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芳洲的世界 于 2016-10-29 17:30 编辑
故事给二人缝单
李芳洲
一 小伙伴们了却了同鱼儿、狗儿拍照的心愿,踏着满地的秋色走了。留下我独享满树的丰硕——它们正代表着秋天! 斜阳洒下的网,毛绒绒的温暖。同时有意给认知留出空白,使我心猿意马,行云流水,陶然于自然的此刻……我赤脚踩着小草,不叫秋千摇来回忆的从前。微风把头发吹乱,树叶沙沙的哼歌,由着我享受这一小会儿的慵懒。唉,可惜立交桥的车流啊,总是反客为主的充当着宁静的背景,无论你愿否,喧嚣永远依然。 这时,雪橇犬跑来,将前爪撘在我腿上,仰起头、喘着粗气,那张大的嘴像是要对我说什么? 我拍着那个大脑袋问:“乖乖,你要什么?” 忽觉背肘关节捣了两下,还扯了扯我的头发。这突兀吓了我一跳,脸色大变地惊叫起来:“谁,谁?……” “哎呀,开个玩笑嘛!吓着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一个顽皮的声音说。 “你,你怎么进来的?”我问。 “你们阿姨送客人出去,我见状就告诉了门卫,他们便同意我和阿姨一块儿进来了。所以你没有接到门卫的电话,哈哈。”她笑着说。 “没你这么玩儿的,至少我的朋友中至今没有这一类玩笑。”我几分不悦地说。 “我年轻嘛。”她说。 “我这儿比你年轻的多了去,但起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成人世界得有成人世界的规则……” “规则,规则,我那口子也常说这两个字,烦死了。”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把不屑、挑衅、骄慢、任性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想起她妈妈的嘱托,想起她那些困惑求解的倾诉,我咬咬嘴唇,压下火气。明知故问地切换回正题:“诶,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 “我们本来已到民政局办理离婚证,不想硬是被我妈追来拦下,非要我见见你以后再说。”她一边拍打,一面对着空间大喊:“要雨露均沾嘛,不可特别恩宠于我…… 我说:“瞧你这么横,当然成为蚊子最爱的盛宴了!”接着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被蚊子专宠,有血型问题,也有植被的问题。我们进去吧。” 二 我俩同时伸手,拉开了竹子后面的窗帘,让玻璃幕墙外的夕阳进来。任余辉的温情,眷恋顾盼,给室内镀上迷离的金红。然后悻悻地走掉,留下油画般的黄昏,浓艳厚重地陪伴人间。 她一屁股坐到琴凳上,自言自语:“哦,单身贵族也可以如此温馨自如。” 我顶牛道:“哦,不一定所有单身都贵族,更不是所有生活都温馨自如的!”
