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故居之蒋氏宗祠

运涛

　　于溪口镇三里长街上，在一个“忠孝传家”的牌坊侧门进入蒋氏宗祠，开始了对蒋介石家族的探究。

　　进门两侧有绿地，前方是个顶端带有双龙戏珠的仿古二层小楼，院内有圆柏，此为新祠堂，由蒋介石在一九三〇年出资建造，是他在扩建自己丰镐房的家时，为安放三房堂前迁出的先祖神位而造，故又称“三房”祠堂，“忠孝传家”则是蒋介石亲笔所题。

　　蒋氏宗祠是武岭蒋氏进行宗族活动的场所，诸如节日祭祖、红白喜事、家族修谱、庆祝盛典等都在这里举行。蒋介石曾在这里宴请族人、祭拜祖先、翻阅宗谱、观看演出。

　　尽管蒋介石是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新华社授权公布的四十三名战犯中的第一号，但毛泽东在一九四九年五月十六日仍指示陈毅、粟裕领导的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指战员：“在占领奉化时，要告诫部队，不要破坏蒋介石的住宅、祠堂和其他建筑物”。所以蒋氏宗祠是真正的原始文物，不是为旅游经济重建的，新祠堂的门柱上有两副楹联，外为：“三径竹阴绿环曲水、四封苍气红耀翠山”，内为“孝悌家声远，仁慈世泽长”。与所有宗祠的楹联类似，是叙述本族先祖的事迹。三径一句为汉代蒋诩的典故，四封一联为唐代蒋沇的典故，蒋诩以廉直而出名，因奸臣王莽执政，遂告病返乡，荆棘塞门，终身不出，他庭院中有三条小路，只与羊仲、求仲二位隐士来往，后来人们把“三径”作为隐士住所的代称。蒋沇，莱州人，为唐中宗时的太常博士蒋钦绪之子，博学有才名，官致监察御史，与兄演、溶及弟清四人，共有才吏之誉，享“四封”之名。蒋诩、蒋沇这两位都是历史上德高望重的蒋姓名人。

　　新祠堂的一楼摆设着蒋氏家族的历史陈迹，二楼是祭殿，可以了解蒋氏家族的历史。有蒋介石为父亲撰写的《肃庵府君行略》，为母亲写的《哭母文》、《慈庵记》等，还陈列有宗谱中对蒋氏祖孙三代的简述，宗谱也就是世牒，世牒在秦汉之前称作世系、世本、系本、牒记；之后称作族谱、姓谱、族姓谱、氏族谱、血脉谱、家谱、宗谱、世谱、谱牒、世系录、通谱、老影、家牒、家乘等，世牒是中国汉族最特出的文化遗产，与《国史》《地志》并称中华民族的三大文献。

　　《武岭蒋氏宗谱》记录着从第二十五世开始的奉化武岭蒋氏排行五言四句：祁斯肇周国，孝友得成章。秀明启贤达，奕世庆吉昌。蒋介石的祖父为第二十六世，名为斯千、父亲肇聪，蒋介石的谱名是周泰，世牒中蒋介石亲笔记录了自己的世表部分：“周泰，原名瑞元，一名中正，字介石，肇聪次子，保定全国陆军速成学堂第一期肄业，考送日本振武学校毕业，高田野炮兵第十三团士官候补生，大元帅府参谋长，大本营参谋长，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校长，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陆海空军总司令，行政院院长，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中国国民党总裁，国民政府主席，第一任大总统，清光绪十三年丁亥九月十五日午时生，光绪三十三年加入同盟会，民国十九年十月受基督教洗礼。配毛氏，民国十年出，为慈恩王太夫人义女。民国十六年继配宋氏美龄，美国韦尔斯莱大学博士，立法院立法委员，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光绪二十五年己亥二月十二日生。子二，经国、纬国。”

　　在早的追溯是“蒋氏始祖迁入溪口前的世系图”，从一世祖蒋光到十三世蒋仕杰，非常清晰，蒋光，原本住在江苏宜兴，五代后梁时为避战火而迁居宁波。后来，二世祖蒋宗霸迁到奉化禽孝乡三岭，在此扎根，繁衍生息。元末蒋仕杰始迁至溪口。到蒋介石是第二十八世，蒋介石很在意自己的血统的，有其手书的《先系考序》，考证了溪口蒋姓的历史渊源。

