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如二泉心似月（交换）

老党

                                                             情如二泉心似月


                                                 高   鹏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不知为什么，千万弦乐中，我最喜爱阿炳的二胡曲《二泉映月》。因为，这是一个流浪者灵魂的吟唱。
      上世纪七十年代，世界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指挥中央乐团演奏了弦乐合奏《二泉映月》。一曲终了，全场观众起立，报以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样的场景深深震撼了指挥家。他决定一探此曲奥秘。翌日，他专程到中央音乐学院，恭听民乐系学生姜建华的纯二胡演奏《二泉映月》——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滑过，一声酷似叹息的长长嘶鸣之后，哀婉凄怆的曲子荡漾开来。音乐大师神情肃穆，随着曲子的渐强渐进，小泽征尔慢慢跪下来，双手合十，虔诚礼拜，泪流满面。此情此景，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此后，小泽征尔一提起这首曲子，便深深敬仰：“这样的音乐，是东方人的骄傲！阿炳是世界上真正的音乐家！”
       阿炳身世悲凉。四岁丧母，随父亲在道观学习演奏。父亲去世后，他也双目失明，流落街头，卖艺为生。社会动乱，他饱尝了辛酸，受尽了欺凌。正是因为这些磨难，才诞生了如此凄美的《二泉映月》。这是一个灵魂杜鹃泣血般的吟唱！阿炳的朋友陆墟曾这样描写过阿炳拉奏《二泉映月》时的情景：“大雪像鹅毛似的飘下来，对门的公园，被碎石乱玉堆得面目全非。凄凉哀怨的二胡声，从街头传来……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媪用一根小竹竿牵着一个瞎子在公园路上从东向西而来，在惨淡的灯光下，我依稀认得这就是阿炳夫妇俩。阿炳用右胁夹着小竹竿，背上背着一把琵琶，二胡挂在左肩，咿咿呜呜地拉着，发出凄厉欲绝的袅袅之音。”那琴声是他深沉的叹息，伤心的哭泣，激愤的倾诉，倔强的呐喊。
       阿炳的琴技出神入化。可将琵琶顶在头上弹奏，可用二胡惟妙惟肖地模仿人的言语声调甚至鸡鸣狗叫。除了《二泉映月》，他的《听松》、《寒春风曲》都是无双的弦乐绝品。而他留给我们的印象，只有一个戴着墨镜形容枯槁的背影，一把胡琴一支琵琶，一双磨破了边的布鞋，在寒风苦雨里踽踽而行。他的听众，是那些衣衫褴褛的草根平民，那些淌着鼻涕满街疯跑的孩子，那些忙碌一天的脚夫，大家寻着琴声，围拢到他面前，歇口气，点一袋烟，听那如诉如泣的曲调水一般柔软地铺展开来，跳跃的音符撞击着耳膜，让人心灵共振，让人泪流满面。谁能知道，食不果腹的阿炳，那一刻在想什么？那首以后养活了千万人的曲子，在他有生之年，却无法换到一碗残羹剩饭。
       如今，无数人崇拜着阿炳这个名字，无数人为《二泉映月》的如泣如诉而心灵震颤！可以说《二泉映月》以其天籁般的优美旋律，无与伦比的深邃意境，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弦乐境界。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这支当时只不过是想换口热饭的曲子，会成为世界名曲，让后来人如此心醉神驰，如此顶礼膜拜。是他使中国传统音乐从阳春白雪嬗变成下里巴人，创造了音乐对人世的倾诉和关怀。
       一生穷困潦倒的瞎子阿炳，终于以一种伟岸的姿势，让人仰视。他的两根琴弦，一曲映月，令无锡惠山古泉名扬天下。如今，天下第二泉依然清澈，阿炳却早已飘然而去。留下的，只有一个孤独卑微的背影，只有凄然一笑和一串撼人心魄的颤音……


来源: 情如二泉心似月（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