“为啥呢?不是只要有扎实的物质基础,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吗?不会这里还有什么秘笈吧?”她收敛了笑容,紧盯着我问。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一种活法,一种选择的态度和方式,以及良好的精神状态。不是大路货,而是量身定做,不可胡乱套用的背心。想做到单身贵族,若无“一览众山小”的境界、眼界,在万千挫折中,锤炼过性格和观点,还认真地生活过……因此通达,懂得不足不如意才是希望……静水流声,卓尔不群,典墨诗书,炼达人情,方能蜕变为单身贵族。”我说。 她听了我的话,不以为然地仰起头,红色的卷发垂到钢琴盖头上,眼睛在竹子和我的脸上游移。好一阵沉默,才语速很快,小声说:“我想摆脱平淡,挑战原有的秩序,不愿将就,想追求我真正想要的婚姻和生活。” 她说话时有些局促慌乱,下意识地抱起一个靠垫,以掩饰内心的焦虑…… 我听完耸耸肩,笑道:“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说下去。要像个挑战者,说不定会得到的我支持和鼓励呢。” 她漾起笑窝,春意满眼地放开抱着的靠垫,过来挨我坐下。在确认了我眼神的鼓励后继续说:“我不喜欢没有波澜的平庸,不喜欢循环往复的家庭、家务,不喜欢他的刻板严谨,过于稳重,没情调。总之,就是他一点都不浪漫,对我失去了新鲜和刺激。同他一个屋檐下,唯有沉闷、单调、乏味、凑合,我快闷死了……” 我问:“你能举点例子吗?” 她侧身脸朝我,闭上好看的眼睛,星光和喜悦在这一刻刻熄灭。过了一阵,她沉吟道:“他不热衷我那些同学的派对,即使参与,也因消极使我不爽。” “他爱家吗?德行好吗?情感专一吗?对你的任性容忍到哪一步?比如你双十一狂购,平日花钱会和你吵吗?你觉得在他心中的位置如何?他还爱你如初否?“我连珠炮似地问完,叫她一个个回答。 她清清嗓子,喝了口茶,看看我,又看看墙上那幅牧羊油画,仿佛在思考。一分钟后说:“你提的这些问题,他身上大都没有。我们家经济尚可,因此他不会太计较。”
“你家经济来源主要是他还是你?”我问。 “当然是他咯,男人嘛,不赚钱还有什么用!”她轻蔑地一撇嘴。 “你有没有做错过什么?” 她说:“到现在还没有。但我不敢保证拖至以后,还能做到自持、自制。不过要说我曾经错过,那就是不听他一再的劝诫……” 我仰起巴掌急切地问:“劝诫什么?” 她低下头,忧郁地说:“叫我不能轻信那个游说我去他那儿理财的帅哥。不要购买他推荐的那几只创业板的垃圾股。可是,可是由于我的任性,结果几乎使我们把所有的积蓄都损失殆尽……我伤心欲绝,大病一场……那期间我歇斯底里地,要去找那个理财师玩命……要是他晚回来两分钟,我会因为几近崩溃而跳楼……” 我问:“后来呢?” 她以手托腮沉思着、回忆着,仿佛要摆脱那一场噩梦。我们都没有说话,安静地聆听,仿佛春夏秋冬在空气里迅速流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用梦一样的声音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他一次次地安慰我,请特别看护陪伴我。说:‘我们都还年轻,不过是把买别墅的时间往后推迟一点而已。别哭,赚钱是男人的事,失去了就失去了吧。以后我会更努力地补偿你的。’那期间,他专门叫表妹夫妇陪我到瑞士、德国旅游了一趟。” 我问:“他怎么没有亲自陪你?” “他陪我到了苏杭和江南古镇旅游。但终因公司事务繁重,无法脱身……所以他很抱歉地求我理解。”她说。 我问:“以后的日子,他有过对财物损失的抱怨吗?” “没有。他只是想尽办法转移我的懊恼和痛悔,努力挣钱,买我喜好的奢侈品给我疗伤。我想,肯定他是在乎我、容忍我的。” “那你有过感动吗?”我问。 她低头看着鞋尖,嗫嚅,没有回答。 三 我像福尔摩斯一样,当理不出头绪的时候,会到音乐里寻找灵感。