汤录纹应该省吃俭用的计划着每天少煮一点米,可十来岁的孩子,没有恁么好的自控能力。
    汤录纹终于有了大米,终于从守嘴狗的尴尬处境中解脱出来。先舀两碗米来煮起,寻常去别人家当守嘴狗,吃的饭里还混合了南瓜红苕。自己今天要开个洋荤,要享受吃净白米饭的香甜滋味。
    只是白米饭有了,可惜没有菜。汤录纹就把外公外婆原来用来泡咸菜的盐水,舀来泡饭吃,盐水酸咪咪的,味道还不错。只可惜父母送来的大米太少,添加在自己的口粮里,也就维持了两个月。
    两个月以后,泡菜坛子里的盐水舀光了。父母送来的米也没有了,汤录纹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十来岁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安排生活,除了生产队出工上班,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睡觉。十来岁的孩子瞌睡多,睡过去了没有人喊他,从上午睡起下午,睡醒了起来还不知道时间,还问别人这是上午还是下午?
    有钱买米和有米的时候,汤录纹就煮白米干饭吃,他种的自留地,杂草丛中要死不活的长着几颗杂七杂八的蔬菜,这些蔬菜他自己吃都不够,哪里还能挵去自由市场卖钱。实在没有钱买米的时候,粮票也只有悄悄的卖,贩卖票证犯法,汤录纹可不想犯法,他只是偶尔卖一斤,那点粮票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卖,原本粮食就不够吃,粮票卖完了自己吃啥?
    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汤录纹就背个小背篼,悄悄的去偷一点生产队的蔬菜,悄悄的挵去自由市场,悄悄的换回几个钱来。
    能用自留地换回吃的喝的,只把粮票交给黄万兴,自己就跟着他家人一起生活。
    好长一段时间,汤录纹都在心底感谢林银木,让他有了安稳的生活。

                           二

    汤录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察觉,只要下班的时间到了,干活的农民就提起锄头拼命的往家里跑。有中年妇女边跑边说:“我锅里还煮起猪草的,你让我跑前面。”有年岁大的妇女说:“你走快点,我孙子还在箩兜窝里呢,休息的时候路远没有回去看,万一箩兜窝蹬翻了,我孙子亢在地上,可别捂死了。我得跑前面回家去看孙子!”中年男人说:“你忙难道我就不忙了?老子还要赶紧去挑潲水,不然下午二点钟赶不及上班,迟到五分钟可要被扣半小时。”年轻人吼:“老子要回去抗旱,不然自留地的窝笋干死了,哪来钱去买米?”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家里跑。
    只汤录纹不慌不忙的往家里走,见干活的乡亲争先恐后往家里赶,汤录纹也突然来了兴趣,这一天注意看生产组长放在田坎上的时钟,当时针和分针移动到十二点时,汤录纹就提起锄头跑在最前面。寻常间汤录纹从来没有这么跑过,当众人正感觉稀奇时,汤录纹则搞起了小动作。
    汤录纹突然间松开锄把,让锄把在手中滑动,人往前走了,锄头则停留在了原地。跟在汤录纹后面的人则不敢继续往前走了,那锄头挡在前面,谁知道汤录纹什么时候提起锄把拉起锄头走?后面的人如果贸然往前行,汤录纹拉动锄把,锄头便会划伤后面行走人的脚?谁走在汤录纹的后面谁就只有停下脚步,只有等汤录纹把锄把拖拉起走了,自己才能再继续往前走。
    被锄头拦挡住的人不敢继续走,气得在后面的人顿足大骂:“你格死汤矮子,你不忙我们忙,老子家里恁多的事情等到起,你狗日的还做这种事,你缺德不缺德呀!”汤录纹说:“你这些狗日的,上班不积极,下班跑恁么快,上班阴司倒阳的风都吹得倒,下班跑起来的阵仗狗都撵不到,怪说不得生产搞不好哟。”汤录纹说归说,还是收起来锄把,让那些匆匆忙忙往家里赶的人先走。
    年轻人,也有不急不慌往家里走的,景细美虽然也忙,可不像那些人那么慌忙火急。听汤录纹如此说,景细美道:“都像你恁么没有事情做,人家回去还要经营自留地,还要打猪草挑潲水,生产队上八个小时的班,找的钱只够喝西北风,所以这些人不会在生产队的土地上多呆一分钟,只要下班的钟点到了,全都是扯撑脚杆往家里跑,哪个还像你恁么慢条斯理的不着急。”
    汤录纹说:“我听老二哥说了,蔬菜公司的蔬菜不值钱,陈家湾两边马路上,到处堆起都是莴笋,许多已经开始腐烂了,送去杨公桥牛奶场,牛奶场还不要,蔬菜不值钱,一分钱可以买很大一堆。”
    景细美说:“自由市场的蔬菜就值钱了,杨公桥菜市的居民少,莴笋一斤难买上一毛钱,可陈家湾菜市,一斤起码要一毛二,把莴笋挑去化龙桥,一斤要卖一毛五,大坪和观音桥还有双碑,这几个地方的莴笋最好卖,一斤要卖一毛八。”
    汤录纹说:“黄万兴家里的人,半夜一点钟就起来去自留地砍莴笋,有时我也起来跟他们帮忙,收拾干净一把一把的捆绑好,大慨三点钟,我还和老二哥一起去过化龙桥,过了土湾有一个储水池,在水池里把莴笋清洗干净,可能就要到五点钟了。化龙桥的自由市场,就在桥头的那条支公路上,我跟随老二哥去过的。”
    景细美说:“你都十七八岁了,还这样混日子?你看你嘛,衣服没有一件好的,裤子也是补丁重补丁,你这样只图有一碗饭吃,哪一天是一个头?你长大了就不想娶个女人安家过日子?”
    汤录纹没有说话,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景细美说:“你家外公外婆和你,三个人的自留地加一份猪饲料地,实际恐怕超过了五分地。如果蔬菜种得好,每个月都可以收入80到100元钱。如今的工人阶级,月工资只三十几元钱,你家自留地种蔬菜的收入,相当于两个四级工人的工资收入。”
    汤录纹惊讶了,说:“有那么多?你听哪个说的。”
    “当初林伯伯让黄万兴收留你时,他就给黄万兴算过这样一笔账的,他劝黄万兴收留你,说只要你把自留地交给他种,黄万兴就不会吃亏。”
    景细美的话让汤录纹目瞪口呆,这林银木到底是帮了我还是害了我?

                            三

    十七八岁的青少年,正是情窦初开,正是对异性充满幻想的年龄。汤录纹在那个年龄,不知道怎么就对女孩子感起兴趣来。景细美皮肤白皙,算是出现在汤录纹生活中最漂亮的女孩,看见那鸡蛋青般白嫩的肌肤,看见那嫩藕般圆润的小腿小胳膊,汤录纹不由得浮想联翩,总想知道那衣服遮盖下的身体是啥样,总想亲自看一看摸一摸,想的心痒难禁,可却不敢付诸行动。想看女孩的身体,也想让女孩看自己的身体,目睹景细美从哪条路上去了哪里,心知她等一会必定还从哪一条路回来。汤录纹就找了一个她回来的必经之地,把自己用长裤子剪短做成的短裤裤腿,故意的拉开到最大限度,故意的把自己的小鸡鸡显露出来,而他自己就躺在那儿装睡着了。
    后来景细美从没有从那一条路上回来,他不知道,因为他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汤录纹暗恋上了景细美,汤录纹也曾幻想过“你挑水来我种地,你织布来我浇园……”汤录纹也曾梦想像歌词中的那样“……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情窦初开的男女,都只想找称心如意的伴侣,一点也不考虑自身的条件。汤录纹就没有去想自己的五短身材,怎么配的上人家,自己就那么的做着白日梦。
    “你看你嘛?穿的些啥子嘛?衣服补丁重补丁,连原先是什么颜色的布料,都分辨不出来了,一双布鞋也是疤上重疤。你就这样混日子?你就没有想成家立业?你这个样子在沙坪坝走,别人不说你是讨饭的叫花子,也会说你是街上的添碗的。”
    景细美的这几句话,说的汤录纹无地自容,自己还在心底盘算和她耍朋友呢?自己这个样儿,你配吗?
    景细美还真说对了,前几天自己穿这身衣服,从新华书店出来,一个也和自己一样,穿着破衣烂衫的小伙子走上前来问:“沙坪坝哪个餐馆的客人多?容易找到剩饭吃?”
    这以前的汤录纹,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吃饭不用自己操心,而且伙食还算不错,只是没有钱花,没有新衣服穿,那时候的他,只要肚子吃饱了,也没有去想那么多。
    以前,在黄万兴的领带下,他什么事情都要做,人说端别人的碗,就要服别人管,吃了别人的饭,就要做给别人看。挖土挑粪,担水拿柴,连黄万兴家的自留地,他也是要翻挖耕种的,唯一不让他做的,就是那些成熟了的蔬菜,他没有资格挑上自由市场去卖钱。
    汤录纹不想再这样过日子了,就把自己的想法和打算透露给了林家,林家自然把汤录纹想收回自留地自立锅伙的消息传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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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20:32:5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卷第四章