　　“左氏传云‘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胤。’我蒋氏出于周公，信而有徴。惟谱牒散佚，世系缺略，常以文献不足为憾。”其时，为一九四八年，蒋家王朝已经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他却仍延请了一批外姓高手帮助重修家谱，可见在他心中，家、国都有沉重的份量，都应承担起来，可惜的是，于家，他可谓光宗耀祖，建了祠堂修了宗谱，于国，却没有担当得好，被毛泽东领导的共产党和人民军队“赶到那么几个海岛上去了”。

　　图片中不但展示了蒋氏父子同看家谱和溪口地图的情形，还有其祖先的墓地照片，汉代先祖宜兴𠙶亭侯蒋澄墓、后梁先祖鄞县小盘山蒋宗霸墓、宋代先祖奉化三岭蒋浚明墓、其先考溪口桃坑蒋肇聪肃庵墓等。

　　后进老祠堂有“蒋氏宗祠”的匾额，有两副柱对，分别是：根深叶茂繁花荫武岭，源远流长时雨沛锦溪；望云思祖德，观水溯宗风。晓谕子孙要于上承继祖宗遗风，于下要德荫子孙，造福乡里。祖先其仁德如天，所以要仰望如白云。观水是风水术语，水是龙的血脉，水大，龙来长；水小，龙来短。水来处是山的发脉，水尽处龙亦尽，水飞走则生气散，水融注则生气聚；水曲则财禄聚，水直则贫病现，所以要感谢祖先留下了好的风水宝地。蒋介石一生以为自己都在做正确的事业，因为他不但继承自己的族风宗风，也继承了中国最正宗的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传统，然而他还是失败了，并且败得很惨。到台湾后，他终于认识到：“我们此次失败并不是被‘共军’打倒的，实在是我们自己打倒了自己！第一，是内部不能精诚团结，因之予‘奸匪’以分化挑拨的可乘之机。 第二，是违反国父遗教，大家不以服务为目的，而以夺取为目的。 第三，是丧失了革命的党德，不能以个人自由与能力，贡献于革命大业。第四，是丧失了民族的自信心，不知道民族道德的力量和民族精神的伟大。”他经常失意时回溪口老家，每一次都能汲取力量，东山再起，而最后一次，离开溪口，他去了台湾，并最终没能返回老家，蒋介石、蒋经国父子的灵柩至今暂厝台湾桃园县的大溪镇，虽然同有一个“溪”字，但大溪毕竟不是溪口。

　　宗祠由戏台、连廊和正殿组成。戏台与中门相连，面向正殿，重檐歇山顶，螺旋藻井，对联说：大文章只此人情物理，名将相无非孝子贤孙。两侧连廊展出的是蒋纬国的生平事迹和蒋介石勉励小儿子的书信复件。

　　大殿阶梯式供奉蒋姓先祖灵位，牌位正上方挂有三块木匾，上书“永恩堂”、“乡国望隆”、“寿考咸钦”，廊柱镌刻对联，告诫后人孝敬父母，光宗耀祖，如“远绍𠙶亭正脉，近承金紫家风”。祠堂正殿三面墙上高挂着类似“永思堂”、“报本堂”之类的匾额，这是蒋氏宗族内各房的堂名。武岭蒋氏分为好几房派传，主要是以《周易》中乾卦的“元亨利贞”四德命名的元房（文元房）、亨房（爱敬房）、利房（报本堂）、贞房（永德堂），还有桂花墙门（桂贻堂）、小井头（衍桂房），以及仕修公派传、养子派传等。蒋介石为利房派传。

　　一九三七年四月，蒋介石的长兄蒋介卿身亡，灵柩停放在“蒋氏宗祠”，四月十四日行丧时，溪口蒋姓族人聚在蒋氏宗祠参加葬礼。两年后的一九三九年，蒋经国的亲生母亲毛福梅被日军侵略飞机炸死，也在“蒋氏宗祠”举办丧事。

　　蒋介石虽然被赶到台湾，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那就是这种坚持的“民族道德的力量和民族精神的伟大”，他既没有投降日本，也没有把中国战区抗日的主导权交给美国，所以他统治下的中国的国家主权相对独立。一九六〇年五月二十二日，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特别强调：“台湾宁可放在蒋氏父子手里，不能落到美国人手中。”毛泽东的这句话被会议确定为中国共产党对台湾工作的总方针。蒋介石没有完全成为美国傀儡，美国人反而敬重他，他被美国总统尼克松认为是中国现代的三个伟人之一，毛泽东则对尼克松称蒋介石是“我们共同的老朋友”。