他拉小提琴,我则在钢琴上,弹了一支托赛里的《小夜曲》和一支《忧郁的爱情》。 她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听我的音乐。当我回望她这一刻,似乎看到了流动的眼波,也有殷殷的期盼;惴惴不安下,仿佛有一丝负疚、追怀、反省的细流在蠕动。难道音乐真有淘洗灵魂,使之清澈的神奇?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我相信,假如我以弗洛伊德的艺术技法,画出裸体的你,使其失去衣服的伪装、遮饰。那时,人的灵魂将无处藏匿,肉体一样一览无余,披露你身心的美丑。那时候,笨拙的我,或者会让人的理智回归,不至变成郝思嘉;《飘》毕竟不是一件乐事。 于是我说:“可以再提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她不再骄矜地说。 “你们现在摊牌了吗?” 她说:“我和他已经分居两个月。他住在办公室,用短信告诉我他是一个正品男人,给我一些时间,要我冷静想想,再做决定。” 说着打开短信让我看,又说:“我住在海边那套公寓,我妈替我照料孩子,我就可以玩得很嗨。” “那怎么觉得他与你就没有爱了呢?”我问。 “我觉得他身上没有激情,没有当初的热烈,没有别人看我目光里的温度。所有的关切都显机械,很难撩起我的冲动和心颤。我感觉他的心衰老了。因此厌倦,过不下去。若再不改变,生活生命都将窒息。” “那么你们间还有没有交际?”我问。 她犹豫了半天,一字一顿地说:“他每日早晚还会发短信或微信,提醒我增减衣服,要我别忘记吃药……关心孩子的学习情况……” 听完她的话我心想:这不就是现代版的郝思嘉?该给她开一个审“好”疲劳的处方了。又想起小助理的一句话:“作啊,作啊!不作怎么死呢?” 我递给她一块巧克力,自己也塞一块到嘴里,不想她接过去又放下道:“我,我,只吃瑞士巧克力,别的嘛——”她拖长声调。 我佯装笑意,一咬唇道:“你凑活着吃吧,我是哪国的都行,只是不要太甜、太腻。” 四 我推开飘窗,大口呼吸着院里的负离子氧气。她也跟过来,立于身后,那双冰冷的手扶着我的肩,名牌香水味随晚风飘进我的嗅觉。 我转身问道:“你几岁了?” “三十一。”她说。 “哦,十五半。不大不小,这年龄站在十字路口,恰好。”我说。 “什么意思?”她忽闪着大眼睛问。 “沙漠中行人杯水似金,弄舟者愁烦桨外的白浪。可是你身在百花园,泡在蜜罐,竟闻不出香,尝不出甜。总以为一别两宽的求新才叫完美。”我说。 “不就重新选一次伴侣,至于这么严重,这么邪乎吗?”她问。 “这样,我还是给你讲两个故事吧。但愿它们能引你走出幽暗的长廊。” 她把双手放上窗台,歪头不悦地问:“你不会给我讲徐悲鸿、廖静文的忠贞,讲反右那些夫妻间的牛郎织女般的老八股吧?” 我也似笑非笑地想说:你不配!但一想到她母亲的重托,想到该有看透不说透的修养,怎得就又要犯病了呢?索性给情绪踩下紧急的刹车,硬是将滑到舌尖的刺耳话,吞了下去……继续道:“这故事实际、现代,不精 ,两分钟讲完一个。若没有意思,你就以田径冠军博尔特的速度撤退。” 她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数着竹叶,用一只耳朵听…… “……那是一对结婚五年的同学,女子开始厌倦凡复的生活,对另一半说:‘Darling,我们离婚吧,我不想继续这样平淡的日子…… ‘好的,让我们再去爬一次山,就相忘于江海,行不?’男士说 ……车到山下,二人重踏熟悉的恋爱路……男子在前面走,用树棍敲打两旁的草丛,还不时叫女子小心脚下。女人眼眶里盈满泪水,愤愤地想;当初你不是抱着我、背着我往上爬的吗?可现在…… 女人几次气得要半道折回,被男人叫住,恳求道:‘耐心陪我走完这一段可供回忆的甜美,别忙画休止符,让我的大脑回路里刻一段妙音…… 谁知走到半山,下起大雨,男人拉拉她,还给她一根树枝,自己迅速脱掉T恤,放进装矿泉水的袋子……女人心想:男人啊,真是厌旧自私啊!宁可让我淋着,也舍不得把他那件昂贵的T恤给我包头!