                             一

    林银木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随手那么划一刀,根本不可能划破那张报纸,怎么会恁么凑巧?怎么可能把领袖的脑袋切掉了呢?难道真的是汤录纹捣的鬼?细想有些不可能,自己没有得罪他,因为他对自己好,这林银木感觉的出来。如今汤录纹,时常把林银木拉去他家,只要林银木耍轮休,汤录纹早早的就把饭菜挵好了,早早的把林银木拉去了家里,如今黄万兴想请林银木去他家,几乎还难以寻找到机会了。
    这一年春节,汤录纹又给林银木买来一件迪卡衣服。林银木感叹的说:“林青林茂都没有给我买过衣服,亏你这小子,想的恁么周到。”
    林银木知道好歹,知道汤录纹想要的是猪饲料,为此林银木把挵给黄万兴的猪饲料,均匀了一半给汤录纹。
    应该说自己也对得起汤录纹了,他们家的生活如今能好起来,或多或少跟自己有一些关系,如果不是自己给他挵猪饲料,他一年怎么可能喂出几条肥猪来,两家人的关系已经十分融洽,他怎么可能会来陷害自己呢?林银木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可能。
    早上林银木去上班,不曾想邂逅巧遇汤录纹。没有想到走到半路会下起雨来,没有想到汤录纹会殷勤的来给林银木遮雨。汤录纹原本个子矮,他要给林银木遮雨得垫起脚尖撑雨伞,当时的林银木,被汤录纹的殷勤挵的很不好意思。
    随时随地汤录纹遇见林银木,随时随地都是笑嘻嘻的,随时随地还说一些舒心的话语。如果汤录纹心中不安逸你林银木,他会恁么巴心巴肠的来献殷勤?他会垫起脚尖来给你林银木撑伞遮雨?
    林银木曾经看不惯汤录纹淋煤油烧老鼠,看不惯汤录纹扭苍蝇脑袋,看不惯他捉住蚂蚁掐掉尾巴,也看不惯汤录纹甩搭狗儿勒死猫。可看不惯归看不惯,林银木从来没有当面指责他什么,每当看见他挥起锄头砸青蛙,林银木不忍看,只离开就是,哪里指责过他来?唯有那次看见他暴打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崽儿,林银木是实在看不下去,这才不由得说了他两句。林银木也只是说你汤录纹二天还娶不娶老婆?你汤录纹二天还生不生娃儿?也只是劝他心肠别恁么歹毒?
    难道就是因为这些汤录纹来害他?可这些事情已经过去恁么多年了,难道汤录纹一直都在心底嫉恨他林银木?
    林银木对汤录纹和林娴英的婚事,自己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的。可自己的反对意见也只是装在自己心里,并没有到处去嚷嚷说汤录纹的坏话,也从来没有当着汤录纹的面提过什么。
    那时候许多人对汤录纹都有看法,不光是林银木对他有看法。许多人都劝林银木,不要把侄女嫁给汤录纹。
    汤录纹自从邂逅刘厚薄在河边烧纸,被造反派网罗去揭发斗争刘厚薄,自此汤录纹跟着那帮红卫兵,舞枪弄棒的也说去参加革命,还大张旗鼓说什么文攻武卫。后来汤录纹的身上,还揣起过一把长长的刺刀,胳膊上还套过一个红袖套,还提虚劲说:“哪天提一把手枪回来给你们看看。”
    对汤录纹有看法的人就对林银木说:“汤录纹原本就心肠歹毒的人,你把侄女嫁给他,今后会有好日子过么?”许多人都来劝说过林银木,说汤录纹是个天棒槌,你的侄女嫁给他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人们说的这些话汤录纹应该不知道,从来没有谁当汤录纹的面说过这样的话,林银木觉得不可能是因为这些,汤录纹才故意把报纸挵破了来害他。
    林银木百思不得其解,这汤录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二

    常言说死得做官的老汉,死不得叫花子的妈,林银木记不得自己母亲,从来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儿。林银木自幼跟着父亲生活,父亲被抓壮丁的时候,他也就只有四五岁。见父亲被人捆绑起押走,林银木只好远远的跟着走。许多天以后,有人发现了这个壮丁,还有一个孩子尾随着他。
    父亲照顾孩子总是粗枝大叶,从来就没有母亲照顾孩子那么细致入微。孩子跟着父亲,也就是从父亲那里可以得到吃的,不至于冻饿而死。没有母亲的林银木,自小吃了多少苦只自己知道。
    汤录纹不但没有父亲母亲在身边,甚至连一个亲人也没有,虽然汤录纹已经十来岁了,可十来岁的孩子又怎么能支撑起一个家呢。
    汤录纹虽然时常在隔壁邻居蹭饭吃,可也常有蹭不来饭吃的时候,或者他来的时候两家人都吃过了,或者两家人原本也没有多余的,或者两家人都以为他已经吃过了,两家的女主人虽然瞧见了他,则没有谁招呼他进屋去吃饭。
    没有得到主人许可的汤录纹,不可能不经许可就进屋端起饭来吃。偶尔遇上这样的日子,汤录纹也就只有挨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偶尔一顿没有食物装填肚子,也许人还可以忍受,连续偶尔几次,那滋味是许多人都忍受不了的。林银木对汤录纹的怜悯,起源于一次夜间归家的巧遇。
    黄万兴家人口多,一直都养有生猪。城郊的农民离城市近,黄家就在熟人朋友那里接了点潲水。黄家的潲水挑回来,就趸放在门外的房檐下。
    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林银木从外面回家,突然见一个人在潲水桶里摸什么,边摸还边往嘴里塞,林银木以为是遇上了小偷偷东西,几步赶过去,大声吆喝说:“是哪一个在做啥子?”
    不料那潲水桶边的是汤录纹,突然的吆喝把汤录纹吓了一跳,仓惶的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没偷东西……”林银木见是熟人,释然说:“哦,是你嗦,在干啥子哟?”
    汤录纹显然没有料到会遇上林银木,有些口吃的说:“你这阵才回来呀……我……我捞点饭颗颗来……来喂鸡……”林银木没下细去想,自顾往家里走,只随口说了一句:“你白天来捞嘛,深根半夜的,晚上喂啥子鸡嘛。”
    进得门来的林银木觉得有些不对劲,汤录纹说他捞饭粒来喂鸡,可汤录纹哪里养的有鸡,朦胧中明明看见汤录纹,捞起东西在往嘴里塞,林银木这才意识到,汤录纹是在潲水桶里捞东西充饥。
    翌日正巧是林银木轮休,吃中饭的时候,汤录纹又在窗台边晃,林银木主动的招呼汤录纹进来,主动的招呼他坐下来吃饭。
    汤录纹狼吞虎咽,看那样儿,真还是饿极了。林银木不由得说: “你一个人,这样过日子不是排,你还是该回老家去,回你爸爸妈妈那儿去。”
    汤录纹说:“我也想回老家去,可爸爸妈妈不让我回去。粮食区的农民更没有吃的,这里每个月还有三十斤大米,粮食区的人每个月最多有二十斤原粮,二十斤原粮是胡豆麦子包谷,别说这些全都是杂粮。即使每个月有二十斤谷子,谷子挵成大米顶多十五斤。回老家去还是只有饿肚皮,甚至比这里还不如。”
    话说到这里汤录纹还哭了起来,哭的林银木心底也酸溜溜的。
    汤录纹说他想家,想爸爸妈妈,也想回合川去,可他不能回去。

                            三

    从家里去陈家湾,从陈家湾回家,这是林银木每天都必须要走的路程,只要不是轮休的日子,林银木都要赶早的去陈家湾,要在肉店开店面之前就要赶到。如果店面开了你林银木还没有到,那是要挨批评的。几十岁的人了,话不能留给别人说,林银木都是极早的赶去肉店。
    回家的时间就不一定了,有时早有时晚,有时猪肉紧张没几条猪卖。人们都是赶早的来,早早的在店门外排队等候。人们选择的标准不一致,有想要买肥的,有想要买瘦的,也还有想要买猪蹄肥肠、猪油猪肝、这些难以买到手的紧俏货。为了想买自己想买的东西,顾客只有早早的来,顾客稍迟一点来就没有了。
    这样的日子猪肉半天就卖完了,这样的日子林银木就回家的早。有时候猪肉早早的卖完了,林银木中午以前就可以回家去了。
    也就是中午回家时,林银木碰见了黄老三挑菜送蔬菜公司,也就是这一次邂逅,林银木明白了黄老三为什么要责难汤录纹。
    那一天正值正午时分,林银木已感觉饥肠辘辘,自己想早点赶回家去,赶回去吃点东西为身体补充能量。
    跨出师专后门,只见四十五度的斜坡上,一溜农民挑着菜沿路往上爬,为首的正是黄老三。
    只见黄老三,战战兢兢的往前挪动脚步,之所以说是挪动,只见黄老三,先伸出一只脚,踏上高一点的坡坎,然后憋住气狠劲使力,后一只脚才收上来移动到前一只脚踩的地方。
    后一只脚移动上来时,黄老三整个的身体都在前后不停的摇晃,黄老三的脑袋,也随着摇晃的身体不停的点动。
    看的出来,黄老三的脑袋点动,那是在下意识的使劲用力。
    黄老三的那一挑菜,就这样随着脚步的移动,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
    往前挪动了五六公尺,在一处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黄老三歇下了担子,随即两只手按住膝盖,弓着身子呼呼的喘粗气……
    林银木看的出来,这一挑蔬菜,黄老三挑起很有些力不从心。林银木也看的出来,黄老三是在勉为其力的支撑。
    “你怎么不少挑一点嘛。”林银木不由得说。黄老三喘着粗气说:“没得法……,要找钱吃饭呢。”林银木问:“你这一挑菜有好重哦?”黄老三说:“可能二百三四十斤。”林银木又问:“你把这一挑菜送去蔬菜公司,能挣得多少钱?”黄老三说:“可能七分钱吧?”林银木惊呼说:“恁么远送拢才七分钱?去食店吃一碗小面都还差一分钱?”黄老三说:“农民的力气不值钱呀,算起来送蔬菜还算划得着的,我在生产队一天评八分工,那要在地里挖八个小时的地,送蔬菜是一百斤三分工,我这一挑菜,大慨二百三四十斤,一个小时的路程,往返跑快点一个半小时,如果还挑重点,就当在生产队干一天的活儿了,只是太重了挑不动。”林银木不由感慨说:“农民找钱太辛苦了。”
    黄老三说:“蔬菜公司的收购价太低了,我这一挑四月白菜,你看恁么大一窝一窝的,这种白菜在自由市场,起码要卖一毛多钱一斤,价钱再不好也要卖八分。可这种菜送去蔬菜公司,随便你的菜怎么好,蔬菜公司都要按上中下三个等级折算,其中还要给你挵百分之十的等外级出来,上等蔬菜划价一分五,中等蔬菜划价一分,下等蔬菜划价五厘,等外级划价二厘五,我这一挑菜,也就只值一块多钱。”
    眼瞅着黄老三战战兢兢的移动脚步、眼瞅着黄老三移动七八步远的距离就要停下来歇气、眼瞅着黄老三累的手掌按住膝盖喘气、眼瞅着黄老三弓着腰喘粗气……心里揣摩着,黄老三恁么艰难挣来的钱?汤录纹还去蹭饭吃?
    林银木终于明白了,黄老三为什么要唆使小青年整汤录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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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5-16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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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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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6-12-2 20:37:3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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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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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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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21:06:4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卷第五章

