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世上没有后悔药》

摇钱盆

　　一
　　四十多年前，踏进菊家的门槛，竟然是劝菊不要与男人离婚？这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蠢最蠢的一件事情。
　　我还记得那一天，第一眼瞧见菊。只见她坐在灶膛前，一只手拿着火钳，一只手放在嘴唇的边沿，那充吸大拇指的憨态，完全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灶膛里的火苗，涂抹在她清秀的脸上，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活脱脱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事情的起因是菊来找我，想让我帮她写一份离婚书，我不但没有帮她写，而且还把菊想离婚的消息告诉给了她的男人林。她的男人林与我是朋友，林不想离婚，就托我来劝菊不要离婚。
　　这件事情发生在1971年，那时候林的身份是农民，那个年代的农民，离了婚就别再想找女人了。我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才走进了菊的家门。
　　其实菊的男人林对她并不好，菊结婚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十七岁的女孩并不知道结婚成家的后果。她对我这样说：“当初结婚的时候，只是想来看看，他对我好就和他一起过，他对我不好就各人回去。哪知道结婚以后，即使男人对你不好，你也回不去了。结婚容易离婚难啦！”
　　那年月菊说的是实话，七十年代的夫妻，离婚可不是儿戏，没有充足的理由，那婚真就还难以离脱！
　　她男人常把她三拳两脚的打翻在地，甚至一板凳砸在她的头上，待她昏迷倒在地上时，他男人却丢下她无动于衷的扬长而去。
　　男人自去找地方打牌，自去找地方喝酒，甚至自去找地方与女人嬉戏。原本这事儿我不该管，但迫于朋友的友谊，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劝菊。
　　菊对我说：“我曾独自一人在山坡转悠，看见一棵树我就想在树上吊死算了，一了百了免得受气。我曾饿起肚子转悠到大队长家的门前，饿的昏晕在了他家门外，大队长的女人出来看见了我，主动把我搀扶进屋，还煮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
　　在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思想指导下，那一年的我的那一劝，终还是劝的菊和林破镜重圆，可好事并没有延续多久，80年代中期，林找了钱，终还是丢下老婆孩子离去了，那时的我才醒悟，不该那么执着的去规劝菊……
　　二
　　菊一直惦记着大队长的女人施舍的饭，2016年，大队长的女人89岁去世，这时候的菊正病卧在床，菊对她的儿子说：“你一定要去，一定要去送一个礼，四十年前，她救过我的命！”菊告诉了儿子曾经发生的事，告诉了儿子他父亲林曾暴戾的一板凳把她砸昏在地上……
　　也就是在大队长的女人的丧事上，我碰见了菊的儿子。
　　菊的儿子对他的父亲耿耿于怀。
　　曾经的父亲，不但打母亲，而且也不管他，菊的儿子至今都还记得，父亲从来不拿一分钱给他花，曾经一次菊的儿子饿的实在受不了时，想找父亲林要八分钱买一碗小面，父亲也没有人拿给他。90年代初儿子阳阳去母亲的老家相亲，父亲林不拿一分钱，阳阳说：“我还是去的你家找的你家的二娃，是你家的二娃拿的衣服给我穿，你家的二娃还另外给了我七十块钱。”
     林的儿子阳阳对我说起的他的父亲，无不摇头感叹。
　　阳阳说“我的老汉过年来看我的儿子，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五块钱来，2016年了吔，这个年晨他摸五块钱出来拿给孙子，过年过节的他竟然拿的出手来！不怪我的老婆把他拿的五块钱当着他的面丢进了下水道里。”
　　阳阳还说：“我花钱给他修的房子，如今征地拆迁，赔了他七十多万块钱，还分了他两套房子，我喊他把原来我给他修房子的钱还我，让我在老婆那儿好交差，可他就是不干。”阳阳说起无不怨声载道。
　　我愕然，他老汉林原来不是这么一个人呀。
　　三
　　前几天听见我老婆说：“菊的男人林想回来，听说如今生了病，是肺癌，入籍的他钱花完了，那里的堂客也不要他了，他想会菊这里来。”我说：“菊会让他回来吗？”老婆说：“菊没有说不让他回来，只说你要回来得问你的儿子，只要你的儿子阳阳同意你回来，你就回来吧。”
    据说阳阳原来也不愿意让林回来，想想总归是自己的父亲，也就勉强同意了，可阳阳的老婆有意见了，最终还是菊说服了儿媳妇。据说林回来了，回来后跪在菊的面前哭。
    后来我碰见阳阳，我问他：“听说你老汉回来了？”阳阳说：“是。”我问：“你不怨恨他？”阳阳说：“还是妈心肠好，妈妈都没的说的，我还有啥子话说，得了癌症，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让他安度晚年吧。”
    菊的心肠太好了，林那些年真不该那么待他，不知道如今林后悔不，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卖……

李听圃

一位典型的善良宽厚的女人，令人赞赏，那个男人会愧疚一生的。

摇钱盆

李听圃 发表于 2016-11-2 23:25
一位典型的善良宽厚的女人，令人赞赏，那个男人会愧疚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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