初恋时,他不是这样的。想着,心里骂着,委屈的泪水、雨水一起往下淌。 奔到一座亭子前,男人赶紧掏出T恤,挡在外头,说:‘亲爱的,快脱下湿衣服,换上我这件。你不能着凉……’ 喝了水,吃了干粮,两人一起摘着野花下山。男人照旧折来树枝叫女人拿着,自己依然在前面为他的她寻找好走的路……” 她听完,端起杯子递给我,问:“完啦?” 我说:“完了。” 她右手托着腮,侧脸望着我,若有所思地问:“那第二个呢?” 我干咳了两声,放下了茶杯,皱皱眉,往后靠了靠,左手放在扶手上,轻轻地说:“那是一对大连夫妇,婚龄十年,女的跟你一样,被同学闺蜜怂恿,要找个浪漫多情的郎君,替换旧侣。其余的剧情、台词,同你们如出一辙,这里按下不表。 ……上飞机前,男人打电话邀女人陪他吃一顿散伙饭……包间里,男人把房产证、存款都交给了女人,抱歉道:‘我没大本事,就这么些了。商铺、住房都换成了你的名字。离婚协议也都签好了,你看了没意见,下午上班我们就可以去领证了。 ‘都,都给我,你,你往后怎么办?’ ‘我一个男人,怎么都好混。只是,只是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我以后就回南方了,你要多保重。’他转过头,叫服务生拿来菜单,柔声地对女人说:‘最后的午餐,还是让我点几个你爱吃的菜吧……’女人看着点的菜目,满意地点头。 这时男人转过头,不愿让女人看到眼睛里晶亮的东西,旋即回身道:‘最后一顿饭了,你也点几个我爱吃的菜吧。’ 女人翻来覆去看了菜谱,想了又想不知道该点什么好,便有些温怒地说:‘你你你,喜欢吃什么菜,我怎么不知道呢?’ 男人苦笑道:‘结婚十年了,你居然不知道我爱吃什么,但我总会记住你的喜欢,你的好恶。’ ‘你你,不是每次都跟我吃得一样吗?’女人惊讶地说。 ‘我是苏州人,吃的都带甜味,哪会跟东北人一样?那是因为我爱你,一切都由着你,随着你,宠着你。包括为了你的浪漫,高价买海景房……’ 此时此刻女人大梦初醒,‘哦’了一声。” 故事讲完了,她站在我面前良久未动。 我站起身来,打开吊灯,使她心外心内都璀璨,不迷失。 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然后走过来拥抱我,含泪说:“这两个故事很现代,让我想想,看来国庆成都行不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若有时间,就去读一读《飘》;没有时间,就看一遍《乱世佳人》。影片里的郝思嘉来回奔跑,追着雾一样包裹着的不知什么……但瑞德有几句话值得深思:‘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不爱他的女人永远等下去。没有耗不尽的耐心和情感……’记住尤其是在诱惑排山倒海袭来的当下。这世界靓女跑男都不少,来自现实的问题又太多。然,惜福、懂福的靓女,有德操、正品的男人都稀缺。小心被地摊文学、胡乱跟风、非诚勿扰的漩涡吞没,不要等到离开后才知道不该离开。平庸的浪漫,低俗的风流,是一朵污渍的玫瑰,是会扎手扎心的:不能要。” 我们站在繁星下,她又问:“那些背呀,抱呀,又该怎么理解?” “那是青涩的初恋游戏。”我说。 “那么那些推杯换盏的示好,很绅士的风度又是什么呢?”她又问。 “那是欲望掩盖下的装,或一种礼仪。不可当真的。”我说,“凡未经事件切割,任重重时光打磨过的都只是玩儿、游戏。陈酿才是老酒,需年份的底蕴;婚姻要经营,不能如职场跳槽,频繁换岗。否则你将永远处在人生的低端……还有一句赠言:没有一个男人,会腾出心里空间,不去装别人……” 我说完了,她摸摸狗儿的脑袋,微笑道:“等着,下次我会把哥哥带来……”留下一串银铃的笑声,上了滴滴。
2016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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