                         一

    黄老三叫黄鹂富,是黄万兴的第三个儿子。黄鹂富的身材只属于中等个头,身高比汤录纹并高不出多少来,却对汤录纹一口一声汤矮子的称呼,汤录纹不敢说你长的也不比我高多少,只委曲求全不与他计较。
    黄鹂富要年长好几岁,人长的虎背熊腰,无论干什么农活,汤录纹都难以与他匹敌。在农村中,黄鹂富算得上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犁田耙田平秧地,叉草上树育秧苗,黄鹂富都会,这在年轻一代的农民中,还属于凤毛麟角。连最难培育的茄子海椒番茄的秧苗,他都能培育出来,几乎没有农田里的活儿他不会干的。黄鹂富在新一代的新型农民中,算得上是一个能干的能人。
    曾经一个滴水成冰的日子,黄老三和一个叫张宇芳的妇人打赌。那妇人说:“你游过这个池塘,我输你五元钱。”池塘不宽,也就五六十米的距离,可那天的天气,实在冷的有些让人望而生畏。林银木只在池塘里,清洗了几个红苕,就那么会儿功夫,林银木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冻的麻木生痛了。赶紧把手放在嘴边,对着手吹了许久的热气,还是感觉这只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黄老三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就往水里跳,等他游过池塘从那边上岸来时,人已经被冷冻的瑟缩发抖了。只见他全身打着哆嗦,说话都不成句的找那妇人要钱,妇人把钱仍给他,说:“狗日的,鬼想钱,挨令牌,恁么球冷也敢下水,冷球死你!”黄老三打着哆嗦说:“五大……大……五块钱,老子在……生产队……要上两个月的班了,冷死了都……都值得。”
    人们都戏谑说黄老三要钱不要命,由此衍生出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属于只知道埋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的人,在农村不受重用,只能靠挣工分找钱吃饭,在别人眼里就只是一个哈(傻)农民。
    林银木当时在场,觉得这愣头青为了那五元钱,就恁么跳下水去被冻的瑟缩发抖有点不值得,如果被冻感冒了,也许这五元钱治不好感冒,那不多的事情都来了吗。
    待林银木亲眼目睹了黄鹂富挑菜爬坡上坎,目睹了他那满头满脸的汗水,目睹了他那战战兢兢移动的脚步,林银木把跳下水去挨冻与战战兢兢的挑菜做了比较,这挑菜挣来的钱,来的也实在是太辛苦了。
    林银木私下想,那些被判了徒刑的劳改犯,他们从事的工作,恐怕也没有这么繁重这么辛苦吧。
    林银木对黄鹂富说:“你送菜去蔬菜公司太辛苦了。”黄鹂富说:“如果仅只是送菜去蔬菜公司还没啥,可回去的时候还要去煤店挑一挑煤炭回去呢,不然家里就没有煤炭烧了。如果把煤炭挑回去时母亲还没有把饭煮熟,如果自己饿起肚子再去睡午觉,等睡了午觉起来,就饿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银木不由得说:“当农民硬还是有点老火呢。”
    农民的日子太艰难了,是说不得所有的农民都想进入城市,是说不得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当农民,这农民的日子真的是太苦了。
    生产队的收入这么低,农民靠什么生活呢?这成了林银木心中的疑团。
    林银木一直以为,城郊的菜农比县区的农民日子好过些,因为这里的农民,政府每个月都供应三十斤返销粮。返销粮的返销价每斤一毛零四厘,现在看来,农民每个月的收入,最多能买回来那三十斤返销粮。听说汤录纹干一天农活评三分工。三分工三分钱,他根本就不可买回来那三十斤返销粮。
    这日子怎么过?

                             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农民的工作这么艰辛,收入这么低微,难怪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当农民,难怪年轻的姑娘谁都不愿意嫁给农民。
    林银木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分田地,而是选择了去杀猪,因而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因而成了工人阶级,成了许多人羡慕的人群中的一员,这是林银木做梦都不曾预料到的。
    从黄老三的嘴里,林银木知道了农民种菜的艰辛,也知道了蔬菜公司为什么会总是卖光板板原因了,也知道了为什么蔬菜公司会时不时的没有蔬菜供应了。
    农民种出来的蔬菜送蔬菜公司,蔬菜公司的收购价则低的可怜,一般的蔬菜也就一两分钱一斤,那些要在地里生长半年的蔬菜,也就三分钱一斤,比如莲藕,一年也就出产一次,收购价也难超越三分钱。许多品种的蔬菜要在春节前后下种,蔬菜要在地里生长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里农民都在地里精耕细作,到蔬菜成熟了送去蔬菜公司,一斤也就一分钱。农民买一个灯泡三毛八,是三十多斤蔬菜的价格,一个洗脸盆两元钱,农民要用近两百斤蔬菜来换。
    蔬菜不值钱,特别是春秋两季蔬菜大量上市的季节,陈家湾蔬菜公司的大门外,公路两边堆码起的各色蔬菜,成堆成捆的延伸进了大街小巷,人们进出家门,不小心就踩踏在蔬菜上。这时候的蔬菜更不值钱,一分钱可以买一大挑。
    市民们哪里消费得了这么多的蔬菜。只几天的功夫,那山一样的蔬菜就发臭发烂了,整个陈家湾街区都弥漫着腐烂蔬菜的臭味。
    原本农民可以错开季节种蔬菜,还可以种一些精细品种,比如生姜、荷心、秋莲白、秋莴笋……可种这些蔬菜要花费精力花费功夫,不是恁么轻易就能够种出来的,可等你花费精力花费功夫把这些蔬菜种出来时,这些蔬菜送去蔬菜公司,蔬菜公司还是按三三二二的计算公式给你打等级。
    按照总重量的百分比,上等百分之三十,中等百分之三十,下等百分之二十,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等外级。上等每斤二分,中等一分五,下等一分,等外级每斤五厘。
    蔬菜价格早就是拟定好了的,确定这蔬菜收购价格的,不是种菜的也不是卖菜的,种菜的和买菜的都没有资格确定价格。买菜的当然是价格越定的低越好,可种菜的想要把蔬菜价格提高,完全根本不可能!
    既然所有的蔬菜价格都差不多,何必去种那些花费精力又花费功夫还难以种植的蔬菜。农民种来的蔬菜再好,蔬菜公司的收购价格永远也超不过二分,谁还会花费精力花费功夫,去种那些难以种植出来的蔬菜?
    没有人去花那些闲功夫,全按上面的计划,白菜全是白菜,莴笋全是莴笋。春莴笋春天上市,四月白菜四月份上市,秋莲白秋天上市,季节过了农民的蔬菜上市完了。蔬菜公司的蔬菜供应就紧张了,上级就给市民一人发一卷票,任何蔬菜都凭票供应,逐渐的蔬菜断货了,市民持票也买不到蔬菜。蔬菜公司卖菜的摊位,全都光溜溜亮着板板。
    每当这样的时候,上级就号召农民,抗伏旱攻秋谈,意思是要农民在这秋天难有蔬菜上市的季节,采取一切措施,不惜代价,利用抗旱,抢种一些需要抗旱才能种出来的蔬菜,来解决这一年中最缺蔬菜供应的日子。可如果农民抗旱保苗,不辞劳苦种出来了这个季节少有的奇缺的蔬菜,蔬菜公司的收购价还是那么一分二分,还是照旧的上中下三等,其中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等外级,等外级一斤二厘五,四斤菜才值一分钱。
    只上一次当的农民就学乖了,任你怎么号召,种还是响应号召大面积的种,可抗旱就没几个人那么尽心尽力了,让它干死算了,费力不讨好,种出来的菜不值钱,谁还再去种?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农民对种集体的蔬菜没有积极性,林银木曾见黄鹂富一行人送菜去蔬菜公司,几乎每个男人都挑二百多斤,一行二十多人,算起来总共挑了五千多斤。说起来重量可观,可平均每斤也就值一分钱。这白菜十冬腊月下种,春节过后方能成熟。
    “这一季四月白你们能出产多少?”黄鹂富说:“不低于十万斤吧。”“你们生产队有多少劳动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算上有二百多人。”“一年你们能出多少蔬菜?”黄鹂富说“不低于一百二十万斤吧?”“一年的蔬菜收入也有一万多块呀。”黄鹂富说“算起来收入确实不少,恁么低的蔬菜价格,还收入一万多块钱,可这一万多块钱除了公社大队和生产队的提留,每个劳力最后得的,也就只剩几十块钱了。”
    育苗移栽经营管理,一季蔬菜生长期几个月,几个月生长出来的蔬菜,自由市场销售价一毛八的,蔬菜公司定价收购一分八,任你怎么努力,生产队的收入也难养活人。
    林银木不由得疑惑的问:“一年恁么点收入?你们怎么生活呀?”

                            三

    黄鹂富随口答说:“怎么生活?依靠自留地啰。”林银木有点不相信,你家的自留地,屁股恁点大几块地,依靠它也能生活。”黄鹂富说:“那要看你怎么经营了,别看只有屁股恁大点的几块地,就看你种什么和怎么种了,当然不能随生产队的蔬菜按季节种,你得等生产队的大桩品种刚刚上市完,比如春天的春莴笋,生产队在春节前后就会上市完,这些菜苗是在去年十月下旬移栽的,在地里生长了几乎一百天,你的莴笋苗在生产队的莴笋快成熟时才下种,在春节前后移栽,初春的莴笋生长的快,四十天左右就可以上市,这时候,生产队的莴笋基本上砍完了,蔬菜公司基本上没有了新鲜蔬菜供应,这时候自由市场的莴笋,好的价格一毛五,差的也要卖一毛。莴笋种得好,三个平方的土地面积就能砍一百多斤,这一百多斤可以卖十多块钱,十多块钱可以买100多斤米,一个人就可以生活三个月了。”
    黄老三告诉林银木:“自留地的收入,关键还得看夏末秋初的热莴笋。生产队夏末上市的蔬菜几乎全是瓜果类,这个季节新鲜蔬菜欠缺。因为气候炎热,新鲜蔬菜原本就难以种出来。如果你要种热季莴笋,就要在七月中旬育苗。生产队之所以不种这一季蔬菜,因为育苗抗旱是一个关键的问题。集体的东西,谁愿意恁么下苦功夫去种,而且种出来后价格还是只有一分钱两分钱一斤?只有农民种自留地,才舍得恁么出工出力。”
    “这个季节种莴笋,育苗还是个关键问题。夏天气温高,不能就这样把种子撒在地里。要先把种子放在阴凉的地方发芽,最好是把种子放置在防空洞里,等种子发了芽以后,你再取出来撒在平整好的土地上,然后每天给种子洒水,每天给种子盖上麦草做的茅扇。秧苗生长四十天,八月中旬移栽,移栽时先要挑水把土地泼湿,就如下一场人工雨一般。移栽以后再寻可以遮挡太阳的东西把移栽的秧苗盖上,而后每天坚持淋水抗旱。”
    “这一季莴笋种的最辛苦,每年八月下旬到九月中旬,是每年的旱季。莴笋生长期四十天,抗旱最少要坚持二十天,有时从秧苗移栽到莴笋成熟,老天爷一直都没有下一滴雨,抗旱一直要坚持到莴笋成熟上市为止。”
    “国庆节过后,这一季莴笋就大量上市了,最好的价格是二毛钱一斤,这和蔬菜公司的价格相比,有点像绿豆和西瓜,这一季莴笋种好了,一年的生活基本就不用愁了。”
    “除这两季之外,自留地最好是种白菜,最好是种小白菜,像育秧苗似的种。小白菜生长期快产量高,如果有好的种子,四十天成熟,即使价格便宜,也能卖不少钱。”
    林银木说:“是说不得,你们种热莴笋像照顾小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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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21:29:39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卷第六章

