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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风雨校园(上集连载6-4) 立 青 六 大苗违心地做工作,成立文学社又起祸端(6-4) 一个星期以后,同学们对第一期的《海燕》开始议论起来,有肯定的也有批评的。张若雄首当其冲,是班级里议论比较多的一个。一天的下午,一些同学在教室里又议论起《海燕》第一期,大家各抒己见,张若雄也在其中。他半敞着的棉上衣,露出里面油污的蓝毛衣,不以为然地说:“我看咱们这期《海燕》出得一般,白云飞事先把一些稿子给我看了一下,让我写写评论,觉得没什么好评的。”“别这样说,作为一个文艺理论者,无论作品好与坏,都是可以评论的。”说这话的是郝翔宇,他上身穿着一件紫色的运动衣刚从外边回来,听了张若雄的话,便插嘴说。张若雄看到反驳他的是郝翔宇,便嘻嘻哈哈地说:“得了吧,我们的运动健将,组织体育运动你还行,文艺理论你不懂。”郝翔宇听了张若雄的话,觉得很刺耳,想回他几句,就听到石磊说:“话不能这样说,讨论问题人人都可以发表意见吗?一个文学刊物办得好与不好,自有公论,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张若雄听了石磊的意见,顺水推舟地说:“说得对,好坏自有公论。我认为这期《海燕》办得一般,思想性不强。”“这不就是你的意见吗?怎么能说评不出来呢?”郝翔宇插话说。李晓红质问张若雄说:“哎,张若雄你这么说可不客观?那些文章都是同学写的,难道没有一篇好的?没有一篇让你这个理论家看上的?当初你也是赞成成立文学社的,现在你倒泼上冷水了?”张若雄看了看李晓红,说:“你这是说那去了,我是为了把文学社办得更好,从高从严要求才说这话。”“那你也不能这么个态度,全盘否定?”李晓红不肯相让地说。“我认为文学社刚成立,就能在短时间内刊出第一期,还是很有成绩的,所选的文章质量也是不错的。”石磊不紧不慢地插话说。“就是吗?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象苗立人的散文,王秋月,丁思梅,赵诚他们的诗都是很好的。”李晓红紧跟着说。郝翔宇说:“白云飞的诗也很好,用《渴》为题,写出了同学们的求知欲望,读后很受教育和鼓舞。”在一旁坐了好久的周杰听了,质问郝翔宇说:“你受啥教育,受啥鼓舞?文章关键是应该把思想性放到首位。单纯片面地强调求知欲望是不对的,是只专不红的表现。”他边说边挥动着满是皱纹,枯瘦的双手,语气是坚定自信的。张若雄听了周杰说的,顿时来了精神,忙说:“对,我就说思想性不强。什么求知欲啊,今天与明天,什么怀抱热望,苦啊累呀的,无非是把我们引到书本上去,放弃思想进步,思想改造。”他说这番话声音很高,信心很足,觉得他跟周杰是一个观点。周杰听了他的这番话,便说:“你分析得很深刻,说到问题实质上去了。”同学们听了周杰,张若雄的意见,一时沉默了起来。李晓红心想,周杰是团支部书记,政治嗅觉敏感,他的意见有代表性。郝翔宇觉得周杰和张若雄的意见正是针对他说的,心里感到别扭。这时只听石磊说:“什么叫思想性不强?难道抒写同学们强烈的求知欲望,赞美理想,告诫同学们珍惜时间,就是思想性不强吗?只专不红是不对的,但只红不专,同样也是不对的。鼓励同学努力学习,刻苦钻研,为美好的理想努力奋斗,是没有错误的。”石磊心地坦然地讲了上面的话。一直没有吱声的丁思梅,此时站了起来,她那对明亮美丽的大眼睛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同学,认真严肃地说:“《海燕》有问题,我有责任,因为我是编辑。不过我赞同石磊的意见。说实在的,我在阅读编辑同学这些文章时,我本身就很受教育,很受启发,很喜欢这些文章……”还没等丁思梅说完,张若雄便抢着说:“我们不能从自身的爱好和喜欢出发,关键是要看效果。如果《海燕》照此办下去,势必把同学们引向只钻业务,埋头读书,最后变成不闻政治的书呆子。什么‘我渴了,在沙漠里跌跌撞撞,寻找那有水的地方’,什么‘贪婪地垂下头,甘美的水,滋润了五腑六脏’,这不是让我们一头扎在书堆里吗?”他说完这番话,觉得自己的批评再恰当不过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从中拿出一颗点上火抽了起来,心想我和周杰一个观点,也是为他辩护,显得十分得意。