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物语

云上云上

                                                                    苍耳物语                                    

                                    云上云上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喜欢诗经里的这首《卷耳》，一位清秀的女子在路边采卷耳，采呀采呀，因为情深筐浅，怎么也采不满，也因为心不在采卷耳上，所以干脆把小筐丢弃在大路旁，眺望远方思念千里之外的心上人。此时远方的心上人是否也在想念着自己？此刻的她多想变成一个小小的卷耳，依附在他的征袍上，随他漂泊到任何一个地方，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卷耳，就是苍耳，隔着两千多年的时光，让我领略了它从不言说的款款深情厚谊。苍耳，留给我们的永远都是一个坚强又不容接近的孤独身影。可又有谁会解读它粗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柔软的心？
    春天，当第一声春雷惊醒了冬的酣梦，第一滴春雨飘洒在干涸的土地上，苍耳立刻开始了自己生长的过程，越是贫瘠荒芜的山地、或者残破的墙壁、道路周围越容易发现它绿油油的身影。整整一个夏天，苍耳拼命地深深扎根于泥土疯长，长成一米多高直线挺立的枝干，长长的叶茎上擎着三角形的叶片，细小的花开过后，长出一簇簇绿绿的小苍耳，满身密密麻麻的小刺，看起来毛茸茸的，乖巧柔软，一点也不扎手，好像一用力就能捏破，他们簇拥在一起，探头探脑，好奇地东张西望，可爱极了。
    秋天，当飒飒秋风吹掉了干黄的叶子，苍耳种子也由原来的绿色慢慢转变成黄褐色，这时的苍耳外壳已经坚韧无比，除非使用刀等尖利的器具，否则你休想打开它结实的城堡，打探它内心的秘密。外壳上的勾刺针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枯黄了的枝干仍然在路边不停地翘首期盼，一旦令他心仪的人物或者动物出现，苍耳便毫不犹豫地跳跃上他们的脊背，挂住他们的衣服或者皮毛，然后轻松愉快地跟随着他们开始了没有目的地的旅行，旅途中或许动物抖动一下身上的尘土，苍耳便乐享于此，安身立命，明年的春天这里又增添了一片清新的绿意。倘若动物误食了苍耳，可坚硬的外壳总能够保障它在不远处再次安然无恙地出现。天涯海角，哪里有田野山林，那里便是苍耳的家。
    记得小学时学校南面有一个猪圈，猪圈旁长着几棵苍耳，根深叶茂，生机勃勃。当秋天苍耳成熟时，班里调皮的男孩子总会偷偷地采摘一些，撕下本子中的一页，仔细包好，然后趁着同学们上课专心致志听讲，悄悄地把苍耳粘在前桌同学后背上，同学或许是感到了痒痒，但不知其所以然，不时地用手挠后背，做恶作剧的男孩看到后禁不住捂着嘴偷偷地笑，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立刻发现了男孩的神情特别，点名让他重复一下讲课的内容。而此刻男孩的心还逗留在同学后背的苍耳上，那里还清楚老师讲课的内容？于是下课后免不了让老师批评一顿……小时候随父母上山，回来后衣服上头发上总是粘满苍耳和鬼针草，尤其是头发上的苍耳，怎么也拽不掉，总是要让母亲帮忙摘下来。小小的苍耳，给我的童年带来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苍耳独特的外形，注定了它今生与来世充满了不安稳与动荡。或许正是这种漫无目的的漂泊，使苍耳倍加珍惜每一次机会，毫不犹豫地抓住瞬间的机遇，无论如何贫瘠的土地都不影响它发芽生长。苍耳，不但具有坚强的生命力，而且还是一种中药材。《本草纲目》记载：“苍耳草久服去风热有效，苍耳子可治鼻炎等”。于是，普普通通的苍耳堂堂正正地走进了大药房的抽屉，与价格不菲的人参、鹿茸享受着同等的待遇，同时也为无数的病痛患者带来了健康和快乐。    
    “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秋天，落日的余晖里，我常常沿着熟悉的山路走走，秋水长天，斜阳向晚，火红的 霞映红了山林。道路旁，阡陌间，沟壑里，时常会和苍耳专注探寻的目光坦然相遇。我知道，此刻的苍耳，正在等待那个带着它去旅行的有缘人的出现。苍耳，就让我做你的有缘人吧，我轻轻地采下一棵，小心地触碰着包裹在它体外的勾刺，内心里充满了敬畏。苍耳，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你天马行空的步履和对远方的心驰神往，你内心的清澈与高远犹如一轮永远皎洁的秋月，瞬间照亮了我的心灵世界，但愿此后你我年年都能相约在这个秋意阑珊的傍晚。
    “身体或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而苍耳，却做到了身体和灵魂同时在路上，苍耳的灵魂，永远都属于广袤的山野与空旷的土地。一株苍耳身体的枯萎，象征着无数棵苍耳即将繁茂于大地之上。它们远离故土，远离亲情，远在充满着未知的异乡路上不停地跋山涉水，不断地繁衍生生不息，人人都认为你冷漠，其实又有谁能真正感受到你坚硬外壳下一颗智慧的心，锋芒而又隐忍，凌厉而又深情呢？
    白落梅说“每个人的前世都是一株植物，或者说今生总有一种植物和自己结缘。”感受着小苍耳诠释的大情怀，我想，我就是和苍耳结缘的那个人，漫漫人生旅途中，惟愿心中也生长出一棵挺直的苍耳，以一种植物的方式安然简单地活着，携一颗初心淡然地走过风风雨雨，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繁华与喧嚣，而我依然是原来的我。

来源: 苍耳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