                            一

    每个人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拿罗洪钧来说,如果不是民兵集训汤录纹碰巧与他同睡一床、如果不是罗洪钧只顾自己舒服,不管不顾同睡一床的汤录纹的感受、如果不是罗洪钧剧烈的把玩他的行头、如果不是汤录纹被抖动的无法入眠、如果不是汤录纹冒火一下子扯掉罗洪钧的铺盖,谁也不会发现这小子暗地里把玩自己的行头。如果罗洪钧小心一点,如果罗洪钧的动作不恁么大,这秘密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被人发现。
    汤录纹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秘密只有他汤录纹自己知道,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一个男孩子,十二三岁就当农民了,风里来雨里去,整天与泥巴打交道,这个年岁的孩子,正儿八经的庄稼活是不会干的,只是跟随大人混日子摆了,时常移栽几根秧苗,大人挖地翻土的时候混杂其间,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大人给他评三分工,干一天活可以挣三分钱,论起真来也许他干的活连三分钱都不值,那些牛高马大的男人,挖地挑粪汗流浃背的干一天,也仅只有一毛钱左右的收入,论起真来他汤录纹也真就是混日子。
    年复一年汤录纹逐渐长大了,慢慢长大的他对许多事物生出了稀奇古怪的念头来。十七八岁的时候,最想知道女孩子的身体与自己的有什么不同,虽然曾偶尔在小女孩子那里见过,自己却一直没有近距离目睹,更没有亲手抚摸过。逐渐的汤录纹心里就滋生起了欲念,有了点一探究竟的好奇。突然一天见邻居家的小女孩在门槛上爬着睡着了,小女孩穿着开裆裤,下身裸露着,汤录纹正埋下身子去看女孩的私处,却不料林银木突然路过,见此情景林银木呵斥说:“汤录纹!你搞啥子哟?”其实汤录纹没有搞啥子,只是想看一看。闻听吆喝的汤录纹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回答说:“我看她睡着没得,怕她睡着了着凉。”林银木冷哼说:“看她睡着没得看到哪点去了?”
    从此汤录纹觉得,林银木有点厌恶自己了,这汤录纹感觉的出来。偷看女孩子的私处,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张扬出去,汤录纹很有可能由此成为一个坏份子。担心林银木揭发的汤录纹,从此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什么事情得罪林银木,从此尽量避免和他面对面的接触,尽量避免和他说话引来事端。可人总是要见面的,就有躲避不开的时候。偶尔狭路相逢,汤录纹乜斜林银木,总觉得林银木带着不屑的眼神睥睨俯视他,有点拿他当二流子对待了。
    为了能镇住林银木,常去海娃家玩耍的汤录纹,从也来海娃家的红卫兵手上挵来一个红袖套,还挵来一个很大的领袖像章。他把红袖套套在右胳膊上,还把领袖像章别在胸前,还找红卫兵要来一对匕首,那一对匕首是不锈钢做的,匕首上挂着红红的飘带,汤录纹把匕首别在腰间,故意把红飘带暴露在衣襟下,只要和林银木狭路相逢,汤录纹会在老远的地方,就故意显摆自己的优势,企图镇住林银木,自己和红卫兵关系密切,你林银木不该说的话趁早别说,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这威胁对林银木不起作用,林银木轻蔑的说:“就你那小刀儿有屁用,还没有靠近别人身体,你就被打趴下了。不信你来试试。”
    刚加入革命行列的汤录纹,把匕首插在腰间,仅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人的,哪有胆子用匕首去捅人,再说他与林银木并无深仇大恨,仅只是担心林银木出他的言语,如今只好说:“我是耍起好玩,又不是真的想去夺哪一个一刀。”
    林银木只是冷眼旁观。

                        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汤录纹也想参加红卫兵,也想参加革命,他也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看那些红卫兵热火朝天的革命,他也涌起了想参加革命的热情。自从他勇敢的揭发了烧黑材料的刘厚薄,红卫兵经过了解,知道他祖辈三代贫农,是一个完全可以依靠的对象,批斗臭老九,批斗阶级异己分子,有一个贫下中农在场,那是可以大壮声威的,从气势上就完全可以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汤录纹就这样逐渐的融入了革命的群体中。
    汤录纹成了一个追随革命的积极份子,参加进了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以前从学校路过,只能目睹革命学生把臭老九拉翻在地拖起跑,如今汤录纹可以跨步上前去搧臭老九的耳光,如果敌人胆敢不投降,汤录纹完全可以随意的用木棒扁担抽打拷问。贫下中农的任何行动都是革命行动,打人杀人也没有谁敢来干涉。
    汤录纹逐渐的成熟起来,知道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汤录纹从红卫兵处学到了许多的革命知识。打人整人谁不会,这个用不着跟别人学。
    汤录纹逐渐的取得了领导的信任,为了显示革命的成绩,要在工人阶级内部楸出暗藏的阶级敌人,这领导就给汤录纹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去监视学校的一个校工,这校工四十来岁,汤录纹老早就认识他,知道这个校工是负责扫地敲钟打扫清洁的。
    领导知道汤录纹和校工是熟人,开会的时候让他挨着校工坐,特别嘱咐他呼喊口号的时候声音喊小声一点,关键注意听校工呼喊的是什么,注意听校工有没有借机呼喊反动口号,领导让汤录纹一定注意甄别。
    这领导是汤录纹革命的领路人,当初斗争刘厚薄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头目,因为夺权有功,成了新鲜血液结合进了革命委员会,汤录纹乐意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开会时领导对所有人特别交代,呼喊口号一定要尽全力,别像猫叫似的,要拿出革命的热情,呼喊出排山倒海的声威来。
    汤录纹为了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为了楸出暗藏的阶级敌人,全身心的投入,果然,这校工在呼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时,喊的居然是‘去哪里找蚂蚁’!”
    这一下校工被单独叫了出来,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的把他刚才喊的口号再大声的呼喊一次。校工不明所以,只按照领导的吩咐,扯开喉咙喊:“去哪里找蚂蚁!”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喊成“去哪里找蚂蚁”。校工这一下完了,立马被领导叫人抓了起来。
    后来汤录纹听海娃说,校工的耳朵一直有点背,与他说话不大声喊,他根本就听不清楚。
    海娃说领导这是故意整校工,海娃说领导去女浴室偷看女生洗澡被校工发现了,这是领导先下手为强。
    汤录纹闻听海娃如是说,很有些愕然,原来这是领导故意整校工。
    林银木知道这个故事,莫必然汤录纹是事先划破了报纸来陷害他?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汤绿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呢?林银木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三

    林银木不赞成林娴英嫁给汤录纹,也和那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有关,汤录纹和那一群红卫兵厮混在一起,简直是和学生们同吃同住,偶尔回魏家院子来,胳膊上套着红袖套,胸膛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像章,一路威风凛凛,有如英雄荣归故里。
    汤录纹还邀约学生来公社串联,也准备拉起一支队伍,也准备组织贫下中农造反团,还给自己的队伍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新农民革命军。
    队伍拉起来了他就可以常驻在学校里了,学校提供给造反派的是免费伙食,只要是胳膊上套着红袖套的人,吃饭就不要钱。这让从小就渴望吃白米干饭的汤录纹无比眼馋,再说参加这革命前程似锦,说不定以后三结合的时候,他汤录纹还可以挵一个官来当当。
    汤录纹动员公社的社员说:“喊几声漂亮的口号,动手狠揍地主富农,这样的革命行动不用找人学,革命是革走资派的命,走资派全是原来的大干部,大干部全部都要被打倒,以后的干部就都由造反派来当了。以后我们公社,书记和社长都由造反派来当。如今省委的省长,市委的市长,西南局的书记,不全都被打倒了么,如今学校掌权的,也全都是年轻的红卫兵。我们贫下中农,是最革命的,谁反对贫农,谁就是反对革命,谁打击贫农,谁就是打击革命。我们年轻人是新鲜血液,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在年轻人身上,希望也就在我们这一代年轻的贫下中农身上。”
    汤录纹从学生身上学到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疯狂气魄。
    那呼喊“哪里去找蚂蚁”的校工被抓起来审讯。校工不承认自己是反革命,小头目把校工捆起来吊起打,校工无可奈何的求饶,哀嚎说:“我不是反革命呀,我只是耳朵不好使,我不是故意的呀!……”小头目主任,抓起一根茶盅粗的木棒,使劲的敲打校工的脑袋,鲜血从脑门上汩汩冒出,校工的脑袋趿拉了下去,不再哀嚎了,几个在场的学生面面相觑,小头目说:“你这个现行反革命,别以为装死可以蒙混过关,不整你龟儿,你不晓得无产阶级专政的厉害,我舀点水来,泼醒了再审。”
    汤录纹说:“你别敲打脑壳,别打死求了。”
    水来了,任随怎么泼,校工的脑袋始终趿拉着,几个学生娃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怎么办,小头目说:“你们紧张啥子?真死了吗?真死了也是畏罪自杀。”
    没想到这校工恁么不经打,没有敲打几下就死了,汤录纹被吓傻了似的,小主任反而安慰他说:“这娃开这么严肃的会,故意乱喊口号混淆视听,是一个十足的现行反革命,这样的现行反革命,死了就死了,死一个少一个。你们谁也别乱说,只说这现行反革命是畏罪自杀。”
    汤录纹亲眼目睹校工被活活打死的,这与他汤录纹还多少有些关系,那几天的汤录纹提心吊胆的,还向林银木讨主意,说他只是去听了聋子喊口号,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严重的后果。林银木还曾安慰他说“人又不是你打死的,你心虚啥?”
    “打死了人那可是要抵命的,如果不是我去悄悄的听聋子呼喊口号,如果不是我故意的不把口号喊出声音来,聋子就不会喊错口号,追究起来,这责任还会追究到我汤录纹的身上来。”
    林银木这才知道,汤录纹腰插匕首是吓唬人的,这娃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心狠手辣。
    汤录纹就这样成了众人公认的虚哥,众人都说他胆小如鼠,林银木还曾亲眼见汤录纹被吓的屁滚尿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胆子杀人呢?
    这是林银木回想起了那一晚上喝了酒后去追那半大狗儿,在巷子里遇上汤绿纹半夜归来,后来听傅筱声说黄鹂媛就是那一晚上失踪了,由此怀疑汤绿纹那晚……
    难道汤绿纹真敢杀人?难道黄鹂媛真的是汤绿纹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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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5-16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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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77#
    发表于 2016-12-4 15:05:34 | 只看该作者
    欣赏,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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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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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78#
     楼主| 发表于 2016-12-5 09:56:2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部            第一卷
                      