　　蒋介石应该是忠于自己国家文化的，而且对孝悌的理解也忠于传统，甚至对苏联来的洋儿媳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中国化“改造”，起中国名字穿中国旗袍等。抗战时，他派夫人宋美龄到美国用英语讲演，加速了美国废除排华法案，获得了巨额贷款，但他自己，做为国家领导人，从来没有到国外用外语讲演过，保存了文明古国的基本体面。现在有人发现，在台湾，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教育与传承，比大陆还要醇厚，如对“温良恭俭让”的伦理道德之坚守，如民间对妈祖、关帝、保生大帝之信仰等，这不能不归功于蒋介石，基于这些对传统文化的执着，他也有功于国的。

　　蒋介石没有使自己成为世界公认的伟人，不在于国际的看法，而在于自己的作为，因为他统治下的中国只是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不被人看得起，为了讨好苏联，他割让了蒙古，为了讨好美国，他放弃了对日本的战争赔偿，放任了韩国和朝鲜的独立，他让美国第七舰队以协防名义进驻台湾海峡武力干涉中国内政。统治了中国二十多年，他也没使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即使在最繁荣最发达的大上海花花世界里，也有很多三毛一样的流浪儿童，自生自灭，诗人臧克家就愤慨道：“在这吃人的社会里，/你们原是/活一时算一时的，/你们死在那里/就算那里”。买田买地，扩家宅修宗祠，只能算一个蒋氏的孝子贤孙，而割让国家领土，牺牲国家利益，绝不是一个民族可以拥戴的领导人。他过于注重一己之家甚于整个国家，所以深知他的毛泽东就告诫部队保护他的住宅、宗祠，一贯大手笔的毛泽东从来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更不会看重蒋介石的家乡溪口，但他终究没回来住，生前死后都没回来，因为即便给了他住宅、宗祠，他也没颜面回来，毕竟他丢了国家的政权。在民国时期，蒋介石为中国第一人，蒋氏为中国第一家庭，溪口也成为民国第一镇，而随着他的离开，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现在，很多人热衷复古，包括修家谱认同宗，然而，修家谱上溯祖先容易，接续香火则难，蒋介石还可以收养蒋纬国为子，现在国策是只生一个，如果是个女孩，家谱基本就会不得不在这一支戛然而止，连过继一个男孩的可能都极少，因为别人家也没有两个男孩，想想有人包养小三，仅出于生男孩接续香火的目的，倒也是为了传续家谱不得已而为之，也有人把自己亲生的女婴卖掉，甚至溺死，都是为了要个男孩延续家谱。不过，很多热衷修家谱认同宗是已经拿到外国护照的华人，从法理意义上讲，他们已经是外国人了，这是因为外国人不受只生一个国策的制约，可以想生几个生几个，所以他们方有一直接续香火的可能。想一想，中华民族的传统宗祠，将来都要靠外国人修家谱，不知是喜是悲，而且外国人并不能取得宗祠用地的土地使用权，如果国内没有族人守护，宗祠不被列入保护文物予以保护，长期存在的可能性也值得怀疑。为了家谱有人继承，溺毙自己的女儿，何其残忍；为了家谱有人继承，在外包养女人，可有感情？为了家谱有人继承，移民国外，何其荒谬！但这些，并不该归咎于宗祠和家谱。

　　其中蒋氏宗祠是个例外，一来，至少在台湾的蒋氏可以不理会只生一个的国策，只要愿意就能代代有男丁，修家谱不会后继无人，二来，是国务院二〇〇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已公布蒋氏宗祠等溪口镇建筑群归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蒋氏故居，蒋氏宗祠能合法存在，这也是沾了蒋介石曾经为中国第一人的光。

　　而十三亿人中多少年才能出个第一人呢？即使成为了第一人，也有不热衷修家谱的，比如毛泽东，他不想光大自己家的门楣，他想的是让中国强大到“试看天下谁能敌”！也就是孟子所谓的“达则兼善天下”。有一个强大的祖国，远胜于有一个德高望重的祖先；遇到一个振兴国家民族的伟人，比自家出一个第一人更令人振奋！而能够振兴国家民族的伟人，也一定会制定出人性化的传承民族文化延续民族血脉的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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