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深思

李芳洲的世界

落叶深思

作者：李芳洲

一

   植物同人一样，爱慕虚荣，总想与众不同。但极普通的黄角树却系例外。它像杨柳一插便活，用不了几年就高大挺拔，树冠优美，在炎炎夏日撑起大伞给人畜蔽日遮阴。可遗憾的是少见墨客文人写它、骚人用诗词咏它，因为它不妩媚、灵动，太硬朗，缺乏美少年的俊秀，男娘子的故作娇态，因此风流倜傥锐减。只得任轻薄的杨柳在诗人笔端下造作，矫情，卖弄，欲说还休。

   其实植物们为了本种族的繁茂不输给其他群落，一直进行着明争暗战。如花儿们用尽香味、臭味、辣味、涩苦味去吸引蜜蜂、蝴蝶。

   大树们则用汁液果实诱惑鸟儿筑巢，吞食它们的浆果……总之，为了使鸟雀蜂蝶以及别的昆虫更专宠自己、离不开自己学人类用上各种高招、损招牢牢抓住这段恋情。它们嘴里还哼唱着缠绵悱恻的情歌“亲爱的，你慢慢飞……留我这儿吧，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与此同时它们还在花蕊果液中注入类似罂粟壳的东西让味道奇美，使鸟雀昆虫吃后中毒似的欲罢不能，只得流连顾盼在原有的情侣植物上。这样，它们的花粉、树种就能轻易的被带往各处，散播流传，被浩瀚的天地“出版社”不停地用异 纷呈的方式印刷，使其种族庞大，血脉植根深远。因为众多，便有了分量，有了话语权。可以将自己对阳光雨露，大地及整个自然界的爱恨情仇，理解、怨怒、褒贬、嫉妒，按合乎逻辑不合法度的方法诠释。不管那是对或错的价值观，执意的宣泄张扬。

   它们都有标签化的可爱色 ，看起来温和、顺从，其实他们之间的争夺一点也不亚于西方政客竞选的激烈。尤其在原始密林里，那些绞杀榕为了阳光、土地，不惜把根扎到别人的身上，同时还用上“野蛮女友”的泼辣把别的树缠死。

二

   我踩着没过脚踝的落叶，问花工：“这是什么树落的？怎么会这么多？”

   花工说：“这是黄角树的叶子，它已经把厚重的冬装脱完，换上嫩绿的新装了。”

   我立即由她的话联想起，黄角树的奇就奇在冬天都会苍翠欲滴。在读你的感觉像三月，乍暖还寒的时候开始少量掉叶、掉果。等艳阳高照的五月才将老叶落光，神速完成跨栏，飞跃灵动如田径高手。用新枝新叶疯跑疯长，使人们墓中永远有绿可赏，继而长成教皇头上的伞盖，阻挡烈日……

   你不觉得这是一种高尚的品质、脱俗的格调吗？即使春风，诗人都不待见，它依旧不计名利、不争宠、不邀功的年年如此。每到春末夏初，便掉老鹰一样抓掉旧毛，焕发青春。不仅给人类盎然的绿意，还尽心竭力，记录下一叠叠命运的时光，我踩着小山般的落叶，像踩着它们一不留神滑落跌碎的旧梦，看着他们放得下，抛得开，豁达的心量，从不管别人说什么，任新枝新叶，继续做那永远轮回世间，由希望织成的新梦。

我在绿荫间感动，感动之余仿佛有所悟，其实感动人，震撼人的并非惊天动地，只需把每件小事，每个细节做到极致，用心足够，不是吗？

   我们人类要是有一多半都有此胸怀、智慧、克制与大度，这世界是否会增添几许温情、柔软、甜蜜，少去许多冷硬、风霜呢？叫月一样的洁，花一样的美，冰雪一样的聪明，巧克力一样的香甜满人间。

我想着，玩味着，终于感知春风穿过阳光的缝隙，拉起黄角树的枝条，跳起春之声的圆舞曲，旁边草在剪影子，君子兰在股掌，一切是那么和谐。

三

   人类总因为自作聪明，把那不该背负的各种十字架扛上肩，耳旁响着：“好孩子，你健壮，担得动。“那是教父的哄骗。‘迷迷糊糊的将各种欲望，需求，攀比往担中装’。于是搁不下，扔不了，舍不得，走不动，不快乐，不幸福……慢慢在纠结痛苦中老去。

   我们自知不是佛祖眷顾，扶持的唐僧，没有谁给你拽磴牵马，只好自己作茧自缚，化身欲望的奴隶，日夜辛劳。

   无意间读到一条新闻，英国皇家科学院预言八年后互联网将崩溃。理由是不断铺设的光缆也无法满足人们一再提速的需求，光缆尚且揽不下欲望膨胀的瓷器活，对此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呢？据说迪拜的洗手间，可以打造3D海洋版，那么我们又能对3D海洋版愉悦多久？不用多时，又要打造天堂版，上帝版，地狱版，银河版云云……

我质疑这样无止境，会否是上帝埋下的魔咒黑洞，毒化我们正确的思维，阉割我们的判断，使我们的心智老处在半梦半醒间，反复遭黄粱南柯撕扯，不知何处是归程。

   大道至简，宁静致远，黄角只是在竞争中把青绿向隆冬早春稍加延展，来了一次反季节生长的革命，所以显出别致的高尚。把它的力和心，用的恰好，本然，对顺境的好，猝降的难，都不要执着，一切随缘。

生活中常有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一起不圆别时园。

   走出日耳曼和英伦哲学，心灵不再流浪，可以闲坐黄昏，悠然晚霞，嗅兰惠芬芳，听野草唠叨，看蔷薇玫瑰比俏，感知到生命的热烈奔放，超越闪光。从落叶让位新绿的父爱，体验到轮回与自赎。至于是否化泥，是否香如故，不去思量，无怨无悔，潇洒自如。简单的哲理应该是热爱与兴趣，蕴含着生存，有了它，生命的硬度、力度、柔韧度便随之垫高，茁壮。从劳作中解放出来，指尖点碎片文化，率性评地球文章，将钱越来越难买到的东西认真对待。

2015年5月6日

来源: 落叶深思