                        第一章

                          一

    重庆师范专科学校的后门处,住着一家人家。男人姓胡,大伙叫他胡癞子,真名叫胡光荣。胡癞子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户口本和粮本上记载的是胡刘氏。这是她嫁给胡癞子以后,自己登记的名字。她说她们家乡的女人,嫁了男人以后就随丈夫姓,只把自己的姓氏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用自己的真实姓名登记户口。
    尊敬她的人,称呼她胡嬢嬢,一般的人称呼她胡刘氏,与她有过节的人,背地里喊她糊牛屎。
    林银木和这一家人,从不认识到认识,后来还成了朋友。据跟这一家人有过节的人说,这刘孃嬢也是水灯河的妓女,也是取缔妓女的那一年,她从良时嫁给的胡癞子。
    胡癞子是伙食团的采购,林银木出来进去都要从学校中路过。这个年代猪肉凭票供应,肉店卖肉的,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经常邂逅碰面,偶尔点头招呼,日子久了就自然认识了。从一根香烟到一杯酒,逐渐的就成了朋友,成了朋友当然可以相互关照,还可以互通有无。胡癞子去肉店买猪肉的时候,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买到自己想买的部位。
    胡癞子其实不是癞子,只因为人长的消瘦,有些显得颧骨突兀瘦骨嶙峋,原本没有多少肌肉的脑袋,光溜溜的没有多少头发,一年四季都戴着一顶帽子遮盖着他的脑袋。
    林银木天天都要往返经过,认识的人逐渐增多。偶尔与人闲谈,才知道胡癞子的老婆也是妓女从良。透露消息给林银木的人,肯定与胡癞子家有过节,不然怎么揭别人家的老底。这胡孃嬢,如今半身年纪了,还风韵犹存,看的出来年轻时颇有姿色。
    那揭老底的闲话人说:“胡癞子选中糊牛屎,糊牛屎当时很是不愿意,还大声嚷嚷说:“不干!不干!他是个癞子!”闲话人说:“糊牛屎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不是胡癞子还没有男人选她。因为妓女群里,只有糊牛屎拖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就是如今的胡玉兰,如今这胡玉兰,长的如花似玉,可她并不是胡癞子生的,连糊牛屎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胡玉兰的父亲是谁。”那搬弄是非的人,透露了这些信息给林银木。
    后来林银木才知道,这胡癞子的老婆,也是来自于磁器口的水灯河。妓院关门不准做生意了,乌鸭儿里的妓女都要从良,妓女从良,并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利,再说还拖着一个小女孩呢。日子就这么的将就着过下来了。
    十几年就这么的过去了,小姑娘逐渐的长大成人了。谁都说姑娘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可是真的。胡玉兰的模样和肤色,轻易就能认出她是胡刘氏的女儿。姑娘的皮肤又白又嫩,那身材亭亭玉立,一笑还露出两个酒窝,很有些逗人喜欢。
    胡刘氏不安逸汤矮子,甚至有些恨他,林银木反对老婆把林娴英介绍给汤录纹,和胡刘氏有些关系。胡刘氏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林银木要把侄女介绍给汤录纹,就亲自对林银木说:“你朗格想起把侄女介绍给汤矮子?汤矮子这个人,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有一次在伍家河边的砖胚堆里,把碧娃的裤儿脱了,想强奸碧娃,幸得被我们老胡闯见,这才救下碧娃来。”林银木有点不相信胡刘氏说的话,只说:“恐怕没有这个事情哟?”胡刘氏说:“你不信?你不信我把碧娃喊来你问她。”
    碧娃正站在自家门口,胡刘氏喊:“碧娃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碧娃不知道胡刘氏要问她啥,颠颠的跑过来,胡刘氏说:“是不是有一次,在文苍庙下桥头的砖胚里,汤录纹鼓捣把你按倒在地上?汤录纹在你的身上乱摸!还想脱你的裤子!还想强奸你!我们老胡恰巧路过,汤录纹才没有搞得成,是不是?”
    碧娃没有料到是问她这样的话,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哪得这个事哟,你可别打胡乱说。”胡刘氏说:“没得这个事么?你是背对着老胡的,老胡没有看清你的脸,只是见到你穿的白底红花的衣服。那衣服我家玉兰也有一件,老胡还以为是我家玉兰,回家问玉兰才知道是你和汤录纹”碧娃更慌乱了,语不成句的连说了几句“人家……人家……”胡刘氏说:“你不要抵赖了,老胡亲眼看见的,汤录纹把手伸进你的胯裆里,你的半边屁股都露出来了,你还不认账么。”碧娃红着脸跑了,胡刘氏说:“你看这汤矮子,沟子上別起匕首,舞枪弄棒的,哪里是好人来,我劝你,乘早别把侄女介绍给他。”
    林银木虽然从胡癞子家获得了许多汤录纹的秘密,可他根本就不可能阻止林娴英嫁给汤录纹的愿望,县区的生活太苦,林娴英一心要嫁来城郊,城郊的男孩子并不好找寻,找来寻去还就汤矮子合适,其他的男孩子不是出身成份不好就是身有残疾,只这汤矮子身材虽然矮小,但身体壮实,所以林银木无法阻止林娴英,可汤矮子并不知道自己曾经阻拦过他们的婚姻啊?难道婚后林娴英告诉过他什么?难道就因为这汤录纹才这么费尽心机来陷害自己?

                         二

    林银木是从胡刘氏的口中得来的许多信息。林银木去找胡癞子求证,胡癞子不说事情有无,只说:“狗日的汤矮子不是人!”说这话时还咬牙切齿,好像与汤录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林银木没有打听出结果来,一股流言却在村里悄悄流传,说汤矮子企图强奸学校的学生,说是被师专的某某人撞见了。
    这个年代打砸抢没有人管,打人杀人几乎都无人问津,因为打砸抢一般都与派性有关,打人杀人的事情去追究,挵的不好也会给自己惹出麻烦来。只这强奸犯罪,属于流氓行为,只是个人犯罪,不会与造反派有什么瓜葛,如果查证落实楸出犯罪分子了来,那就楸出来了一个坏人,这可是对革命有功劳的事情。
    那几天,因为汤录纹与烧黑材料的坏人做过斗争,组织正把他列为培养对象,闻听流言的领导派人来调查,如果能查出汤录纹是这么一个坏份子,不正可以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么,那时候谁楸出来了坏人,功劳自然就属于谁的了。
    汤录纹的麻烦来了,没有这些流言蜚语以前,汤录纹曾对几个人冒皮皮。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自然要说男女之间的事。这种话说的越刺激,干活越不显得劳累。
    汤录纹冒的皮皮,正好与这流言对上了号。汤录纹曾对几个与他有点知己的人说:“女孩子的咪咪,摸起来安逸惨了,肉纠纠耙唧唧的,一把握在手里,摸起好安逸,真的好安逸哦……”
    “老子和一个妹崽,在干河沟的那天然气管道边,小耍了恁么一回。老子先伸手去摸她的咪咪,她有点偶起偶起的不愿意,老子鼓捣把手伸进去,那乳罩的扣子不好解,老子几下就给她扯断了,那咪咪正好一把握住,肉唧唧的摸起很是舒服,女人摸起最安逸的地方,还是小腹,肚鸡眼下面那点的肉,像绸缎一样柔滑,你轻轻的摸轻轻的揉,那才真的是享受。”
    “老子伸手去摸她的屙尿那点,她有点不想干,老子鼓捣把手往里面伸,开始她还在板,还用手把你的手绊开,等你的手指母把她的那点摸到了,她就一动也不动的让你摸了。”
    汤录纹与年轻的同伴们吹牛,多少带着炫耀的意思,这算是稀奇事,不但听的人感兴趣,吹牛的人也兴趣盎然,汤录纹抑制不住兴奋,吹到高潮时眉飞色舞,说女人的咪咪摸起如何安逸,说女人的肚皮摸起如何滑嫩舒适,说女人的那点稀哇稀哇的,说到关键处还故意停顿下来,众人追问时才说:“我的手指母在她的那点上下滑动,小妹儿说:‘你别抠,抠起我痒得很!”众人追问小妹儿是谁?汤录纹则闭口不说了,追问急了,说:“十个女人九个肯,就看你男人的嘴稳不稳,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出去吼,我遭得住个锤子。”
    众人再三追问,汤录纹只笑不答话了。
    这样的事情,几个关系好的悄悄吹牛,也只能在田边地角没多少人的地方,干饭不来乘嘴空的时候,几个耍得好的朋友闲吹,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张扬,悄悄咪咪和女孩子干这事,如果被造反派的人听了去,如果被抓住了现行,那可是要惹出大麻烦来的。
    众人追问女孩是谁,汤录纹坚决不说,因为她知道这事被张扬出去的后果。说出来的话传到女孩耳朵里,女孩还会和你来下次吗,再说如果有人上纲上线的来追查,汤录纹不是自找麻烦么,汤录纹当然不会说了。
    他越不说众人就紧追不舍的探究,任谁怎么探究汤录纹都决绝闭口不再谈了。大伙儿就说汤录纹是冒皮皮打飞机,汤录纹赌咒发誓的说自己说的绝对是真的,还说和女孩第二次约会,女孩不但没有带乳罩,甚至连皮带也没有拴,早就做好了让他摸的准备。
    众人越发的不相信起来,急的汤录纹差一点一点就把女孩姓甚名谁说出来了。