这时又听石磊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说《渴》来表达强烈的求知欲望,是把我们引向埋头钻研知识的道路,那么苏联当代的伟大文学家高尔基,把强烈的求知欲望比作像一个饥饿的孩子一下子扑到面包上,这又怎样理解呢?”石磊说完笑了,大家也跟着笑了。张若雄听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大着嗓子说:“不管怎样,不谈政治,不谈思想,光谈学习,那是不行的。”丁思梅听了质疑地问:“什么叫不谈思想,光谈学习?难道在一篇文章里,要讲学习,讲钻研业务,开头必须要讲一下思想,喊几句政治口号不行?不讲就是不谈政治,不谈思想?”此时周杰有些激动,他认为由白云飞,丁思梅主编的《海燕》第一期,一下子把同学们带入埋头学习的歧途,丁思梅不但不觉察,反为其辩护。他觉得有必须阐明自己的观点,于是他急速地挥动着双手,说:“问题不在于一首诗,一篇文章,关键是我们的头脑里想的是什么?《海燕》第一期所反映的内容是什么?”他说这话时,只见一只手在胸前用力向下滑去,紧接又把手挥了起来,说:“《海燕》不仅仅是一个求知欲的问题,还有什么没有踏实苦干的现在就没有美好理想的将来,什么道路崎岖坎坷,不把它放在心上等等,无非是要抓紧学习,刻苦学习。唯独没有政治,没有思想改造。这不是很说明问题吗?”他说完,看了一眼丁思梅,心想没有提及你的诗,是照顾你,不让你难堪。丁思梅听了周杰这番话,心想这不是明摆着说我们思想有问题吗?编辑的《海燕》有问题吗?她正想质问周杰,却听到:“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围坐在一起,讨论什么大事?”大家闻声向门口看去,只见白云飞边走边说地进来了,后面跟着的是苗立人。李晓红看着白云飞那又圆又大的脸,笑着走了过来,她也笑着抢先说:“你来得正好,你还是《海燕》编辑,你说《海燕》出的有没有问题?”白云飞让李晓红没头没脑的问话,一下子蒙住了,说:“什么?什么?什么问题?”李晓红用一只手把她那梳着向后崛起的刷子辫捋了一下,看着白云飞说:“你不知道问的是什么?那我再说一次,《海燕》出得有没有问题?《海燕》是不是缺少政治内容?”白云飞听到这里,一时答不上来,瞅了瞅周杰说:“这个问题,我没考虑过。可以研究,大家也可以评论吗?”说着,白云飞笑着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李晓红见到白云飞没有正面回答,便急不可待地向旁边的苗立人问去,苗立人看到李晓红急切的样子,笑着说:“你急什么?想找同盟军?你是什么意见?我和诗人一样,对这个问题确实没有考虑。不过《海燕》刚刚成立,问题肯定会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讨论。”此时石磊走向前说:“周杰,张若雄认为《海燕》忽视政治思想,只讲刻苦钻研知识,把同学们引向只专业务,埋头读书的道路上去。”苗立人听了,笑了起来,说:“不能这样说吧?《海燕》究竟是不是这样,要大家研究讨论才行。再说《海燕》把同学引向只专业务,埋头读书的道路上去,也未免把《海燕》的作用估计得太高了。《海燕》刚刚出了一期,文章不多,篇幅不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作用?”周杰听了苗立人的话,当即反驳说:“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水滴石穿,绳锯木断。看来大家对问题的意见很不一致,有必要研究和辩论。”说到这里,他把一只手向上挥了过去。此时同学们都不吱声了,周杰看了一眼在场的同学们,又挥动双手说:“今天就争论到这里,过几天支部开会研究一下。”说完,便走出教室。教室里顿时又议论起来,只听李晓红说:“看来问题严重了,你看周杰那严肃劲。”石磊不紧不慢地说:“貌似有理,仔细想来不是那么回事。”苗立人说:“问题越辩越清,有必要讨论研,不然今后《海燕》就办不下去了。”张若雄说:“周杰说的有道理的,应该看到《海燕》确实缺少政治性,全都是学习方面的。这样发展下去就成问题了。”此时郝翔宇却闷闷不乐,他觉得《海燕》办得不错么,同学们文章写得也很好,很受鼓舞。《海燕》仅仅开始办,就引起这么大的争论,将来还能办吗?