                              三

    海娃的父亲蔡师傅,并不是学校里的在编员工,只是临时工似的人物,因为学校建设需要砖块,那时候的砖块计划供应,学校一年分得的计划数量有限,跟不上学校修建校舍宿舍的需要。海娃的父亲会烧制砖瓦,学校很是需要他这样的人才,正拟定把他家转正为正式校工。胡癞子与他家居住的距离,也就十来米远近。
    这两家人,原本关系极好,问题就出在胡刘氏的女儿身上。谁家有个漂亮的姑娘,就有男孩子苍蝇般的往姑娘的身边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海娃和胡玉兰还耍上朋友了。
    最先知道这秘密的是汤录纹。胡玉兰漂亮,逗人喜欢,汤录纹看在眼里痒在心里,可他却不敢去打胡玉兰的主意。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一个农民,人家可是正南其白的工人阶级的女儿,他连与她多说几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哪里还敢去生那些非分之想。汤录纹只在心底蠢蠢欲动,可从来不敢把自己的心思显露出来。
    海娃一家是从农村出来的,蔡师傅是临时工,因为停课闹革命,海娃和碧儿老早就没有读书了, 农村里的人来城市,要想找一个工作可不那么容易,因为父亲帮学校打理砖瓦厂,海娃和碧儿就在砖瓦厂制作砖胚瓦胚找钱吃饭,汤录纹之所以敢打碧娃的主意,只因为自己和碧娃的身份差不多,相比之下自己还稍胜一筹,自己还沾点绝对的优势。碧娃的户口是在县区农村,自己的户口可是在城市郊区,如果碧娃能嫁给自己,就可以把户口迁来城郊落户。
    也许也因为有这点优势,碧娃才愿意同汤录纹往来。就这点同意往来,汤录纹还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谁知道没约会两次,就被从后门出来的胡癞子撞上了。
    当时胡癞子只见一团黑影,拿手电筒一照,才见是俩个人。汤录纹与胡癞子正好朝面,女孩却是背对着他。胡癞子只见女孩半边屁股露着外边,自己赶紧把手电筒移开了。
    碰上这种事,可不是好事,许多人都认为这是触霉头的倒霉事。这样的事情,胡癞子原本不可能去张扬的,可事情凑巧,正当胡癞子觉触霉头心底生哕憋气,正垂头丧气的来到自家门前时,却见女儿胡玉兰也正巧回家来。
    胡癞子看女儿的神色有点慌张,又见女儿穿的白底红花的衣服,蓦地想起与汤矮子搂抱在一起露出半边屁股的女孩,那女孩穿的正是白底红花的衣服,蓦地心底一惊,莫不然汤矮子搂抱的是她,胡癞子不由得问:“你去哪里了来?”女儿回答说:“你管我到哪里去了来。”
    女儿不是他亲生的,与老婆结婚时,女儿已经好几岁了,这十来年,与他的关系,不生疏也不亲密,如今遇上这事,还不得不过问一下。
    “恁么晚了,你去哪里鬼混了来?”女儿没好气的回答:“你管我到哪里去了来。”“你是在和男娃儿耍朋友吗?”“没得那事。”“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你们俩搂抱在一起,屁股都露了半边出来。”“我说你不要造谣污蔑我好不好?”“你和那个叫汤录纹的,刚才在河边的砖胚堆里?我亲眼看见的,你还赖得掉?”“哪个和汤矮子耍朋友?”“刚才在河边,不是你是谁?”“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没有和汤矮子耍朋友!”“刚才在河边,我虽然没有看见你的脸,可坐在汤矮子怀中的女孩,穿的就是你这种白底红花的衣服。”“穿我这种花色衣服的女孩多的很,你没有看清楚就不要打胡乱说。”“我亲眼看见的你还说我打胡乱说?”“我懒得跟你两个说。”“你不认账我告诉你妈,看她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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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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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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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5 10:17:52 | 只看该作者
    第二部第一卷       第二章

                          一

    在那风起云涌的革命年代,别看广播报纸大张旗鼓的赞扬贫下中农,说打击贫农就是打击革命,说反对贫农就是反对革命,说贫下中农是革命的主力军,还是革命的依靠对象。表面上贫下中农的社会地位很高,可实际在人们的眼里,贫下中农只是一群遭人嗤之以鼻的贱民。
    四川的姑娘,逃荒似的嫁往湖北湖南,嫁往福建广东,为的是逃避家乡食不果腹的日子。偏远山区的姑娘,成群结队的来城郊找对象,图的是城郊的菜农,政府每个月都供应三十斤返销粮。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可是一项光荣的历史使命。可凡是有门路的人家,都千方百计的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子女逃脱当知青的厄运。广大的青年,并不想往去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
    谁都知道农村人过的日子,广播报纸都提倡糠菜半年粮,提倡农忙吃干的,农闲吃稀的,那日子与城市里的生活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有那些犯了错误够不上判刑条件的,才下放到农村去劳动改造。知识青年去了农村就等于判了徒刑,要想再回城市里来,恐怕就有些永远的不可能了。
    胡玉兰的脚下,还有一个毛儿一个妹,妹才十五毛儿才十岁,无论如何胡玉兰都难以逃脱当知青的命运。胡玉兰就自己打起了主意,与其去偏远的山区,不如就近选个合适的人嫁了自己。有夫之妇就不再是知识青年,就不用再去接受再教育。要去当知青的人成千上万,存胡玉兰相同想法的人也成千上万。选一个合适的人结婚,可不像想的那么容易,选一个曾经的同学或者儿时的玩伴,可曾经的同学和儿时的玩伴,都面临着与胡玉兰相同的命运。知识青年结婚,正好双双去农村安家落户,这不是画蛇添足么?要找还只有找那些早就辍学在家,早就当了工人阶级的青年,可那样的青年人可不这么好找。
    海娃人长的不错,皮肤黝黑黝黑的,脸蛋也精致,只是他身份是个临时工,是随父母来在学校的砖瓦窑烧制砖瓦,据说他们找的钱,还要拿一部分回农村去买工分,那样农村才会分给他们口粮,那样农村的基层组织,才会给他们出具进城务工的证明,没有那证明,学校还不敢用他们。胡玉兰不愿意嫁给农民,因此有些犹豫。
    胡玉兰斟酌犹豫时,听说学校修教学大楼学生宿舍需要砖,正在想办法把海娃一家转为学校的正式校工,如果能把临时工转为正式校工,就可以把户口从农村迁进城市。
    海娃能把户口迁进城市,他就成了城里人,自己与他结婚,也就用不着去广阔的天地了,这有些让姑娘心动。其实胡玉兰喜欢的,还就是海娃这种类型,矮矮的个子,小巧玲珑的身材,细眉细眼容貌像女生的男人。
    胡玉兰生出了这一心思,还没想出怎么去抛线穿针,没想到海娃的妹妹,闯进了胡玉兰的怀里。
    这胡玉兰天生的不喜欢男人,这才在心底设计,自己的男友身材玲珑,细眉细眼容貌像女生,没有想到竟然就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生,闯进了她的生活里来。
    还是碧娃提议的:“要想永远交好,除非你嫁给我的哥哥。”这又是胡玉兰没有料到的结果。
    妹妹穿针引线,胡玉兰有了第一次约会。那几天的胡玉兰,走路都想笑出声音来。
    有了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还有一个自己可以喜欢的,胡玉兰如何不心旷神怡。
    不曾料继父喊住她,问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她对继父没有好感,继父也不喜欢她。她的脚下有一弟一妹,那才是继父的心肝宝贝。上山下乡是不可阻挡的潮流,谁都知道农村的日子苦,跟城市相比,千差万别,没有几个人愿意心甘情愿的去接受再教育。城市里的家庭,谁也逃不掉。但凡两个子女的家庭,至少有一个子女必须去农村。自己家有三个孩子,胡玉兰又是老大,妹妹才十四岁,不够年龄。继父当然想让胡玉兰去,胡玉兰去了全家光荣,胡玉兰不愿意光荣的去,这才起心思自寻门路。
    母亲问听说她半边屁股裸露,还骑在男孩子身上,男孩子还把她死死的搂抱着,那是在干什么?那是在干那事儿呀!胡玉兰的母亲,闻听这话无名火就冒了起来。母亲也是从年轻人走过来的,年轻的女孩不谙世事,也经受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母亲年轻的时候哪来什么自由恋爱,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孩和女孩互相爱慕是人的本性,母亲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人最难以把握男欢女爱的诱惑,就那么一次偶尔的放松,自己的身子就出了问题。起始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待明白了因由已怀孕好几个月了。只自己隐瞒不敢让人知道,只用裹脚布裹紧自己的肚皮。那是一个战乱频繁的年代,男孩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本说好带她一路随行,谁知道男人竟然不辞而别。
    男人不知所踪,怀了身孕的母亲不知所措,待母亲的秘密败露,孩子接近临盆,无奈之下生下孩子来,家人慎怪母亲败坏家风,母亲被家人赶出了家门,而后母亲沦落风尘。
    母亲的苦楚只母亲知道,寡妇都难以再嫁,何况她这种被人视为破鞋的女人,身边还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母亲沦落为妓女实为生活所迫,为那一次孟浪的冲动遗恨终身。
    那个社会最不容的就是失足的女人,母亲一辈子的辛酸只自己知晓,打掉的牙齿只往自己肚子里吞咽,母亲一直小心翼翼,只不知怎么还是得罪了人,那不堪回首的往事,终被那与胡家有矛盾的女人吵嚷了出去。
    母亲的心底有永远难以痊愈的伤疤,如今见女儿没有结婚就与男人鬼混,听胡癞子说的那架势,骑在男人身上?半边屁股露在外边?这是在干什么?
    母亲的心底,还有更难以启齿的事情,女儿不但与男人如此,还与女人也这般鬼混……这如何不让母亲,义愤填膺。

                            二

    母亲的希望一直寄托在女儿身上,她从良时女儿四岁多点。那时候她那样的女人,已经失去了爱人和被人爱的权利。嫁给这个叫胡忠荣的癞子,既不心甘也不情愿,无奈受女儿拖累,无奈嫁给胡癞子做了半路夫妻。
    这胡癞子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挥拳揍人。为了女儿,母亲只忍气吞声,只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女儿逐渐成年,逐渐成年的大姑娘,出落的花儿一般。身材高挑皮肤白嫩,迷人的脸蛋笑靥莞尔,那时隐时现的两酒窝,很有点逗人喜欢。胡刘氏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女儿是娘身上的肉啊,有漂亮的女儿绝对可以招来一个能干的女婿,胡刘氏如何不心中窃喜。
    这个年代吃香的是工人阶级,只要嫁给工人阶级,能端上铁饭碗,吃穿就不用愁了,自己老了也会有个依靠了。
    母亲没有料到,如花似玉的女儿遇上了上山下乡,要到偏远山区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因为过去的那段不光 的历史,母亲是挂了号的另类人,只没把她当坏份子斗争已属万兴。每当运动来的时候,总是有人来横眉立目的教训她。恶言警告她只准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眼看女儿要去当知青,当母亲的心急如焚。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结果,胡癞子大小是个干部,又是在伙食团搞伙食,多少有点权力,也与一些至关重要的干部多少有些关系。母亲只好觍着脸求男人,看在夫妻的情份上,想法帮女儿一把,逃过下农村这一关,从今以后在不与你胡癞子为难。
    母亲低三下四的这般说,知道女儿如果去了农村,要想再回城市,简直比登天还难。胡癞子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谁想女儿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母亲生活在半封建的时代,年幼的时候,母亲还缠裹过脚板。那个时代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死了就守寡一辈子,崇尚妇道贞洁从一而终,谁家女人离了婚再嫁,那会遭来四邻八乡人众耻笑。那个年月的男人女人,把贞操看得比生命都还要重要。母亲的心底埋藏着委屈,埋藏着嫉恨,只因自己命苦,没有守住那条比生命宝贵的底线。
    封建残余控制着人们的思想,寡妇想再嫁人都难于登天,谁会娶她这样一个被人视为破鞋的女人,连过婚嫂都羞于见人的年代,谁还敢打她破鞋的主意,娶过婚嫂都是丢人丢脸面的事,谁敢娶破鞋为妻?
    胡癞子是因为抓壮丁去的部队,错过了人生的黄金时代,虽然随部队起义成了革命军人,可这种部队的战士转业后并不受女人亲睐,三十大几找不到老婆,这才勉为其难找了一个从良的烟花女子。
    母亲的思想里残留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民国初年出生的人,思想还停留在那个时代。孩子是自己生的,那就是自己的私有财物,就如自己养的鸡,自己喂的鸭,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与旁人无涉。
    曾经的中国人,奉行棍棒教育,说什么不打不成人,说什么黄荆棍下出好人。这黄荆棍是一种植物的茎,小指拇粗细,藤条似的柔韧性强,可以任人随意屈伸,曾经许多的家庭,都用它来教育小孩。抽打人的效果比皮鞭还适用。这种藤条打人不伤筋骨,那疼痛却让人难以忍受,但凡有小孩的家庭,一般都准备有一根两根,待小孩犯了错时,随手拿起来使用方便,再千翻的儿娃子,经不住十鞭抽打便会低头认错。
    听得胡癞子这般如此说,母亲抓起黄荆棍来到女儿床前。女儿原本已经上床睡觉了,看着熟睡的女儿,想起胡癞子说的话,想起女儿骑在汤录纹身上,半边屁股露在外面,想起女儿干的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母亲的怒火腾地升起,掀开铺盖就把黄荆棍抽打在女儿身上。

                          三

    胡玉兰哎哟一声从梦中痛醒,见母亲举起黄荆棍正向她抽来,连忙翻身跃起,躲开母亲抽打来的黄荆棍,大声喊:“妈,你做啥子?疯了吗?”母亲气咻咻的说:“你各人做的啥子事情,你不晓得么?”
    胡玉兰不知母亲何故打她,猛然间想起回家时撞见继父,猛然记起继父问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句话突然脱口而出:“胡癞子!你跟我妈说了些啥子?你狗日的打胡乱说嗦!”
    胡刘氏虽起心教训女儿,可揭开铺盖见女儿仍在熟睡中,有些于心不忍,那藤条虽然举的高,可落下时并没有使尽全力,此刻蓦然闻听胡癞子三个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慈母的心瞬间变硬了,举起藤条的手不再分轻重了,只劈头盖脸的朝女儿抽打。
    胡玉兰家三个孩,二女儿十四岁,小儿子才十岁,家中虽然也有一根黄荆棍,母亲从来没有拿黄荆棍抽打过谁。平常妹妹弟弟千翻嬉戏,母亲制止不听,也只是把黄荆棍拿出来,高高的举在手中吆喝怒骂,时不时还把黄荆棍在桌子板凳上拍打的霹雳吧啦响,甚至威胁说:“你是不是不听话!是不是还要千翻!你信不信今天我整你一顿!”然而母亲则没有用黄荆棍抽打过谁。
    从没有挨过打的胡玉兰还在酣睡中,突然的剧痛把她惊醒,虽然母亲没有尽全力,黄槿棍抽打人实在疼痛难忍,剧烈疼痛下的胡玉兰有些急火攻心,突然的事故没有给她留下多余的思考空间,情急之下记起回家时的那一幕,当时被继父冤枉心底就窝着一股怨气,猛然间想起一定是继父向母亲说了什么,心底窝藏的怨气变成突然喷发的怒火,胡癞子三个字就从口中冲口而出。
    这一句话刺伤了两个人的心,胡刘氏虽然时常称呼丈夫癞子,则不愿意听见别人这样喊他,虽然她无法制止别人这样称呼丈夫,可听见别人这样称呼时,心里总会冒起几丝不安逸的厌恶思绪,如今听见女儿脱口直呼,更是火冒三丈,藤条就雨点般的落在女儿身上。
    胡癞子并不是癞子,只因秃顶造成头发稀疏,致使脑命心没有几根头发,寻常间别人喊他癞子,心中自然不安逸,无奈封不住别人的嘴,别人要那样称呼他也难奈其何,唯一的办法只有不搭理他,心中腾信那句话:“不搭理你当猪处理你。”女儿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可来的时候才四岁半,一把屎一把尿的十多年了,如今竟然直呼他胡癞子,你说他心中如何不生气。
    从来没有被母亲暴打的胡玉兰,突然被打的疼痛难忍,心中自然有气,这气郁闷在心中,寻常听人说母亲这样那样,还帮母亲鸣不平,如今被暴打的昏了头,不知道怎么就对着母亲吼:“糊牛屎!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怪不得别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恁么黑起心肠打我,难道做过妓女的人真的就无情无义?”
    这一句话更是戳伤了母亲的心,只听她声嘶力竭的喊:“老子把你喂恁么大,简直是白养了你一场,你去做偷人养汉的事,老子教育你还恁么不要良心,你狗日的还抱起女娃儿当男人玩,你真的是想气死我……”母亲伤心生气,骂着骂着自己还哭泣起来,咬牙喊:“胡癞子,把她给我捆起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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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11-19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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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
     楼主| 发表于 2016-12-5 11:08:42 | 只看该作者
       第二部第一卷 第三章

                          一

    把碧娃推进胡玉兰怀里的,还是色胆包天的汤录纹。
    汤录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女孩子的,当他不由自主的帮景细美做这样做那样的时候,他猛然察觉自己喜欢上她了。那时候的汤录纹 没有自知之明,他那简单的头脑里,装的是从那些电影里看来的恋爱故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自量力,怎么就滋生起了想和景细美耍朋友的梦想。
    随着岁月的增加,随而知晓了自己低贱的身份,也知道了自己的梦想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无论他怎么去巴结讨好,景细美正眼也不会瞧他,无可奈何的他,不敢再奢求如花似玉的偶像,心底暗暗想,只要脸包看起将就可以就行了,也就可以勉为其难的与她一起生活了。他自己不知道,就他的这种想法,也还是异想天开。
    汤录纹居住的魏家院子,与重庆师范专科学校,同处在一条峡谷的两边。峡谷的沟底,有一条不很宽的小溪流,小溪流上有一座小石桥。一条小路从魏家院子延伸出来,蜿蜒滑下小山坡,经过小石桥,再爬上一段不很陡的山坡,就来到了一座小庙宇前。
    小庙宇叫文苍庙,小庙宇后边连接着一片平地。在汤录纹的记忆里,那一片平地全是绿油油的麦苗。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一片平地修起了房子,逐渐的那一片麦田就变成了楼房。楼房逐渐增多,文苍庙的左右两边,延伸修筑了土围墙,土围墙把逐渐修起的楼房围栏了起来。
    这一条路一直通行了很多年,很多年后突然改了道。道路从小石桥沿河往下游延伸,大约半里路后小路窜上了山坡,山坡的半坡上有一座烧制砖瓦的土窑子。也就是在这烧制砖瓦的土窑子里,汤录纹认识了从农村来城市的碧娃。
    碧娃是随哥哥和母亲一道来的城市,碧娃的父亲蔡师傅,比碧娃早进城许多年。碧娃进城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学校里站稳了脚跟,成了专门为学校烧制砖瓦的临时工。烧制砖瓦需要人工打制大量的砖胚,乘学校需要增加人手之机,父亲就把全家都挵进学校里来了。
    一条一米宽的斜坡路,从围墙里延伸出来,一直通到半坡的砖瓦窑里来。砖瓦窑四周的土地,原来全部属于学校。不知道为什么,学校把砖瓦窑北边的土地,退还给了生产队。只留下文苍庙的条山坡路,沿河至砖瓦窑这一片,仍然归属于学校所有。
    文苍庙出来的路被堵死了,如今进出学校,只有沿河途径砖瓦窑才能去陈家湾。如今生产队的社员送蔬菜,也不再爬那一段山坡了。
    碧娃的父亲,在一堵两米高的岩壁下,用废砖破瓦斜倚着陡坡搭了两间小屋。只父亲一个人的时候,里间屋父亲用来睡觉,外间屋父亲当厨房用。
    妻子儿女来了以后,母亲和女儿住里间,父亲和儿子住厨房,厨房只好搬到了外面,父亲后来搭了一个凉棚,烧菜煮饭也就在凉棚里。碧娃逐渐成年了,后来蔡师傅在岩壁里面,另寻了一个地方,专门为碧娃修建了一间小屋子。
    农村的人进城来讨生活,只图有个安身之处,只图除了吃饭穿衣还能剩余几个闲钱,只要日子比农村过得好点,也就别无他求了。
    那时候的农民,只有手艺人,才有可能进入城市找钱讨生活。手艺人就是人们口中说的五种匠人。汤录纹也分不清楚五种匠人是哪五种人,只知道有石匠木匠泥水匠……
    蔡师傅会烧制砖块,也许也属于匠人之列,因为都是靠手艺吃饭的人。蔡师傅一家大小,人虽然生活在城市里,然而根却还在农村。一家人找的工钱,还要拿出相当大的一部分,回农村去买工分。他们吃的粮食,还得从老家农村带起来,城市里没有他们的户口,没有户口就没有人供应粮食,学校需要他们烧制砖块,学校却无法提供口粮给他们,就这一点,给汤录纹留下了企图占有碧娃的契机。
    摸到心口说,汤录纹的心底,并不是很喜欢碧娃的。汤录纹喜欢皮肤白皙,脸蛋漂亮的女孩,而碧娃的皮肤黧黑色,属于电影里说的那种“黑不溜秋靠边站”的角色,只是碧娃的脸蛋长的还算将就,当然与皮肤白嫩的景细美相比,那不知道要逊色多少倍了。
    汤录纹知道自己喜欢景细美是白喜欢。这一辈子,景细美也不可能嫁给他。可汤录纹却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掐断自己喜欢景细美的念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给景细美献殷勤。
    在前途无望的情况下,汤录纹选择了退后一步海阔天空的做法。碧娃来自农村,户口也还在农村,碧娃虽然没有景细美漂亮,只是皮肤没有景细美白皙,那脸包长的还算是不错的。汤录纹这才打起碧娃的主意来,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就是那个后来当了造反派的学生,他把汤录纹的蒸子端了过去。
    不曾料情敌革命有功,三结合进了革命委员会,当了革命干部的小头目,不再把目光聚集在碧娃身上了。碧娃遭受了冷落,这无疑给汤录纹留下了希望,汤录纹又蠢蠢欲动起来了。
    砖瓦窑四周的土地,原来是学校的试验地,为什么要退还给生产队,汤录纹不知道,只是自那以后,社员们三天两头就会去那一片土地里干活儿,这给汤录纹实现自己的阴谋增加了机会。
    谁都知道汤录纹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喜欢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比如他帮助景细美,那完全是心甘情愿的,这许多人都看的出来。至于汤录纹心底想的是什么?他自己有什么目的?汤录纹不说,谁也不知道。