想到这里心里感到憋闷,看了一下在场的同学们说:“走,大家都到外边走走,散散心换换空气,别老憋在屋子里。”说着他便往外走,其他的同学也跟着散去。苗立人没有走,他坐在自己的课桌前,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里很不痛快。他从书桌里掏出日记本写了起来: “小学不必说,因为那时还很小,对事物缺少认识。但是自从上了初中,就感到在学校里有一个红与专的问题,始终是一个争论的焦点。大家谈的,报纸讲的,都强调学生应该又红又专。可是为什么在实际中这个问题总是解决不好?大家争来争去,批判的总是只专不红,这是为什么?难道在学校里只红不专的人就没有吗?现在的学生,尤其是在大学里,最害怕的是被人说政治思想不进步,只专不红。仿佛这是触犯了天规,犯下了终生都难以洗清的罪行。而偏偏总有一些人,就爱挥舞这根‘只专不红’的大棒,让大家躲闪不及。学生,学生,学生的主要任务不就是学习吗?不提倡刻苦钻研的学习精神,不把学习搞好,那不就象工厂的工人不努力生产一样吗?现在总有一些人,象得了精神过敏症,总要指责刻苦学习的人走白专道路。搞得同学不敢学习不敢钻研业务,长此下去同学们不但不能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专门人才,反倒成为不学无术的蠢材。奇怪的是,这些得了神经过敏症的人居然有市场,有人支持,还能让同学们惧怕他三分,真是费解啊。”苗立人写到这里,忽然听到:“大苗,你又在写日记?”苗立人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张若雄,他挟着一颗烟边抽边走了过来,坐在苗立人的身边椅子上。然后把苗立人摊开在桌子上的日记本,不由分说地拿了起来。苗立人当即夺了过来,说:“你知道是日记,还要拿?”张若雄把烟掐死,嘻嘻哈哈地说:“我不是要看你的日记。来,我给你题写几句留言作纪念。”说着又伸手去夺日记本。苗立见到他这个样子,只好把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让他写。张若雄说:“这不行,题词那有写在最后的,要写在首页。”苗立人说:“第一页我已经写了。”张若雄说:“真的?我不信。”苗立人只好翻到第一页,让他看。他接过来看到第一页果然写有字句,认真看去写道: “那些活泼,细心的蚕,那样志愿地,坚持地工作着。看着它们,觉得我和它们是同类,我也是永远忍耐地工作着。我知道生命很短促,而且很脆弱,也不能保证我的努力一定能成功,但是我仍然如此做。我如此做,无疑是有不得不如此做的原因,正如蚕不得不做茧。那可怜的蚕即使不能把茧做成,它也须开始,并且仍然那样小心地去工作。如若是它不能完成它的任务,它死了就没有变化,没有报酬。 摘自《居里夫人传》 一九六四年十月二十日” 张若雄看完,笑着对苗立人说:“没劲。看咱们给你写一段。”说着他在这段话的下面写了起来: “在生活中学会生活,在实践中增长才干。生活永远无休止地向前奔驰,勇往直前的人才能与生活并驾齐驱。坐地慨叹的人,必将被生活抛弃。 张若雄题 一九六四年十二月八日” 张若雄写完,把日记本递给苗立人,说:“怎么样?”苗立人看了一下说:“大评论家给题的词,那有不好的道理?”张若雄听了,心里自然高兴。他十分自负地说:“我们学文学的,就是要向生活学习。车尔尼雪夫斯基说过生活就是美,世界上最美的就是生活,有时间还是多读些美学和文艺理论的书。”苗立人听到这里,把日记本收起来,有意把话题引到《海燕》说:“好吧,有时间多读文艺理论的书。不过你真认为《海燕》有那么严重的问题?”张若雄当即说:“那当然了。这不仅仅是我说,支部书记周杰也是这样说的。他在《海燕》刚一出来,就对我说内容不对头,政治性不强。我看了仔细想想,也是这样。毛主席说评论一篇文学艺术作品,首先是政治标准,然后才是艺术标准。用政治标准来衡量,《海燕》是有问题,忽视了政治思想。”苗立人听到这里,心想原来张若雄的想法与周杰有关,苗立人预感到围绕着《海燕》将有一场激烈的辩论和斗争,将影响同学们的学习进步,影响到《海燕》是否能办下去的大问题。应该找辅导员董老师谈谈,不知她会是什么意见。想到这里,对张若雄说:“走吧,我们也出去走走散散心。”说着他们一起走出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