                           二
           
    打制砖胚是用一个模型盒子,那模型盒子由几块木板连接而成。盒子中间宽度12公分,长度24公分,高度12公分,盒子的一端上有铰链,另一端可以打开合拢,盒子的中间还留有一条缝隙。
    打制砖胚的时候,把一团揉搓成面团的泥巴,叭的一声甩进盒子里,然后用钢丝做的弓,把盒子上面和底部多余的泥巴挂掉,再在中间那一条缝里把泥巴一分为二,然后打开盒子,两块砖胚就做成功了。最后再把做好的砖胚,递送到砖梯坎上去晾晒。
    砖瓦窑里没有其他的工人,只蔡师傅一家人独自操作,烧制出来的砖由学校处置。打制做好的砖胚,需要堆码在梯坎上晾晒。砖胚晾晒干了,才可以装进窑子里点火烧制。
    砖瓦窑由蔡师傅全权掌控,砖胚什么时候装窑、砖窑什么时候点火、砖胚烧到什么时候封门、封门闭火后什么时候灌水,全都听蔡师傅的,十天半月可以烧一窑,一窑可以烧制几千匹砖。
    砖的好坏就看封门、闭火、灌水,这是三个至关重要的环节。环节掌握的好,烧制出来的砖呈青灰色,敲打时砖块会发出钢铁般的叮当声。这样的青砖,据说可以一百年不腐蚀,学校还专门送去检验过。
    这一门手艺有一个最难做的活,那就是踩砖瓦泥胚,这是碧娃最不愿意干的活路。先把泥土挖出来,就地堆成一个小山包,再去河里挑水来泼在小山包上,然后就光着脚丫爬上土堆用脚踩。
    踩泥胚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路,要把小山包一样的泥土,踩踏揉搓成蒸馒头那样的面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人在上面还可以轻易的走动。当一部分泥巴被踩踏成稀泥浆时,一脚踩下去,泥巴淹没至屁股,再把脚提起来再踩。
    踩砖瓦泥犹如在沼泽里行走,踩一脚拔出腿来再踩,每移动一次脚步,都要费不少的力气。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下来,再雄壮的男人,也焉粑屁臭的没有力气了。
    父亲年岁大了,难胜任这个活儿,开始几步还走的正常,不多一会就迈不动脚步了,再踩一阵就气喘吁吁,不等泥巴踩揉成面团,父亲就无可奈何的停下了脚步,说:“这活路真有点累人,只有慢慢的踩了,只是今天一定要踩好,不然泥巴凝固了,明天再来踩会增加许多功夫的。”
    今天不踩完,明天再来干,泥巴凝结在一起,再重新踩当然会多花功夫,这碧娃是知道的,可碧娃也没有能力增加工作进度。
    泥巴成了烂泥塘,一脚踩下去淹没至屁股,男孩子可以穿裤衩,可以赤身露体的在泥团里爬涉。女孩子还要把衣服裤子捂的严严实实的。在泥浆中爬涉了几个小时的碧娃,真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汤录纹恰巧路过,恰巧碰见碧娃力不从心的时候,汤录纹说:“哎呀,你们踩泥巴恁么老火呀,朗格不拉一条牛来踩嘛?”
    蔡师傅说:“我们到哪里去拉牛来踩嘛。”


                         三

    汤录纹这个人,脸上时常挂着善意的笑,一张嘴巴甜甜的称呼,别人都称呼碧娃的父亲蔡师傅,只这汤录纹不随众人称呼,生产队的社员只要在砖窑附近出工干活,歇气的时候都爱进砖瓦窑里来,冬天炉火熊熊,砖瓦窑四周数公尺远近,都能感受到炉火的温暖。如果正值敞开炉门准备出砖的日子,那大得可以装下二百人的砖窑里,更是热气逼人。寒冬腊月里,这里的确是人们歇息的好地方。
    无论人前人后,汤录纹总是蔡伯伯蔡伯母的称呼,那张嘴甜得可以甜死人。汤录纹喜善帮忙,而且帮忙舍得花力气。
    挑砖胚上窑也是个辛苦活,只要决定了装窑日期,就必须得在两天之内完成装窑,那些没有完全干透的砖胚,不能在砖窑里经久的存放。没有经过烧制的土砖胚,承受不起过重的压力,装窑的时间拖长了,底下的砖胚有可能出问题,承受不起上面的重压坍塌下来,那损失可就惨重了。只有抓紧时间装砖胚,抓紧时间点火烧制,装窑的时间,不得超过四十八小时。蔡师傅全家总动员,就那两天,全家人不分白天黑夜,实在受不了才歇息一会儿。这时候的碧娃,多希望有人来帮忙啊。
    汤录纹就在这个时候来帮忙了,别看这汤矮子,个子丁丁小点,可脚粗手粗肩宽背厚,也许因为自小肩担背磨,练就了一身的好力气。没有干透的砖胚,一块就有六七斤重,碧娃一次只能挑十来块,海娃一次最多挑二十块,兄妹俩就挑这么点,走起路来还战战兢兢的打蹬蹬。兄妹俩挑砖块的模样,显然已经到了承重的极限,只这汤录纹,一次挑四十块,碧娃看见了咂舌,海娃惊叹的直摇脑壳,蔡师傅也说:“这汤矮子不得了,隐到有一把力气。”
    砖坯烧制好了出窑时,也是要求在三五天之内,把窑内的砖全部转运出来,为的是抢出时间,好赶紧烧制下一窑。这也是一个辛苦活,刚烧制的砖,温度还没有退去,炉膛里温度高,蒸笼似的烤炙的人汗如泉涌,没有移动的砖垛上,到处积满了黑色的烟灰尘土。只要取动砖块,烟灰尘土就满窑子飞。碧娃用一块湿毛巾捂住嘴巴,父亲母亲和海娃,全都在烟灰尘土中忙碌。
    只要进了砖瓦窑,不肖一会功夫就灰头土脸的了。一个人除了牙齿还显露出一点白色,全身上下都涂满了厚厚的黑色灰尘。这一家人吃的是这一碗饭,再苦再累也得忍受,没曾想这汤录纹,会在这节骨眼钻进砖瓦窑里来帮忙卸砖。
    让碧娃感动的是,只要打开炉门转运烧制好的砖,汤录纹都会适时的出现在窑门口,而且二话不说,来了就主动的找来挑砖的竹架,二话不说就帮着转运砖块,而且挑的数量比海娃多一半,每次至少四十匹。
    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有男孩向她示爱,碧娃自然看的出来,当初那学生追求碧娃时,碧娃就看出这汤矮子对她也有几分心思。只是那时追求她的学生,刚毕业等待分配工作。她知道学生会去农村中学教书,教书和汤矮子当农民相比,教书端的可是铁饭碗。碧娃心中的天平,自然向那即将当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学生倾斜了。
    要说汤矮子人长的还是不错,只是个子太矮,碧娃身高一米五五,这汤矮子比她还矮一点。碧娃曾想:嫁给你这个矮子,以后的娃儿也这么高点,那可有些不妥。汤录纹没有当面表白,碧娃也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了。
    蔡家一家人,对汤录纹颇有好感,汤矮子时常来砖瓦窑走动,来了见啥就干啥,会做的和不会做的,他都会上去帮忙搭把手,砖瓦窑的活儿,一般都是力气活,正用的着汤录纹这样子的有一把蛮力的人。
    汤矮子牵来的水牛,真给蔡家解决了大问题,以前两个白天外加一个晚上,才能踩出来一万五千匹砖需要的泥团,如今用不了十二小时,踩出的泥团可以制作五万匹砖,对于蔡家,这胜于雪中送炭。
    汤录纹十天半月就把水牛牵来一次,这水牛是他们生产队的,菜农是以种蔬菜为主,虽然也种水稻,栽种的面积则不多,别说农闲时水牛没活干,即使是农忙时节,需要水牛干的活儿也不多,水牛牵来使用,蔡家也仅只是割几背青草预备着,待水牛干完活儿,让它吃饱喝足再牵回去,生产队的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砖瓦窑四周都是农民的菜地,农民时常三五成群的来砖瓦窑歇脚,蔡师傅一家谁都认识,日子久了就都成熟人了,也没人说什么闲言碎语。有的人还跟汤录纹开玩笑,说:“汤矮子,你格老子会想办法,等会蔡师傅肯定请你喝酒,你可别像几百年没有喝过酒一样哈,喝求醉了牵不回去水牛哦!”
    也许就因为喝了酒,这汤录纹就挵出一点事儿来,使得碧娃气恨不已,没想到这汤矮子,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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